回雪实在不能看着岑梨澜晕倒在北安宫门口。
她径直到了养心殿廊下。
烟紫吓的脸色惨白,死死的拉着回雪的衣袖:“主子……万万不能,主子闯宫,不但救不下岑主子,甚至……皇上更加生气,主子……”
王福全已抽出拂尘来拦在前头:“郁妃娘娘三思。”
回雪并没有闯宫。
她提着裙摆,跪倒在养心殿廊下。
王福全没想到回雪会如此,赶紧后退一步。
烟紫这才松了一口气,赶紧跪在回雪身后。
王福全面露难色:“郁妃娘娘,您这…….又是何必……皇上已说了,除了安妃,现今谁也不想见。”
安妃紧随着回雪而来,见回雪跪倒在养心殿廊下,便“嗤”的一声笑了:“郁妃这是演苦肉计呢?博取皇上的心疼?”
安妃如一只骄傲的孔雀,站在回雪身边,以居高临下的眼神瞧着回雪。
回雪只是跪着不动。
“安妃娘娘,您总算来了,刚才皇上还说,有些气短,想跟安妃娘娘说说话。”王福全迎着安妃进去了。
可刚才,他还在跟回雪说,皇上在睡觉。
安妃回眸,给了回雪一个诡异的笑:“郁妃放心,大福晋……我已赐她死了……这做恶的东西,自然留不得,皇上既然信的过我,我自然会秉公处置,这不是大快人心?”
说完这句话,安妃便抬脚进了养心殿。
养心殿内室有些昏暗,悬挂的纱帐层层叠叠,透过那扇朱漆大门,回雪望不到室内的情况,除安妃外,别的妃嫔。好多天不让进养心殿了。
王福全关上朱漆大门,略带歉意的道:“实在不是奴才有意要骗郁妃娘娘,皇上的确没有在睡觉,皇上只是在等……安妃娘娘,奴才只是不想让郁妃奴娘娘你伤心罢了。”
难得王福全竟然还在顾及回雪的感受。
安妃进去没多久,皇上便传出话来,说是让回雪回相印殿去,至于岑梨澜,就让她跪在北安宫门口好好反思。
岑梨澜无大错,还不至于要在北安宫跪那久么。
但皇上却一点不留情面。
王福全叹了口气道:“郁妃娘娘。您回去吧,若还跪在这里,皇上要生气了。”
回雪却坚持。一直跪着。
又跪了有两个时辰,回雪的膝盖已麻木了,头晕的厉害。
皇上已让王福全传了第四次话:“郁妃肆意妄为,跪在养心殿门口,成何提统。罚相印殿面壁三日,扣除月例银三个月。”
王福全伸手去扶回雪。
皇上已然生气了。
回雪跪在廊下一动不动:“求皇上放了岑妃,岑妃有病在身,且跪在荆棘之上,几次欲晕倒,怕是支撑不住。”
安妃坐在床沿。手里拿着剥好皮的葡萄给皇上吃:“皇上,你瞧,郁妃娘娘分明没有把你的话放在眼里。皇上让她起来,是心疼她,可她却不起来,她不过是威胁皇上,若皇上不让岑妃起来。郁妃便不起来,臣妾早说过。她们两个,一丘之貉。”
皇上靠在软枕上,悠悠的道:“你怎么让岑妃跪在荆棘之上?”
安妃脸色一变,又镇定下来:“臣妾不过是想小惩大诫,岑妃有郁妃撑腰,平时说话,太没有分寸。”
皇上轻轻的点点头,又问道:“大阿哥府上的事?”
安妃拿出手帕擦擦手上的葡萄汁水,自己福了一福道:“是大福晋樱桃,心里太过爱慕大阿哥,所以看不得大阿哥对侧福晋好,结果,她便在侧福晋的饭食里下了药,毁了侧福晋的容貌,侧福晋自然伤心欲绝,臣妾已下令,处死了樱桃,以此来给侧福晋一个说法,也好让大阿哥安心。”
皇上幽幽的道:“当初咱们…..让樱桃做大福晋…….”
安妃知道皇上心里有一丝愧疚,赶紧道:“凡事过则不好,皇上把樱桃指给大阿哥,本来是好事,是因为樱桃她太爱大阿哥,所以一时没忍住,才做下这样的事,如今她已受了应得的惩罚,皇上可以放宽心了。”
安妃一面说,一面给皇上抚着胸口:“皇上就是以前太过宠爱郁妃,郁妃娘娘如今才……瞧瞧……跪在养心殿外,就是逼着皇上改主意呢。”
皇上也叹了口气:“安妃,你说的对,凡事过则不好。”皇上眯眼想想,又叹气,叫了王福全一声:“去传朕的旨,天也晚了,就让郁妃,岑妃起来吧。”
王福全面色沉重的接了旨,刚出养心殿的门,便一脸欢喜之色:“郁妃娘娘,皇上让您起来了。皇上还说,让岑妃娘娘也起来。”
回雪眼角有泪光。
烟紫忙搀扶着回雪起身,回雪的腿已发软,差一点站不稳,只觉得头晕目眩。
王福全忙吩咐养心殿外当值的小太监:“还愣着做什么?岑妃娘娘如今还跪在北安宫门口,还不快去把岑妃娘娘扶起来?”
小太监听了,一溜烟的往北安宫跑。
王福全是皇上的贴身奴才,后-宫中的妃嫔都对他奉承三分,以盼他在皇上面前,为自己美言几句。
王福全一向谨慎,并不掺和妃嫔之间的事,但这一次,却主动要小太监去扶岑妃。
这一切,皆因他尊重回雪的缘故。
回雪由烟紫扶着,一路往北安宫赶。
或许是身子弱,或许是养心殿外的汉白玉太凉,回雪还没到北安宫,便体力不支,只觉得面前一片白光,将自己紧紧的包围,接着,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再醒来,已是次日。
窗外的阳光星星点点,如白银倾倒在窗纸上。
回雪静静的躺在床上,刚睁开眼睛,便听到呜呜咽咽的哭声。
四阿哥伏在床前,一面扶着回雪的脸,一面抹着眼泪:“额娘,你不要死。”
岑梨澜坐在椅子上,她的双腿扎满了荆棘,回宫以后,两个太医给她瞧了四个时辰,如今她的腿上,还渗着鲜血,她本来应该躺在床上休息,可又不放心,便强撑着到相印殿,一直坐在那,等着回雪醒来。
回雪勉强笑着安慰四阿哥:“额娘很好,你不要哭。”
四阿哥果然听话,赶紧用衣袖揩揩脸上的泪,不哭了。
岑梨澜却哭起来:“都是我不好,你为何要这般舍命的救我。”
“你身上发热,如今好些没有?腿还疼吧?”回雪倒是先关心起了岑梨澜。
岑梨澜泪流不止:“我的病又有何妨呢,养心殿外那么凉,也是能跪的?皇上还罚了你的月例……”
回雪笑笑:“那点月例,算得了什么呢?”
大阿哥站在床头,抽噎着道:“两位娘娘受苦,全因我府上的事,都是我不好……害的两位娘娘这样。”
回雪笑着安慰他:“哪里关大阿哥的事呢,我听安妃说,大福晋已经死了?也算是为侧福晋报了仇了。”
大阿哥点点头:“她是罪有应得,可惜没有找到解药,锁儿她…….”说到这,大阿哥想到了什么似的,赶紧改口:“锁儿无性命之忧,即便脸上的……不能消除,我也依然会疼她,不敢再让两位娘娘费心了。”
四阿哥紧紧的拉着回雪的手道:“额娘,下一次你到养心殿跪着,我也去跪着,我要跟额娘一块跪。”
回雪抚摸着他的头道:“四阿哥体贴额娘,额娘很高兴。”
跟着四阿哥的嬷嬷赶紧道:“四阿哥为了来看郁妃娘娘,今儿的功课都没做呢,真真是孝顺的。”
四阿哥如今,已跟着师傅在习学了。
回雪轻轻的对四阿哥说道:“如今跟着师傅习学,不好不去,四阿哥跟着嬷嬷回去吧。”
四阿哥摇摇头,一双眼睛水汪汪的盯着回雪:“额娘,可是,我担心你。刚才你一直睡着,没有醒来。”
回雪安慰他:“额娘这不是好好的吗?额娘没事,四阿哥应该以学业为重。”
四阿哥倒也听话,跪在地上,端端正正的给回雪磕了个头,才随着嬷嬷去了。
烟紫拿了两个软垫,给回雪垫在身后,一面对众人说道:“主子刚醒,怕需要休息……”
这是在下逐客令。
围在床前的人说了些宽慰的话,纷纷散去了,唯有岑梨澜与回雪相视坐着,眼含热泪:“我死了不打紧,若因此连累了你,我死了也不安心的。”
回雪笑她:“哪里就要死了,这不是活的好好的,尽说丧气的话。”
“皇上如今也是越来越糊涂了,对安妃偏听偏信,安妃让我跪,他便让我跪,可你为他生下听话的四阿哥,又理着后-宫的事,你在养心殿外跪了那么久,他竟然一点也不心疼…..”岑梨澜愤恨的道。
回雪四下望望,赶紧做了个“嘘“的手势,所谓隔墙有耳,若这话被外人听去,又是罪过:”还好这次你没事,不然,我无论如何也没法安心。”
烟紫端了半碗药来,药刚煮好,还有些热,岑梨澜有意接过药帮回雪吹一吹,可刚捧到药,就疼的直皱眉,她手上的伤还没有好,碰不得东西。
烟紫赶紧接过药,一面吹着,一面道:“岑妃娘娘的手被荆棘刺伤了,得好生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