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中,那青年步步紧逼,那女子步步后退。
旁边的岑夜和红莲也不作声,俨然一副把戏看完的派头。
舒浚却是不看舒怡,只瞧着并肩站着的两人,瞧着他们默契十足的神色。
心里面想到的,自是夏半清之前对他说的那番话——
封皇姐,乃是岑夜想要留红莲在身边的手段。
再过两年,待他十五岁弱冠之礼后,说不定真的会……
不!
不对!
不是两年!
如今秋豐祭已过,岑夜乃是冬至出生。
他去蓝国之前,每年生辰,白王必会大肆庆祝,因而京城中无人不晓。
再过不久,岑夜就要满十四岁。
就是说……
他舒浚已经没有两年那么多的时间,去等红莲长大,去慢慢和她建立更加深厚的关系。
何况她是君宁公主,住在宫里。
他不但输给了岑夜一段回宫旅途所建立的羁绊,还在同她的距离上,也是远了大截!
治好他的病,定然用不了一年那么久。
待病一好,红莲来见他的机会定然更少!
他虽不清楚红莲心中怎么想,可岑夜……!
方才怀疑红莲是染了肺痨的时候,那瞪向自己的眼神,简直就似恨不得射死自己的一支箭!
没错。
那一眼,足以证明红莲在岑夜心中的份量。
无论岑夜现在对红莲是何心意。
那种眼神,都绝对会成为情意膨胀的铺垫。
他舒浚唯一能胜过岑夜的,或许,仅仅只有年龄而已!
他在世上想要得到的东西不多,仅仅只有两个。
活下去的命。
以及,红莲的全部!
感觉到舒浚投来的视线,红莲便是朝那边看了一眼。
尽管轻纱蒙面,也依然能瞧出,他对自己回以的一笑,如玉温润。
红莲也是笑笑颔首,殊不知他们的对视,全都在岑夜的余光中一览无余……
而那白衣少年只是依旧看着夏半清和舒怡,无甚情绪。
夏半清把舒怡逼到墙角,也不知道究竟说了句什么,就是见那舒怡神色一变,瞥了岑夜一眼。
岑夜诧异,微微皱了皱眉头。
转而就是看到夏半清让开身子,将舒怡放了出来。
舒怡稍稍有些犹豫,最后还是尴尬着走到岑夜和红莲跟前,倾身拜礼。
“不知世子和公主殿下,可否听舒怡一言。”
岑夜没反应,红莲就是帮忙答了:“想说什么?”
红莲问得不屑,只因她方才早是听见夏半清的那句‘你当真想好了’,再加上两人之间的那种姿势……
不管怎么看,都是夏半清在要挟舒怡。
若是不让舒家保住自己,便定会当众吻她一通,还把和她有过一段往事,给抖出来。
也好让她断了那个,勾搭世子的妄念!
所以红莲此刻真还有些兴趣,想听听这妮子,究竟能编个什么故事出来。
怎料话还没出口,就先泪眼婆娑了!
然后哭了半天,居然一个字没讲!
“啧!”岑夜有些不耐烦了,才是咂嘴,舒怡竟又扑通一声的跪下了。
“舒怡求殿下,看在浚哥哥病重的份上,暂且不要抓走夏先生,嘤嘤……”
“理由。”岑夜俯看着她,冷冷两个字。
尽管方才口口声声给夏半清扣了一大堆帽子,但是始终口说无凭。
红莲和岑夜就是清楚这一点,才一直想让舒家自己松口赶人。
否则他这个被聘请到府上
的大夫,还当真带不走。
夏半清也是明白这点,所以有恃无恐,赖着舒家不放。
不得不说,他这次确是找了个好靠山。
“其实夏大夫昨日来府上,因为说了浚哥哥病入膏肓,命不久矣,所以我才让人将他赶了出去,他才会说今日再来。”
舒怡一番话,虽把与夏半清不和的事情解释过去,但是……
“可方才夏半清的说辞,你俩似乎典礼之后就没有见过面,何来赶走他?”
红莲淡然问道,要紧不慢的口气,也是有些冷。
舒怡心里一紧,脸上却是看不出破绽,反应也是相当的快。
“夏先生为人轻浮,之前在典礼会场上对舒怡出言不逊,便是惹下了些过节,故而昨天来府上的时候,舒怡只躲在外面偷听,并未与他见过面。”
“哼。”红莲冷冷一哼,不知是嘲讽,还是对这谎话有些失望。
直接又是戳了:“既未见面,你要如何赶他?”
“难怪分明听说家里出事,却是回去一瞧,安宁得很。”夏半清跳出来接话。
懒懒看向门口围观的管家:“昨天匆匆忙忙来给我通传的时候,确是这么说的,对吧?”
一瞬间世子公主、少爷小姐,所有人的目光全集中在了管家身上。
对面这场飞来的横祸,他此刻只想捶胸痛哭。
自己这样的小人物,那是谁都得罪不起呀!
于是……
咚一声闷响。
管家白眼一翻,竟倒在了地上!
“……”
“……”
满屋的主子,都没弄清楚这是什么玩头,只见旁边的下人们急急扑上去。
然后呼天抢地的乱作一团。
“哎呀,完了完了,定是气上不来,心脏病犯了!”
“这可如何是好呀!”
“王叔!王叔你醒醒呀!”
看周围人的表现,管家似乎不像故意做戏。
夏半清狐疑着过去把脉,居然惊得当即愣住!
正在这时,红莲竟也凑了过来:“让开。”
两人都是蹲着,她肩膀一拱,夏半清便直接坐到了地上。
抬头就对上岑夜的一双褐眸,正居高临下的俯视着他。
俨然针扎一般!
夏半清耸耸眉毛,也不在意。
爬起来,再凑过去的时候,红莲已经把完了脉,正皱着眉头,去探王叔的脖子。
“年纪大了,受不得惊吓和压力,已经去了。”
夏半清懒懒一句,劝红莲放弃,口气明显是叹息。
站起来拍拍身上的灰尘,就是同岑夜对视了一眼。
想最初在山寨的囚牢里,为利用红莲达成各自的目的,他和这少年也曾有过一次对视。
只是那一次,是岑夜的睥睨多些。
而今天,是夏半清的运气好些。
青年又是懒懒一勾嘴角,朝着岑夜长揖拜谢:“世子替夏家求情,令夏家免遭锦妃和那老狐狸之事所累。”
“半清,感激不尽!”
不得不说,管家当真死的无语,简直像是天都在帮这夏半清。
现在连最后逼舒家松口的手段都没了,夏半清明摆着幸灾乐祸,一句感谢戳得岑夜甚是窝火。
却是脸上表情不多,直勾勾盯着他:
“让人把管家的尸体送去刑部,彻查死因。”
岑夜一句命令也不知道是对谁说,加上舒浚他们都没作声。
围着尸体的下人们,就只好手忙脚乱的把人抬了出去,找了府上的侍卫们赶紧去办。
看着走远的一群人,夏半清这才懒懒散散
的戳了岑夜一句:
“管家之死绝对是凑巧,恐怕验尸的结果,要令世子殿下失望了。”
“无妨,只要死的不是你就行了。”岑夜不以为然的甩出一句,脸上浮出笑意。
夏半清这才发现,因管家的事,红莲此刻就站在自己旁边。
不但距离很近,而且他现在压根没处可逃!
夏半清顿时青了脸,红莲已然笑着到了跟前。
尽管现在是带不走这轻浮男,就算追问义贼帮的事,也肯定不会承认分毫。
但凭她和岑夜的身份,想要就地施加一顿暴力,还是完全可行的。
正如岑夜所说。
只要死的不是他夏半清,往后有的是机会,大可以……
见一次,打一次。
他就是躲得过初一,也不一定能熬得过十五!
“我当时是怎么告诉容司来着?”红莲故作疑惑,不知为何,抓住了夏半清的一只手。
拿到眼前,十分认真的端详着:“我想想,岑夜在虎山受的罪,到作几倍奉还才好呢……”
“少、少爷,你快说句话,救救我呀!”
夏半清预感会发生相当不妙的事,他一直试图把手抽回来,但是没有用,已然都被捏红了。
舒浚虽没明白他们之间的过节,可是当下,他已经决定和夏半清站在一边。
可是又不想惹红莲不高兴。
下意识瞧了舒怡一眼,发现她正是一副看好戏的表情。
对于她和夏半清之间的事,舒浚也是不清楚。
刚才见她跳出来让夏半清滚蛋的时候,舒浚也是惊得不轻。
然而就在舒浚犹豫的一会儿功夫里,夏半清居然迸出了一声凄惨的叫唤。
“哎呀呀——!”
抬眼看去,红莲竟掰折了他的一根中指!
“红、红莲妹妹?!”夏半清已然是走了音,一双眼睛里还噙着疼出的泪光。
而岑夜……
“还不够呢。”
少年面无表情,盯着中指的目光里,有外人看不出的一丝阴冷。
红莲瞥了岑夜一眼:“同感。”
“哎呀——!”
“我说红莲妹妹……”
“叫我什么?”红莲一派淡然的打断他,那态度甚至比岑夜还要恶劣。
“有、有话好好说,何苦这般……”夏半清疼得冷汗都出来了。
红莲却是不再看他的脸,只盯着他的手。
毕竟那张脸和某个人太像,再多看,难免心软。
但她身边的少年,倒是一直看着夏半清的脸,不知道若真的换成那冰窟窿,是否也会疼得这般叫唤?
如此想着,岑夜嘴角,下意识就勾起了一丝弧度:“继续。”
“之前在虎山,遭罪的可不仅仅是我。”
岑夜补充一句,口气里明显含着笑意。
红莲想想,她自己也确实遭了不少罪,便是眉毛一挑,蹦蹦蹦将另外三根指头全掰折了!
夏半清到最后,已然疼得连叫唤都脱了力。
即便离家三年,他那骨子里依旧还是个大少爷,哪里受得了这种折腾?
却是此刻,岑夜竟是沉声来了一句盘问。
“那么夏副帮主,现在可是愿意将设计暗杀我之事,好好解释解释?”
红莲看了岑夜一眼,觉得他这全然是做无用功。
尽管如此,想起刚到这里时,夏半清也说过解释二字。
反正这人是带不走了,便是觉得现下问着试试,也没什么损失。
少女心念一动,就是笑得戏谑。
脚下,又朝着夏半清更靠近了一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