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傅牺牲后师兄就成了朱雀宫的主人,拔起宽恕剑直击敌人心脏。半年后东阳大胜北古,举国欢庆,娥皇论功行赏。于是朱雀宫的另个人也正式走进人们的视线,被人们称之为大人——尽管她才十八岁。
夜,繁星满天。绯衣的女子鸾帛环臂迎风,黑发弥漫,立在朱雀宫的宫顶。
不知为何,天岚的心仿佛被一只大手猛然握紧,然后再也不能松开,她压制着颤动的声音说,“我不想走。”
话落,长风依旧,那个人依旧没有回头。
不得不承认,师傅死后,这个原本温和的师兄突然在一夜压制性的长大,面对着娥皇,与青龙、白虎、玄武三将军站在一起,气质豪不让人。就连天岚自己,也退去浪漫的白纱,换上一袭火燎般的绯衣。
蓦地,沉默的师兄站了起来,白袍随风翻动,“明天我送你去。”
简单的六个字,几乎让天岚窒息,就在绝望时,青空转过了身。比星空还要幽深的眼眸,比仲夏夜还要宁静的气息,简单说着,“不要怕,不管出什么事,都有师兄帮你撑着。”
话落,师兄的笑容在星空下定格。
很久很久的以后,在星辰满头的时候,天岚都会想到那句话。就是那句话,安慰着年仅十八的天岚,离开自幼生活的地方,走进偌大的柳宫,成为万人景仰的柳位天岚大人。
那一天,青空亲自将她送进柳宫的正殿,然后转身走下台阶。天岚站在台阶的最顶端,看着白袍持剑的师兄,那身影似乎比师傅更俊武些。
不久后,柳灵铃成了师兄的女弟子。
她总是拉着师傅的衣角,带着不知事的笑容,如此幸福的背影,在一刹那突然与天岚记忆里的某个场景重叠。
这样的背影……她也曾拥有过的。
她也曾住过很长时间的朱雀宫。
谁会告诉柳灵铃,她现在住着的房间就是她师姑当年住过的,门旁边的墙壁上有一道浅浅的划痕,那是年轻时的师姑练剑时失手划上的。
转眼物事人已非,那个少年长成了一个男人,拔起了宽恕剑,披上雪织的白袍,身边站着的是一位——可爱的女弟子。
柳殿高门后,一阵冷风吹来,不知为何,竟有种想哭的冲动。
就这样越走越远,越久越无言。曾经一同来去的师兄妹之间,被时间和制度拉开了一条无法越近的距离。用一种“曾经那样熟悉过”的安慰,维持着渐变生疏的事实。
以后的岁月,过得很平淡,命令、杀戮、黑夜还有冰冷的柳宫,心绪的波动再也没有一次是超过师兄送她进柳宫的那段日子。
人总是这样,以为有什
么坎是自己绝对过不去的,过去了又觉得自己已经死掉了,后来时间久才发现,原来自己还活得好好的。
可是有那么一种牵挂是永远也不会消失的,无论变得多么薄如游丝,只要一触碰,就能感觉到它真实的存在。
所以……
——要战斗!
天岚蓦地转身,苍白的脸色和赤红的热血成鲜明对比,黑色的发雾气般在周身蔓延,绯衣凌乱飞舞在风中。眼眸幽深愠怒的看向敌人,宛如虐放在冥府河边的血色曼陀罗。
血色的鸾帛和凌乱的绯色身影已经飘零空中,带着视死如归的表情。鸾帛蜿蜒而至,灵力沸腾笼罩在帛身,竟幻化成一条绯色天龙,仰天长哮。龙吟震耳欲聋,地动山摇,荒草悸悸。
另一面,元鸷看着那道凄美的身影眼眸突然沉淀下去,琼瑰枪在冥冥中握紧,银枪在周身划出一道雪色的弧,纵身迎上,冷冷道,“这次,一定要你的命。”
蓦地,天上风云涌动,夕阳腿色,光线猛然暗沉下去。
不远处,正在与穆子君周旋的夏舒不由得暗暗惊叹,这样天变地摇的异常应该是高手间的生死搏斗,想必又要有人死去了。
灵光一现,分神中的夏舒一个翻身,“好险,差点中招。”
“你还有心思管别人的事情。”穆子君剑眉紧蹙,右手上金蝶缠绕。
夏舒无奈叹了口气,明明此刻最心神不宁的就是他了,还死要面子,“那么担心太子妃就去好了,反正我只负责让青空托身,又不想和你打。啊,不好,太子妃也加入了。”
穆子君心头一紧,转身看去——辽阔的天际,夕阳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红一银两色巨云,宛如上神的怒火,焚烧着天际。
而在两股碰撞的灵力中并没有感觉到其他灵力参与。
自知上当,穆子君再看前方,刚刚还在大言不惭的红枝国七王子,竟然跑出了老远,边跑边笑。
穆子君涉政多年,没见过这么无赖的王子,难怪红枝国久不太平。
——金蝶湮灭。
虽是愤怒,可华衣男子还是收起金扇,任他逃走。此刻……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绯龙咆哮不息,声震九天,剑气如雨在大地上割开一道道裂口。
对面的男子立在乱风中,双手捏成奇怪的形状,琼瑰枪出现在两条绯龙的正上方,以此为中心展开十来个不小不一的圆阵,繁琐的文字花纹宛如诅咒般蔓延开来,将那头蛟龙囚禁其中。
起初绯龙摇动头尾即可将阵法击破,即便银阵可以迅速愈合也奈何不得。可是随着银阵一次次的愈合扩张,那绯龙竟有些力不从心。银阵如狱
旋转在半空,随着操控者的催动愈转收紧,蛟龙在阵中痛苦嘶吼,吼声悲楚四方。
天岚的嘴角血丝缓缓流淌,身影单薄似雾,立在半空比梦里的血色曼陀罗还要不真实些。
“破!”蓝衣男子手印翻转,大喝一声,琼瑰枪遽然消失,银囚猛然收紧,一声龙吟,龙身幻灭,鸾帛恢复原来模样。僵持几秒,一阵千万个帛裂的声音同时响起,好像少女死去的哀吟。
天岚抬起苍白的脸,看着成千上万的绯色帛片纷纷扬扬的飞散在空中,就像下着一场红色的血雨,那是鸾帛的尸体,它随主人浴血多年,终于也离开了。
天岚的眼眸在一瞬间变的清澈无比,深邃的世界里倒映着片片绯色蝴蝶,缓缓的……缓缓的低翔。她埋下头低声喃喃:“还没结束了。”
元鸷并没有胜利的喜悦,持枪肃颜,眼眸扫视着已经碎成千万片的鸾帛。
蓦然,撕碎的帛片泛起红光,光芒线形延伸出去,首尾相连,眨眼时间,鸾帛的尸体竟织成了密密的一张网,将元鸷和天岚包裹其中。
欲翻右手却发现琼瑰枪被红线一样的光死死的缠绕,轻轻一碰那光,便多出一道伤口,鲜血流出。而天岚却可以在光线里来去自如。
她轻笑,飘零到他的面前,缓缓说道:“你上当了,鸾帛是故意让你毁掉的。”
年轻的井位大人冷冷一哼,讽刺道:“连恩师赐给的鸾帛也毁了,你付出的代价还真是惨痛了。”
“那又怎么样了,你就要死了,这一切都是值得的。”天岚转身眺望,那是师兄远去的方向,苍茫一片,什么都没有,可是她的世界却在唱着一首悲伤的歌。眼眸蓦然一亮,红唇扬笑,讥讽道,“像你这种人也想成为朱雀大将军,别做梦了,出身卑贱的你拿什么和师兄比。你们这样的孤儿,只能如蝼蚁般活着,就算偶尔走运爬上高位,也会很快死去。”
“想激怒我吗?”元鸷立在空中,千万道红线拉伸在他的周身,看着近在咫尺的绯衣女子,眼底飘荡的那抹哀伤,已经成为她美丽的一部分,再不会改变。他突然一阵悲痛,所谓万丈红尘大概就是这样的吧。
琼瑰枪突然消失,再出现枪尖已经对准了天岚的胸口,蓝衣的男子异常平静道,“做梦的人是你,该醒了。”
银光一闪,风止云散,耀眼的枪尖没入天岚的胸口,她的讽笑在一瞬间飘零,平静下来的她已经回到了温柔的模样,血泊泊的从胸口流出,和绯衣融为一体。她舒展容颜,平静的微笑,比流光若水还要温柔些。她说:“元鸷,如果不是遇到我,也许你能成为了不起的朱雀宫大将军了。能出青空之右的男人,必然是优秀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