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风云聚江汉

慕容杰截口苦笑道:“不是那女的,而是一个横里架梁的神秘人物。”

班侗一愣道:“那是一个怎样的人?”

慕容杰道:“当时是一个星月无光的深夜,以致没看清对方是怎样的人,但在下是被他一掌击得五脏离位,几乎惨死当场。”

班侗再度一愣道:“凭阁下的身手,竟然连一掌都接不下来,那是什么人呢?”

慕容杰沉思接道:“当时,他见一掌未将我击毙,好像是愣了一愣,才冷笑一声道:‘我低估了你的功力,也不屑再向一个已失去抵抗力的人下手,算是便宜了你。’接着,又冷笑-声说道:‘记好:从今之后,你得痛改前非,否则,再犯在我邵友梅手中,那就有得你受的了。’……”

班侗不由脸色为之一变,道:“是邵友梅?你没听错?”

“绝对没听错。”慕容杰注目接问道:“怎么,王兄认识那邵友梅?”

班侗似乎自知失态,连忙否认道:“不!在下是由神君口中,听说过这么个人。”

“那么,”慕容杰注目接问道:“贵上是认识邵友梅的了?”

班侗笑了笑道:“神君也不过是由别人口中听说过,总而言之,阁下于碰上此人之后,居然还能逃过一死,已经算是不幸中之大幸啦!”

慕容杰苦笑道:“王兄言之有理,只是,不知那邵友梅,是否也会来替神君拜寿?”

班侗也苦笑道:“如果那邵友梅也来拜寿,那就有热闹可瞧啦!”接着,又注目笑问道:“慕容大侠于那次受伤之后,就一直隐居到现在?”

慕容杰点首接道:“是的,当时,我足足疗养了半年之久,才将内伤治好,以后,就一直闭关苦练本门武功,以图洗雪那一掌之仇。”

班侗不由肃然起敬道:“十年面壁,为的只是一掌之仇,慕容大侠这一份恒心和毅力,委实令人可钦可敬,想来,慕容大侠这十年苦练的成果,必然是大有可观的了。”

慕容杰谦笑道:“王兄莫对我期望过高,也许我仍非那邵友梅之敌,但不论如何,我却希望明天能在此间见到他。”

班侗含笑接道:“在下也预祝阁下能完成那复仇的心愿……”

话声中已站了起来,目光向大门外凝注少顷之后,才神色一整道:“看来不会再有客人来了。”接着,才目注慕容杰笑了笑道:“慕容大侠,在下送你去住所歇息……”

两人并肩穿过广场时,慕容杰指那两旁的帐幕,含笑问道:“王兄,这不就是临时住所吗?”

“是的。”班侗点首接道:“但这些是普通住所,像慕容大侠这等贵宾,应该住进特别住处才对。”

慕容杰笑问道:“王兄,不知那特别住处,已住进了些怎样的人?”

班侗正容接道:“不瞒慕容大侠说,那特别住所,共分‘天、地、玄、黄’四级,目前,除了‘赤城山庄’柳庄主父女,‘卧虎庄’冷庄主兄妹,以及当今各门派掌门人,分别住进‘地’字与‘玄’字号住所之外,其余‘天’字号已住进三位年轻贵宾,至于‘黄’字号住所,还却空着。”

慕容杰似乎愣了一下道:“凭柳庄主与冷庄主二人的身份,还只能住‘地’字号住所?”

班侗笑道:“阁下,当今各门派的掌门人,还只能住‘玄’字号住所哩!”

“那么,”慕容杰张目讶问道:“那三位已住‘天’字号住所的年轻人,又是怎样的来头呢?”

班侗神秘地一笑道:“这个,阁下明天在寿筵上就可见到啦!”

这时,他们两人已穿过广场,拾级而上,正要进入那“四海厅”的大门。

慕容杰忽然收回业已抬起,准备跨入门槛的右足,扭头笑问说道:“王兄,凭在下的身份,该住进哪一种住处?”

班侗歉笑道:“凭慕容大侠的身份,本该住进‘玄’字号住所,无奈阁下一向是独来独往,格于本园规定,只好委屈一点,住在‘黄’字号宾馆中。”

慕容杰淡淡地一笑道:“如果我要住‘天’字号住所呢?”

班侗愣了一下道:“很抱歉!在下格于规定,不敢擅专。”

慕容杰道:“王兄,俗语说得好:宁为鸡头,勿为牛尾,我想,我还是住在那些最起码的绛色帐幕中去,比较舒服一点。”

说完,转身向台阶走去。

班侗连忙一把将他拉住道:“慕容大侠,请听我一言。”

慕容杰皮笑肉不笑地道:“不必说什么了!王兄照章接待,已尽本分,这是在下自己不识抬举,甘愿住天绛色帐幕中去。”

班侗神色一整说道:“慕容大侠,本园‘天’字号宾馆,并未限定资格,只要有奇才异能,功力驾凌各门派掌门人以上者,都可住进去……”

慕容杰大剌刺地点首接道:“这才像一句话。”

班侗阴阴地一笑道:“慕容大侠志切复仇,十年面壁,可能已具有驾凌各门派掌门人以上的身手……”

慕容杰冷然地接道:“王兄有意考验一下?”

“在下不敢。”班侗歉笑道:“慕容大侠,请容在下向神君请示之后,再做决定如何?”

慕容杰道:“那么,我就在绛色帐幕中,恭候佳音便了……”

说着,已大步地向台阶下走去。

班侗只好快步跟上,一面讪讪地笑道:“慕容大侠既然执意如此,在下只好先行送阁下前往绛色帐幕后,再向神君请示……”

他的话没说完,绛色帐幕方面,一个劲装汉子飞奔而来,迎着班侗,恭敬地一礼道:“启禀国师,绛色帐幕中,有人生事……”

班侗不由脸色一变道:“生事的是什么人?”

劲装汉子道:“那是一个姓金的驼子,和一个渔翁装束的人,叫……叫什么周一民……”

班侗愣了一下道:“那是‘云梦钓叟’周一民,同他一起的金姓驼子,必然是‘九指神驼’金石坚了,这两位,想不到也会跑来拜寿?”接着,又沉声喝问道:“那应该是特别住所的贵宾,怎会把他们安置到绛色帐幕中去的呢?”

劲装汉子苦笑道:“那是国师走后的事,国师刚走,那两位也进了门,当时是章彪代为登记,章彪不知这两位的来历,其余的人,也不认识,才阴差阳错地将他们招待到那绛色帐幕中去。”

班侗怒声叱道:“都是一群饭桶!”

“是!国师……”

“国师”也变成了饭桶,慕容杰心中想笑,却强忍着没笑出声来。

班侗注目接问道:“以后又怎会生事的?”

那劲装汉子道:“那两位一进门,就向接待人员责问,怎会将他们分配到那种场所,当时,负责接待的是刘二虎,刘二虎答以在下只管接待,其余的可一概不知道。”’劲装汉子话锋一顿之后,又苦笑着接道:“想不到刘二虎那么两句老实话,却换来金驼子的一个大巴掌,打掉两个大牙,并怒声喝着:“叫你们的高级接待人员来’……”

班侗苦笑着挥了挥手道:“好,够了,你先回去,我马上就来。”

劲装汉子躬身退走之后,班侗才扭头向慕容杰苦笑道:“慕容大侠,那绛色帐幕中,有地位的人是没法忍受的……”

慕容杰截口笑道:“在下是自愿,绝对不会迁怒贵属就是。”

在班侗的前导下,两人继续向绛色帐幕那边走去,慕容杰于一顿话锋之后,又含笑接道:“原来王兄就是位居国师、名重一时的‘千面诸葛’班侗大侠,真是见面胜似闻名,教在下好生钦佩。”

班侗连忙谦笑道:“慕容大侠过奖了!班侗浪得虚名,真是惭愧得很……”

谈笑之间,已到达那一列绛色帐幕前。

那些绛色帐幕一共三行,每行十座,每座中隔成八个小间,亦即可容八人。

方才那位报信的劲装汉子,正肃立第十五号帐幕门前,向着班侗躬身一礼说道:“禀国师,金、周二位大侠,就住在这儿。”

班侗点点头,与慕容杰二人,昂然进入十五号帐幕中。

不错,第十五帐幕中,挤坐八号房间内,余怒未息,满脸悻然神色的,正是那“云梦钓叟”周一民与“九指神驼”金石坚二人。

班侗人目之下,向着金、周二人抱拳长揖,并满脸歉笑道:“金大侠!周大侠!本园执事人员有眼无珠,班侗特来负荆请罪,敬请多多包涵。”

周一民哼了一声,没接腔。

金石坚却冷冷一笑道:“俺们这不受欢迎的不速之客,怎敢当国师如此重礼!”

班侗还是满脸堆笑地道:“金大侠言重了,咱们之间,尽管过去委实有些不愉快,但天下没有不能解的结,何况二位远来是客,岂有不受欢迎之理!”

周一民这才目注金石坚,淡淡地一笑道:“金兄,听班国师这话意,倒真像是招贤纳士,准备沐猴而冠的样子。”

洲同讪然一笑道:“周大侠说笑了,班侗可是言出至诚……”

金石坚却向周一民笑道:“周兄莫非也想攀龙附风一番?”

周一民笑道:“趋炎附势,人之常情,周一民一向就热衷于名利,有此良机自不会轻易放过。”

“那么,”金石坚注目接口问道:“周兄之意,莫非是……”

周一民拈须漫应道:“既来之,则安之,咱们一片诚心,跑来拜寿,总不能因执事人员所给予的不愉快,而拂袖而去吧!”

金石坚道:“只要周兄不怕被人家烹以飨客,我金石坚舍命奉陪就是。”

一直讪笑着的班侗,这才一整神色道:“二位,玩笑也该适可而止啦!”

周一民笑了笑道:“俺们并非玩笑,说的也是地道的由衷之言。”

金石坚接口问道:“阁下果然是‘千面诸葛’班侗吗?”

“如假包换。”班侗伸手揭下脸上那精巧的人皮面具,含笑接道:“现在,二位该相信了吧?”

金石坚呵呵一笑道:“见面胜似闻名,‘千面诸葛’之名,果然并非浪得,让人敬奉!”

班侗谦笑道:“金大侠谬奖了,班侗深感汗颜。”

金石坚目光移注慕容杰问道:“这位朋友,班国师能否给俺们引见引见?”

班侗“啊”了一声,连忙替双方引见,互道久仰之后,金石坚才含笑接问道:“班兄准备如何安顿俺们这两个?”

班侗正容接道:“凭二位的身份,当然是住特别住所。”

周一民笑问道:“方才,在下已问过你们的执事人员,据说,特别住所也分等级?”

班侗点点头道:“不错。”

金石坚接问道:“那么,班国师准备将俺们安置在哪一等住处呢?”

班侗不加思索地说道:“‘地’字号住所……”

周一民笑问道:“那是与柳伯伦、冷无垢等人住在一起?”

“不错。”班侗笑说道:“这叫做不是冤家不聚头,不过,二位请莫多心,冷、柳二位庄主,决不会仇视二位就是。”

金石坚呵呵一笑道:“好一个‘不是冤家不聚头’!老周,咱们这一副老骨头,横直已经豁出去了,就决定留下吧!”

周一民笑了笑道:“我是早就说过啦!”

接着,目光移注班侗,含笑接说道:“班国师快请带路,俺们这五脏庙,早就在抗议了哩!”

班侗歉笑道:“真是非常抱歉!二位请!请……”

在班侗的前导下,一行三人,走出帐幕,穿越广场,向“四海厅”走去。

金石坚边走边“咦”了一声道:“那位慕容大侠,怎么没来?”

班侗苦笑道:“不瞒二位说,那位慕容大侠,可真难伺候……”

接着,将方才所经实情,简略地说了一遍。金石坚于听完之后,自我解嘲地一笑道:“周兄,慕容杰之为人,虽然令人不齿,但他这一身傲骨,却足以使你我二人,无地自容。”

班侗连忙含笑接道:“金大侠这说法,在下可不敢苟同。”

金石坚笑问道:“班国师有何高论?”

班侗神色一整道:“在下认为慕容杰不自量力,势将招致求荣反辱的结果。”

周一民接问道:“班国师是认为慕容杰想住‘天’字号住处的目的,无法达到?”

“可以这么说。”班侗点首接道:“如果阿猫阿狗都可住进‘天’字号住所,则‘天’字号住所,也就不足为贵啦!”

金石坚笑了笑道:“班国师别将话说得太绝了,俗语说得好: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慕容杰既然志切复仇,面壁十载,必然有惊人的成就,才敢如此自负。”

班侗笑了笑道:“金大侠说得是,咱们且拭目以观吧……”

谈笑之间,业已到达特别住所前。

那是一列四幢精致的小楼房,每幢外围,都以女墙围绕,花木扶疏,环境清幽已极。

内部陈设,更是豪华之至,每人一个套房,并且有专司伺候的绮年玉貌的侍女一名。

班侗替金石坚与周一民二人所安排的房间,是紧邻的两个套房,与柳伯伦父女,冷无垢兄妹所住房间,也仅仅是一墙之隔。

不错,柳伯伦与冷无垢二人,对他们似乎毫无介意,就像是老友重逢似地,谈笑风生。

尤其是柳如眉,更是“金伯伯”长,“周伯伯”短地叫得很亲热,她,就像是一只百灵鸟,“叽叽喳喳”地叫个不停,却是那么惹人喜爱。

只有那位“冷面仙子”冷无双,还是那么冷若冰霜地仅仅客套几句之后,即首先辞出。

接着,班侗也因急须安置慕容杰而告辞。这时,柳如眉却向周一民笑问道:

“周伯伯,您一定很想念幼梅姑娘吧?”

“当然很想念啊!”周一民忽然脑际灵光一闪,精目深注地探问道:“难道贤侄女知道她的行踪?”

柳如眉媚笑道:“是可以这么说,她还叫过我姊姊哩!”

周一民激动地连忙接问道:“贤侄女快说,小女在哪儿?”

柳如眉却慢条斯理地披唇一笑道:“周伯伯,幼梅妹妹又不在‘逸园’,您再急,一时之间也见不到她呀!”

真是急惊风偏遇着慢郎中,这情形,只急得周一民几乎是以恳求的语声说道:“我的好侄女,别吊胃口了,请早点告诉我吧!”

柳如眉眯着美目,媚笑道:“周伯伯,这么重要的消息,您不先打发一点,怎么行哩……”

柳伯伦忍不住截口笑叱道:“丫头越来越放肆了,怎可向周伯伯敲竹杠!”

柳如眉向乃父扮了一个鬼脸道:“爹!这是您平常教导有方啊!”

柳伯伦佯嗔地叱道:“丫头讨打!”

周一民连忙含笑接道:“柳兄请息雷霆,我这位贤侄女,不但刁蛮且也秀外慧中,讨人欢喜。”接着,又轻轻一叹道:“像在下我,想享受这种天伦之乐,还办不到哩!”

不等对方答话,又目注柳如眉笑问道:“贤侄女想要点什么,只管说出来,只要周伯伯能拿得出来的,决不吝啬就是。”

柳如眉媚笑道:“别的我都不要,只要您那根钓鱼杆。”

周一民苦笑道:“叫化子离开打狗棒,就没啥玩的啦!贤侄女,你要别的都可以,这根钓鱼杆可……可没法……”

柳伯伦含笑接道:“周兄别听这疯丫头的疯言疯语,她是在寻你的开心哩!”

这时,刚好侍女已送上金、周二人的晚餐,柳伯伦话锋一转道:“金兄、周兄请进晚餐,兄弟告辞。”

说着,已与冷无垢二人同时站了起来,并向柳如眉沉声说道:“丫头,跟我走!”

柳如眉撒娇地说道:“爹!我还没将幼梅妹妹的消息告诉周伯伯哩!”

柳伯伦精目一瞪道:“待会儿再说不迟,你两位伯伯要进餐,你坐在一旁,成何体统!”

周一民连忙接道:“不要紧,柳兄请先走一步,稍待,兄弟当将令嫒亲自送回。”

柳伯伦苦笑道:“彼此仅仅是一墙之隔,她自己会走回来,只是,小女自幼骄纵,对任何人,都是没大没小的,周兄既然急于知道令嫒的消息,而要留她在这儿,一切可都得请多多包涵。”

周一民笑道:“但放宽心,兄弟理会得,柳兄请尽管放心就是。”

柳伯伦于正容向乃女吩咐数语之后,才与冷无垢二人相偕离去。

接着,金石坚、周一民二人开始进餐,菜肴很精美,算得上色、香、味俱佳,还有一壶上佳的陈年“花雕”美酿。

金石坚首先连干三杯,才淡淡地一笑道:“美酒佳肴,外加美人陪侍,这招待,够得上周到的了,只是,不知那‘天’字住所中,又是怎样的豪华?”

柳如眉笑说道:“金伯伯,其实,这四幢特别住所的享受,都是一样的,只不过在精神上,有等级的差别而已。”

“噢!”金石坚注目接问道:“你都看过?”

柳如眉点点头道:“是的。”

周一民咽下一口“清蒸乳鸽”,连忙接道:“我的好侄女,还是快点说你幼梅妹妹的消息吧!”

柳如眉美目一转,含笑接道:“周伯伯,约莫是四十天之前,在荆州城南郊家父别府中,那位在静楼上,将我倒提半空的黑衣少侠,你还记得吗?”

周-民道:“当然记得,而且两三天之后,他还在宜昌江心,同我和你金伯伯恳谈过足有半个时辰哩!”

柳如眉笑问道:“您以为那位少侠是谁?”

“我怎会知道!”周一民苦笑道:“总不至于是我那小女的化身吧?”

柳如眉“咭”地一声娇笑道:“周伯伯,您错了,那位黑衣少侠,可正是我的幼梅妹妹呀!”

这几句话,使得周一民张口结舌,半天没有作声。

“怎么?”柳如眉含笑接口问道:“周伯伯您不相信?”

周一民注目讶问道:“贤侄女,你不是在同我开玩笑吧?”

金石坚也含笑接道:“姑娘这说法,连我也不敢相信。”

柳如眉神色一整,道:“可是,这却是千真万确的事。”

接着,又注目说道:“二位伯伯仔细想想,那位黑衣少侠前后所说的话,总该有点蛛丝马迹可寻。”

周一民沉思少顷之后,才禁不住精目中异彩一闪地点了点头道:“对!经贤侄女这一提醒,倒使我真有点相信啦!”

柳如眉这才嫣然一笑道:“我说的本就是事实嘛!”

周一民接口问道:“贤侄女,这消息,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我那幼梅丫头,又怎会有恁大的本事?”

柳如眉抿唇一笑说道:“说来二位伯伯也许更不相信,我那幼梅妹妹,还是目前住在‘天’字号住所中那三位的同门师妹哩!”

金石坚又连干了三杯之后,才呵呵一笑道:“周兄有此功力奇高的掌上明珠,兄弟也分沾不少光彩啊!”

周一民却向柳如眉笑问道:“贤侄女,这消息由何而来?

你还没说哩!”

柳如眉神秘地一笑道:“自然是我那幼梅妹妹,亲自告诉我的嘛……”

说话之间,目光向那静坐一隅的侍女一扫,以指沾酒,飞快地在桌上写着“叫她去添酒去”,写完,又立即将字迹扫灭。

金石坚会意地嘟嚷着自语道:“上官玄真是小气得可恶,这点酒,拿来喂猫,也嫌太少啦!”

说着,还特别摇了摇那所剩无几的酒壶。

柳如眉含笑接道:“金伯伯,酒不够是可以叫侍应人员去添的……”

这时,那位花枝招展的侍女,已自动地走向桌前,娇声笑问道:“老爷子还要添酒?”

金石坚笑道:“是啊!如果方便的话,最好是送上一坛来。”

那侍女怎知是计,恭应道:“好的,婢子马上去叫他们送来。”

说着,裣衽一礼,转身姗姗地离去。

柳如眉立即把握这机会,以一种低得只有室内三人能听得到的语声说道:

“其实,这消息是幼梅妹妹的师公告诉我的……”

周一民截口问道:“她的师公是谁?”

柳如眉道:“就是二位伯伯……”接着以指代笔,用酒在桌上写着:“方才见到过的那位‘生死神判’慕容杰,那是他的化身。”

“啊!”

金石坚、周一民二人同声一“啊”之后,周一民又注目以真气传音问道:

“那么,他的真实身份是谁?”

柳如眉功力不够,以真气传音说话,太过费劲,只好仍然以指沾酒,在桌面上写着:“邵友梅,翡翠船主的正统传人,上官玄的主子百里源,便是他的师弟,也是一个逆伦弑师的万恶之徒,目前,邵大侠硬要住进‘天’字号住所,是想由他那师侄手中,不露痕迹地窃看一封密函,以便伺机营救林少堡主……”

她,运指如飞,边抹边写,同时,就她于邵友梅口中所获得的实情,能够不怕人窃听的部分,口中也低声加以说明。

这妮子,居然能一心二用,把握住这稍纵即逝的良机,指写口说地使金石坚、周一民二人,大略地了解了当前的情况。

就当这两位风尘奇侠,听得感慨万千,一时之间不知所云之际,柳如眉又继续写着:“幼梅正在找二位伯伯共同研修,地点是荆州城北郊十余里处一竹林中,二位伯伯最好能借机早点离开这是非之地。”

金石坚、周一民二人,忍不住如释重负地长吁一声,也同时点了点头。

一阵脚步声,由远而近,显然是送酒的人来了。

周一民传音问道:“这情形,令尊知道吗?”

柳如眉强提真力,也传音说道:“知道,但他老人家仍采观望态度……”

这时,外面脚步声,已快到门口。

周一民以普通语声说道:“这也难怪。”

接着,又意味深长一叹地道:“真想不到,小女竟有如此离奇的际遇。”

柳如眉也扬声笑道:“可不是,如果我那幼梅妹妹也来拜寿,她该住‘天’字号住所,到时候,我看两位伯伯的老脸,怎能挂得住?”

那位侍女,已领着一个捧着一坛美酒的汉子,走了进来。

金石坚示意将酒坛摆在他身边,一面亲自开封添酒,一面禁不住脱口赞道:

“好酒!周兄,今宵,咱们哥俩是不醉不休。”

周一民呵呵大笑道:“好的,光是冲着已获得小女的消息这一点上,也该舍命奉陪。”

接着,才向柳如眉笑了笑道:“贤侄女,你别讥笑我,如果小女真的来此拜寿,而住进了‘天’字号住所,我敢保证,父以女贵,你这两位伯伯,照样地高升一步,也住进‘天’字号住所之中。”

柳如眉笑道:“话是不错,但我不能不提醒您,他们年轻一代,也同上一代一样,水火不相容,万一在‘天’字号住所中打将起来,二位伯伯可就为难啦…

…”

周幼梅的身份,百里源那方面,已有所知,所以,这些话,却可以公开说出,不怕那暗中负有监视任务的美丽侍女听到。

也尽管如此,周一民还是故意问道:“我的贤侄女,说了半天,你还没说明小女目前究在何处哩!”

柳如眉笑道:“周伯伯,人是活的,这问题,我就没法答复啦!”

周一民讶问道:“那你这些消息,又是何由而来的呢?”

柳如眉沉思着接道:“还是一个月之前,在荆州城郊家父别府中所发生的那一场闹剧之后,由幼梅妹妹亲口告诉我的。”

周一民仍然故意问道:“她为何要告诉你这些?”

柳如眉笑道:“周伯伯,我照实说来,您可不能生气啊!”

周一民微微一愣道:“那是当然。”

柳如眉这才神色一整道:“当时,幼梅妹妹告诉我,她与林志强本有婚约,但不知何故地,周伯伯又不同意了……”

周一民不禁老脸一红,连忙接道:“贤侄女,那是我一时之间说的气话,幼梅丫头竟信以为真,试想想,婚姻大事,怎可随便悔约?”

柳如眉笑道:“是啊!当时我也是这么设想而劝慰她,但她却仍然感到意兴阑珊地对我说:‘眉姊姊,我知道你对林志强很好,才将这些告诉你,也预祝你们有情人终成眷属了。”

周一民不禁长叹一声道:“这丫头,也够可怜的了,人海茫茫,我该到何处去找她呢?”

柳如眉笑了笑道:“周伯伯不用着急,凭幼梅妹妹那一身超绝的武功,决不会沉寂太久的。”

周一民似乎是满怀希冀地截口接道:“我是多么希望,她也不约而同地跑到这儿来拜寿啊。”

柳如眉笑道:“周伯伯,您的这希望,恐怕没法实现。”

一直在大口吃菜,大杯喝酒,很少说话的金石坚,忽然截口笑道:“我说,贤侄女,住在‘天’字号住所的那三位,既然是我那幼梅侄女的同门,双方又是水火不能相容,同时,他们也知道幼梅侄女的身份,是也不是?”

柳如眉微微一愣道:“是啊!”

金石坚神色一整道:“贤侄女,万一他们恃强将俺们两个老不死的劫持起来,那可就麻烦啦!”

“不会的。”柳如眉含笑接道:“上官伯伯已经公开宣布过:凡是前来拜寿的,都是他的贵宾,过去的任何过节,都不能在逸园中清算。”

金石坚笑了笑道:“我说的,是怕万一啊!”

柳如眉正容接说道:“我想:凭他们三位的身份地位,也不至于甘冒大不韪,而出此下策……”

他们此刻的谈话,已转入无关紧要的话题,且暂时按下。

且说那位以“生死神判”慕容杰身份,坐在绛色帐幕中呆等着的邵友梅,等了足有顿饭工夫之后,才见到班侗匆匆地赶了回来。

他,不等对方开口,就冷冷地一笑道:“班国师辛苦了!”

“哪里,哪里,”班侗满脸歉笑道:“这是兄弟分内之事,倒是有劳慕容大侠久等,兄弟深感不安。”

邵友梅笑了笑道:“请示再加上磋商,这一段时间,已经算是很快啦!”

班侗含笑接道:“是,是!多承慕容大侠体谅。”

“怎么样?”邵友梅注目问道:“如果确有碍难,在下自不便强求,就将就一点,住在这儿算了。”

“这怎么可以,”班侗含笑接道:“不过,敝上之意,对慕容大侠的要求,未便峻拒,但对本园的规矩,也不宜轻易破坏。”

邵友梅笑道:“那是说,上官神君在情与法之间,想出一个两全的变通办法来了?”

班侗连连点首道:“正是,正是。”

邵友梅歉笑道:“为了在下这不情之请,有劳贵上挖空心思,想出变通的办法来,在下真是不安得很。”

不等对方开口,又立即接问道:“但不知那是一个怎样的办法?”

班侗微一迟疑道:“慕容大侠,如果在下所说的办法,有甚不礼貌之处,请勿生气。”

“那是当然,当然,”邵友梅含笑接道:“在下正恭聆着。”

班侗这才一整神色道:“敝上之意,是想请慕容大侠通过两项考验……”

邵友梅呵呵一笑,道:“武林中人,凭武功争取荣誉,本来是天经地义的事嘛!在下举双手赞成。”

班侗也附和着笑道:“慕容大侠快人快语,不失豪侠本分,想来,方才我心中的不安,是多么幼稚。”

邵友梅注目接问道:“班国师,贵上所定的那两项考验办法,是怎样的一个办法?”

班侗正容接道:“第一道考验,是请慕容大侠,于‘地’字号住所现有贵宾中,任选两位,分别较量一百招,以两场两胜为通过。”

邵友梅眉峰一蹙道:“这办法看似平凡,实际上可并不简单。”

班侗笑了笑道:“这办法可能苛刻了一点,但住在‘天’字号住所的贵宾,必须具有高于‘地’字号住所中贵宾的功力,才算公平,也才能使人心服,这一点,还是请慕容大侠多多谅解。”

邵友梅淡淡地一笑道:“班国师毋须客气,在下既已夸下海口,无论如何困难,也得硬着头皮一试。”

接着,又注目问道:“那第二关,又是如何一个考验法?”

班侗神色一整道:“那是由现住于‘天’字号住所中三位令主中的老大,史天松令主亲自下场,也以一百招为限,只要能打成平手,就算通过。”

“令主?”邵友梅接问道:“那是什么令主啊?”

班侗神秘地一笑道:“这个,慕容大侠暂时莫间,明天正午的寿筵上,就可知道啦!”

邵友梅一挫钢牙道:“好!既已成过河‘卒子’,只好拼命向前啦!”

班侗皮笑肉不笑地接道:“目前,‘地’字号住所中,除了柳庄主父女,与冷庄主兄妹之外,又增加一位‘九指神驼’金石坚大侠,和‘云梦钓叟’周一民大侠,不知慕容大侠选的是哪两位?”

邵友梅沉思之间,班侗又含笑接道:“慕容大侠,有一点我要特别声明,柳庄主的那位女公子,不在入选之列。”

邵友梅笑道:“在下再不长进,也不至于选一个年轻后辈来作为对手呀!”

班侗笑了笑道:“我知道慕容大侠不是那种人,但站在我的立场,却不能不有此一说。”

邵友梅心头冷笑着:“我索性给你们一个意外的惊喜,让你们以为我鬼使神差地替你们完成一项‘一石两鸟’之计……”

他,心念电转着,但口中却微微一笑道:“上述这两位人选中,金驼子与周一民,是自命侠义道中的人物,我这个邪魔歪道,就索性斗斗这两位正牌大侠吧!”

“好!就此一言为定。”班侗含笑接问道:“慕容大侠是否还没进晚餐?”

邵友梅笑道:“我已在汉阳城中吃过,班国师还是快点去安排比划事宜吧…

…”

人多好办事,事实上班侗来此之前,早已有准备,甚至于连所有宾客,也已获得通知,演武场中,即将有一场罕见的热闹可瞧。

因而,顿饭工夫之后,所有当事人,全体宾客,以及逸园中除了值勤人员之外,也都全部到了演武厅。

在四周火把照耀得明如白昼当中,但见黑压压地,万头攒动,人数怕不在千人以上。

司令台上,皇然高坐的是‘白骨魔君’上官玄,上官玄的两旁,雁翅般排列着二十张虎皮交椅,史天松、吕不韦、古琴、柳伯伦、柳如眉、冷无垢、冷无双、金石坚、周一民、邵友梅等十位,刚好坐满左边的座位,右边坐的,却是当今各门派的掌门人和代表,一共是八位。

“千面诸葛”班侗卓立台前,将较量原因及规则,朗声宣布之后,即扭头向邵友梅、金石坚、周一民等三人正容说道:“现在,较量开始,请三位记好:点到为止,不可伤人。”

邵友梅、金石坚、周一民等三人,同时点首,含笑而起,但班侗却又含笑接道:“金、周二位大侠中,是哪一位先下场?”

周一民抢先说道:“金兄,俗语说得好:笨鸟先飞,这第一场,就请让给我吧!”

邵友梅却向班侗说道:“班国师,为了节省时间,可否将办法变通一下?”

班侗笑问道:“如何一个变通法?”

邵友梅笑了笑道:“在下之意,想请金、周二位大侠同时下场……”

他的话没说完,人群中已传出一片“嗡嗡”的窃窃私语之声。

邵友梅自然明白这一反应的原因,当即连忙扬声说道:“诸位请慢加责人,在下的话,还没说完。”

话锋微微一顿之后,才震声说道:“在下本来是一对一,与金、周二位大侠,分别较量一百招,现在变通为一对二,以二百招决胜负,诸位当不致认为我慕容杰太过狂妄了吧?”

人群中的私语声仍未平息。

班侗合掌三击,震声说道:“诸位请遵守秩序,这事情,由当事人自行决定。”

接着,扭头向金石坚、周一民二人笑问道:“二位大侠,尊意云何?”

金石坚、周一民二人同时点首道:“在下同意……”

其实,这二位是早已由柳如眉口中,获知这位“慕容杰”

的真实身份,同时,邵友梅也已于步上司令台之间,以“慧光心语”暗中通知他们:可以借较量失败,无颜住下去为由,早点离开这是非之地,才答应得这么爽快。

班侗正容摆手接道:“好!三位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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