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0章 凤女西归,海内清平

宣纸上,十六个字歪歪斜斜,写得毫无章法,却每一个字都如同催命符,让人胆战心惊。

男帝亡国,拱手社稷;凤女西归,海内清平。

国君早在看了第一眼之后便一口气没提上来昏厥过去。雪梧宫的宫人太监们顿时手忙脚乱,好不容易才将国君送回龙章宫。

皇后听闻之后匆匆赶来,见到国君昏迷不醒,顿时大怒,敕令羽林卫将傩美人给抓起来,羽林卫们面面相觑,没有国君的命令,他们不敢轻举妄动,更何况傩美人早就在南岷百姓心中留下了不可磨灭的神圣形象,那就跟圣人一样,人人都怕碰了她会触怒神灵。

“本宫的懿旨,你们竟然也敢违抗!”皇后怒气冲冲站起来,厉喝一声,“给本宫把傩美人抓起来关进天牢,若有反抗,就地正法!”

羽林卫动作很快,三两下就到了雪梧宫将傩美人捆绑起来送进天牢。

皇后当即勒令所有的目击者严禁将这件事传出去,但这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自然也没有藏得住的秘密。

傩美人的预言能力早就成了整个皇宫上下的一种认知,所有人都知道,只要是傩美人亲口说出来的话,那就是预言。

更何况这十六个字明显就是对南岷江山的今后走向做了概述。

雪梧宫的宫人们战战兢兢,人人自危。

最后,皇后还是不放心这帮人,所以在傩美人被关进天牢后不久又将雪梧宫的所有宫人太监秘密斩杀了。

正因为此血腥残忍的举动,终于有人不甘心,在死之前将这十六个字泄露了出去,一传十十传百,不过半天的功夫,整个后宫都知道了傩美人嘴里的预言,后宫又通过外戚的方式传了出去。

流言的传播速度是最可怕的,尤其是这种玄乎其玄的“预言”,所以,暮色时分国君醒来的时候,基本上半个帝京城的人都知道了这个预言,还知道皇后下令将写出预言的傩美人给关进了天牢。

一时间,帝京城的热门话题从“扶言之弄丢虎符将被问斩”转为“傩美人的预言”。

一石激起千层浪,茶楼酒肆已经有说书人将十六字预言编造出玄幻离奇的故事来博取听众。当然,更多的人则是在揣摩“凤女西归,海内清平”究竟指的是谁,莫非这是女主天下的象征?

想到南岷即将易主,百姓人心惶惶,忐忑不已。

国君醒来的时候,面色不太好,见到皇后坐在一旁,他皱了皱眉,开口第一句便问:“傩美人那边如何了?”

皇后心中郁卒,却又不好说出口,只得赔笑,“陛下,那妖女胡言乱语,已经被妾命人抓起来了。”

国君揉了揉脑袋,这才后知后觉那十六字的厉害之处,梭然眯起眸,他赶紧又问:“有没有下了封口令?”

皇后一听,顿时面色凝重,“妾已经将雪梧宫上下宫人太监全部处置了,可消息还是外露了出去,如今只怕是……整个帝京城的人都要知道了。”

国君脸色大变,“朕不过是昏迷了几个时辰而已,怎么消息就传了出去,皇后,你是怎么做事的!”

皇后一听,顿时吃了一惊,入宫这么多年,她还是头一次听见国君这么和自己说话。

此时的皇后只觉得头皮发麻,心慌意乱,根本不知道国君体内有小虫子在作祟。

国君骂完之后仍觉得不解气,忽然又直直看着皇后道:“这件事,是不是你特意让人传出去的?”

皇后惊得倒抽一口气,“陛下,您怎么能这么怀疑妾?我们夫妻相互扶持这么多年,便是有天大的事情,你也该往别的方面想,怎会不问青红皂白就往我身上推?”

国君双眼血红,哪里听得进皇后的劝慰,不由分说一个响亮的巴掌打在皇后娇嫩的脸上。

皇后不妨,一下子从床榻边缘跌坐到地上,脸颊火辣辣的痛,上面五个手指印清晰,不过片刻就高肿起来。

女官连忙过来搀扶。

皇后一把甩开女官的手,怒吼一声:“滚——”

女官吓得脸色惨白,站在一旁不知所措。

皇后在挨了耳光的那一瞬寒了心,一刻也不想多待在龙章宫,站起身来直接回了凤仪宫,站在大殿之外,看着那块被上了结界的牌匾,皇后失声痛哭。

这一刻,她才后知后觉自己与国君本就是段孽缘,她是语真族凰女,是王后,早已有过家室的人,却仍旧违背族规跑出夜极宫,只因为觉得外面的世界比夜极宫精彩有趣。

皇后本以为,被圣女带回去废除修为,洗了血脉便能真正毫无顾虑地和国君相守一生,可让她措手不及的是,与国君的第一胎竟然会是不祥双生,第二胎心智不全。

皇后至今仍旧记得她被圣女带回去废修为洗血脉的时候,宫主站在圣池高处凝望着被圣池水折磨得奄奄一息的她,那双清澈干净得毫无杂质的眼眸里,竟有掩饰不住的疼痛和受伤。

宫主问低声她:“你真的愿意抛下语真族的王后高位,甚至不惜废除修为,洗去血脉,只为与那个人在一起?”

她当时满心坚定,“是,我已经厌倦了语真族枯燥无味的生活,我喜欢外面的世界。”

为了延续血统的纯正,语真族奉行一夫一妻制,宫主虽然是整个语真族的统治者,却终其一生只能有一位王后,而且王后人选只能是根据选拔标准挑选出来天赋最高的凰女。

不可否认的是,历任宫主对凰女都很痴情。

还未嫁入夜极宫,九方裳就知道自己的婚姻被命定了,那个时候,她从没见过宫主,也不像其他人那样憧憬嫁入夜极宫,相比较夜极宫那个奢侈到极致实际上是个金丝牢笼的地方,她更向往外面的自由世界,所以,嫁入夜极宫三年后,她趁着宫主外出,轻松避开所有守卫穿过重重阵法来到外面。

那是她第一次看见外面的世界,大街上有很多很多的人,熙熙攘攘,小贩的吆喝声,茶楼酒肆的说书声,赌场的喧闹声,青楼的脂粉味……

外面的世界看起来比夜极宫那种枯燥单调的生活精彩得多,她喜欢极了。

出来没多久,她便遇上了当时还是太子的傅贤曜,傅贤曜对她一见钟情。

实际上,傅贤曜的容貌,远远不及宫主,可她却觉得傅贤曜身上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气质,时刻吸引着她,一看见太子,她就会脸红心跳,这是在面对宫主天人之姿的时候都没有过的感觉。

后来,九方裳才知道,那就叫做喜欢。

傅贤曜给她安置了外宅,时常来看她。

九方裳始终觉得良心上过不去,本想向太子坦白自己早已是有过家室的人,准备开口的那天晚上,太子喝醉了酒,抱着她就不放。

九方裳心思一动,利用太子醉酒的机会让两人发生了关系,事后割破手指染在被单上。

太子醒来后,深觉愧对她,数次向皇帝请旨纳她为妃,皇帝以九方裳身世不明为由狠狠骂了太子,这件事就此搁下。

再后来,皇帝驾崩,傅贤曜登基,他不顾天下人反对,直接将九方裳带入宫封后。

这件事在当时引起了轩然大波,好几个士族站出来反对,傅贤曜为了让士族和朝臣闭嘴,接连纳了许多妃子并雨露均沾让不少妃子怀了身孕。

傅贤曜崇文,又是处在太平盛世,所以他算不上政绩卓然,登基后却也没做出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来。

曾经的曾经,九方裳单纯的以为她废了修为,洗了语真族的血脉,就能心安理得的与傅贤曜在一起,可世事无常,发展到了现在,已经超出了她所有的预料之外。

傅贤曜为了安抚朝臣和士族,纳了后宫三千佳丽,她忍了,为了皇家能开枝散叶,傅贤曜去宠幸了别的妃子,她也忍了,眼下时局动荡,边境不稳定,为了让百姓吃下定心丸,傅贤曜带了个神迹族的女人回来捧在手心,她再忍。

可刚才,傅贤曜竟然第一次动手打了她,这回,她再也忍不住了!心中只觉嘲讽,自己这么多年来的坚持竟如此不堪一击,敌不过他一发不可收拾的疑心。

凤仪宫的女官见到皇后掩面而泣,本就苍白的脸色更添惨白,忙过来搀扶,“娘娘,您这是怎么了?”

皇后拭了眼泪,由女官搀扶着进了内殿,躺在小榻上低声啜泣,一句话也没说。

女官很识趣的站在一旁,再不敢多问一句。

傅子阳原本在上课,听闻之后二话不说直接赶来凤仪宫,见到皇后双眼哭肿的样子,顿时皱紧了眉头,语声迫切,“母后,您怎么哭了?”

皇后见到傅子阳,便想起自己曾经的三个儿子,顿时眼泪止不住,簌簌往下落。

傅子阳一下子慌了神,又是递锦帕又是安抚劝慰,却全都没用,皇后只是呆呆看着他,哭得一次比一次伤心。

傅子阳转眸看向女官,女官不着痕迹地摇摇头表示不知。

“母后,您若有什么烦心事,只管告诉儿臣,还是说有人欺负了你,是不是那个傩美人?”傅子阳说着,站起身就要往龙章宫去。

“站住!”皇后突然叫住他,“你去哪儿?”

“母后。”傅子阳一脸无可奈何,“儿臣不忍心看您哭得这样伤心,我去找父皇理论。”

“别去了。”皇后想到方才国君怪罪她时的一身沉怒,担心国君会把气撒到傅子阳身上,赶紧擦了眼泪道:“你父皇如今不想见任何人。”

傅子阳踌躇了一下重新回来坐下,咬咬牙,皱着眉头,“母后,您怎么能委屈了自己让那个傩美人得逞?人人都说她是神女,可儿臣总觉得那个人怪怪的,分明就是个妖言惑众的妖女。”

皇后冷静下来,缓缓道:“她已经被抓起来关进天牢了。”

傅子阳一惊,随后面露喜色,“母后您说真的?”

“自然是真的。”皇后点点头,“这种装神弄鬼的女人早就该下地狱了,偏偏你父皇一直偏宠她,今日让我们抓住了把柄,所以……”

傅子阳想起来往凤仪宫的路上听到有宫女私下谈论什么预言,便开口问道:“母后,是不是那个女人说了什么不吉利的话?”

皇后眼波微动,“子阳,这些事儿你就别操心了,自有母后会处理,你要安心学习治国之道,学习帝王术,将来好继承你父皇的位置。”

傅子阳点点头,“原本儿臣还打算继续在九仙山历练来着,可是听闻西北开战,况且九仙山的大弟子都亲自领兵出征了,儿臣断然没有继续待在那边的道理,所以提前回来了,母后您放心,今后有儿臣在,儿臣不会让任何人欺负你的。”

皇后心中一宽,笑着点点头,“我就知道,子阳是个孝顺的好孩子。”

话落,皇后突然想起方才傅子阳的话,问道:“子阳,你在九仙山的时候,见到扶言之了?”

“见到了。”傅子阳如实道,“其实之前医毒双绝来给母后看诊的那一次,儿臣向父皇提起的花园里坐着那个少年就是扶言之,只不过当时儿臣不知道,所以只是打了个招呼而已,并没有多说什么。”

皇后心下一紧,“他长得如何?”

傅子阳想了想,“实话说来,扶言之长得美如冠玉,总之连儿臣都觉得好看。”

皇后本还想问扶言之像不像她,可转念一想,这些事还是不要让子阳知道的好,这孩子还小,不该承受这么多的真相。

“怎么了吗?”察觉到皇后的欲言又止,傅子阳疑惑问道:“母后认识扶言之?”

“不认识。”皇后摇摇头,只不过是猜测而已,扶言之不一定就是她的儿子。

傅子阳又道:“儿臣听闻扶言之在回京途中弄丢了虎符被父皇知道了,下旨要问斩他,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啊?”

皇后宽慰道:“乖孩子,这件事既然已经成了定论,你就不要再质疑你父皇的决定了,你只需要知道,你是南岷未来的继承人,是身份尊贵显赫的太子,任何人都不可能将你这个位置给夺走。”

傅子阳总觉得皇后今日的话有些奇怪,却又说不上来怪在哪儿,只得顺承地点点头,“多谢母后提醒,儿臣晓得了。”

“去吧!”皇后摆摆手,“你应该还没下学吧?”

傅子阳默默站起身告退。

……

国君打了皇后一巴掌之后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揉了揉额头,国君吩咐内侍,“准备一下,朕要去天牢。”

福公公闻言后斟酌片刻,无奈道:“陛下,如今天色已晚,还是改日再去吧,再说了,天牢那等污秽之地,恐污了陛下圣眼,您若是想召见傩美人,奴才这就让人下去安排。”

“也罢!”国君叹了一口气,“让人将傩美人带去明光殿,告诉他们,万不可伤到傩美人半分。”

福公公连连点头称是,一甩拂尘出了龙章宫去往天牢方向。

一柱香的功夫后,国君在宫人的簇拥下来到明光殿。

傩美人早就被重重羽林卫押送着跪在大殿上。

国君缓步走进去,一眼看见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人儿,顿时心中一蛰,险些因为心疼而弯下身将她扶起来,可一想到那十六字预言,国君面色一寒,脸色坚毅,径直走上丹陛,在龙椅上坐下,垂目看下来,“傩美人,你可知朕为何要见你?”

傩美人抬起头,略带迷茫的眼神怯怯看着国君,没有要说话的意思。

国君脸色一再沉凉,让福公公将傩美人亲自写的那张宣纸拿来摊开在案几上,眼神梭然冷冽,直直看向傩美人,对她招招手,“你过来解释解释,这十六个字到底是何意?”

傩美人没反应。

福公公立即给宫女们递了个眼色,两个宫女赶紧上前将傩美人扶起来走到国君所在的御案前。

傩美人顺势跪在案几前,呆呆看着矮几上歪歪斜斜的十六个字,愣神了好一会。

国君挥手屏退所有人,然后迫切地盯着她,“你是不是预感到了什么?”

傩美人长长的睫毛抖动了两下,算是回应。

国君一颗心都揪了起来,满面急切,“到底是什么?这十六个字说的究竟是何意?”

傩美人缓缓伸出手,修长的指尖在“凤”字上面顿了顿。

国君脸色骤然变得铁青,冥想片刻,不解地道:“朕的女儿没有嫁在那个方向的。”

凤女西归……说的可不就是公主么?

可是皇室公主要么还小,要么都是招驸马在帝京城开府的,西方哪里有这么一号人?

国君顿感头痛,深深扶额。

傩美人不再说话了,慢慢将手指缩了回去,笔直跪着,仿佛在等着国君的最后判决。

国君每看一次那十六个字都好像被深深刺中心脏。

“男帝亡国……你的意思是南岷会毁在朕的手中是吗?”国君脸色微微扭曲,光影下看来竟有些狰狞。

傩美人身子瑟缩了一下,神色怯怯。

“你别怕。”国君一直都知道她很怕生人,更怕他发火。此刻见状,国君顿时心软下来,连语气都软了几分,“我不会伤害你,也不会吼你的,你既然预言了男帝亡国,那你一定知道怎么避免的对不对?”

傩美人摇摇头,紧紧抿着嘴巴。

国君心中焦灼不已,可又不敢冲傩美人发火,只能压在心底,再见不到她有任何动作,国君站起身,拂袖走出明光殿,吩咐外面的羽林卫,“将傩美人送回雪梧宫,重新调一批宫人太监去伺候,规矩还和以前一样,禁止任何妃嫔前去雪梧宫打扰,违者打入冷宫!”

羽林卫首领立即吩咐下去。

没多久,傩美人便又从天牢回到了她的宫殿。

皇后的眼线很快就把这件事传回了凤仪宫。

皇后好不容易才停止落泪,此时正坐在铜镜前任由侍女往高肿的脸颊上敷药,听到禀报以后,并没有露出多意外的情绪,“国君前些日子将傩美人捧到了天上,如果她说的话中听,国君便捧高她,说的话不吉,国君便下令斩杀她,这种做法才最会失了民心,好歹国君也是凰……”为免旁人听到,皇后赶紧住了嘴,心中恨铁不成钢。傅贤曜好歹也是凰女的儿子,怎么就没有学会语真族人的聪慧?!

傩美人已经进过天牢,名声传了出去,眼下要的就是一不做二不休,要么不动傩美人,一旦动了就直接斩杀她,否则再放出来只会落人口实。

“皇后娘娘……”侍女一边给她上药一边道:“奴婢跟在您身边这么久,还是头一次看见国君这样对您,可见那个傩美人就是个红颜祸水。”

皇后冷笑一声,“她要是个红颜祸水,本宫倒有的是办法对付她,偏偏人家不是地上的庸脂俗粉,而是天上来的神仙,能未卜先知,能预言国运,如今是百信心中的信仰,本宫这个国母的地位在她面前就是草芥,不值一提。”

侍女微微变了脸色,进宫这么多年,后宫争斗见过不少,可她却从未见过这样棘手的,对方不争宠,不骄不躁,更甚至连南岷话都听不懂,普通人更是连她的声音都听不到,容貌虽然比不得皇后,可对方却是国君的心头宝,百姓的定心丸。一旦动她,民心必乱。

皇后望着铜镜中被打得狼狈至极的自己,冷嘲一笑,“国君此时肯定让人传了谋士前来商议对策。”

侍女没说话,国君身边的谋士本就胸有韬略,国君会找他来商榷对策无可厚非。

敷完药,皇后早早就歇下了,临睡之前吩咐宫人,“自今日起,对外称本宫病了,不见任何人。”

女官一惊,“娘娘,若是陛下来了……”

皇后冷笑,“就说被打成重伤,险些毁容,无颜见陛下。”

女官立即反应过来,“娘娘放心,一定不会有人前来打扰的。”

……

傩美人的十六字预言一经传出,自帝京城开始,各州府百姓以最快的速度扩展开来,一时天下哗然。

凤息和郁银宸已经将扶言之扣在囚车上一路押送到了云州城。

收到消息以后,凤息整个人都呆住了。

夜间时分,凤息去看扶言之,皱着眉头问:“扶言之,你这是什么意思?”

扶言之被困在囚车内,头发松散凌乱,面色狼狈,微微偏转头来,眼中却添了几分柔。

“男帝亡国,拱手社稷;凤女西归,海内清平。这是什么意思?”凤息将自己听到的十六字预言重复了一遍。

“光明正大起兵的理由。”扶言之浅浅勾唇,“你之前不是一直问我么?”

“可是……”凤息迟疑道:“你这个话的意思分明是说南岷的将来女主天下。”

“嗯。”扶言之点点头,将所有的心思在凤息面前摊开来,“你替我荣登九五,俯瞰锦绣山河,我为你征战天下,横扫九州。你主内,我主外。”

凤息愕然,“你才是皇子,该继承皇位的人是你。”

扶言之微微一笑,“对我来说,那不是皇位,那是一个家,属于我们俩的家,理应你主内,我主外。”

凤息很少看到扶言之笑,不过回想起来,似乎西北战胜之后,他不知从什么时候起竟破天荒地会笑了,尤其是在她面前,常常露出一种会让她晃神的迷人笑容来。

此刻也一样。

凤息深陷好久才回过神来,提醒道:“扶言之,你这个不食人间烟火的白痴,知不知道什么叫做女主内,男主外?”

“知道。”扶言之答:“夫人理应高高在上,享受至尊荣耀,为夫为你扫清外面的一切障碍。”

凤息忍俊不禁,“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我说认真的。”扶言之面色坚定地重复了一遍。

“我知道你是认真的。”凤息道:“不过你的这个认真很有难度。”

扶言之笑笑没说话。

语真族嫡系和大陆上所有的国家有过和平协议,协议中有一条便是嫡系不能出山,更不能用灵力伤及任何一国的子民。

然而古桑江一战,他和凤息都使用了灵力,玉无垠之所以会这么快退兵,绝对不会是认输,他只是回去通知所有国家语真族嫡系违背协议公然用灵力伤人。

所以,接下来的战争,将会是西凉、东临、北齐、和梁国四大国一齐进军,倘若他不出战,南岷被灭将会是朝夕之间的事。

更何况,扶言之本就没有心思当皇帝,而这个江山又不能落到别人手中,那便送给夫人玩。

……

十六字预言愈演愈烈,军中闹成一片,他们才跟随扶言之西征归来,自然一听便明白十六字预言说的是南岷即将改朝换代,女主天下,而这位女帝将是国君亲封的监军凤息。

对于男权社会来说,女帝天下简直是无稽之谈,可数十万大军竟然有三分之二赞同凤息一统南岷,不为别的,就因为这次西征,人人都看出凤息有雄才大略,政治远见,最重要的一点,凤息是统帅扶言之的女人。

那部分士兵早已被扶言之的骁勇善战给折服,所以无条件支持凤息。

另外一部分则是皇室死忠党,纷纷站出来说女帝天下简直是颠覆先祖的男尊女卑观念,莫说朝臣,便是百姓都不会接受。

因此,滞留在云州城的数十万大军出现了对峙的情况,两边僵持不下。

已经接近帝京城,凤息按照扶言之的吩咐暂停行程,静观动向。

……

两日后,帝京城传来密信,国君查出当初把十六字预言放出去的人是金贵妃,盛怒之下不顾金贵妃身后是丞相家族,直接下令抄家。

这一举动遭到了言官的弹劾,国君却不管不顾,怒火难消,谁站出来说话就视为连坐大罪。

有了十六字预言在先,国君后面又做出随意斩杀朝中大臣的举动来,朝野上下几乎在数日之内便炸开了锅,言官表示如今的上位者当属昏君。

凤息靠在囚车旁边,一边看密信一边和扶言之说笑。

国君之所以性情大变,自然是源于凤息让傩美人放置在他体内的虫子。

只要国君对谁起了疑心,虫子便会牵引着他将偏执无限放大,最后到一发不可收拾的地步。

百姓叫苦不迭,骂声不断,纷纷支持扶言之反了傅家江山。

这时候,扶言之不紧不慢地站出来,将重新弄回来的虎符亮相在天下人面前。

百姓唏嘘不已,这才知道原来是国君过河拆桥,利用完扶言之以后想随便找个借口将他斩杀。

这下子,原本僵持不下的数十万对峙大军沸腾了,人人摩拳擦掌,嘴里大骂狗皇帝太不人道,纷纷一条心请示扶言之就地起义。

于是,一场由虎符引发的起义战争就此拉开序幕。

西征的时候,国君调遣给扶言之的都是精锐部队,如今数十万精锐兵跟着扶言之起义,朝野上下人心惶惶,国君头疼不已。云州城距离帝京城最近,只要扶言之行动,一日之内便能攻破帝京城。

军报、奏折滚雪一般堆进御书房,全都是关于这次扶言之带兵起义的事件,国君忙得焦头烂额,再无时间去看望傩美人,更没时间去关照皇后心情如何。

虎符又回到了扶言之手里,数十万大军都听他的,国君无法召回三十万精锐军,只能召集大臣想对策。

傅子阳道:“如今唯一的办法便是快速调集就近周围乾州城、平阳城、福州城的兵马前来支援。父皇,儿臣愿意领兵平反。”

“太子殿下万万不可!”一帮老臣出来反对,“北山军营还有二十万大军养精蓄锐已久,大可以即刻放出调集令让北山军营的军队前来支援,眼下云州城这边不适宜硬碰硬,只能先想办法拖住扶言之短期之内不要攻城进来。若是先把就近州府的驻守军队调集在一起,等同于我们自己先把那几个州府清空,容易给叛军钻了空子。”

傅子阳深深皱眉,“北山军营距离帝京城遥远,一个来回少说也得七八日,若是等着援军赶到,皇宫早就被扶言之手中的精锐军踏平了。”

发言的那位大臣噤了声。

又有人出列道:“虎符虽然在扶言之手中,然而国君才是南岷军权的最终统治者,北山军营的确是有军队,可远水救不了近火,已经等不及了,如若非要想办法,老臣建议陛下颁发圣旨将扶言之手中的军队召回来。”

傅子阳冷笑,看向丹陛之上急得满脸铁青色的的国君,语声恨恨,“早在父皇利用虎符丢失为由意图将扶言之置于死地的时候,西征军就愤愤不平了,后来虎符扶言之拿着虎符站出来,那一刻,所有人都明白是父皇过河拆桥,不仁不义,如今才想到要召回西征军,只怕已经晚了!”

国君闻言后一脸震怒,直接将御案掀翻,“傅子阳,你可知自己在说什么?”

傅子阳咬了咬牙,“儿臣知道这次扶言之起义得到了全天下百姓的支持,更知道父皇在一次又一次让人费解的残忍举动中失了民心,儿臣如今的话,不过是实话实说而已,西征军早就和扶言之同仇敌忾,您想要将其召回是不可能的。”

“太子殿下!”御史站出来,战战巍巍道:“您怎么能当着国君的面说出这种话?如今可不是意气用事和争执的时候,想办法阻止扶言之禁军才是最紧要的。”

傅子阳何尝不知道眼下首要的是想办法抵抗起义军,他只是气不过,当初父皇下令抄了丞相的家,他便站出来提议不能如此冲动,否则后患无穷,那时候父皇根本当做没听到他的建议,大手一挥,抄家圣旨便到了丞相府。

丞相素来德高望重,门生广布,得知丞相府因为一个莫须有的罪名被抄家时,门生们就在私底下愤愤不平,更有甚者,直接将国君的昏庸行为以诗词的形式表现出来,巷陌间小儿都在传唱。

从那个时候起,傅子阳便知道南岷的江山已经到了日落西山的时候了,不管是被人设计失了民心也好,还是出自国君本意真的性情大变也罢,总归傅家的天下已经到了尽头。

这次朝议,因为傅子阳的那一番言论不欢而散,最终也没能拿出个切实的主意来。

下了朝,国君去找谋士,傅子阳则去了凤仪宫。

凤仪宫上下都说皇后娘娘身子不舒服,吩咐了不见任何人。

傅子阳眯着眼,“母后竟然连我都不见?”

“是。”女官颔首,“这是皇后娘娘亲自吩咐的,奴婢们不敢假传懿旨。”

傅子阳眉头深锁,又问:“既是母后生病了,可有请太医来看过?”

“已经看过了。”女官答。

“请的是哪位太医?”傅子阳定定看着女官,“我这就去找那位太医讨论一下母后的病情。”

女官低垂下脑袋,脸色狠狠一变。

太子殿下这话说得很明显了,他已经知道皇后不在凤仪宫。

“让开!”傅子阳突然厉喝,“我倒要看看,母后究竟病成了什么样子,竟然连人都不能见了!”

女官迫于傅子阳的威严,不得不让他进了凤仪宫。

傅子阳直接来到内殿,见到床榻上躺着一人,侧身而睡,背对着他。

“母后……?”傅子阳缓步走过去,嘴里试探性地低声唤道:“儿臣来看您了。”

床榻上的人没动静。

傅子阳面色一寒,当即大怒,“大胆狗奴才,你们竟然敢假冒皇后,该当何罪!”

床榻上那位宫女假扮的“皇后”立即下来跪地求饶。

傅子阳气不打一处来,狠狠一脚踢开宫女,厉喝:“母后去了哪儿?”

宫女了连连摇头,“奴婢不知。”

“来人!”傅子阳冷着脸对外吩咐,“找镊子来,这宫女说一句不知道你们便拔她一颗指甲!”

凤仪宫的太监立即去找了镊子。

女宫女吓得瑟瑟发抖,“太……太子殿下,奴婢真的不知道。”

傅子阳面无表情,挥手吩咐太监,“拔!”

两名太监走上去钳住宫女的手指,最后一个将镊子送到宫女的手指边狠狠一拔。

宫女立即发出了凄厉的惨叫声,眼泪喷涌而出,痛得全身抽搐,连连求饶,“殿下,奴婢真的不知皇后娘娘去了哪里,只知道她出城了。”

“出城了?”傅子阳梭然眯起眼,“出城做什么?”

宫女哭着摇头,“奴婢也不清楚。”

傅子阳脸部肌肉跳了跳,正准备吩咐三个太监继续给她拔指甲,宫女吓得面无血色,赶紧又道:“奴婢只知道皇后娘娘近段时间常常会对着凤仪宫外面的牌匾无声落泪。”

凤仪宫的牌匾……

傅子阳想起来当初凤息和郁银宸进宫给皇后看诊,那三人出城以后,他从东宫过来就刚好看见皇后对着凤仪宫的牌匾落泪。

难道这块牌匾里面还有什么故事?

想到皇后心中很可能有他不知道、且关乎着江山社稷的秘密,傅子阳不管不顾,出了凤仪宫以后直接去往龙章宫。

国君还在气头上,听到福公公禀报太子求见,他想都没想,直接道:“不见!”

福公公出去禀报了,不多一会儿又返回来,低声道:“陛下,太子殿下说有要事要与您商议。”

国君眉梢一挑,“什么要事?”

福公公小心答:“是……关于皇后娘娘的。”

国君顿时脸色铁青,怒道:“这都什么时候了,朕哪里有时间有心情去关照皇后?!你出去告诉太子,让他滚回东宫好好待着,没有朕的命令不许出来!”

国君话音才落下,外面一个声音便传了进来。

“这种家国天下都生死攸关的时刻,父皇竟然还想着要软禁儿臣让叛军有机可乘么?”

国君面上怒意不退,皱眉看着傅子阳,“朕还没应允,你怎么硬闯?”

傅子阳僵硬地行了一礼,挥手屏退周围的内侍,这才抬目看着国君,“父皇,儿臣想问您一件事。”

国君心头烦闷,直接道:“不要跟我提后宫那些鸡毛蒜皮的争斗,朕如今一个字也不想听,皇后既然居于高位,就该拿出一国之母的风范来,在这种国家危机的时刻,若是还搞出拈酸吃醋的事来,那就太无人道了。”

傅子阳道:“儿臣是想问您关于凤仪宫外面那块牌匾的事。”

国君全身一震,“你……你说什么?”

傅子阳定定看着国君,“都这种时候了,父皇还打算瞒着我吗?”

国君勃然大怒,“你这是说的什么混话,朕能瞒你什么?”

傅子阳垂了垂眼,不甘心地道:“母后已经出宫了。”

国君脸色一变再变,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宫女告诉我,母后在出宫之前常常会看着凤仪宫外面测牌匾无声哭泣,儿臣就想知道,母后为何会哭,她出城又是为了什么,这些,父皇真的不知道吗?”

国君想都不用想就知道皇后定然是只身去了扶言之的军营。

颓然地坐回金椅,国君面上怒意逐渐消散,好久才缓缓道:“在抱养你之前,皇后曾有过三个孩子。”

傅子阳瞪大眼睛,他曾听闻老宫女们在私底下说过,但他从未放在心上,就怕自己一不小心在皇后面前说漏了嘴惹她伤心。

傅子阳只知道皇后以前有过孩子,没保住,却没想到竟然有三个。

震惊过后,傅子阳问:“那么,三位皇兄都去了哪儿?为何我从未见过?”

国君深深看他一眼,将语真族和双生子的事和盘托出。

听完之后,傅子阳只觉得全身如同遭了雷劈,定在原地动不了,嘴里低喃,“这么说来,扶言之很可能就是儿臣的大皇兄?”

国君迟疑着点点头。

“天!这怎么可能?”傅子阳完全无法接受这突如其来的真相和关系,“扶言之是我最崇敬的武林高手,他怎么可能会是父皇的亲生儿子?”

国君没说话,他比任何人都不愿意扶言之就是当初被抛弃的那个孩子,可是眼下扶言之用计名正言顺起兵,想不怀疑他回来复仇都难。

没听到国君反对,傅子阳便知道扶言之十有八九是当初被父皇母后抛弃的那个孩子,而母后此次出宫,完全是为了阻止扶言之起兵夺江山。

“父皇,你们当年为何下得了如此狠心?”傅子阳眼眶微红,他向来是个爱民如子的贤明太子,很会体恤人,想到扶言之才刚出生就被父皇母后抛弃,还用巫族咒语结界,阻止他的灵魂归来,傅子阳心中说不出的难受。

也是这一刻,傅子阳突然明白了那日在凤仪宫外的花园看见扶言之的时候,他会用那样的眼神看着自己,原来是自己夺了他所有的父爱母爱。

上了九仙山,凤息、郁银宸和扶言之三人都不搭理他原来也是有原因的,原因就是扶言之的身份。

想通了一切,傅子阳突然心生愧疚,重重一声跪在地上道:“父皇,儿臣想恳求您让人去把大皇兄接回来,儿臣今日所拥有的一切原本都是他的,是儿臣鸠占鹊巢,儿臣愿意把一切归还给他,只求这样的弥补能免去一场残酷的战争。”

国君眉棱微动,“子阳,你想得太简单了,扶言之既然是为了复仇而回来,那他肯定早就做好了万全的准备,他恨了这么多年,怎么可能会因为突然得到一切而原谅我和你母后当年做下的一切?”

“可是……”傅子阳犹豫道:“眼下唯有这一个办法了,儿臣相信,母后之所以出宫,也是想用亲情打动扶言之,让他放弃起义,父皇不妨先静观其变,静待母后归来。”

国君捏着眉心,“算了,你起来吧,你母后既然是因为扶言之而出的城,朕也就不怪罪她了,这样吧,趁着你母后还能拖延西征军几天,你赶紧带着兵符去北山军营将那边的二十万大军调过来备用,以防万一,若是你母后真的规劝成功了,那皆大欢喜,若是没有成功,到时候我们还有一条退路,总不至于坐以待毙。”

“儿臣遵旨。”傅子阳领了兵符以后,即刻便启程去了北山军营。

……

云州城军营。

凤息正在清点今日平阳城一战损伤人数,忽听守将来报有人求见。

“谁?”凤息心思一动,这种时刻,谁还会亲自来见她?

守将道:“是一个妇人。”

妇人?

凤息似乎猜到了来人的身份。

微微一笑,她莞尔道:“好,我知道了,你去统帅大营通知扶言之。”

守将不明所以,“那人点名要见的人是姑娘您呢!”

“没关系。”凤息继续笑道:“扶言之是我夫君,我让他一起去,总没问题吧?”

守将挠挠头,连连道:“没问题,没问题。”

扶言之还没来,郁银宸倒是先进来了,他直接在桌前坐下,抬目看着凤息,“来的人是皇后吧?”

自从郁银宸私自把凤息关在九仙山阵法里险些害得扶言之没法过结界这件事后,两人的关系便僵硬了不少,若是换做以前,凤息可能还会笑着与他开几句玩笑,可现在,气氛只剩凝重。

脱了战甲,凤息转过身,淡淡看了一眼郁银宸,“我会让言之陪着我去。”

“我知道。”郁银宸黯然垂了垂眸,“我来,是想跟你道歉。”

“道歉?”凤息一愣。

“九仙山那件事,希望你能原谅我。”郁银宸面色颓然,他心中很清楚自己与师妹的关系再回不去从前,他当初也不想那样做的,强行将凤息关在阵法里,凤息将会一辈子都恨他,可是不那样做的话就会违背师尊的嘱托。

说起来,郁银宸有些后悔,是他一时没忍住动了妄念才会心软将凤息放出来,以至于师尊的第四封信,字里行间全是勃然大怒,斥责他犯下了无法弥补的滔天大错。

郁银宸每天都陪在凤息身边,甚至半夜惊醒都会悄悄过来看一眼凤息可还在营帐里安睡。

事实证明,这段时间根本什么都没有发生。可他高悬着的那颗心始终平静不下来。

师尊从未告诉他所谓的大劫是什么,可第四封信里却明明白白写着大劫已经开始了,为今之计,只有师尊亲自前来将凤息强行带走。

郁银宸正沉浸在思绪中,耳边听得凤息冷冷一笑,“事情都已经发生了,师兄这时候才来求原谅,你以为一句简单的话,就能让那些事消失得烟消云散么?师兄可以说对不起,但我的回答永远不会是没关系,我一向敬重你,把你当成兄长对待,可你却在我最紧要关头的时候倒打一耙,险些让我全盘皆输,这样深刻的印象,你说,我需要鼓起多大的勇气才能完全忘却?”

郁银宸没了话,好久才出声,“如果……如果师尊要你现在就回血衣楼,你跟不跟我走?”

凤息眼眸一冷,“师兄,别在我心情好的时候泼冷水,那样只会让我更讨厌你。”

郁银宸看到了凤息眼眸中的决绝,他很清楚,如果自己真的按照师尊的吩咐强行将她带回去,她一定会做出极端反应,要么杀了他,要么让他杀了她。

无奈喟叹过后,缓缓站起身,郁银宸走出了军帐大营。

他没有告诉凤息,师尊已经从血衣楼启程,用不了多久就能到达云州城。

两人的关系已经僵成这样,再无挽回的余地,如果能让师妹避过大劫,那他就让她恨一辈子罢!

……

凤息来到扶言之的军帐,见他已经准备好。

莞尔一笑,凤息道:“你应该知道来人是谁了吧?”

扶言之面色沉凉,淡淡应声,“嗯。”

“待会儿别情绪激动。”凤息道:“看我的。”

扶言之抿了抿唇,问凤息,“如果你换在我的角度,这个时候出去见生母,会是怎样的反应?高兴还是大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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