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然已经亲密过无数次,但乍然间在扶笙面前这样一丝不挂,荀久还是羞红了脸,立即抓起被子来遮挡。
扶笙好笑地看着她,“你这是在邀请我么?”
荀久瞪他,“别闹,今天还有事儿呢!”
扶笙失笑,“又不去哪里,你还有什么事?”
荀久微微蹙眉,“难道岷王今日没有派人前来吗?”
“来了。”扶笙如实回答:“但是被我打发了。”
荀久伸出白嫩的玉足踹他一下,“你打发了作甚,不知道我们时间紧急么?”
扶笙一张俊脸凑近,在荀久莹润的唇瓣上浅啄一口,笑道:“再重要的事都没有我家夫人的睡眠重要。”
荀久被气笑了,一时无可奈何,他打着为她好的幌子将人打发走了,她还能说什么?
“饿不饿?”扶笙再不想提及岷王的半个字,转移了话题。
“有点。”荀久道:“你先让开,我穿衣服,还没洗漱呢!”
扶笙本想在黏她一会,外面突然传来宫女的低声通报,“王爷,王妃,踏月姑娘来了。”
荀久心思一动,踏月昨夜从轿子上下去以后就不知所踪,如今这是想通了所以回来了?
遗憾地叹了一声,扶笙动作利落地帮荀久穿好衣服。
荀久对外道:“你先让她去前殿等候,我梳洗好就过来。”
宫女应声退下。
荀久走到梳妆镜前坐下,扶笙自然而然地紧随其后为她描眉绾发。
荀久心中直犯嘀咕,“你说这丫头会不会还没想通?”
扶笙动作灵巧地拉着一辔头发轻轻梳理,声音淡若烟云,“若是还没想通,她就不会来找你了。”
“那这么说来,是想通了?”荀久又问。
“这不是你乐意见到的吗?”扶笙笑笑。
“我只是担心。”荀久喟叹道:“毕竟她这个恨是从前世就带到了今生的,一夜的时间若是真能想通那就最好,若是真想不通,那我万万不能将她留在身边了,对我来说,这些人可有可无,我又不是圣母,整天收留些阿猫阿狗给自己找罪受么?”
扶笙提醒她:“解决了一个踏月,还有祁月。”
荀久眉头皱得更深,“对哦,祁月便是阿紫,只不过她的花魂没有苏醒,所以即便是认识我这么长时间,也不知道我才是她的主人,不过依我看来,她还是永远都不要记得前世的那些事情才好,毕竟不是什么好的回忆,知道的越多,越添堵,她这辈子过得已经很艰辛了,没必要再在原本就鲜血淋漓的人生轨道再添阴暗的一笔,这对于她来说,很不公平。”
“阿紫是你的人,你说如何便如何。”扶笙说话间,已经替荀久绾了发髻。
荀久看着铜镜里扶笙越发熟练的手法,满意地笑笑,同时也庆幸,庆幸之前看到的只是凤息的回忆而并非她本人的亲身经历,更庆幸此时此刻她和扶笙能以名正言顺的夫妻身份这样温馨相处。
“怎么了?”瞧见荀久发呆,扶笙放下银角梳以后俯下身抱住荀久的纤腰,柔声问。
“你好看呗。”荀久笑笑,“想多看几眼,狠狠记住了,免得以后老了都不知道你年轻时候的样子。”
扶笙伸出手轻轻刮了她小巧的鼻尖一下,嗔道:“小小年纪,感慨还挺多。”
“哪有。”荀久咕哝,“你长这么好看不就是给人看的么?”
扶笙笑着摇摇头,“反正已经结了百世同心结,永生永世,够你看的了。”
提起这个,荀久愣了一下,“万一下一世我的容貌变了,不是现在这样,或者说变丑了,你还能不能顺利找到我?”
扶笙直接道:“那是下一世那个男人的事儿了,与我无关。”
荀久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站起身催促道:“走吧,踏月应该等急了。”
“你先去。”走出门外的时候,扶笙看着荀久,“我这就去吩咐准备早膳,待会过来。”
“嗯。”荀久颔首,抬步去了前殿。
踏月笔直的立在门外,见到荀久过来,恭敬地唤了一声“王妃”。
荀久点头示意,“里面坐。”
踏月跟着荀久走进门,依旧是笔直站着。
荀久心知这个人脾气倔得很,索性不再让她落座。接过宫女奉上来的清茶,荀久问:“你这么早就过来找我,有何要紧的事吗?”
踏月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鼓起勇气抬头,低声道:“王妃,之前是属下多有冒犯,还请您和王爷多多包涵。”
“这么说来,你是想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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踏月果决道:“王妃断然没有拿如此荒唐的事情开玩笑的道理,属下一开始的确是觉得不可思议难以接受,可经过一夜的静思,属下想通了。”
“这样就最好了。”荀久欣然一笑,“若是你还想不通,那就不必留在我身边了,我本就不缺人照顾,也没必要留你在身边膈应自己。”
踏月脸色一白,“王妃可千万莫要赶属下走,国师早就将属下分派过来了,若是被您赶回去,属下无颜面对国师。”
提起郁银宸,荀久面色紧张不少,忽而问道:“这些年来,你一直陪在他身边?”
“算是吧!”踏月点点头。
“那你见过他发病几次?”荀久又问。
踏月想了想,然后摇头,喟叹一声,“数不清了,总之国师每次发作的时候都非常吓人,之前在楚国的时候,我们还能利用楚国商船送他去神迹岛疗养,离开楚国以后,国师在燕京发作过一次,来往岷国的途中因为大雪天气没有月圆,故而逃过一次,下一次……已经不远了。”
荀久眸光微漾,“这么说来,只要没有月圆之夜的地方,他就不会发作?”
“也不尽然。”踏月道:“会发作的,只不过疼痛程度不一样而已。”
荀久想了想,“我之前听梵胤说只要离花魂近,他就能减少一些痛苦,是这样吗?”
踏月迟疑着道:“属下也不确定,毕竟这些年国师都没有再回来岷国,他有一次无意中提起上一次来岷国似乎是一百多年前的事儿了,属下跟随在他身边的一天起,他都是在楚国的,从未离开过,除了这一次。”
“好,我知道了。”荀久颔首,“你还没用早饭吧?”
踏月有些尴尬地点点头,“待会儿属下会自己去用早饭。”
“那好。”荀久摆摆手,“你快去,用完早饭以后我有事交代你去办。”
这是荀久头一次以主人的身份交代任务,踏月闻言后大喜,不敢确定地问:“王妃这是接纳属下了吗?”
荀久神色一凛,“想要跟在我身边的前提是必须无条件服从我的命令,否则你若是觉得接受不了,大可以卷铺盖走人。”
“属下谨遵王妃命令。”踏月面色端肃,不敢有半分差池。
……
目送着踏月离开,荀久先去澹台惜颜那边请了安,又去给澹台镜和璇玑阁主奉茶,璇玑阁主道:“之前听说王宫里来了人,怎么这会子没见到?”
荀久很不好意思说是因为她贪睡导致扶笙不忍心打扰所以将那帮人打发走了,找了个借口,荀久道:“女官只是来通知宫宴时间的,我们昨日才从九重宫回来,疲累得紧,这两日可以好好休息一下。”
澹台镜眼眸抬了抬,温和笑道:“万事身体为先,若是没精力的话,等养好了身子再行动也不迟,反正我们这么多人,总不至于半年的时间还无法将那几样材料拿到手。”
璇玑阁主立刻反应过来,拈须笑道:“依老夫看,族长说得也有道理,你们小夫妻刚刚大婚不久,还是先把精力花费在孩子身上。毕竟是七小子的亲生骨肉,我们可都全盼着呢!”
荀久没说话,薄唇轻抿。
她有可能无法生育这件事,无论是她自己还是扶笙都没有告诉澹台惜颜、澹台镜和璇玑阁主,为的就是不想让他们跟着操心难过,然而此刻听到他们亲自提出来,荀久没有感到娇羞,反而有些害怕。
万一自己这辈子真的无法生出宝宝来,到时候他们这些做长辈的,该会多失望?
不敢再继续往下想,荀久匆匆行礼告退走了出来。
出了垂花门,刚行至回廊上,远远便见郁银宸走过来。
荀久直接迎了上去,笑着打招呼,“国师。”
郁银宸脚步微顿,声音清淡,“你毕竟是女王转世,以后不必这么称呼我,直接唤我名字即可。”
荀久莞尔,“凤息是凤息,荀久是荀久,即便我是凤息的转世,也改变不了你是先祖辈的事实,从前我不知道你的身份,唤了你的名字那是我多有冒犯,今后还是称呼你为国师比较稳妥。”
郁银宸听得出来,荀久是不想换称呼引起扶笙的误会。
顿了一下,他轻轻笑开,“你真的很在乎他。”
“那是自然。”荀久也不避讳,笑弯了眉眼,“因为他是我夫君嘛!”
郁银宸没了话,或者说,他不知道该怎么去接荀久这句话。
荀久也意识到了自己好像戳到了郁银宸的伤疤,忙笑着打圆场,“其实照我说来国师大可不必这么孤孤单单一个人,凭借您的长相,等着被您青睐的美人多了去了,何必这么苦了自己?”
郁银宸唇畔微微扬起,“借用宫主的一句话,不是非那个人不可,只是因为遇见过那个人,其他人便再也入不了眼,再说,五百年我都一个人挺过来了,再来一世百年又有何惧?”
郁银宸和前世回忆里的模样分毫没有变化,只不过更加成熟沧桑了。
荀久每次听他说话都会不由自主地想起最后面的结局,一种莫名的悲伤便会涌上心头。
“一百年很长。”荀久耐心劝慰道:“国师大可以好好体验一下人世间的男欢女爱,我想,这是凤息最大的心愿,也是……我的心愿。”
“你真这么想?”郁银宸认真看着荀久,问得小心翼翼。
“嗯。”荀久郑重点头,“其实不管是我还是凤息,都不希望你为了她而孤独终生,这对于她来说,已经不是爱和守护了,只会给她带来心理上的负罪感,因为她无法用感情弥补你,而你又是她最亲近的人,所以她会觉得非常愧疚。”
“你说的很对。”郁银宸淡淡一笑,“我能理解,只不过换个角度想想,我若是不喜欢一个姑娘而把人家禁锢在身边,对于她来说又何尝不是一种无声的伤害呢?”
荀久一时噎住,郁银宸说得没错,感情的事必须是相互的,她方才只是考虑到了郁银宸该有个好的归宿,却没考虑到凤息在郁银宸心中已经根深蒂固,即便勉强接受了一个人,那个人也走不进他的心里,对那个人来说才是深深的伤害。
叹了一声,荀久低声道:“抱歉,是我没有考虑周全。”
“不怪你。”郁银宸面色平静,“你本意是为了我好,我能明白。”
不想再继续这么伤感的话题,荀久突然笑问,“当初阿紫选择倒戈向我这一边的时候,你是不是因为知道我是她真正的主人,所以没有惩罚她?”
郁银宸回以一笑,“算是吧,其实我让她潜伏在燕京这么长时间,也并没有做什么,一开始我以为女王的转世是女帝,后来才知不是,只可惜,等我找到你的时候,已经晚了。”
“难怪。”荀久道:“难怪你会让阿紫潜伏在女帝身边精心伺候,其实这也怪不得你会认错,女帝那样强势且心性坚韧的人才有女王的霸气,你一定从她身上看到了凤息的影子是不是?”
郁银宸不置可否。
荀久说得没错,曾经的曾经,他的确是从女帝身上看见了凤息的影子,甚至一度认为女帝便是凤息,只可惜,后来中秋之夜的时候占卜到自己一直以来的判断方向错了,再加上后来他亲自来燕京,确定了荀久才是凤息转世以后,便放松了对女帝的监视。
……
由于扶笙的阻挡,岷王无奈之下只能将宫宴推到次日。
昨夜在荀久的央求之下,扶笙没再折腾她,只拥着她睡到天亮。
女官再次前来传话的时候,荀久已经梳洗准备好了。出门时见到踏月守在外面,荀久问道:“你什么时候过来的?”
踏月看了荀久一眼,道:“属下昨夜便一直守在外面了。”
荀久了然,“既然这样,那你今日不必跟着去王宫了,下去歇着吧!”
“不行。”踏月担忧道:“岷王狡诈,谁知道他这次会不会设鸿门宴,属下必须跟在王妃身边,以防万一。”
“这个倒不用你担心了。”荀久轻轻一笑,“待会去王宫的人可多,国师、宫主、我外公和娘以及璇玑阁主,全都是高手,难道你还怕岷王长出三头六臂能打得过这么多高手然后把我杀了?”
“这……”踏月露出犹豫的神情。
“别犹豫了。”荀久声音冷下来,“我说过,你若是想跟在我身边,就得无条件服从一切命令,若是做不到的话,那就滚!”
踏月身子一颤,此刻才知秦王妃外表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实际上遇到事情的时候谁都没她强硬。在这一点上,她和女王其实不相上下。
“属下谨遵王妃命令。”恭敬行礼告退,踏月直接回了房。
踏月走后,扶笙从后面走出来,温声问:“既然是诚心跟着你去,为何要如此吼她?”
荀久撇撇嘴,“你心疼了?”
扶笙揽住她的纤腰,含笑道:“我是担心夫人气坏了身子。”
“踏月骨子里桀骜不驯。”荀久望着远方道:“虽然她隐忍跟在我身边,可实际上是为了凤息的灵魂而并非我本人,她本人是很瞧不起我的,所以我不喜欢她这样心不甘情不愿地跟着我。”
“何以见得?”扶笙挑眉,“若是你遇险,她便是拼了一条命也会救你。”
“就是因为这样才可怕。”荀久皱眉,“倘若我和你同时遇险,我一定会让踏月先救你,可踏月在乎的是我体内的凤息灵魂,真到了那种千钧一发的时候,她也许会拼命,但却是为了护住我的肉身,护住凤息的灵魂,而不会真的听我的话去救你,这样不听话的下属,不要也罢。”
扶笙默了一瞬,面上划过一抹若有所思。
“算了,不说这个。”荀久转瞬染上笑意,“既然是岷王精心准备的宫宴,那我们也不能拂了人家的意,昨天就让臣子们久等,今日可不能再摆架子了。”
“嗯。”扶笙不再说话,两人抬步走出行宫大门外。
澹台惜颜他们早就准备就绪在马车上坐好。
唐伴雪掀开帘子,冲荀久唤道:“你们两个在后面做什么呢?都让夫人等急了。”
唐伴雪今日和澹台惜颜坐一辆马车。
澹台惜颜听闻后无奈笑道:“你个小丫头胡说什么呢?”
唐伴雪转过身来悄悄吐了吐舌头,低声咕哝道:“实际上我是肚子饿了,今日既然是去宫宴,肯定有很多不同的菜系,一大早我都没吃早饭,就等着一会儿的宫宴呢!夫人,您是不知道,岷国菜也太难吃了,我这几天都是勉强咽下去的,味同嚼蜡,若是再这么下去,我这张如花似玉的小脸就该饿得变形了。”
澹台惜颜被她逗弄得乐了,调侃道:“徵义是岷国人,你既然千里追夫,若是没法儿适应这里的菜,让他如何对你刮目相看?”
唐伴雪顿时小脸一垮,“难不成我喜欢一个人还得为了他强迫我自己去适应一些无法适应的东西?”
澹台惜颜眯了眯眼,笑道:“那倒不必,你就是你,若是强行为了一个人去改变,那你便不是你,就算你们最后在一起了,那个人喜欢的肯定也不是你本人,而是你改变出来的那个模子而已。”
“说的对啊!”唐伴雪举双手赞成,“连夫人都认为我不必为了小吱吱去强迫自己,那我……”
说到这里,唐伴雪突然泄了气,“便是我不为他改变,他也不会喜欢我。”
“何以见得他不喜欢你?”澹台惜颜笑问。
“在他眼里,我就是个娃娃。”唐伴雪不满地嘟囔,“夫人,您看我有那么像娃娃么?”
“不是像。”澹台惜颜忍俊不禁,“你本就是个娃娃。”
唐伴雪整个人都蔫了,“我不过就是年龄小了一点。”
“所以啊,你就是个娃娃。”澹台惜颜摸摸她的脑袋。
“夫人~”唐伴雪眼神幽怨。
“在他眼里,你是个娃娃,这有什么不好的呢?”澹台惜颜感慨,“娃娃没有烦恼,也不用考虑太多事情,无忧无虑,这样的生活是我们大人羡慕不来的,你可得好好珍惜。”
“可是我想和他分担一些。”唐伴雪想到徵义的那些经历就觉得胸口有点堵,“他的过往并不愉快,我在他身边越是显得无忧无虑,只会衬得他越发孤寂,这样一来我与他岂不是背道而驰,越来越远?”
澹台惜颜不赞同唐伴雪这种说法,她道:“徵义能同意你跟着来岷国,说明你在他心中是有着与别人不一样的地位的,只不过他性子使然,不善于表达而已,既然他对你上心,而且他又是个见过大风大浪的人,怎么可能会把心底里的那些苦楚像倒豆子一样跟你倒出来,那样的话,不是让你跟着分担,而是将你拖下水与他一起痛苦,站在徵义的角度,他完全没必要这么做,与其两个人痛苦,不如他一个人全部承担了。”
“啊?!”唐伴雪瞠目结舌,“就这么一件小事还有这么多学问?”
“学问大着呢!”澹台惜颜道:“你还小,不知道这些也很正常。”
唐伴雪鼓了鼓脸,“你们都说我还小,那我什么时候才能长大?”
澹台惜颜眉眼弯弯,“你呀,或许在徵义的眼里,永远都是娃娃。”
唐伴雪再次蔫了下去,整个人大虾米状趴在小几上,“说来说去,夫人还是没有告诉我应该怎么做。”
“你什么也不用做。”澹台惜颜道:“做你自己就好。”
……
马车到达岷国王宫的时候,岷王带着百官一同出来迎接。
一行人全部下了马车。
岷王与王后面上含笑走过来,“见过女王陛下。”
荀久眸光在岷王略微僵硬的脸上顿了一瞬,淡淡道:“南岷早就不存在了,如今岷王才是岷国的君主,我是秦王妃,你们叫我王妃就行。”
岷王的脸色这才缓和了些。
荀久将岷王的表情变化尽收眼底,心中冷笑。岷王会对凤息有戒备心,甚至是恨凤息,这些都是很正常的心理反应,毕竟凤息威胁到了他的君主宝座,可若是将这些怨恨报复到百姓身上,而且一连几十年,这就太过大逆不道了。
荀久的本意是见到幽灵火之后就走,却不曾想竟然遇到了这种事。怎么说岷国也是六国之一,是大燕江山的一部分,为了大局着想,她就不能坐视不理。
岷王让礼官带着扶笙和荀久往宫里走去,这才与王后一起去迎接郁银宸。
“国师一路辛劳。”岷王微微弯了弯身,算是行了极大的礼节了。
郁银宸淡淡垂眼,“岷王不必多礼。”
岷王直起身子,上下打量了郁银宸一眼,笑得更灿烂,“您二位里面请。”
西宫良人跟在郁银宸身后,走到岷王身边时突然想起了什么,开口问:“可有美酒?”岷国菜他是吃不惯的。
“自然。”岷王笑着道:“宫主大可不醉不归。”
西宫良人放了心,加快脚步跟上郁银宸。
郁银宸想都不用想也知道西宫良人在后面做什么,淡淡瞥了西宫良人一眼,郁银宸道:“你怎么不问他有没有美人?”
西宫良人大言不惭,“岷国的美人能有语真族的好看?”
郁银宸勾起半边唇瓣,笑意不明,“兴许有。”
“有也不感兴趣。”西宫良人扬起眉梢,“岷国菜都这么难吃,想必美人也不好相处。”
一旁澹台惜颜笑道:“国师既然会占卜,何不替宫主卜上一卦好早日封了他的嘴巴,免得他整日里嘴上说着不稀罕,实际上心里惦记着王后呢!”
经澹台惜颜一提起,郁银宸起了几分兴趣,“也好,等宫宴回去,我便帮你卜上一卦,看看你将来究竟姻缘何处。”
西宫良人面含笑意,一副无所畏惧的模样。
开玩笑,连他父王西宫苍渊都没能占卜出他的姻缘来,他就不信郁银宸能有这么大的本事瞧出来。
澹台惜颜见了,只当西宫良人也是乐意郁银宸给他占卜姻缘的,不由再道:“看来还真被我说中了,宫主早就盼着王后早些到来了呢,哎呀,就是不知谁家的女儿有这么好的福气能嫁入夜极宫。”
“还能是谁?”西宫良人微微一笑,“自然是我语真族人。”
“那可不尽然。”澹台惜颜道,“我见你最近满面粉光,印堂发亮,明显是桃花运的征兆,说不定陪我们走这一趟就遇到了呢!”
西宫良人默然不语。
当初他父王西宫苍渊给他占卜的时候只说无法准确占卜出来那个人究竟在何方位,也无法获知任何特点,只能确定她并非语真族人。
这件事,西宫良人一直没敢告诉夜极宫二十七位长老,毕竟语真族传承了两千年,还从来没有宫主娶外族女子的先例,若是让长老会的人知道,估计免不了又是一场内部动荡,民心大乱。
他这次出宫,有三个目的。
其一,给秦王贺新婚。
其二,在夜极宫搬迁这件事上,准备请郁银宸出手帮忙。
其三就是想看一看自己不待在夜极宫是否真的能遇到西宫苍渊所说的那个女子。
事实证明,那一卦应当是出现了偏差,他出来这么长时间,出色的女子也只见过荀久和大祭司澹台引而已,很明显,这两个都不会是西宫苍渊卦上的那个人。
郁银宸站在宫门外,抬目望了望王宫上方的天空。
西宫良人也顺着他的视线望去,什么都没发现,不由好奇问道:“国师在看什么?莫非天上也能看出什么门道来?”
“没什么。”郁银宸收回视线,淡淡一笑,再不多话,率先跟着女官走了进去。
宫宴设在凌虚殿,扶笙、荀久一行人到来的时候,岷国的大臣们早就等候多时,听到礼官通报,立即纷纷站起身来行礼。
荀久一一扫过去,果然见到不少臣子面上露出不满的神色。
想来昨日扶笙亲自开口让岷王把宫宴推后这件事引起了臣子们的强烈不满。
至于这罪魁祸首么,自然便是她荀久了。
无视众人的眼神,荀久眉眼含笑挨着扶笙身边坐下,仿佛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这些臣子心中早已留下了不好的印象。
岷王始终笑意谦逊,一副正人君子做派,携着王后一同入席。
立即有貌美宫女鱼贯而入依次摆席,到了唐伴雪旁边的时候,她伸长脖子看了一眼,顿时低声嘀咕,“全是岷国菜啊!”
澹台惜颜就坐在唐伴雪旁边,她也没想到宫宴上全是岷国菜,小声道:“你且忍耐着些,待会儿回去行宫,我们自己下厨便是。”
唐伴雪也并非不明事理的人,眼下是在宫宴上,纵然自己再吃不惯岷国菜,也不能表现得太明显,否则会给秦王他们丢了脸面。
唐伴雪来的时候,澹台惜颜介绍说是巫族中的侄女,故而,岷王和王后都以为唐伴雪是巫族人。
王后心细,见到唐伴雪有些遗憾的表情,笑问:“唐姑娘是不是觉得饭菜不合胃口?”
唐伴雪干笑两声,“劳烦王后挂怀,我只是身子不舒服。”
岷王若有所思,不着痕迹地向王后递了个眼色。
王后立即站起身,笑意盈盈走下来,对唐伴雪伸出手,“本宫早些年学过燕京菜色,我带你去御膳房。”
臣子们脸色一变。
王后亲自去为一个不相干的娃娃下厨?!
澹台惜颜一时没能明白王后在打什么主意,只眯着眼笑:“王后金尊玉贵,哪能为了我这个不懂事儿的侄女亲下厨房,再者,小雪只是初来乍到,有些水土不服而已,待会回去服几帖药就好了。实在不宜劳烦王后。”
“夫人言重了。”王后笑意温婉,“这个女娃娃长得甚是可爱,我一见便打心眼儿里喜欢,我膝下没女儿,为她下厨就当是弥补一场遗憾罢了。”
王后膝下有两个儿子,一个被封为世子,此时就在席上坐着,另一个生性散漫,整天游手好闲,岷王担心他来了坏事,故而今夜将他软禁起来禁止踏出寝殿半步。
人家话都说到这份上,把唐伴雪当成亲生女儿一样对待了,澹台惜颜若是再反驳就显得不近人情。
犹豫了一下,澹台惜颜笑着回话,“那就劳烦王后了。”
众臣纷纷交头接耳,都在猜测王后是否有同巫族交好的意向。
岷王世子似笑非笑的眸光在唐伴雪身上流连片刻又快速移开,看不出究竟在想什么。
荀久、扶笙、郁银宸和西宫良人面色都很淡,仿佛根本没看见刚才这一幕。
唐伴雪四下扫了一眼,没看见徵义,又瞧见荀久他们浅淡的神色,心中了然,站起身,笑嘻嘻道:“那就劳烦王后了。”
王后一脸和蔼的笑,亲自牵着唐伴雪的小手出了凌虚殿。
众臣愕然过后又继续推杯换盏,欣赏着舞姬们的袅娜身段。
荀久眯眼看着唐伴雪和王后的身影,用只有两个人听得到的声音问扶笙,“这个王后在打什么主意?莫不是想攀亲?”
“应该不会。”扶笙一边给荀久布菜一边道:“王后的确是膝下无女,可后宫还有这么多妃嫔生了女儿,她若是真想要女儿,大可以抱养一个,没必要去取悦一个刚刚认识的娃娃。”
荀久眸光流转,“这可有意思了,我还以为岷王今日准备了什么好戏等着我们,却不曾想中间出了这么一段,这个王后,可真让人捉摸不透。”
“倒也无碍。”扶笙轻笑,“唐伴雪是在众目睽睽之下被王后带走的,王后还不敢对她怎么样。”
荀久点点头,目光撞见澹台惜颜同样有些担忧的眼神。
宽慰一笑,荀久用眼神示意澹台惜颜不必忧心。
澹台惜颜会了意,面色缓和不少。
……
王后带着唐伴雪出了凌虚殿。
唐伴雪装作什么都不懂的小女孩东张西望,仿佛对什么都充满了好奇。
“王后真的会做燕京菜么?”唐伴雪问。
王后笑答:“会啊,以前学过。”
“莫非这王宫里也有人喜欢吃燕京菜?”唐伴雪眨巴着眼睛,她可不信王后说的把她当成女儿看待那样让人全身起鸡皮疙瘩的酸话,这个女人带她出来,一定另有目的。
王后面上笑意不减,“不过是从前后宫的姐妹们为了讨好岷王而争奇斗艳,各显神通罢了,那个时候我也觉得新鲜,便跟着学了燕京菜。”
“噢。”唐伴雪垂下眼睫。
“唐姑娘是头一次来岷国么?”王后转移了话题。
“嗯。”唐伴雪毫不犹豫地点头,“初来乍到,吃不惯你们岷国菜,让王后见笑了。”
“不要紧。”王后浅浅一笑,“岷国菜色本就与燕京的有很大的区别,你吃不惯也很正常。”
唐伴雪绕了半天也没法从王后嘴里套出一句有用的话,不由得心中警惕起来,看来这是个处事圆滑,极为精明的女人。
王后自然不知唐伴雪心中所想,依旧拉着她的小手直接去了御膳房,御膳房的厨子们见到王后亲自前来,纷纷吓得变了脸色,忙跪地行礼。
王后摆摆手,“你们都退下去吧!”
一名厨娘道:“娘娘,可要奴婢们打下手?”
“不必。”王后的声音很轻,可仔细听来又含着几分严厉的威仪。
厨娘们纷纷起身告退。
王后轻轻揽起宽大的衣袖,笑问:“唐姑娘会吃水晶虾饺吗?”
“会。”唐伴雪点点头。
王后颔首,动手开始和面。
唐伴雪则在一旁剥虾仁剁泥。
两人配合得很有默契,一个时辰后,皮白如雪,薄如纸,半透明,散发着香味的水晶虾饺便出锅了。
唐伴雪望着摆好盘的那一个个美味饺子,口水在嘴巴里打转。心想着来到岷国这么久,终于能吃上一回正常的东西了。
瞧见王后摆了三个盘,唐伴雪一时好奇,问道:“还有谁也要吃吗?”
王后微笑,“一盘给西宫宫主,一盘给你,最后一盘……”她顿了一下,继续道:“跟随秦王来的那名护卫似乎也没吃饭,剩下的一盘,不如给他。”
王后竟然突然想把水晶虾饺送给徵义?!这其中该不会有什么阴险的心思吧?
唐伴雪倏然眯起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