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月,你此次太过胡闹,中途甩掉苗宗二位长老,不带一人护卫,你可知多么危险。”烈皇的声音威严却又不难听出几许溺爱。
众人看着宫月,烈皇向来宠爱这位公主,虽是如此说,不过也就雷声大雨点小而已。
而一语起,冷言诺正欲以离开的脚步一顿,然,不过是一顿,下一刻,她抬起脚步继续走。
宫月看了眼自己的父皇,又看向一步一步,远远的带着寒霜宛香还有慕容晟阳离开的冷言诺,再其后,是圣宫之人,今日的阳光格外明媚,迎远处苍郁浓翠,遍及层层屋檐,深红珠翠,景色宜人,姐姐身后跟着无数人,可是她此刻却觉得,她的姐姐一路行来,仿若这世间茕茕独立而永不弯折的坚毅,孤清一路,而此刻她正随着青岚一步一步正消失在自己的视野。
脑中将方才冷言诺传音入秘的话再度沉淀,心中说不出感觉,明明讨厌那个地方,可是…。下一秒,宫月闭了闭眸,对着烈皇道,“姐姐初回烈国,月儿想陪在姐姐身边,相诉情谊。”话落,对着烈皇微微一礼,“请父皇恩恳。”
烈皇看着宫月,一双眼里满是审视探查寻,“宫诺要先去圣宫见尊者,你此此去不是打扰,你此离国多日,你母后为得你都病了,你可知?”语气里微带责怪。
宫月却突然咧嘴一笑,“母后最疼我了,她病了,身边还在一大堆人呢,哥哥也回来了,定然会去看望的,再说了,母后真若是病得严重了,早就派雨露跑这儿来围绕堵我了哪还能让我在这里轻松说着话儿,一定会体谅的。”宫月说话间上前拉了拉烈皇的衣袖,微微带着撒娇之意,“所以我现在就和姐姐一同去圣宫,反正我那圣宫本来不也该是要去的嘛。”宫月话落,周遭众人恍然反应过来,前段时间,圣宫玉珠碎,国基不稳,原本为此急诏月公主回国,早日入圣宫的,只是没曾想,月公主中途离开,再有冷言诺的身份天下昭揭,圣宫尊者观天相说无碍,方才平息了那一大阵风波。
而今……
宫烈看着宫月,“你不是最不喜去那个冷冰冰的地方吗?为何?”
宫月看着宫烈,嘴上挂着一个大大的笑容,“因为,那里现在有姐姐啊。”话落,宫月已经足尖一点,如轻灵鸟羽般落在已经走远的冷言诺身边,与其比肩而站。
蓝枫自然是没话说,紧跟其后。
“姐姐,我陪你。”宫月挽着冷言诺的手腕,手却抚冷言诺的脉搏,她身为皇室公主不是于这男女之事一物不通之人,至少知道,女子怀孕的脉搏该是如何的。
“人多嘴杂,你只要谨记得答应过我的。”冷言诺拖过宫月的手放在手心里,笑得温柔。
宫月心中却一瞬难过泛滥,她突然发现,自从遇到冷言诺之后,她的性情都改变很多,她好怀疑,是如何强大的心智才能让冷言诺一步一步走至如今,被璃王重伤,心碎离国,而今,前方路不可知,却还怀有身孕,她的姐姐要如何走下去。
圣宫每一代圣女都无女子最基本的生育功能,她知道,可是姐姐怀孕了,圣宫神台明日就要启动神台洗礼,可是她的姐姐怀着孩子,如何躲过百年神龙的探视,而如今,只有受得过神台,得洗礼,方才能使其真正入住圣宫,才能保她一隅之位。
上天待她何其公,又何其不公,在她最不适合之时偏偏赐予她这人世间最大的幸福,这老天,这鬼老天,为什么,为什么…。
“我,很好。”冷言诺三个字让宫月从思绪中回过神来。
宫月弯弯嘴角,笑得洒脱,她不能让人怀疑起来,她也知道姐姐瞒了所有人将这个事实告诉她是冒着多么大的风险。
紧张接着众人散去,长长仪队直向皇宫,群臣尽散。
原本有几位前去迎接的几位大臣还想说明心珠一事,可是见此,看了看烈皇的表情也没有言语,这烈国之事如何能瞒过皇了,想必皇上自有定夺。
远远的如雪似雕的宫殿沉浸在阳光下,白日里都似有袅袅雾气笼罩似不真切,上好的白玉铺造的地面闪耀着温润的光芒,一切都像是在熠熠生光,如明月珠辉却又彰显圣洁无垢。
长长的宽阔的玉石路板的尽头,冷言诺看着面前紧闭的红玉深门。
身旁将她带至此地的圣宫之人早已退去,而此处乃圣宫尊圣之殿,若无得宣见,断无人敢轻易进来。
殿里无人声传出来,冷言诺没有敲门,也没有推门,而是偏头看了看远方的天空,看天空里一群结伴而飞的极小的层层黑点,然后,视力由远及近,看着大殿的四周,古树参天,绿树成荫,红墙青瓦,处处别致清悠使人心境外平静,不似皇宫的奢华庄丽,却自有一股似仙又散静般的气息,风拂过,树叶沙沙轻响,却响不进自己的心。
“为什么不进来。”殿门未开,殿内飘出一道让人分不清年龄只觉是响在耳边又似盈绕在周身的气息。
冷言诺没有动,亦没有回答,微风拂过她青丝紫衣裙角,兰花百黛,海棠胜艳,群花逐艳中似嵌在风中的画,鲜妍中一抹青华绝代,卓绝中一线顾盼神飞,让远远候在一旁的圣婢们都只觉得多看一眼便是亵渎。
“为什么不进来?”声音再度传了出来。
冷言诺终于将眼神落在精雕细琢的殿门之上,看着那殿门两旁所刻的飞龙,声音轻而透着某种暗暗的压抑,“我怕推开这扇门之后告诉我一个残忍的现实。”
“…。”一时间寂静,殿内似有叹似无声,只隔了一扇殿门,却让人直觉压抑。
“丫头,进来吧。”声音起落脑海,却方冷言诺眼眶一下子湿润了个彻底,然后她抬手,轻轻推开门,沉重间又见轻松。
殿门打开,一丝阳光转了一遭,勾起殿内清风明玉,殿门又合上。
圣宫尊者目光落在冷言诺身上,长眉入鬓下,目光烔而有神中透着无比伦比的风彩,带起一丝暖,勾起一丝重。
冷言诺看着殿上首,倚在同一浅蓝色细纹软椅上斜斜原本应该是躺着此时看她进来起身坐着的银袍男子,端不分眉目,眼眸中经年流转间,似温和慈爱的岁月一步步将所有记忆拉回。
他授她武艺,教她轻功,是她自穿越而来就从悬崖边上爬起来的五岁小小女子见过的最好看的白光,那时他冲她笑得慈眉善目,白袍鼓荡。
她满是戒备,小心翼翼,装傻呆笨不让任何人怀疑,最后却也忍不住他无时无刻送来的如亲人般的温暖。
“袖渊来无影去无踪,无人得见其真颜,有谁知道他竟然就是圣宫尊者本人。”冷言诺向前走几步,思绪收起,眸光平静无一线波澜,声音更不见起伏,“我一直很奇怪师傅为什么要封住我身体另一半内力,而今我明白却又不太明白,师傅,你可以告诉我了吗?”
银袍男子起身,自玉阶之上一步步缓缓而下,每走一步,面上那精致看似年青紧致又无世事刻印的面上皮肤便微微老化,直至露出一张看似七十岁左右的脸,方才笑道,“我的徒儿我从来没有看错,只是,你不该回来的。”袖渊上前一步抚了抚冷言诺的手,面上神情有一丝感伤,“你终是猜到的,烈国圣女每一代在出生之时就会被封住宫穴而至今后不能生育,这是一个残忍的决定,想必你应该也查到,烈国每一代入圣宫的圣女,都无任何关于生她们的母后只字片语,母爱至大,那是因为她们对自己的女儿摊上那样终生孤清的命运而怨,对让她们失去女子本来的最博大的使命而心痛,所以,几乎每一代圣女的母妃都无疾而终。”袖渊语声很轻,此刻他以袖渊的面容神情语气出现在她的面前,早退去了圣宫尊者那看似三月雪,实则冰山寒的模样,威言退去,尽是仙风骨骨。
冷言诺看着袖渊听他继续道,“所以,这一代烈皇不想再重蹈覆辙,而且,圣宫在苗宗的倚撑之下日渐庞大,历来当权都不可能任一方势力坐大而无其管制,又恰巧那时,观天相与,此一代烈国第一女必定是毁天灭地,尽烈国国运之鬼星临世,所以…。”
“所以,烈皇出外,然后遇到了我的母亲,天慕丞相府懦弱无能的三姨娘,所以他,让她怀了孕,所以娘亲生我之日,我的好父亲趁机锁我宫房,让我终生不育,只为这一承受鬼星之运的第一女,远离烈国,受管他人膝下,再让我和我娘自生自灭,受那让人欺凌的日子。”冷言诺眸光眯起,说出不容置疑的事实。
“…。”袖渊没有答活。
“而师傅你……”冷言诺看着袖渊,“想必自我出生之日起就一直看着我吧。”
袖渊周身都似盈绕着一层光泽眸中一片沉寂,似乎也想到遥远之事,“是啊,就在我终于放心,觉得天命许也是被改变了,就要离开那日,却看到你眼睛里那一丝隐藏的,极细微的狡狭,我方才知道,天机之言,例无虚假。”
“又是一个天机之言,我不过一个小小女子,为何就因为那天机之言,就成了众人趋之若鹜,就逃不掉这与生俱来的命运呢?我若是能一手覆动这天下,双何至此刻落魄至此。”冷言诺心中极怒,“又何苦被朋友背板,被他赶离。”急言中,冷言诺顿觉心中难受,面色一白。
袖渊立刻扶住冷言诺,不待冷言诺反应,伸手把向冷言诺的脉搏,而冷言诺亦没有反对,这是她的师傅,教予她武功的师傅,如何能瞒得过他。
“你…。”袖渊不可置信的看着冷言诺,一张慈和的面上也是心惊胆然,“你…。”这位来无影去无踪令无数高手闻风丧胆的袖渊大师竟然第一次失了言语。
冷言诺看着袖渊,面色无豫,与袖渊的神情相比,恬静细柔,甚至从未有过的满足溢于面上。
“当年,我在烈皇对你实行锁宫之术之时作了一点手段,让他以为成功方才离去,在他离去之时,我用真气护住你,为了将你体内的锁宫之气引出,无奈又输入大量真气以求化解,没曾想,两股真气却相缠斗中融合了,你那时又刚出生,人儿那么小,外面被我用气定住的人又要醒来,那真气一时间又化解不得,我无法便用内力将你体内真气束缚在体内一角,只等你再大一些,看能否化解,谁知…。”
“谁知你那日出现之时,却发现那紧束的内力不止没有消散迹象,更有愈加严重趋势,而且那股真气随着我的成长,欲发旺盛之势,连师傅你也压制不住。”冷言诺接下袖渊的话,语气很是平静,仿佛早就笃定此事。
袖渊点点头,“当时只是不想你与别的女子不同,不想你将来不能…。虽然那样做也无疑于是饮鸠止渴,但是…。”
“所你教我的功法内含化气之势,所以那日我第一次为慕容晟睿趋寒毒之时,他明明身中寒毒,晕迷不醒却能吸尽我的功法,只因为他体内的寒毒也迫切得我内力化解。”
袖渊看着冷言诺,眼中不知该是赞赏还是忧愁,“可是,如今你必须拿掉肚子里的孩子。”
冷言诺倔强抬头,“不。”一个字,轻却重重的压上袖渊的心。
“那你只能死,我与烈皇的气息相融合当年若是一个成人必定能够化解,可是偏偏那时你不过才出生不过一个时辰的婴儿,那伤害日渐加深,你体内,原本控制的好并不会有事,可是你如今怀孕,宫位变大,那时引荡那一团真气,那你更是万劫不复,你这孩子能怀多久还不一定。”袖渊说话间认真的看着冷言诺此刻比任何时候要倔强的小脸,神情认真而严肃,“拿掉她,再想办法将那团真化去,你可以不死。”
冷言诺面色无丝毫变化,只是就这般怔怔看着袖渊,良久,看着袖渊道,“师傅,你可说亲手教养我成人,虽然你一年只来看我教我五次,可是却是我足够的温暖,我视你为父,远比那自私的烈皇,我纵然心狠无情,果断决绝,可是这一次,我不允许,我不允许任何人伤害我肚子里的孩子,她是我现在活下去的唯一希望,唯一的。”
袖渊一怔,殿内静寂,冷言诺那双明眸里一线无比坚定的雾光生生使得殿内玉雕精桌,雕花椅,繁复镂空纹饰都蒙上一层白洁的光。
“你会死。”袖渊再度开口,开口间却比方才失了一股执着。
半响,冷言诺声音道,“那就死吧。”轻却如流风响彻整个大殿。
袖渊与冷言诺对视,最终,袖渊偏了偏头,他承认,此生他第一次输了,输给一个女子的倔强。
当年,他做的到底是对还是错啊,这留传下来的古制啊。冷言诺从袖渊眸中看到那抹无奈,方才上前一把抱住袖渊,将头靠在袖渊的胸膛之上,“师傅,无论如何,尽人之力,能活多久,活多久。”话刚落,冷言诺便直觉胃里的一阵反胃,无冤无故的,与此同时身子也突然一软就要向地上栽去。
若不是袖渊手快,冷言诺就要与大地来个亲密的接触。
袖渊把着把上冷言诺的脉搏,良久,眉目深结,“你最近内力是不是大增?”
冷言诺点头。
“因为怀孕,你身体里原本被我用让内力封住的气息有着蠢蠢欲出之势,导至你内力大增,我担心……”袖渊声音里添上长长深深的愁,“你如今这般明白神台洗礼如何能过。”袖渊起身双手负后,面上尽是无奈深重。
“必须过。”冷言诺平复好心神,起身慢悠悠道。
袖渊回身看着冷言诺,“丫头,你是在拿命赌。”
冷言诺微笑,她甘之如饴,想到什么突然道,“我曾无意中看到宗子舒后肩之上有心形胎记,当时就觉得奇怪,也曾抓了她,想问出背后之人,如今想来,宗子舒之事是师傅你……”
袖渊眉宇间有些舒淡,“不过是个姻缘巧合,想着借她逃离众人视线,毕竟,圣女如何重要,如何不会引起旁人查思,原以为…。只是没曾想到,世事难料,人算不如天算。”
冷言诺突然想到南国那日,宗子舒为了在南木宸心中留下最好的位置以身为她挡箭,那箭如今想来,她自然早知是谁所放。
荣清音,姚静之。
“圣宫存在得太久了,师傅。”冷言诺突然开口,打破沉寂,“师傅是不是也觉得厌烦呢…。”
“姐姐,你在里面吗?”门口突然响起宫敲门的声音,与此同时,殿门被人从外面推开。
而殿门开之时,一旁的袖渊已经恢复了圣宫尊者那与世事绝绝,不分年龄的高洁模样。
“公主难道忘了圣宫的规矩。”圣宫尊者语气里微带不悦。
对于圣宫尊者的不悦宫月完全没感觉,上前一步,不着痕迹的隔开冷言诺与圣宫尊者,笑得一脸诡异,“又不是闯这一回,你那暗处的圣婢都见怪不怪,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你又何必在意,我难得到圣宫一叙,怎么的你老人家也该对我客气些不是。”说话间,宫月已经拉着冷言诺就要离开。
刚走到殿门口,宫月又回头看着圣宫尊者,“对了,尊者老头儿,我姐姐明日要上神台,我可把她看得比我的命还要重要,你若是出了什么幺蛾子,那我可以考虑考虑一把火将这圣宫烧了。”
“烧了才好。”圣宫尊者语气温淡。
宫月却坦然一笑,“好嘞。”话落,忙拉着冷言诺退出了殿门,快而稳的与冷言诺走出尊者的宫殿一路直行到了冷言诺所住的宫殿。
“姐姐,尊者与你说了什么,你小心着点儿,那老头儿也不是个省油的灯,还有你…。”宫月四下看了一眼,然后道,对着周围吩咐道,“从今日起,姐姐的宫殿里不需要人侍候,若有需要本公主会操心,你们能退的能撤的就通通出去吧。”
周围原本立在宫殿四处的圣婢们闻言,皆面面相觑,这…。
“月公主不觉得如此做显得我圣宫礼待不周吗,你身为一国公主,如此绌尊于贵的岂不是在变相说明我圣宫之人伺候得不好。”一旁长长廊道上繁枝错花中,青岚一袭青色衣裳,身后跟着五六个素衣丫鬟,观神色气息,武功都不弱。
“姐姐,你看…。”宫月朝冷言诺努努嘴,“一个圣侍都比你有像圣女呢。”
冷言诺却忍不住一笑,“她确实更像圣女。”
青岚此时正走过来,对着宫月与冷言诺笑笑,恍然根本未把她们二人方才之言听进耳里般,美眸微转,又道,“想来圣女已见过尊者,明日就要经受神台洗礼,到时会开启神龙台,神龙现身,为你加冠,不过…。”青岚微微挑眉,“能不能成功经受洗礼,就要看圣女能不能再度打破这个千百年的纪录了,毕竟,圣宫可从未让已嫁之人进入过,更怕论谈将来统领一宫的圣女。”。
“原来圣侍还这般能说会道,本宫都不知道呢,就是不知道圣使大人到底喜不喜欢你这类型的呢。”宫月撑着下巴语气满含讽刺。
“小姐。”此时寒霜与宛香方才在圣婢的带领之下走了进定数,方才冷言诺去见尊,她们自然不能进去,遂就在外面等候,如今才到冷言诺的宫殿,便又看到了那讨厌的存在。
青岚突然看着寒霜,“少宗主此时不是该好生呆在苗宗吗?”
“圣侍想必是说错了吧,我寒霜何时成了苗宗的少宗主,别人的一厢情愿,我可无能为力。”寒霜对于冷言诺有敌意之人都不待见,尤其是这个青岚。
青岚一怔,没曾想这个寒霜也这般伶牙俐齿,果然是有其主必有其仆,但是面上却依旧道,“圣女难道就要这般让堂堂苗宗少宗主日日候于你身边,这不是在变相的侮辱苗宗吗。”
“圣侍既然知我是少宗主,那为何见到却又不行礼呢。”寒霜觉得好笑。
青岚眸光瞬间阴狠的看着寒霜,的确,她虽是圣宫的圣侍,有着与众不同的地位,但是说到底也只是一圣侍,苗宗虽服于圣宫,可是苗宗少宗主还是能压死她几拔的,就好比,嫡出的再不受宠女儿也比她这庶出的儿子强很多一样的道理。
冷言诺看着寒霜与宛香还有宫月皆如母鸡护幼崽般的护在自己面前,而且一个个嘴不饶人,心中好笑,分明没有她出口的余地嘛,这三个啊……
冷言诺微微偏头,正好看到喘着气走进来的秋明,遂笑道,“秋明,以后我的每日膳食就交给你了。”
秋明一怔,然后点头,“好嘞,贵人放心。”
宫月细细看了眼秋明,看不出她到底哪里特别,何以值得冷言若这般信任,同样地寒霜也一样疑惑。
一旁宛香很是安静的呆在冷言诺身边,却一下子吸引了青岚的目光,眸底一抹疑惑,“她,好像…。”
“不必要的麻烦,想来圣侍自然知晓如何做。”冷言诺突然一语,一语出,已似在逐客。
青岚闻言,面色一怔,再度看了眼宛香,须臾露一抹了然之笑。
“圣侍可以退下了。”冷言诺再度再口逐客。
青岚却道,“我是圣宫圣侍,自然要随侍在圣女身边,哪里能当真远离,岂不是乱了圣宫规矩。”青岚明显显的拒绝。
“我害怕。”冷言诺明显显的示弱。
青岚眉峰微拧,你害怕,曾经名动天下的璃王妃,刚入烈国就能毁了明心珠,让朝中重臣吃憋的冷言诺会害怕?开玩笑的吧。
“宫月,我害怕。”冷言诺对着宫月很是认真的说着很不认真的话。
“姐姐别怕,那圣侍长得是丑了点,将就着看还是可以的,就是吃饭之时别想着啊。”宫月很是配合的抚抚冷言诺的背,一幅咱们将就凑合点吧的模样。
“是啊,小姐,眼不见为净,我们还是进殿休息吧。”寒霜很是机灵的扶着冷言诺进了殿内。
宛香与秋明紧随其后而入,忍笑忍得难受。
偌大的殿外,只剩下青岚与其身后五六名一直缄口不言的婢女立在风中有些瑟瑟的清廖。
冷言诺,我看我能得意多久,青岚面上尽是寒霜,都快化了这红瓦飞檐走龙浮风。
“圣侍,我们还要不要派人来这里伺候?”基身后站在最之前的婢女小心翼翼的上前开口请示。
青岚猛然回头,一刹间眼神冰冷,“圣女都说了不用,还伺候什么,全部退下。”
“是。”
怒气冲冲的青岚带着几名婢女终于离开了冷言诺所居的殿宇。
夜深人静,高耸入云层,与烈国皇宫自成对立格局融合在月色中仿似九重仙宫降临的圣殿染上一层轻雾云薄,美黛如丝。
冷言诺看着在此刻睡在自己身旁的宫月极为好笑,早知她这般紧张,她就不告诉她了,这下倒好,把秋明,宛香,寒霜一起赶出去,自己堂堂公主跑来当她的贴身丫鬟。
“姐姐你怎么不睡?”宫月眨巴眨巴眼睛,看着坐在床榻上看着自己的冷言诺一个鲤鱼打挺坐得笔直,“姐姐,你的肚子会不会…。”宫月托着下巴,满是好奇,姐姐的肚子里竟然有一个孩子,这是多么神奇的事情啊。
冷言诺看着宫月那幅想要摸又小心翼翼谨慎重的模样,好笑道,“你摸摸。”话落,执着宫月的手放在自己的小腹上。
宫月看了眼了眼四周,然后道,“有蓝枫守着,自然无人敢偷听。”话落,一双纤手轻轻的缓缓的落在冷言诺平坦的小腹上,那里温温的热热的平平的,当真就会有一个小生命的存在了吗,宫月心中说不出的高兴,我竟然就升辈份,我要做姑姑了。
“姐姐…。”只是嘴角的喜悦未上极一个等极,宫月便开始愁结起来,姐姐为何是现在呢,为什么偏偏是这个时候,“该死的慕容晟睿,下次看到他一定要把你打成猪头。”宫月说话间,另一手不自觉的握紧,仿佛慕容晟睿就在眼前一般。
窗外似乎起了一丝风飘过偌大的宫殿,如一抹暖息飘在四周,冷言诺心神一怔,一怔之下,捉住宫月的手,示意其禁声。
宫月刚想要说什么,下一刻便睡了过去。
与此同时,一个身影无声无息落在床榻边看着冷言诺。
冷言诺扶着倒在自己怀里的宫月,看着面前的人,面色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烈皇深夜入殿不知有何要事。”
“我是你的父皇。”烈无云看着冷言诺提醒道,自己的女儿竟然这般冷静的问他所来何事,他是该笑还是该赞他的女儿冷静如斯。
冷言诺却没有答话。
“你知道了自己的身世?”烈无云开口间眼中带着一抹深沉。
冷言诺将宫月安放在床榻上,轻柔的替其盖好被子方才道,“烈皇觉得我会不知道。”
“你是恨我当年那般做?还是在怨我没有早日将你迎回烈国?”
冷言诺看着烈无云,眉宇微抬,“我该恨吗,该怨吗?”
“你如今,当真就与天慕新皇决绝而立了?”烈无云走至一旁桌边坐下,自顾自的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前殿里夜明珠微亮,自屏风后折射而来,照此刻烈无云一言一举都看似轻火,都充满了属于王者的威仪凌然。
烈无云轻叹一口气,“是你自己不愿意回来,我早派人暗中接应你,你却不给自己留一点退路,天慕新皇乃是天煞孤星命,而你又…你与她在一起,注定不是你死便是他伤,你当初若是嫁给南木宸,我想必……”想必什么,烈无云没有说下去,只是眉宇间一缕愧疚之意落入冷言诺的眼中。
而且冷言诺自然注意到,烈皇在她面前是自称是我,是对她与那个纤弱的娘亲的歉疚吗。
“如今你既然已回圣宫,那你的使命就必当进行,明日神台洗礼,圣宫尊者将会昭唤守护烈国百年的神龙显迹,而你…。也端看天意了。”
“皇上不怕我乃鬼星之运,留在烈国颠覆烈国国运?”冷言诺挑眉。
烈无云却突然抚袖笑得和蔼,“你是我的女儿,如今就只是我的女儿。”话落,烈无云看向床榻一脸恬静睡得安稳的宫月轻声道,“没曾想你姐妹俩如此投缘,月儿一向酒脱不羁,任性不规,倒是听你的话。”
“斩不断的血缘无人可以拆分。”冷言诺淡淡答,但是言辞间对于烈无云的态度明显好了很多。
“来,我给你把把脉,看你的身体如何?”
冷言诺手一缩,退开烈无云的好意,声音清冷道,“我的身体我自己知道,就不劳皇上费心了,太晚了,我要睡了。”
烈无云的手僵在半空,半响轻而一笑,“你与你娘真不一样,你娘…。”
“你没有资格说我娘。”冷言诺瞬间被激起怒气,脑中突然闪过那个柔弱谦顺的女子面容,的确,她早从记忆中猜出,她娘当年在那一夜便爱上了烈国的皇上,这个传闻中风神俊逸,雅姿举举的男子,可是面前这个男了却伤了她一生。
烈无云退后一步,“你果然是有怨,也罢,是晚了,你周车劳顿,明日还要去神台,早些休息吧。”话落,再度深深看了眼冷言诺,烈无云方才一跃离去。
烈无云刚离开,空气中便落下一道蓝色身影,“他走了。”声音清调音平,自是蓝枫。
“放心吧,宫月只是被烈皇点了穴睡熟了。”冷言诺看着蓝枫面上出现的一丝叫做担忧的东西,解释道。
“小姐。”
“小姐。”
殿里又落下两道身影,自然是寒霜与宛香。
冷言诺抚抚额头,她如今反应又越来明显,这些家伙看得这么紧,照这样下去,也不知道能眶得了多久,可是,她却不能告诉他们,遂又有些无奈道,“你们都下去吧,我没事,一路赶来,你们也比不得我轻松,此是圣宫,就算有人对我不利,也不会在这里动手,况且,圣宫尊者也在圣殿呢,你们就别担心了,下去睡吧。”
几人互相看了看,这才退了下去。
……。
天慕行宫,一座沉浸在深雾中的宫殿里,姚静之着素白色宫装于院中,而她的肩头早已落下一层轻霜,在她的身后,一只手欲以落其肩头,却终是没有落下。
“这般晚,你倒是还没有回花府,不怕花老爷派人来绑你?”姚静之突然转身对着身后之人道。
花千尧没有答姚静之的话,反而道,“你自小心心念念的就是晟睿,如今,嫁于她,你可高兴。”
“你也可以嫁于她。”姚静之突然道,语声柔弱如风中残菊。
花千尧一愣,“你知道我是女子。”
姚静之突然自叹一笑,“我宁愿自己不知。”
花千尧此时依旧是男装之扮,那双潋滟的桃花眸里落进重重深雾,深结不化,“我们自小相识,我还以为你心仪的一直就是成王府世子成枫呢,没曾想…。”花千尧微勾了勾唇角,“倒是我看走眼了。”
“皇上如何了?”姚静之细眸里流过一丝波光,扯开话题。
花千尧也不再装,见四下无人,遂恢复了女子的声音,宛若天赖,“自那下雪之日被冷言诺一箭伤了肩胛骨之后,性情极度冷漠,让我几经错觉,面前的是玉无忧,而不是晟睿,可是他又不可能是玉无忧。”花千尧有些自嘲的笑笑,一笑之间竟女子独有的轻柔妩媚,在这浓雾月色中,满院牡丹更衬其国色天香。
“他很辛苦,层层布谋,终报母亲与寒霜之仇,想来,他于冷言诺还是有心的,只是奈何,她是烈国公主,还是烈火圣女,还当先出手…。”姚静之说话间看了眼花千尧,见其眸时只映满庭牡丹艳色,又道,“不过,终归,冷言诺在他征得天下之时出了出一臂力。”
花千尧轻色唇角,面上流光溢彩,“那不过是她应该做的,晟睿与我们自小就相识,他那样的人,又岂会为了一个女子而折腰,你可还记得那次他单闯箭门,仅凭七岁之年龄,便折杀了那箭门门主,然后收归箭门,八岁之时,于边境外对着南国皇上面不改色,还处变不惊的烧了人家五个粮仓,更使计让南国内讧,以如今的南皇上分身乏术,而……。”
“我累了。”姚静之突然打断花千尧的话,转身向殿内走去。
“你其实明明可以不做这般的选……。”大殿门开又合上,花千尧看着姚静之的背影,呐呐的落下最后一个字,“择。”
“娘娘,既然你说花公子是女子最是爱皇上,为何她对人你……”身旁丫鬟走上前来小心问道。
姚静之如雪般透净的面上牵起一抹微笑,“因为我本就是风中之菊,在苟延残喘罢了,即使,如今到得这个位置……。”
……。
冷言诺翻来覆去就是睡不着,看了眼身旁熟睡的宫月,良久,终于起身,抱着一床被子走向一旁靠窗的软榻。
“你这小东西,可真是会折腾人。”冷言诺忍着心中反胃的不舒服,边走边小声咕哝着,面上是柔柔的化不开的暖意。
“若是让人知道圣女在我圣宫圣殿无床可睡,那已不是损了我圣宫的名声。”一段声音而落,冷言诺转身,同时,手中一空,原来自己手中的被子已经被人给抢了去。
冷言诺看着圣使,下意识后退,这圣使武功之高,应该没听见她方才的低喃,可是这圣使真是讨人厌得紧,不是听宫月与寒霜说拒人于千里之外吗,常年不在圣宫吗,为什么她总感觉这厮就像是跟屁虫似的。
“圣命难道属虫的。”冷言诺也来了气,直接走过去夺过圣使手里的被子,径自向软榻上走去,“滚。”一个字,已经显出冷言诺的怒气。
圣使勾勾唇看着冷方诺,看着她朝软榻走去,眸子里多一丝笑意,“其实不用如此,你可以睡隔壁。”
“隔壁?”冷言诺看着圣使皱眉,这个圣命行事莫名其妙看不出目的,而此她方才一时间的心里之言,也未顾及的低喃出声,不知她有没有听到,是方才进来还是一早就到了,思及此,冷言诺的眸光也有些浅暗。
“圣使,诚如你所说,保护我是你的责任,那现在我不需要你的保护,如今夜深人,男女受受不亲,所以,请你,离我三尺之外,隔壁我没兴趣,也请你不要留在我身边,我,很不喜欢。”冷言诺语气里的厌恶那般明显的落在圣使的眼里。
“难怪慕容晟睿不要你,脾气古怪,不识好人心,确实难以招架。”圣使突然勾勾唇笑得一脸轻讽。
冷言诺心蓦的一痛,眼中一抹异色流过,却不过一瞬,平下心,将被子往软榻上一扔,道,“让谁招架谁来招架是我的意愿,何劳圣使多言,难道不能人道的人心理也已扭曲。”冷言诺这句话落,掌中一道掌风向直袭向圣使,圣使身姿微偏,那道掌风堪堪自圣使那紫玉鎏金面具上划过,于空中化为无形如风般消失。
冷言诺另一掌紧接而至,圣使身形却一闪,轻身一飘,雪白衣袍在空中散开一丝优美的弧度,转眼消失在殿内,大殿里又恢复寂静。
冷言诺看着殿内空寂,又看了眼床榻上汲然安睡的宫月,空气中若不是还有那温热干净的味道,冷言诺都怀疑刚才圣使有没有出现过。
这圣使…。
冷言诺上了软榻,躺下安睡,半响,她突然睁开眼睛,似乎,好像她方才的不舒服感经过这一折腾反倒淡下去了。
……。
第二日,天刚大亮,一丝晨曦之光刚洒进殿里,冷言诺便被宫月给叫了起来,“姐姐,今日要去神台,醒醒。”
冷言诺看着宫月,自己最近也太能睡,宫月都比她先醒,而且自己昨晚是如何睡着的,她竟然都不知道。
不多一会儿,秋明,宛香,还有寒霜都走了进来给冷言诺漱洗。
静岚带着数十句圣宫婢女也走了进来,请冷言诺移步去神台。
冷言诺走出圣殿之时,眸光里多了一丝灰暗。
一行人行过一柱香进间,冷言诺看着前方,正中间一个开阔的平台,平台之上一幅古木桌案,而其前方一大面正墙上,更刻着繁复的龙纹,周围精细梁柱之上更龙形雕刻围绕,直通云顶,望不见头,远远的便见威言圣洁之势扑天盖地而来。
神台左边是皇上携带皇子公主与一众朝臣,右边自是圣宫之人,个个面色严肃,思忖各异。
只是冷言诺的脚步却落在了一处,她看着随着烈无云身后走来身着一袭浅绿色繁古花纹宫装的女子,眸中一刹异色流过。
她……。
“姐姐,那是父皇前不久新立的清妃,最受父皇疼爱,是不是很像曾经天慕丞相府你的二妹妹。”一旁宫月出声为冷言诺解惑,“不过,不是,她是阳郡王的女儿,清郡主。”
清郡主?冷言诺看着那个女子,明媚如花,她是清郡主?世上有如此相似之人。
“这就是皇上遗留在天慕的女儿,果然长得水灵,气华自生。”一旁清妃已经由丫鬟扶着走了进来,对着冷言诺笑得如百花胜开,一脸温柔。
冷言诺看着清妃,半响,轻启唇瓣,“清妃好。”
“果然是个玲珑人儿,不愧是未来的圣宫之人,一会儿可就看神照如何显示了。”清妃微笑着与冷言诺妹寻常般的寒喧几句便走开去。
“请圣女上高台。”温厚如隔三月雪的声音自高台之上响起。
冷言诺看向高台,那里圣宫尊者独立于世,其身旁圣使紧挨着站着,自成一代风华。
“圣女请吧。”冷言诺身后,青岚对着冷言诺道。
冷言诺同样对着青岚笑得虚假,“你很期待。”
“自然期待。”青岚微微点头。
“那我可不能让你失望。”冷言诺说话间已经走上了高台,其身后,寒霜等人自不能上高台,慕容晟阳,蓝枫,与南郁北此刻都是远远站着,看着那一抹紫衣纤华缓步而上。
只是圣宫这边,苗宗二位长老目光一直紧盯着寒霜,似有话要说,可是寒霜却久不将目光与之对视。
与此同时,鸣钟击磬,乐声悠扬,台基上点起了檀香,烟雾缭绕,瞬间让人如置仙境。
宫月站在台阶之下,看着冷言诺,指尖紧握,她突然想到冷言诺昨日里对她说的话,如果…。
“奉天启,圣女女,得圣令,请照示。”圣宫尊者上前一步,举香过顶,上告苍天。
刹时的,突然电闪雷鸣,黑云翻滚,明明方才还好好的天气,突然一下子竟伴随着雷声轰击下来,如置黑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