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晚饭,朱昔时就拿着缝补好的内衫,朝盛子骏房间里走去。一进门,见他正在专心致志地研究药材,朱昔时不忍心打搅他,便在一边落座下来静心等待。
也不知等了多久,有些口渴的盛子骏转过身想给自己倒杯茶润润口,却惊然地发现朱昔时安安静静地坐在桌边。
“你什么时候来的?”
见盛子骏终于发现自己的存在,释然地笑了笑,回应到:“来了好一会儿了,见你研究药材挺投入的,就没忍心打搅你。”
若有所悟的点点,盛子骏心不在焉地拿起茶杯,正想给自己倒茶;又看见朱昔时一直在注视着自己的举动,连忙尴尬地问了句:“要不要喝杯茶?!”
“不用。”似乎察觉到气氛间的微妙变化,朱昔时灵机一转,将面前缝补好的内衫朝盛子骏面前递近了些,缓缓说到:“你的内衫我给你补好了,你看看怎么样。”
囫囵地咽了口热茶,烫的盛子骏小舌头直打结。慌手慌脚地拿过自己的内衫展开一看,先前撕掉的左衣角已经用块颜色相近的布料填充上;而在新旧布料衔接处,朱昔时竟然用了些彩线将那痕迹绣成了几枝青竹,不但掩盖了补丁的丑陋,而且比内衫没破之前还显得有花样,高雅着。
顿时盛子骏那惊讶的脸上,显出了满意之色。
“看不出你倒是挺心灵手巧的。你怎么知道我喜欢竹子?”
“这有什么难的。平日你不是老装的一本正经,济世为怀的样子,稍稍有脑子的人都猜得到你喜欢竹的高洁。”
话虽说得圆滑,可朱昔时在看见盛子骏那满意的笑容后,心中那份忐忑才骤然间消停下来。平日里见他虽大大咧咧的。可骨子却是个挑剔十足的主,真怕自己这擅作主张惹他不高兴。
“哥哥我重来不需要装腔作势,而是与生俱来骨子里散发出来的高尚气质,是你不懂欣赏。”
“臭美吧你。”不屑地哼了一声,朱昔时嘴角的笑意倒是不见散去,变得越发灿烂起来。
“药按时吃没?”
“吃过啦,谢谢鸡爷关心。”
见盛子骏起了鸡婆的性子。朱昔时口吻间就有点不耐起来:“都是你太小题大做!我又不是什么赫赫有名的人物。不过就是烧了一回,就连累牛叔牛婶儿一家子忙前忙后的为我抓药、熬药,让我真越来越没脸在他们家呆了。”
“哟哟哟。你脸儿看着挺大的,羞耻心竟然这么薄,怪哉。”
“你才是大脸怪!懒得和你贫嘴费劲。既然鸡爷对我的手艺满意,那我也了件心事。告辞。你好坐不送!”
“唉唉唉,你等等。我话还没说完呢!”
见满脸不悦的朱昔时起身要走,盛子骏慌忙上前拦住了去路,神情挺着急的。
“怎么,鸡爷还有什么事情吩咐小女子的?!”
“你这丫头吃火药长大的不成。满嘴的刺头不饶人。我想说反正这两天你在牛叔家养着,暂时不用做体能训练,不如明天陪我到镇子上逛逛。溜达溜达如何?”
犹疑的目光来回打量了盛子骏好几遍,朱昔时还真猜不出他心中打什么小算盘。你说他盛子骏一把年纪的。又走南闯北这么多年了,什么场面没见过,还稀罕逛个小小的集镇?显然有些说不通。
“还小啊你,没事跑镇上干什么?凑热闹啊。”
盛子骏一被问起这事情来,倒是有些二愣子地挠起头了,笑得颇为尴尬。
“我啊是想请祖奶奶你帮我个小忙。再过半个月就是我师父六十大寿,我这做徒儿的自然要给他老人家好生贺一贺了;只是我向来对繁文缛节上的事情不在行,看你平时鬼点子挺多的,所以想请你帮我合计合计送什么寿礼。”
“你挺有孝心的嘛,鸡爷。你师父真没白疼你。”
一听是这个缘故,朱昔时立马露出了笑脸子,连忙勾搭上他的肩膀夸赞起来。盛子骏嘟着小嘴,有点不好意思地撇过头,和朱昔时计较着。
“你还没给话呢,到底是帮还是不帮?”
“帮,自然要帮!鸡爷交代的事情,就是赴汤蹈火我朱昔时也在所不辞帮到底。”
见朱昔时爽快的答应了,盛子骏的心情立马大好,也不分你我的反勾肩搭背上朱昔时,乐悠悠地摇晃起来。
“爽快朱昔时,还是这个时候的你最可爱!”
“切,看你这贼贱贼贱的小样。”
......
第二天一大早,两人用过早膳就出发朝十里外的陵阳镇出发;一路上不乏打打闹闹,嘻嘻哈哈的,看得出两人的心情和这明朗的天气一般愉悦。
“对了鸡爷,你还没说你师傅平日里有什么喜好?有了眉目,我们才好依葫芦画瓢借鉴借鉴。”
说到了正经事,盛子骏也收起了嬉闹模样,认真地考究起这个问题来。
“要说我师父有什么喜好,我还真一时说不上来呢。”
“你看你这做徒儿的,连师父平时喜欢什么都没个底,我要是你师父心都寒了。”
“这也不能怪我啊!!”一听朱昔时言语间对自己有批评,盛子骏顿时间就露出了不高兴,急忙反驳到:“我师父百里圣这人,行事作风一向乖张孤僻。每每有来外人来‘金焱谷’求医的,全都是依照师父的脾气来决定救与不救;若遇上投缘的,即使分文不取,师父也必定倾力相救,而若是不合他老人家意的,就是捧着金山银山跪在他面前,他老人家也不会动一根手指头。所以江湖上才给他老人家起了个‘鬼医’的绰号。”
这么说来,这位如华佗在世的“鬼医”百里圣,倒是有点难揣摩。朱昔时暗自琢磨了一会儿,又随口问上身旁的盛子骏。
“你师父脾气如此古怪,那当初他为什么会收你为徒呢?”
“大概是投缘吧。我五岁那年得了一场怪病,家里寻访了各地名医都不见起色;正在我性命垂危之际,家父抱着姑且一试的心态将我送到了金焱谷求师父医治。当时师父看了看我的病情,只对家父说了一句话,说若家父肯割爱,将我留着金焱谷陪他老人家十年,他就替我医治。家父深知师父的脾性古怪,情急之下为了保全我的性命,只好答应了师父的要求。就这样我便活了下来,还成了师父的关门弟子。”
说起这些过往,盛子骏也是一脸感概,若不是师父的一时兴起,想必就没有如今风光无限,人人称道的盛子骏了。
“鸡爷,你师父就你一个徒儿么?”
“是啊,师父虽然在外人眼中看起来极其古怪难揣摩,可对我是极好的。不仅将他一身本领倾囊相授,而且在我居住在金焱谷这十年里,也是如父般对我呵护备至。”
虽然是一句过往岁月的无声感概,可听在朱昔时耳中却是颇有深意,快速地开动起脑筋,朱昔时立马急切的问到盛子骏。
“那你师父可曾娶亲?”
“有。”盛子骏略略地回忆了下,便肯定地回答上朱昔时:“我师母在我进金焱谷之前,就已经不再了好多年。师父是个挺专情的人,曾在一次酒后失言中我才得知,师父曾有个儿子,后来没长成人就夭折了;师母好像也是因为承受不住丧子之痛,早早的过世了。记得小时候,师父莫名其妙的抱着我,神色悲戚地直叫我‘唤儿、唤儿’,现在想想师父应该也是念子心切,才会把我当做这位早早夭折的师兄对待。”
“这就对了!鸡爷你还真是个只知行医济世,不知人情何故的傻木头。”
见突然豁然开朗的朱昔时,这般无情地调侃上他不谐世事,挺不高兴地回嘴:“我怎么不知人情何故了,你倒是说说。”
朱昔时没多跟盛子骏客气,径直在他脑袋瓜子上敲上一剂,提醒到他:“傻木头还不开窍,你师父是把你当做亲生儿子来调教,还看不出来么?”
“这还用得着你说。我早明白的事情了,哪又怎样?”
“所以说你这木鱼,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了。你师父既然把你当做亲生儿子般教养,那你说说,天下间为人父母的,最希望看见子女什么?”
“看见什么?!”
木鱼啊木鱼,朱昔时话都递到了嘴边,盛子骏还是一副傻头傻脑的样子反应不过来,自然朱昔时有气急了。
“笨蛋你个鸡,自然是看到子女成家立业,儿孙满堂了!你真是笨得有盐有味了。”
“哈?!”
闷声声的诧叹到,盛子骏愣劲十足地瞅着朱昔时不知说什么,而她却继续将调侃进行到底。
“我看啊,你就别费什么心思寻什么礼物了。赶紧找个好姑娘带回金焱谷一同为你师父祝寿,我想天底下没有比这份大礼更合适的了。”
不知是这主意太馊,还是盛子骏那木鱼脑袋此时反应太灵光,脑子里突然闪现出一个人来,吓得他连连摆手否决到。
“不行不行,绝对不行!要是把她带回去,不如现在一刀了结了我算了!!”
她?哪个她?!朱昔时的猪鼻子一下子就闻见了味。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