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日,炎炎。
临安城如整个甩了个火炉子中熔炼般,日头下匆匆而过的行人都耷拉着脑袋,无精打采的。而这富丽华贵的宫府门前,一身兰花素纱裙的朱昔时手提食盒,巍然不屈地静候着。
“你怎么还在这里?!不是告诉你了么,我家家主是不会见你的,你这人怎么还不死心。”
刚从宫府中走出的管家宫和,一见朱昔时还直挺挺地站在大门前,脸色不觉见变得不耐烦。
“劳烦大哥通融通融代为禀报一声,说‘蜕蝶医馆’医女小时登门向宫大少爷谢罪,恳请赐见。”
面对声色俱厉的宫和,朱昔时不见急怒之色,眉眼间反而有了淡淡的松缓。回想起第一天到这宫府的情景,当自己表明了来意后,这宫家管事大骂一通不说,还将自己精心准备的食盒给扔到了大街上;相比如今宫和的语气不耐,还算是客气的。
“我家家主岂是你说见就见得着的?劝你还是别浪费时间在我们宫府外瞎耗,赶紧走人!”
“既然宫大少爷诸事繁忙,那小女子唯有耐心等候,直到他愿意见我一面。”
“你这姑娘怎么这般死皮赖脸的?说了不见就是不见,我们家主也不稀罕你什么道歉!”
天气本就燥热,一见这朱昔时根本听不进好言,这宫和也是怒火冲头口气蛮横起来。
“大哥既然不愿为小女子通报,那还是请回吧,天气热,莫因小女子上了心火。”
朱昔时自知亏欠的是那宫逸涵,又不是这借题发挥的宫府管事。也不想和他多做口舌之争,继续凝神静气地站在宫府门前,等待宫逸涵放下心中芥蒂。
“你......!!”
看着油盐不进的朱昔时,宫和一张包子脸也是涨得通红,虽对朱昔时的所作所为多有愤懑,可还是拿她无可奈何。谁叫他家主子心善,不计较她之前一干恶行呢?撒气的甩甩袖子。又恶狠狠地补上一句。
“恬不知耻的女人。你愿意等就等,总之我们宫府中没人会愿意为你通报主子的!”
瞧着撒完火拂袖而去的宫和,朱昔时眉眼间又浮现出了些疲倦之色。微微扭动了下自己有点僵硬的身体,还是小叹了口气继续坚持下去。
又这样耐着酷热在宫府门前等了半个多时辰,久站的朱昔时正用手紧拧着大腿提神,突然间就听见身后一声疾呼。
“师娘。不好了师娘!”
老熟悉的声音,一脸细汗的朱昔时回头一瞧。就看见气喘吁吁的福禄朝自己疾奔而来,疲惫的朱昔时脸上也泛起了惊疑之色。
“福禄,你怎么出来了?出什么事了。”
一把扶住险些跌倒的福禄,他也是乱吞一口唾沫。气息紊乱地急回答到。
“医馆里来了好几个人找茬,师父他一个人应付着,快顶不住了!师娘。赶紧随福禄回去瞧瞧。”
找茬?!听福禄这么一说,朱昔时脸色也是骤然变了一圈阴晴。哪个狗崽子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在她的“蜕蝶医馆”中滋事捣乱?立马又追问起了福禄详细。
“福禄你别慌,可知道对方是什么来头么?”
“不太清楚。是几个老气横秋的中年人,一进咱们的医馆口气相当的不客气,好像说他们是......是什么‘杏林医会’的人。”
一听“杏林医会”几个字,朱昔时心中顿时有点眉目了,原来是他们这些老不休在挑唆事端。
这“杏林医会”倒不是什么地痞流丨氓之类地头蛇,听闻这“杏林医会”原先是由一位德高望重的老御医组建,主在悬壶济世,经验交流为本而创立;经过几载发展长大,倒是在医者这个圈子里小有名气,而临安城不少叫得出名堂的医馆管事,都是这“杏林医会”的成员之一。
只不过如今这“杏林医会”早已变味,个个都是打着欺世盗名的头衔,通过笼络关系来扩大自己医馆的利益。朱昔时和盛子骏的“蜕蝶医馆”最近在临安城中风头正盛,所谓树大招风,肯定被他们视为眼中钉了。要知道,这些人在自身利益前决定不会心慈手软,必定想尽千万百计将他们赶出临安。
虽然跟宫逸涵冰释前嫌固然重要,可事有轻重缓急,朱昔时自然不放心盛子骏一个人面对那些刁钻的老不休,当机立断做出了决定。
“福禄稍等,师娘交代一句便和你回去。”
安定了慌张的福禄,朱昔时立马提着食盒朝宫家大门迈进了几步,对着那看门的小厮招呼了一句。
“大哥,小女子家中有急事,就不便再多叨扰贵府。只是这食盒若能通融,请大哥代为转交给你家家主,就说是小女子微薄的一点心意,明日必再登门向宫大少爷请罪。”
“烦不烦你?!赶紧走,早看你不顺眼了!东西也别留了,喂我家狗儿都不吃!”
“你说什么来着!”
突然见那小厮无礼于朱昔时,旁边的福禄倏然就来气了,正欲上前帮忙却被朱昔时拉住了。
“福禄,不得无礼。食盒我放在这里了,若不满意,明日小女子再做新的送来。告辞。”
表明自己的心意后,朱昔时也不再留恋地牵起福禄,朝回医馆的路折回。这小厮正想上前一脚踹翻朱昔时放下的食盒,可不想旁边突然想起了一声急促的疾呼,说家主回府了,立马又恭恭敬敬地立在门前准备迎接。
前脚朱昔时刚走,宫逸涵、赵真元还有洛知秋就相续下了马车,三位俊朗公子哥手持玉扇,谈笑风生地朝宫逸涵的府邸走去。
“小的宫和见过家主。荣王爷金安,洛公子金安。”
听到家主归府,宫和连忙急急忙忙地迎出府门。恭敬有礼地招呼了三位翩翩佳郎。而一直不见怎么笑的宫逸涵,只是淡然地转过头来,向宫和吩咐。
“赶紧命人把‘碧水阁’布置好,再把我新得来那把‘虞琴’送过来。”
“是家主。”
得命的宫和正准备退身,一旁和赵真元谈笑的洛知秋突然一眼就扫见了地上的食盒,也是有点好奇的问上一句。
“二弟,这里怎么会有个食盒?”
经洛知秋一点。其他在场的下人脸色骤然就变了一圈。而宫和立马意识到那食盒是什么,又躬身请罪到。
“是小的一时疏忽,扰了主子们的雅兴。你们还愣着做什么?赶紧把这碍眼之物处理掉!”
“有谁来过?”
面对宫和的慌张。宫逸涵面色不见多大波动,只是平静地问到。深知主子的脾气,宫和也不敢多有隐瞒立马回禀到。
“就是那位打伤家主的姑娘。”
一听“姑娘”二字,一手执着青玉桃花扇的赵真元似乎发现什么天大的了不得。俊颜间莫名显出喜色,连忙凑上前打趣到宫逸涵。
“姑娘?!哟。想不到二哥这冷面郎君也有开窍的时候。宫和,那姑娘长得漂亮吗?”
知道赵真元性格爱闹,不急不恼的宫逸涵回手一收就合起了自己的纸扇,“铛”的一声敲在赵真元脑门上。继续问到宫和。
“她这些日子都有来吗?”
“都......都有来。”
断不敢隐瞒的宫和立马回答到,身子躬得更加谦卑了,而宫逸涵的脸色也越发冷起来。感觉外面酷热的暑气都不能融化他脸上的冰冷。
“那为何不见有人通报于我?”
宫逸涵声音陡然转厉,被吓住的宫和神色一失。“咚”一声就跪伏在他面前解释到。
“请家主息怒!小的们也是替家主不平。那姑娘做出如此越矩的事情来,所以小的才会......”
“所以你才会擅作主张,把她给打发了。”
“家主明鉴!小的纵然有千万颗胆子,也不敢拂逆了主子的意思!”
抹着自己刚被宫逸涵敲疼的脑门,赵真元笑盈盈地凑上前来替宫和解围到。
“好啦二哥,我和大哥来你府上,是听大哥这位大才子为抚琴解闷的,不是来看你把宫家管理多井然有序的。老是摆着一副冷冰冰的脸子,二哥你不累吗?!”
似乎打趣之心意犹未尽,赵真元又转过头征询上一旁的洛知秋:“大哥,你说二哥这遭反常之举,是不是真看上那姑娘了?!看来,还是脾气彪悍的姑娘才治得住二哥这样冷情的男子。对了宫和,悄悄告诉本王是哪家闺秀,居然敢揍我们的宫二哥,胆子真是不一般的大啊!回头我和大哥好帮你家主子参谋参谋,免得日后这宫家主母成了个母老虎,那就不得了了。”
说起宫逸涵被揍一事,他们几个兄弟也是挺震惊的;尤其是听说还是被给不会武功的姑娘给算计了,赵真元和楚沣两个真是觉得太阳打西边出来,太不可思议了!好奇这事情的原委之余,心痒痒地更想见识下是何等巾帼女子,能把宫逸涵这精明主给治了。
“三弟,你唠唠叨叨一大堆,口不渴吗?”
在赵真元说得乐哉之时,冷不丁甩出一句刻板,便翩然地朝自己府中走去,不再多做唇舌之争。
“好了三弟,逸涵的脾气你又不是不了解。他若是想说的,自然会对我们几个有所交代;走,我们还是赶紧去见识下二弟那把‘虞琴’。”
好不容易抓住机会逗趣一番宫逸涵,没想到还是这般没劲,耸了耸肩,似乎挺不甘心的朝地上跪着的宫和吩咐到。
“食盒别扔了,送进来给你家主子尝尝。姑娘好不好,厨艺可是一大考验项。”
说着,赵真元就拂着青玉桃花扇,春风得意地跟着洛知秋进了宫府。
而跪伏在地上的宫和一抬起头,满脸都是错愕的神色......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