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晚饭时,徐岳楼把周家躲躲闪闪的邀请说了下。依着她的意思,就算是拒绝,也得亲自去一趟,这样才能保持良好的邻里关系。
孟大鹏累得半死,见徐岳楼没直接说要去他家做帮工,便挥手道:“不想去就不用去,让你姑姑陪你去说下。”
徐氏一窒,那周家就俩汉子,用月娘就够不靠谱的了,还让她一个妇道人家去谈?刚要说道几句,但见孟大鹏猫着腰,尽管疲惫却似饿死鬼似的啃着窝窝头,只得把责备之语咽了回去。起身去了寻了一小坛酒来,递给孟大鹏。
“喝了吧,解解乏。”
孟大鹏早就闻到酒味了,喜滋滋地接过来,咂砸嘴喝了起来。
徐氏又道:“大婶子那里后日能帮咱家整地,你就能轻松点了。
孟大鹏打了个饱嗝,吐出一股劣质酒味,皱眉道:“你又去孟去肉家了?许了他家啥好处?”
孟大鹏口中的“孟去肉”,说起来还是五服内的亲戚。在这普遍人丁单薄的年代,他家单儿子就五人,还有两个闺女。早年养活这七个子女,其中辛苦程度不言而喻。他家困难时,没遇到好心人相帮,待他们熬过来后,又怎会去好心帮助别人?他家现在有着大把的劳动力,那是众人眼中的香饽饽,但谁家有活让他们帮,他们出价必然很高,让对方去层皮那就是轻得,一般都得割点肉下来,因此得了外号“孟去肉”。
徐氏得意道:“现在哪里还用许好处?谁不盯着咱家小文看!”
孟大鹏闻言嘿嘿傻笑。当初累死累活攒钱,不就图今日吗?
徐岳楼深呼吸一口,徐氏已经五日没在家了,一定是同别人做了什么交易,才换得孟去肉的承诺。算了,给人打工就打工吧!“舅舅姑姑,我猜周家活不重不说,给的工钱一定少不了。”
云娘道:“你要去?当时我看你的表情,好像太想去啊!”
噗!这绝对是个猪一样的队友!亲爹亲妈多辛苦,你没看到嘛!呼,只能看自己神一样的发挥了:“为什么不去?在家里干呆着,我都快呆出病了!我那时越是表现的很想去,周家是做惯买卖的,要给我压价怎么办?”
别的还好,“在家憋出病”这话说到云娘心坎里了。以前没出过门就罢了,现在知道外面世界那么大,她也想去看看、走一走。
“带我一起呗?”
徐岳楼没说话呢,徐氏斥责道:“带你干嘛?人家要认字的,你认字吗?那会儿,小文教一个也是教,教俩也是教,你就是不学,别人家闺女想学还学不到呢……”
眼瞅着徐氏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孟大鹏因为今儿得机会喝了点酒,不好意思开口,徐岳楼只得自己道:“姑姑,大姐姐是觉得自己没我聪明才不学的。其实吧,没我聪明,我学一百个,你学十个也行啊!”
被亲娘说云娘无可奈何,徐岳楼说了这么气人的话,她如何忍得:“谁说我不聪明的!你认一百个,我一定认二百个给你看!”
被挑衅的徐岳楼,慢悠悠地喝完了最后一口玉米粥,鼓励道:“恩,你加油!”而后对徐氏道:“姑姑,你的意思是同意我去是吗?你和舅舅同意的话,剩下的我自己来就行。”
孟大鹏只一句:“家里不用你挣钱的。”
徐岳楼笑道:“我知道,我是觉得在家里没事做,憋得慌。”
饭后,徐岳楼便要去周家,孟大鹏觉得急了点,徐氏却道:“去吧,我陪你去。”
眼下已是二月下半月,没有月光,好在元宵佳节后,吴水仿照花灯做了几个灯笼,照明用的挺方便,送了个过来,姑侄俩相携而去。
仍有些小寒的冬夜,徐氏温柔的嗓音传来:“月娘,姑姑知道瞒不过你,也不瞒你。我帮你大奶奶家做十天杂活,他家出俩人帮咱家干半天,你舅舅能少干三天。我这十天,也就值了。”
徐岳楼同样温声道:“恩。我不记得娘离开的原因,但是肯定是因为没钱;没有钱我爹饿死了,我成了死过一次的人。这就是现实,我们不能没有钱的现实。给人帮工,不一定会受什么委屈。即使受了点委屈,跟活下去相比,也值了。”
黑夜中,徐氏握紧了徐岳楼的小手,有些激动道:“好孩子!但你要记住,有些委屈受不得!”
“恩,我知道,不与人为妾!”徐岳楼心理补充道,还有不与人共事一夫。
周家的事很简单。周家第一任账房见周海不识字,家里缺钱时坑了周海一笔钱。周海凭着记忆知道有问题,便同那账房掰扯,无奈账房不承认,周海便报了官。
公堂之上,周海把店里的生意一笔又一笔的全说了下来,细到几文钱都说了。震惊全场之余,恰巧有笔十贯五百六十文的买主在,两方印证下,账房把六十文改成了四十文。眼见情况演变成如此,账房只得认账,并抱怨道:“你一个家产快千贯的人,我不过拿了一贯钱都报关,至于吗!”
咳咳,周海报官,给了衙役的小费就花了五百文。对他来说,不在于钱多钱少,而在于他被坑了。因这事,他一面供养儿子读书认字,一面让儿子当个兼职账房。几年下来,那当教书先生说周阳有天赋,不参加科举浪费了。周海心动,毅然拿出半份家产打通各个环节,混了个孟家庄的农家凭证。
接下来的生活,种地这点收益他有点看不上,做买卖又不能明着来。这时,已过世的妻弟找上们来,说他缘依做个挂名的老板,但要二成利钱。这几乎等于抢劫的做法,周海只得认下,并安慰自己,这钱也没给外人。
周阳新年起,已在孟夫子这里混推荐名额了。周海依旧像以前那般日日在外奔波,店铺生意却差了好多。他觉得凭借自己在外面的努力,收益得多一半这样,但又拿不出证据。
徐岳楼听到这,问道:“周伯是想像以前那样揭发账房吗?”
周海端方国字脸外旁边一扭,道:“不!我觉得这事是阿阳舅舅做的,既想顾全亲戚颜面,又想全得那两间铺子。亏得我留了一手,一直拖着没去衙门那里过户!”
“那周伯要我做什么?”
周海咬牙道:“我不做了!但是,得把这没的钱找回来!”
徐岳楼想了想,道:“周伯若是不舍得把铺子关了,就把店铺放我名下?咱们能多做一天是一天,你放心,我只取工钱。”
一屋子人,包括徐氏在内讶然!这连妻弟都不放心的事,到你这,怎么让人放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