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凌依低着头没有说话,也没有理会贺王。他对自己所造成的伤害,崔凌依想她这辈子都不会忘记,这本就是他该得到的报应。
见崔凌依并不理会自己,贺王也丝毫不在意,只是笑了笑,自顾自道:“凌依,你说,为什么他苏毓就可以得到你的心,而我却不可以呢?我本就是这么爱你,丝毫不逊于苏毓。”
“是,你并不比苏毓差,但是我崔凌依一不甘为人妾,二不愿嫁心狠手辣之人。苏毓他不会伤害我,我想,如果当初我选择的是你而不是苏毓,他也必定不会像你一样为了得到我而手段用尽。”崔凌依转头看着贺王,眼中满是恨意。
苏毓入狱的这段日子对于崔凌依而言每一天都是噩梦,她一点也不想想起那段回忆,那是她这辈子最大的耻辱。
听见崔凌依的话,贺王摇了摇头,脸上满是自嘲:“凌依,你什么都不用说,我知道,就算我变得和苏毓一样好,你也永远不会选择我。但是做这些事,我并不后悔,昨晚是我这辈子最美好的时光。”
“你闭嘴!”一听到贺王提昨晚的事,崔凌依就像崩溃了般,大声吼了出来,“像你这样机关算尽坏事做绝的人,有什么资格得到幸福!”
“没有资格?我是没有资格,但是他苏毓又有什么资格!”一看崔凌依失控了,贺王也变了脸色。
“逆子!这朝堂之上岂是你能撒野的地方!”见贺王不仅没有认错的意思,反而还越加得寸进尺了起来,皇上厉声打断了二人的争吵。
贺王转头看向皇上,眼中渐渐泛红,贺王的声音也带上了哭腔:“父皇,您知道我为什么会成这般模样吗?从小到大你就喜欢平王和齐王,觉得他们有王者之风范,所有的皇子中就我最无能,从小到大,您有哪一天是关心过我的?我不过是不争不夺,不在您面前刻意表现自己,这样也错了吗?”
“好,既然如此,那么我就努力变成您想要的模样,开始算计,开始利用各种手段去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但是又怎么样呢?您终究还是不喜欢我,只因为我利用手段想争取的不是地位,而是一个女人,对吗?”贺王就这么直直盯着皇上的眼睛,丝毫不避讳,似乎想从他的眼睛里看出一丝愧疚的神情。
但是贺王错了,皇上终究是皇上,不会向任何人屈服。
“逆子,你做错了事还敢狡辩!来人!将……”
“不用了!”皇上话还未说完,便被贺王厉声打断了。不知何时,贺王竟从身上拿出了一把匕首,直直对着自己的脖子,“父皇,儿臣自知罪孽深重,不麻烦您了,儿臣自我了断。”
“你想做什么!”所有人都被贺王的举动吓了一跳,皇上站了起来,看向贺王的眼睛里满是震惊。
似乎没有听见皇上的话,贺王转头看着崔凌依,微微一笑,如同三月的春风:“凌依,我这辈子最美好的事,便是认识了你,但是我这辈子最遗憾的事,是没有得到你。我知道你恨我,你恨我也好,至少能永远记得我,这样便够了。”
“你把匕首放下,只要你改过自新,我是不会恨你的。”崔凌依也被贺王的样子吓住了,试图说些什么来打破他自杀的打算。
贺王摇摇头,柔声道:“不用了,错了就是错了,只要做错了事,就要接受惩罚。我害你受的苦,今日便用我这条命来偿还。只是,若有下辈子,凌依,我希望你最先遇上的人是我,而最先爱上的人,也不再是旁人……”语罢,手起刀落。
崔凌依睁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人渐渐倒在地上,鲜血从他的心脏不断流了出来,很快染红了他的衣服,顺着他的身躯流淌到了地上,像一条河流一般,延绵不绝……
崔凌依只记得贺王闭上眼睛之前,眼里满满的都是不舍。她知道他在不舍什么,不留恋尘世,不留恋富贵,唯独留恋眼前的人……
崔凌依从来没想过要害死贺王,从头到尾,她不过是想让他受到应得的惩罚罢了。这一切来的有些突然,崔凌依看着眼前贺王的尸体,脑子里一片空白,一时忘了反应。
很快就有人上来拖走了贺王的尸体,像拖着一块石头一般,毫不留情。鲜血染红了大殿,铺成了一条鲜红的血路……
崔凌依看着地上的血,只觉得突然有些头晕,接着便双腿一软倒了下去,失去了所有的知觉……
……
醒来的时候是在自己的房里,看着眼前熟悉的环境,崔凌依猛地坐了起来,觉得就像做梦一般。
听见动静,绿璎急忙进了屋,笑道:“小姐,你总算醒过来了。”
“苏毓呢?”下意识地,崔凌依一把抓住绿璎的手,焦急地问道。
“放心吧小姐,王爷已经回来了,只是有些皮外伤,大夫给开了药,让他好好休息一段时日。”绿璎拍了拍崔凌依的手背,安慰她道。
听见绿璎的话,崔凌依这才松了一口气,之前的所有画面重新在脑海中浮现了出来,贺王的自杀,满地的鲜血……
“绿璎,贺王死了吗?”
“死了,小姐放心,以后再也没有人来纠缠小姐了。”以为崔凌依是还在害怕贺王的威胁,绿璎急忙道。
听见绿璎肯定的回答,崔凌依眼眶一热,问道:“他埋在哪儿的,你知道吗?”
绿璎皱了皱眉头,道:“小姐问这个做什么?绿璎不太清楚,只知道皇上下令将贺王从王族的族谱上去了名,也让人把贺王府给一把火烧了,至于贺王的尸体,好像是随便埋在了一处荒山之中,至于位置恐怕是没有人能找得到的了。”
崔凌依叹了口气,满心悲哀。帝王就是帝王,虽然是自己的儿子,他也毫不留情。但是正因为是帝王,所以更是要严谨,不能有半分私情。
当初本没有想要害贺王的性命,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没想到到头来,贺王终归是死了。崔凌依抬起自己的双手,不住地翻看着,她知道自己的这双手上,恐怕又拉上了一条人命了……
贺王府没了,贺王在这个世界上的所有联系也没有了,也许再过几十年,便再也没人会记得有这么一个人。这便是这个世界,这便是人心。
“贺王妃呢?皇上有没有牵连到她?”崔凌依问道。
绿璎摇了摇头,道:“本来皇上是要治她的罪的,可是还没等到抓她,贺王妃一听到贺王死了,便疯了,最后也跳进贺王府的水井里淹死了。那些下人们都是些胆小怕事之徒,逃的逃,贺王府现在早就化作一片废墟了。”
“贺王妃死前,可有说什么话?”想起那个可怜的女子,崔凌依的心中就是一阵痛意。
“没有。”绿璎摇摇头,道,“小姐,我去给你端点鸡汤,等你喝了绿璎便扶你去见王爷。”
见崔凌依点头,绿璎起身出了房门。她不忍心告诉崔凌依,其实所有的一切她都是知道的,包括贺王妃疯之后说的那些话。
当时绿璎是在场的,崔凌依那时被崔贵妃收留在了她的宫中,她便跟着平王去了贺王府。
贺王妃狠毒的话至今都在绿璎的耳边环绕,她尖利的笑声,以及她怨毒的眼神。
她说,崔凌依,我诅咒你此生此世不得好死,诅咒你灾祸不断。
她说,崔凌依,我本都已经接受了你做他的女人,你为什么这么狠心,要一步步地置他于死地。
她说,崔凌依,你欠我的,就算做鬼,我也要找你讨回来。
……
绿璎本是个单纯的女子,哪里听过这般痛彻心扉却又凄厉狠毒的毒咒,她知道若是告诉了崔凌依,也只能徒增她心中的感伤罢了。甚至就连现在想起来,绿璎都觉得心里瘆的慌。
吃了点东西,崔凌依便起了床,虽然头还是晕乎乎的,但是她实在放心不下苏毓。
由绿璎扶着到了苏毓休息的房间,崔凌依推门走了进去,在看到床上那人熟悉的容颜的时候,眼泪止不住流了出来。
“我这不是好好的吗,傻丫头,怎么一看见我就哭了?”浑身的伤口让苏毓疼得睡不着,本痛苦的神情在看到崔凌依的那一刻却转化为了微笑。他知道,就算再怎么难受,也要在她的面前微笑,宁愿自己痛苦,也不要让她受伤。
崔凌依为自己所做的一切苏毓都从平王的口中知道了,一个女子,本就应该好好待在夫君的怀里,被宠着爱着,而崔凌依为了自己却不知道受了多少苦。每每想到这些,苏毓都忍不住地心酸。
崔凌依腿脚没有力气,只能慢慢走到了苏毓的面前,在他身边坐了下来,道:“都伤着哪儿了?”
“没事,都是些小伤,大夫已经看过了,说是休养几天便没问题了。”虽然很努力地保持着微笑,但是额头上的汗珠却暴露了苏毓的谎言。崔凌依从怀中拿出丝巾,轻轻替苏毓擦着额头上的汗水。
不由分说地,崔凌依一把拉开了苏毓的被子,在看到他浑身的伤口的时候,崔凌依终是忍不住泪流满面。
“不是说是小伤吗?这便是小伤?那么你觉得,要怎么样才算得上是大伤?”虽然像是责怪,崔凌依的语气之中还是带了满满的心疼。
苏毓没有穿上衣,浑身的伤口也不允许他穿上衣。严重些的伤已经被大夫处理过了,用白色的纱布裹得严严实实的,几乎覆盖了苏毓整个胸膛。
苏毓想要抬手拉过被子给自己盖上,不想让崔凌依伤心,但是手臂疼得无以复加,就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了。
“傻丫头,真的没事,我是男人嘛,既然是男人,哪有不受点伤的?”
崔凌依伸出手,想要抚摸苏毓的伤口,却又怕弄疼了他,始终无从下手:“都是怎么伤的?”
“小姐,这些都是齐王用火刑和鞭刑伤的,王爷刚回来的时候伤得可重了,连话都说不了。”没等苏毓说话,绿璎抢着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