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凌依见老夫人露出不悦的表情,视线看向一旁嬷嬷手中的药碗,心下了然。俗话说“老小孩”,人老了,心性便会变得如同一个孩子一样。
老夫人这是不想吃药,想来是那药太苦,老夫人不愿喝。老夫人是这崔府最大的人,她不愿意做的事情,没人能强逼着她做,但这药不喝,病是不会好的。
“祖母可是觉得这药太苦了?”崔凌依看着老夫人,眼眸中带着笑意。
老夫人看着那药碗,叹了口气,点了点头:“是呢,这药苦的很,每次喝完了,便一直作呕。”
“祖母等我一会儿,我马上就回来。”崔凌依露出一抹神秘的笑容,转身跑出老夫人的屋子。
看着崔凌依跑远的身影,老夫人一脸疑惑的露出笑容:“这小丫头,不知道又要出什么鬼主意。”
一旁的嬷嬷看着老夫人愉悦的样子,脸上也露出一抹笑意。人能高兴些,总是好的:“二小姐孝顺老夫人,还想着搬到老夫人这儿来照顾老夫人。”
“是啊,我这几个孙子孙女里面,也就只有她还想着我这把老骨头。”老夫人说着,神情有些黯然,垂眸叹了一口气,“若是另外那几个能和凌依一样懂事,便好了。”
崔凌依很快回到老夫人的屋子,手中捧着一盘蜜枣,走到老夫人身边:“祖母,这是孙女平日最喜欢吃的蜜饯。祖母嫌那药苦,药却不能不吃,这蜜饯甜蜜蜜的正好解那药的苦味。”
“还是你主意多。这几日喝药,也是让我这老人家受了不少苦。”老夫人笑着,伸手拿起一粒蜜枣放进嘴中,又将一旁的药喝了一些,点了点头,“是不苦了些。你有心,想出这样的法子。”
崔凌依将盘子放在一旁的矮桌上,咧嘴露出一抹灿烂的笑容看向老夫人:“祖母,凌依可想不出这样的法子。平日喝药,凌依也怕苦。我身边的有个丫头叫绿璎,便想了这个法子,哄我喝药。我倒是十分受用,便想借花献佛,给祖母试试。”
“绿璎,听你这么说,倒是个不错的丫鬟。”老夫人点了点头,露出满意的表情,“对了,晚膳想吃些什么,让小厨房给你做。”
“不用特意为孙女准备,祖母想吃什么,便让他们准备什么吧。”崔凌依乖巧的样子,让老夫人看了,很是欣慰。谈笑间,老夫人便将一碗药都喝了下去。
老夫人病后胃口一直都不好,用膳用的也极少,大夫看在眼里,除了开些开胃的东西,却也想不出其他的办法。崔凌依知道这件事情之后,在晚膳时,想着法子哄老夫人多用些膳食。
崔凌依把老夫人哄得高兴,老夫人心情好了,便也多用了些。晚膳之后,崔凌依陪着老夫人用了药,服侍她睡下。
崔明雪自视甚高,但崔府中有两个人让她害怕。一个是崔北鹤,一个便是老夫人。她再怎么想要刁难崔凌依,也不敢到老夫人的院子里吵闹。
崔凌依被崔明雪缠着烦了数日,难得清静下来,便开始思索今生复仇的事情。
为着照顾老夫人,崔凌依日日早起,伺候老夫人起身,陪着她用了早膳,两人便在院子里走走。
午膳过后,老夫人有午睡的习惯。崔凌依平日里并不午睡,到老夫人这里本就是来陪着老夫人的,这几个时辰便停了下来。
崔凌依便翻出带来的琴谱,细细研究起来。崔凌依会弹琴,且弹得好,但不会作曲。
崔凌依不想再弹奏平王前世做的曲子,便想着自己做一首。弹琴不易,作曲便更不容易,崔凌依琢磨了几日,也没有什么成果,心思烦闷,便搁置下了。
老夫人信佛,尽管身子不好,却也没有间断过念佛。崔凌依并不信佛,日日听着老夫人念佛,倒也记上了几句。
这日老夫人睡下,崔凌依闲着无事便找来了佛经翻看。翻看一下午,虽未用心倒也有了些收获,心境平和许多。
佛说,悲无泪,笑无声。人活着,随性随心,心中想做什么,便做什么。不必违心,不必忍耐。
要是以佛经来衡量一个人是否幸福,那崔凌依定然是不幸的那一个。她做到了悲无泪,笑无声,但随性随心四个字,却是如何也做不到,甚至是背道相弛。
人生在世,忍耐是无法避免的。在崔府,在皇宫,若是不忍,崔凌依重生一世,只会无疾而终。
崔凌依将经书放在书桌一角,再没有碰过。道理她都懂,便如同那月岩寺的师父所说,前世错尽已过,不如把握今生。
但前世的苦只有崔凌依亲身经历过,也只有她知道,午夜梦回,想起前世的苦难,她是多么的痛。放下,不过是空话。她做不到,放任何一个人在她如今的这个处境下,都做不到放下。
懂却做不到,不如不懂。崔凌依最会的便是装傻,一味的告诉自己不会,说得多了,便也就相信了几分。
老夫人的身子在崔凌依的照顾下有了一些好转,崔凌依心中的担忧也就减轻了几分,同样是陪着老夫人用膳谈笑,心境也不同了。
崔凌依曾问过老夫人为何如此执着于念佛,连病了也不肯间断,拖着病中的身子,日日坚持念佛。
老夫人说,她念佛,是为求一个心安。
老夫人自幼生活在深宅,处境与崔凌依无异。后又嫁给了崔北鹤的父亲,又是深宅大院。深宅之中虽比不上后宫黑暗,却也是充满了勾心斗角。且不论老夫人的手上是否有沾染过人命,但算计之事,定然是做的不少。
步入迟暮之年,回首往事,老夫人念佛,不过是想为年轻时的事情赎罪。看着老夫人的样子,崔凌依微微抿唇一笑,没有继续纠缠这个话题。
崔凌依躲在老夫人处偷闲清静,崔府里却是出了件了不得的事情。崔家除了崔北鹤这一脉在朝堂上担了个将军的职位,还算风光,其余旁系皆是没落。
崔明浩是崔北鹤二哥之子,算作崔凌依的堂哥。崔明浩为人没有什么本事,运气倒是不错,前些年靠着娶了一个官宦小姐,改了运。接着夫人家中的财力,开了家店。
此次前来崔府,算是带夫人来拜见崔北鹤这个舅舅,也是借着这个由头,想要劝说崔北鹤与他们一同合作。崔北鹤在朝为官多年,也存下了不少的钱,一直有做生意生财的想法。
崔明浩是个怎么样的人,崔北鹤心中清楚。如今看来,他的生意是做的风生水起,尽管还没有赚的大钱,想来将来也是前途无量的。但崔明浩为人懦弱,又惧妻,如此性情的人做生意,实在是不合适。
将来崔明浩若是畏首畏尾,不亏损已是幸运。且崔明浩是靠着夫人娘家起家,若是将来两人闹了矛盾,没了夫人娘家的支持,崔明浩能否坚持住,崔北鹤无法下定论。
崔北鹤是个谨慎的人,在官场上是如此,商场中同样如此。崔北鹤没有马上应下崔明浩的话,拉着崔明浩问了许多关于做生意的事情。午膳过后,便安排他们在府里住下,万事以后谈。
崔明浩本就是一个没有什么大志向的人,这一次来找崔北鹤,也是他夫人提出来的,见崔北鹤如此,他也是不着急,带着夫人便在崔府住下了,一连住了几日,也没再主动去找崔北鹤谈过这件事情。
崔凌依已然许久没有出过老夫人的院子,这些事情都从红俏口中听说,也没有怎么上心,一笑置之。
苏毓倒是派人送了东西过来,不是什么珍贵的物件,都是些女儿家用普通的胭脂发簪。崔凌依想起那日在花田,苏毓曾问过她喜欢什么,说要送她。
崔凌依随意回答,并未放在心上。不曾想,苏毓却将她的话放在了心上,还特意买了派人送来。
崔凌依本就长着一张倾国倾城的脸,不施粉黛已是迷倒众人。崔凌依自己也并不在乎这些外表上的事情,平日里并不打扮,连胭脂水粉也是少用。见苏毓给自己送来,倒是起了装扮的意思。
苏毓送的东西,自然是要装扮给他看。只是崔凌依这几日都要呆在老夫人身边,寻不得机会出去,便先将东西收了起来。
这日午后,崔凌依见老夫人睡下,在院子里呆着无聊,听红俏说崔府花园中池塘里的荷花已然有了花苞,便起了兴致去看看。未曾想不过出来一次,便这么巧遇上了崔明浩。
前世崔凌依虽与崔明浩没有什么接触,却也从下人口中听说过这个人的事情。惧怕夫人,在外养妾,这些事情崔凌依都是知道的,对这个所谓的堂哥便起了厌恶之情。
崔凌依并不希望与这样的人有过多的接触,朝着她略略颔首,便打算离开,崔明浩却没有这么容易便让崔凌依离开。
崔明浩早就听说崔府有一个京城第一美人,一直想见见,来了这许多日却一直没有见着。见崔凌依一身粉衣站在池塘边,一张脸美如天仙,便知道她便是那个一直没能见到的堂妹,忙迎了上去,色眯眯的看着崔凌依:“这想来是崔凌依堂妹吗?还真是倾国倾城,看一眼就让人神魂颠倒。”
崔凌依从不否认自己的美,听到过许多的赞美,崔明浩这样的说法却是让她难以接受。崔凌依瘪了瘪嘴,脸上满是嫌弃的表情:“堂哥过誉,我还有事便先走了。”
崔凌依要走,崔明浩哪里肯放,伸手拦住了:“诶,我们堂兄妹这才刚刚见面,堂妹怎么就要先走呢?”
说着崔明浩便要伸手摸崔凌依的脸,崔凌依忙退后一步,一直站在崔凌依身后的红俏挡在她的面前:“还请堂少爷自重。”
红俏虽然一直不够稳重,但对崔凌依一直算得上忠心,自然看不得崔凌依受人调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