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寒冬!
从酒店的后厨出来以后, 叶露满眼是火,心里边把晋寒冬骂了十遍八遍。
今天一上班,后厨里边的所有人, 都有很鄙夷围观的眼光看向她, 主管给她结算了工资, 告诉她, 她可以走了。
叶露莫名其妙, 虽然她也感觉得到,那些人中,有多半都不喜欢她, 因为平时干起活来,她很少说话。让人感觉好像性情孤僻, 她只是一心二用, 一边机械地干活, 一边在心里边琢磨接下来要写的故事而已。
无缘无故地就解雇,叶露忍不住问缘由, 结果才知道,就是晋寒冬这个该死的家伙,居然跑到后厨主管哪里说,他要和叶露结婚了,而且叶露有了身孕, 所以不能在干活了。
难怪大家都用那种眼神看着她。
拿着工资冲出来的时候, 叶露又气又恨, 怎么也没有防备晋寒冬会釜底抽薪, 真是气煞人也。
第一次拨通晋寒冬的电话, 叶露运足了气打算骂人,可是那边听到晋寒冬嘻嘻哈哈地笑声, 姐姐生气了吗?你的手擀面太好吃了,什么时候再请我?
满心是气,到了关键时候,还是不知道骂什么解气,叶露拿着手机,站在大街上发愣,晋寒冬在那边笑得更厉害,哎,姐姐,我终于知道怎么对付你了。昨天大半夜都没睡,好好去睡个觉,晚上我请你吃饭好了,放心,弄砸了你的工作,我陪给你就是。
要你管?王八蛋。
叶露好半天才骂出来一句。
乖,等我电话,然后我们研究一下关于sp的问题。
晋寒冬的语气变得暧昧起来,笑也笑得很邪,然后就挂了电话。
叶露傻傻地站了一会儿,半晌不觉啊了一声。
坏了,这小子不会去百度搜索,知道了sp的意思吧?
他,他不会误以为我有此嗜好吧?
明晃晃地太阳底下,叶露站了有十几分钟才缓过神来。
这见鬼的十几分钟过后,一个垂头弓背的乞丐伸出脏兮兮的手,语句含糊的索钱,听他的声音也年纪青青,居然放下脸皮讨饭吃,没有好气的叶露不由横了他一眼。
恰巧那个年轻的乞丐也抬起头,彼此怔怔的对望了几秒钟。
奇怪,叶露感觉这个人怎么看都有些眼熟。
那个乞丐也怔了片刻后,忽然半说半哭的比划着说,叶露,叶露,我是方明啊。
他一嚷,叶露想起来了,这人是和她相过亲的那个,姓方,多方打听后,确定她是精神有问题,就是那个人。
人生不是有四大喜事吗?久旱逢甘露,他乡遇故知。
费了半天唇舌,叶露终于听明白了,方明是经同乡介绍到这儿打工的,说是活俏钱多,难得的好机会,他揣着几千块钱兴兴头儿地跟了来,结果同乡放了他鸽子,把他扔在传销公司,一天天“呱呱”的拍巴掌、喊口号,说些他听不懂的话,钱是一没赚到半分,反而是坐吃山空,他带来的钱花没了,又发展不了下线,给人轰了出来。
在陌生的城市里,他连东南西北都分不清,只想乞讨几个钱买车票回家。
看他二十好几的小伙子哭得唏哩哗啦,叶露实在看不过去,方才正好拿到工资,想了想,叶露还是掏出钱来给他,钱不多,买车票是足够了。
方明擦了把鼻涕眼泪,犹犹豫豫地拿过了钱,刚走了几步,叶露又叫住了她。
犹如惊弓之鸟,他以为叶露后悔拿钱给她,立时可怜兮兮的说,叶露,我知道我对不起你,是我妈听人说你有精神病的,实际上我觉得你还不错,真的,叶露,我会把钱还给你,我一到家就把钱还你,我还记得你们家,我会把钱送到你家里,真的,要不我打个借条给你?
此时此刻,他已经让钱逼得没有一点尊严,两只污黑的手死死抓住那薄薄的几张纸币,仿佛抓住了他的命。
叶露反而有些惶然,说话尽量小心翼翼,怕伤害到他的自尊,她说只是希望带他洗个澡,换换衣服,别这么狼狈的去车站,现在的人太势利,他这么落魄,会遭遇一不必要的白眼与责难。
方明听懂了叶露的话,双手捂着脸,蹲在地上呜呜地哭。
想了想,自己住的地方,不方便带着方明去,叶露一直骗母亲说在一家公司做文员,住的是公司的宿舍,免得父母知道自己在外边的艰苦,会为她担心难过。现在如果是带了他过去,等他回到家,不还钱也就算了,要是真的去自己家还钱,说出了真相,母亲岂不伤心?
晋寒冬?不行,自己还不知道他住在什么地方,而且他一定不高兴自己多管闲事。
犹豫了一下,在兰城实在想不到其他什么人了,叶露打电话给韩冷月,说自己有个朋友要回家,问问她那儿洗浴、买衣服方不方便。
韩冷月连迟楞都没有,让叶露稍等一下,她马上过来。
不过五分钟,韩冷月开了辆车来,车子自然不是她的,她的头上还戴着发夹,上边是彩色的药膏,还没有来得及洗掉。
尽管对她的职业始终耿耿于怀,可是这个人最吸引叶露的地方便是极够义气,是个有血性的人,别看她平时多么尖刻,若朋友有事相求,是决不含糊,不然叶露也不能打电话给她。
方明看着浓妆艳抹的韩冷月,又看看豪华的车,怔怔的,不觉得缩了缩肩。叶露打开车门,方明犹豫彷徨,象坐针毡般坐到车上。
也没有去浴池,就在韩冷月住的地方,方明洗了澡,换了身干净的衣裳,然后韩冷月开着车,送叶露和方明去了车站,还买了张月台票送他上了车。
回来的时候,韩冷月问她,方才那个是什么人?怎么连声谢谢都没有说?
哦,他应该被惊吓住了,忘了吧?
回想一下,方明还真的没有说谢谢,而且从韩冷月的浴室里边出来时,偷眼看向韩冷月的眼光有些奇怪。
叶露也没有瞒着韩冷月,告诉她是怎么回事。
呸,早知道这样,我才不来呢,我还奇怪你怎么有这样一个朋友,叶露,我劝你,好心未必有好报,你还是管好你自己吧。你很有钱啊?
韩冷月开车把叶露送了回去,还忍不住敲打叶露。
叶露也不吭声,心中想着她帮方明,只因为认识这个人,不忍心他流落异乡而已,带他去洗澡换衣服,只因为不忍心让他遭人白眼。
辛苦赚来的钱,叶露一向很珍惜,可她不是守财奴,施以援手的事,何乐而不为呢,同是天涯沦落人,何况她们也算认识。而且事情也就到此为止了,她和方明之间也不会再有什么牵连,难道她还存下一颗心好他感恩戴德永铭在心不成?
对叶露而言,接下来的事是怎么和母亲说谎。
因为每个月她都会寄些钱给家里,毕竟是在外打工,以前母亲看到外出打工的人,大包小裹的回来探家时很是羡慕,现在她也在外边,不寄些钱回去算什么打工的!
母亲总在电话里唠叨她不知道攒钱,寄回去的太少,在外边能省就省,不然大手大脚地花惯了,以后怎么过日子。
什么样的谎言才能让母亲又相信又不会生气呢?若说是买了衣裳,她是不信的,叶露的性子,旧衣裳不穿坏了绝对不会买新的;若说是生病了,母亲肯定也会在那边急得上火,她这些年身体一直很差;若说随了份子给朋友,母亲又该抱怨自己什么朋友都肯交往,就是不会找个男朋友……
想了半晌,叶露在屋子里转了几个圈,实话是万万不能讲的,不然母亲定会骂她没有脑子,不如说朋友病了借了去,大不了下个月再紧一些,把这份钱攒出来。
谎话终于想出来了,叶露放了一半儿的心。
又困又累,胸口还痛得厉害,叶露真的趴在床上睡了一大觉,睡醒了的时候,腰痛得和折了一样,起都起不来了,胸口的穿通感更厉害,呼吸间从咽喉到心口,满布着钢针一样痛。
真是劳碌命,平时睡得少,虽然也痛,还能够撑得住,现在可好,多睡了一些,居然要零碎了。
晋寒冬来接她的时候,叶露脸色发白,总算爬了起来,怕晋寒冬看出来,强自忍着,走得慢腾腾地,晋寒冬还以为她仍然在生气,说着话哄着她,一只手自然而然地搂住她的腰,叶露正是很痛地走着路,晋寒冬的手一搭过来,她就顺势靠着他,借着几分力道。
吃饭的时候,都是晋寒冬在说话,叶露靠着他,慢慢地有所缓解,东西也没有吃多少。
好了,叶子,你不会这么小气吧?我朋友开个复印社,需要打字员,她是学平面设计的,我和她说了,你去那里干好了,还能学些东西。
晋寒冬说着话,拢着叶露额前的头发,脸色太难看了,你休息几天再去吧,哎,我告诉你,这两天不许你去网吧,不然我跟你翻脸。
哦。
叶露含糊地答应一声,能找到工作,自然是件好事情,打字员,不错,还可以学到很多东西,还可以提高打字速度,至于去不去网吧,答应他也无妨,自己可以偷偷地去。自己说了要日更,说了就不能晃点别人。
看到叶露精神状态欠佳,晋寒冬要带她去医院,叶露不得不说谎,说自己的大姨妈来了,让晋寒冬送她回家。
连着两三天,叶露才从断裂般的疼痛中缓解下来,睡了好几天好觉,连早饭都省了,晋寒冬天天来看她,等他赶场子的时候,叶露还是忍不住去网吧更文,而且那个群里边,又进去好几个人,都说是喜欢看文的,她一边写文,一边忍不住和大家聊天。
进去的人对作者好奇,叶露对她们也好奇,干脆把自己伪装成读者,她想知道做为旁观者,看到文章里边有什么纰漏,因为如果对付知道文章就是她写的,恐怕不好意思说真心话了。
“雅典娜”总会发个吐舌的表情给她,笑她太不厚道,装得和真的一样,欺负新来的人。
幸好没有被晋寒冬发现,叶露有着窃喜的快乐。
离开网吧,叶露拨通了家里的号码。
等了有半分钟,母亲沙哑的声音才传过来,找谁啊?
叶露的心骤然一紧,母亲若不是病了,声音不会这么哑,妈,你身体不舒服吗?
母亲听出是她,停了一会儿在电话里歇斯底里的叫喊,你还打算瞒我们多久,你到底在那儿做什么?
听到母亲焦虑万分的质问,叶露有些心怯的说做文员啊,不然我能做什么?
文员?方明回来后弄得谁都知道了,他说你在那儿当小姐!
母亲的话好像晴天霹雳,她接下来的哭骂叶露没听清楚,整个人都傻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