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末日审判

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古希腊佚名

听证会于上午10:00正式开始,到场的人员,钢铁兄弟会方面的5位长老会长老,也是本次会议的裁决者,分别是:

钢铁兄弟会总部,最高长老克鲁比·海德森和其他4名长老(他们的名字我才懒得记),卡特·罗斯福文士长,以及最早出现安排我们住宿的尤金·罗格恩圣骑士长;

以及避难所方面赶来的杜瓦丁·斯曼德斯,他的顶头上司,今天的真正主角(今天的主角绝对不是我)——金·凯尔文士长,或许马上应该尊称为金·凯尔长老;

哈皮营原埃尔德·苏罗文长老的部下格尔金·苏伦圣骑士长和佐伦·亨德文士长,还有在旁听席的那些钢铁兄弟会文士和圣骑士们。

说实话,这是非常奇怪的一次听证会,有点类似核战前的法庭审判,但好歹我也是上过军事法庭的人,对这种场合有了第一次,知道怎么回事,第二次就不会害怕。

军事法庭一共有4个环节,简单,高效。

庭宣起诉书;询问被告,承认“有罪”或“无罪”;检察官作起诉陈述;法庭讯问检察官和被告,出示证据,裁决是否采纳;检察官方证人先被讯问,其次讯问被告方证人,若法庭许可,双方提出互相反驳之证据或证人;法庭随意询问双方;检察官与被告均可诘问、反诘任何证人、证言;被告向法庭陈述意见;检察官向法庭陈述意见;每一被告得向本法庭作一次最后陈述;法庭宣告判决及刑罚。”

而最最让人感到不解和恐惧的是,军事法庭提供的证据是不必讲究取证手段的,只要出示有力证据即可,合与不合法,完全不影响。可以说,军事法庭是一个让军人既能够依靠又十分憎恨的地方。对于任何一个不幸的职业军人来说,它保障了绝对的公平,但也不会放过你的任何一个污点,即使你已经将那些不堪回首的过去遗忘掉,打算重新做人,它依然会不折不挠地把被审判者过去所有的罪恶伤疤全部重新揭开,让人痛不欲生。

而在现在这种混乱的年代,这种压抑而灰色的世界中,人们已经绝望的世界中,军事法庭更是成为了简单粗暴,冷酷无情的代名词。经过军事法庭审判的军人不仅前途尽毁,而且必将有牢狱之灾。

至于我上军事法庭那次,幸运又不幸的是,我之所以走上那个令人感到恐惧的地方——而且只有12岁,完全是因为那次审判将决定我的一生——是成为一个军人,或是被放逐到地表,而后者的生存希望,对于一个12岁孩子来说,实在是渺茫。

时至今日,当我又站在类似的场所时,那冷酷的、惨白的灯光,检察官一成不变的冷漠表情,以及那些穿着笔挺军装的警卫成为了我至今难以磨灭的惨痛记忆,让我下意识的产生一种畏惧,一种不愿意再次体会的感觉。

两名身穿T-51B,只在腰间携带着PPK12的士兵走到裁决席前边,用最大的声音喊道:“全体起立!”

旁听席的人纷纷起立,至于我,本来就站着,而且脑袋上带着一大坨电子设备,我连转头都感到困难,更别提要带着这个东西坚持1小时左右。

在在场所有人的注视下5名长老依次进入自己的座位,充当检察官的卡特·罗斯福向最高长老克鲁比·海德森微微颔首致意——就像一条主人忠实的狗一样仰望自己的主人。海德森瞪了他一眼入座,之后把目光聚焦在我身上,确切的说是我的脸上,我注意到海德森用略带敌意的目光看了看我,用浓浓的杀意望着杜瓦丁·斯曼德斯,“魔鬼鲨”的队长。

看来这起事件确实动摇到了钢铁兄弟会的内部,刺痛了某些人,让他们不得不采取对策来对付我们。无论如何,那名检察官,罗斯福对我,和斯曼德斯并不友好。

两名士兵环视在场众人,转过身,对海德森敬礼后离开到门口警戒,从他们的装甲左胸可以判断,MP(MilitaryPoliceman),宪兵,条子,在另一侧的门也有两名。

海德森翻开面前的文件,看了一小会,站起来,他没用话筒,高声宣布道:“第10007246次长老会审判席开庭,但我强调,这只是一次关于事件详细确切内容的、单纯的听证会,对于相关责任人的处置办法,将由长老会经过内部讨论得出。”

等等,这算什么?!由长老会内部讨论得出!这些老不死的东西,权利的牺牲品,这些家伙已经把左右别人生死当成了一种毒品,欲罢不能了,这些早该死掉的老顽固,凭什么让他们来决定我的性命!

“那么,开始吧!”海德森声音洪亮,底气蕴足,有一种王者之范,但可惜,是一个卑鄙的独裁者,这就是我见到他本人产生的第一印象。

尤金·罗格恩圣骑士长代替海德森最高长老提问:“杜瓦丁·斯曼德斯,你能大致描述一下整个事件过程吗?”斯曼德斯正打算开口就被检察官罗斯福文士长(以下简称罗斯福或者检察官)打断了:“抱歉,检察官要求由非直接参与人陈述事件,以避免主观性,做到尽量客观,详实。”

罗格恩看了一眼罗斯福,说道:“本法庭同意检察官提议,那么请证人——间接参与人,‘魔鬼鲨’小队队员二等兵艾伯特·亚历克斯来陈述事件发生经过。”

“我反对,二等兵艾伯特·亚历克斯并非事件的完整目击者,对于整体事件描述会带有主观感情色彩,我要求法庭允许我播放一段录音带作为补充。”所有人全部把目光投向那个人,那个今天注定将要成为焦点的人——金·凯尔文士长,一个足以决定钢铁兄弟会未来的男人。

罗格恩看着重新坐下的在旁听席内的金·凯尔长老,大家都清楚,迟早有一场巅峰对决,只是,谁也没想到会这么快。“反对无效,另外,请注意,凯尔文士长,您现在在旁听席上,如果再次高声喧哗,扰乱正常审核程序,我将不得不请宪兵‘请’您出去。”

罗格恩说完这话回头望向那个沉默的男人,克鲁比·海德森,后者只是偶尔抬起头意味深长的回敬他,之后仍然低头专心研究自己面前的文件。

但在场的人谁都看得出,这场所谓的听证会,实际上是谁能最终夺得胜利的问题,这是一场体制的战争。

一旦金·凯尔获得胜利,那么钢铁兄弟会就等于从内部承认了自己的脆弱,自己的臃肿和黑暗,一场改革的暴风雨将势在必行,还有一场永无休止的、真正残酷的全面战争;而一旦长老会获得了胜利,我很怀疑我们这些人还能否活着走出这间审判法庭。

“那么请艾伯特·亚历克斯入场,阐述事情经过。”

一名宪兵转身离开,片刻后将那名叫做艾伯特·亚历克斯的“魔鬼鲨”小队队员带入场内,将他护送至证人席,测试了一下扩音设备后转身离开。

我艰难的转过头,想看看斯曼德斯是什么表情。杜瓦丁的表情很复杂,或许是无奈,或许是愤怒,或许是震惊,他只是皱了皱眉,不过从我的位置可以看到他捏紧了拳头,显然谁都没有料到这个叫做亚历克斯的二等兵的背叛。

“证人,”罗格恩提醒正回头望着自己上司的二等兵,“简要介绍你的身份。”

“二等兵艾伯特·亚历克斯,钢铁兄弟会5703Z团‘魔鬼鲨’小队步枪手。”

“证人,事发的整个经过你都在场吗?”

亚历克斯没有立刻回答这个问题,他舔了舔嘴唇,回头向旁听席瞟去,目光来回搜寻,最后锁定片刻。

“二等兵,”罗格恩敲了敲那个小槌,“请集中注意力,回答问题。”

“是……是,抱歉,”亚历克斯伸出一只手摸了摸鼻头(看得出来他心里并不稳定),“整个事发经过,”亚历克斯在这里顿了顿,似乎在犹豫,之后肯定的说道,“是的,我在场。”

整个法庭一阵哗然,非直接参与人员,这是罗斯福亲口说的,这等于他找来的证人扇了他一巴掌。

罗格恩挥舞小木槌使劲来了一下,巨大的声响像爆竹一样,让法庭立刻安静下来:“各位请肃静!”等法庭基本安静下来后,他继续说道:“那么请证人解释一下自己和检察官说法自相矛盾的地方。”

亚历克斯用手掐住喉咙来回捏了捏(紧张的表现),不安地看了看周围的人,说道:“我们面见苏罗文长老前,我将一个窃听器安装在了房间内,窃听器记录下了整个事件的声音部分,至于录音带,在金·凯尔长老手中。”

法庭这次又是一阵小声讨论,罗格恩等声音静下来后再次开口:“那么,请问金·凯尔长老在之前所说的录音带就是指亚历克斯所非法录制的吗,我们暂且不过问录音带的来源,先听听看。之后由文士们来检验这盘录音带的真伪。”

……

“……我要你干掉金·凯尔,这个叛徒。”

“叛徒?”

“没错,不必惊讶,外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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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手里掌握的武器,那些战术导弹,再加上英克雷的军队,在这个我们刚刚放松的节骨眼上,钢铁兄弟会正面临一场前所未有的危机。我们不能冒这个风险,干掉他,我会派对钢铁兄弟会绝对忠诚的格尔金·苏伦圣骑士长前去接替金·凯尔。”

……

“外来人,我破例告诉你这些,并把如此重要的重任交给你,希望你不要辜负我,更不要说哪怕一个‘不’字。你不肯做,自然有人肯做,但你的性命,我就无法保证了。在非常时期,我们并不那么看重个人的性命。”

……

“我只问你一遍,你答不答应,带领我的人,干掉金·凯尔这个叛徒?”

录音到此为止戛然而止,很明显,这并不是完整的录音,有人动了手脚,只可能是金·凯尔文士长和他的追随者。

检察官罗斯福冲审判席点点头:“大致上就是这样,整个事件的经过可以理解为苏罗文长老企图以暴力手段威胁这位俄国人,克里斯托夫·阿卡利亚来帮他杀害金·凯尔文士长,阿卡利亚出于求生本能,在斯曼德斯的过激言论下失手杀掉了苏罗文长老。

但我不得不指出,这段录音明显被人做了手脚,并不是完整的,仍然带有主观性,不足以作为证据,我们需要完整的录音带。”

罗格恩点点头:“确实,这段录音还不足以作为证据,但牵涉到某些钢铁兄弟会内部的机密,所以我们洗掉了部分的录音,这是经过长老会同意的。”罗斯福显得有些惊讶,他向最高长老海德森望去,后者依然低头,默不作声,隐藏在审判席上不动声色。

“证人,”罗格恩提醒一直低头思考的亚历克斯,“请继续你的讲述。”

“是,审判席,”亚历克斯咽了口唾沫,继续说道,“之后,事态就如同检察官所言,我跟随斯曼德斯队长进入长老厅,看到那个俄国人用枪挟持苏罗文长老,而两名守卫正和他对峙,我们进去打乱了这一切,斯曼德斯队长同那个俄国人谈判,希望能够和平解决。但对方情绪很激动,一失手便杀了苏罗文长老。”

罗格恩等了一会问道:“证人,你并没有解释那两名守卫的死亡是怎么回事,请你就他们的死详细讲述一下。”“我、我不能。”亚历克斯显得有些畏惧,缩了缩脖子。

“审判席,检察官方面有问题要问询证人。”

罗格恩略微思考了片刻,点头同意了,做了个“请”的手势。

“证人,请问,在进入长老厅前所有人都要接受检查并上交所有武器。阿卡利亚,即你口中的那名俄国人,当时使用的是什么武器?”

“一把手枪,PPK12。”

“那么,请问俄国人是如何把这把武器带入长老厅的?”

“我不知道。”

(整个法庭再次哗然。)

“肃静!肃静!”罗格恩只敲了一下小木槌全场就安静了下来,他继续说道,“证人,这是很重要的一点,请你认真回答罗斯福检察官的问题。”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有些事不是我这种小兵能够接触到的。”亚历克斯这句话一出口,在场的所有人脸色都不大好看,罗格恩面部抽搐了一下,看来他开始后悔这么轻率让这个嘴上没毛的二等兵来这里作证词了。

“那么,我们请负责苏罗文长老安全的佐伦·亨德圣骑士长来说明一下检察环节是怎么回事,”罗格恩看了看有些不安的二等兵,“宪兵,请把艾伯特·亚历克斯带下去,将佐伦·亨德圣骑士长带进来。”

两名宪兵上前直接架起亚历克斯把他强行拖了出去,这家伙在路上一直喊着“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我使劲挤挤眼,感到有些昏沉沉,或许是因为昨晚上没睡好的缘故,嗓子已经发干,但还没轮到我发言,只好等下去了。

片刻后佐伦·亨德圣骑士长被带到,他看起来有些颓废,头发凌乱,眼窝发黑,明显也没睡好。圣骑士长被宪兵搀扶到证人席,罗格恩很体贴的让人找了把空椅子给他。

“证人,”罗格恩的表情看上去挺凶,实际上是这样,一个人处在什么位置,自然会不知不觉成为什么样的角色,“简要介绍你的身份。”

“在下是哈皮营的佐伦·亨德圣骑士长,负责埃尔德·苏罗文长老的个人安全问题以及哈皮营内部安全事项。”

“那么,证人,你能否告诉我们,这把——”罗格恩顿了一下,“PPK12是吗,这把PPK12是怎么回事?”

“我调查了当日的电子数据记录,就在半小时前,记录显示,”亨德舔了舔嘴唇,深吸一口气,“记录显示有人修改了电脑自动安排的执勤表和检查细则,长老厅门外的执勤人员被替换了。”

所有人都沉默了,罗格恩用凶狠的目光扫视整个法庭,问道:“那请问是谁修改了那些数据?为什么他干完这一切却不把修改的痕迹抹去?”

“数据显示,”亨德紧皱着眉头,胳膊放在证人席的桌子上,攒成了拳头后又放开,“是埃尔德·苏罗文长老修改了执勤表。”

全场再次哗然,罗格恩举起手中的小木槌使劲敲,用力过猛,木柄居然断了。

“肃静!肃静!宪兵,给我换一个结实点的!”一名宪兵上前拿走断成两半的小木槌离开,罗格恩气恼的使劲拍桌子,声音之大盖过了所有声音,让人们不得不把目光投向他。

“证人,”罗格恩皱着眉头,表情十分严肃,“你要明白这是一起杀人事件,关乎到我们钢铁兄弟会的荣誉和权威。你十分肯定是苏罗文长老自己做出了变动?”

“我无法肯定,”亨德摇了摇头,“但只有我和长老有权限,指纹检测,其他破解方法是没用的。”

罗格恩咳嗽两声打破死亡一般的寂静,扭头看着检察官罗斯福:“检察官方面有什么要问的吗?”罗斯福愣了一下反应过来,摇了摇头:“我觉得我们可以进入下一个环节了,计算机重新模拟场景再发生。”

罗格恩点了点头,从自己面前的桌子上拿起一个按钮,冲着审判席背后的屏幕按了一下。

整个法庭突然暗了下来,而审判席后边的屏幕却亮了起来。

计算机自动模拟了整个事件的经过,包括苏罗文长老威胁我干掉金·凯尔文士长,我与长老不和,我抽枪挟持苏罗文(实际上是挟持过后才抽出的枪),斯曼德斯带人从外边冲进来,之后,在紧张的对峙中苏罗文命令守卫开枪,2名守卫被我抢先杀死,我情绪过于激动,斯曼德斯劝阻无效,我又失手杀害了苏罗文,这才意识到自己铸成大错,放下武器投降。

这简直就是狗屁。

这也叫军事法庭?真是讽刺,我的律师呢,我的证人呢。整个法庭只有这两个小丑在这里乱叫,一会让这个上来说一段,一会让那个上来掰几句,我在这里干坐了半小时,看着证人一会换一个,连句话都说不上。

我偏头看看旁边的斯曼德斯,“魔鬼鲨”队长看来早就习惯了这种无厘头的审讯程序,他张大嘴打着哈欠,显得睡眼惺忪。

电脑模拟完毕,整个法庭灯光又再度亮起,那些伸长脖子像鸭子看戏一样的长老们纷纷扭回头,脸上还是带着那一成不变的严肃和漠不关心,简直像上冻的黄油块,又硬又黏又凉。

“克里斯托夫·阿卡利亚。”罗格恩突然提到我的名字,这下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我身上,当然,听证席的人只能看到我盯着一个又大又沉的大铁壳,但我感到后脑勺快被那些各种各样的目光融化了。

“我问你,当着最高长老会的面,你最好说实话,不要说半点假话,”罗格恩不放心的又瞪了我一眼,移开目光,“我问你,事情的发展就像电脑虚拟的过程一样吗?”

不,根本就不是,我可没有杀那2个倒霉的守卫。

“是,基本相似(除了我的那部分,简直差到了十万八千里外,PPK12有4秒重新充能时间,只要我开枪干掉除了苏罗文外的任何一个人,他们剩下的人都可以趁着4秒空当把我打成蜂窝)。”

我说完这句话全场沉默了,就像电影突然暂停了一样,寂静无声,所有人都在期待我的脑袋上那个巨大的玩意能有反应。

灯没亮。

“那么看来你说实话了,”罗格恩松了一口气,继续问道,“那么,在这件事事发之前,你知道埃尔德·苏罗文长老与金·凯尔文士长之间出现了矛盾,严重到双方发生流血暴力冲突的地步吗?”

“我不知道(金凯尔只告诉我这个埃尔德·苏罗文长老不喜欢外人,一个钢铁兄弟会的老古板而已,一个权力的牺牲品而已)。”

所有人不由自主瞟向我的脑袋,让人们又一次有所期待但依然失望,灯没亮。

“好吧,”罗格恩回头看看最高长老,对方依然没动静,他又扭过头,“那么,我们对你的提问到此结束,接下来我们要针对杜瓦丁·斯曼德斯提问。”我长出一口气,我在这里待了这么长时间(当然还得继续熬下去),就为了回答这两个问题而已。

“等等。”所有人的目光都被这一声吸引了过去,那个沉默的男人,克鲁比·海德森最高长老从审判席起立,终于开口了。

“我觉得还有一些问题需要询问这位从俄罗斯来的朋友,克里斯托夫·阿卡利亚是吗,顽强的民族,值得人钦佩。”海德森说话的同时从审判席出来,走到罗格恩旁边,圣骑士长自动让出位置,站在一旁。

“阿卡利亚,我知道你现在随时可以援引外交豁免权和政治避难协定来选择不回答我的问题,”海德森长老脸上的线条像被风霜侵蚀过的石头一样刚硬,还有他的声音,略带沙哑而坚定无比,“但我希望这个问题由你来亲自回答,因为它与今天的这场审判,还有那些军事机密毫无关系。我想知道,你对我们钢铁兄弟会的印象,看法是什么样的?”

海德森长老说完便离开,重新返回到审判席上。罗格恩又站在桌子前,低着头瞪着我,观察我的反应。至于罗斯福,检察官把头偏向一边,嘴里边小声嘟囔着什么。

而斯曼德斯,他皱着眉头看着我,一看不发。

“钢铁兄弟会自成一派,科技先进,实力强大,团结。”

其他人都松了一口气,庆幸我没说出来什么让人吃惊的话来,罗格恩清了清嗓子,准备提问斯曼德斯。

“抱歉,审判长,我还没有说完。”我大声打断了罗格恩,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我想我的模样这时候一定很可笑,但他们马上就笑不出来了)。

“想知道我的真实想法吗?”我指指脑袋上的大家伙,“说实话,这个东西根本就不管用。”

“钢铁兄弟会拥有高科技,是没错,但从来不肯与外人分享,从来只希望自己强大,而可以永远处于审判者的地位,掌管其他人类的生死,把他们当畜生一样。也就是你们西方人所说的神——耶和华的地位。你们恐惧,恐惧出现崛起的新势力,从外部推翻你们,虽然人人都知道你们无意统治废土,连你们自己也信奉并严格遵守这种做法,但一个强大的力量怎么能不引起外界的怀疑和注视?这就是钢铁兄弟会最无奈的地方,要么毁灭别人,要么被别人毁灭;

你们团结,所谓的团结,无非就是自己人死死抱成一团,永远不接纳外来人而已。恕在下直言,钢铁兄弟会现在是怎么保持自己的人员数目不会持续不断减少的,是怎么让这个组织还有足够适宜年龄的人来守住防线的,又是怎么完成这个异常稳固而又异常脆弱的整体的,我想各位都很清楚。

这才是我的真实看法,作为一个外人,不用负责人,不用担心自己说完这番话所需要付出的代价的看法。”

我一口气说完,坐回到位置上,等着这些震惊不已的人们从震惊中回过味来。

单调的掌声响起,令我有些意外,居然是海德森。

“年轻人,”最高长老从审判席出来,走到审判庭前,把仍然发愣的罗格恩轻轻推到一边,“我很敬佩你的勇气,这个年代,肯说实话的人,不多了。真相往往并非人们所乐意接受的,更何况它需要付出代价。”

海德森拍了拍罗格恩的肩膀,后者反映过来,嘴巴微张,盯着身旁的最高长老。海德森把嘴凑到罗格恩耳边说了句什么,返身回到审判席。

罗格恩再度昂起下巴,先看了看我,之后环视整个法庭,最后目光落在金·凯尔文士长脸上——这是我的猜测,因为我看到他的嘴角抽搐一下,脸上是不甘又无奈的神情。

不知道怎么回事,我有一种顿时轻松下来的感觉,这场审判,我们赢了。

等等,我们?我苦笑,即使罗根·汉默和金·凯尔这么对我,我依然下意识把他们当做“自己人”?我只能对此表示无奈,凯尔说的没错,一种恐惧已经深深植入我的心底了,害怕背叛,害怕孤独。

我不由怀疑,我是一个军人,可以毫无愧色的说,自己是废土世界的强者,和那些过了今天没明天的平民百姓不一样,极强的求生欲望和极为坚定的信念让我得以从种种几乎不可能的情况中存活下来,但,我究竟在害怕什么?

“关于克里斯托夫·阿卡利亚的问询到此结束,接下来将讨论‘魔鬼鲨’队长杜瓦丁·斯曼德斯首席圣骑士的事故责任,”罗格恩说着看着斯曼德斯,表情十分复杂,“由刚刚的电脑场景模拟再现我们可以知道,杜瓦丁·斯曼德斯试图说服克里斯托夫·阿卡利亚,但最终造成后者情绪过于激动,枪支走火。”

“审判庭,检察官认为斯曼德斯的行为需要讨论属于‘不做为犯罪’还是‘积极犯罪’,我们难以证实在埃尔德·苏罗文长老和金·凯尔长老关系不和到拔刀相见的地步时,直属金·凯尔文士长的斯曼德斯不会趁机利用这个情况,造成苏罗文长老的死亡。

或者说,一旦‘积极犯罪’这点被证实成立的话,”罗斯福故意顿了片刻,给大家足够的心理准备时间,“那么可以说是斯曼德斯‘杀害’了苏罗文长老,甚至更可能,真正的杀人凶手,就是在听众席上的金·凯尔文士长本人。”

经历了这么多的波折,整个法院再次因为这条爆炸性的推论而陷入一片嘈杂和争论。

“肃静!肃静!”罗格恩用宪兵新换的小钢槌使劲砸桌面,“检察官,你要知道,你现在指控的可是一名钢铁兄弟会的德高望重的长——呃,长老的候选人,所以请您慎重。”

罗斯福恶狠狠瞪了罗格恩一眼,但看向审判席后他的脸色变了,倒是和罗格恩刚刚的表情差不多。

“嗯……”罗斯福“嗯”了一声,半天没下文,最后憋出一句话,“但看情形,斯曼德斯并非‘积极犯罪’,啊,不是,并非直接负责人。”检察官抹了抹头上的汗,恢复了镇定继续说道:

“我们可以肯定克里斯托夫·阿卡利亚没有杀掉埃尔德·苏罗文长老的意图,从而推得他无罪。作为该推论的依据,我们可以援引战前很著名的一个例子,2047年美国堪萨斯州曾经出现过一起案例,一名妇女打算在自己丈夫下班回家时杀掉他,在这之前她检查枪械,误以为子弹没有上膛,结果误操作引发了走火,恰巧此时她的丈夫从外边返回,被当场打死。

事后,堪萨斯州最高州立法院判定该妇女无罪,理由是该妇女虽然存在杀害自己丈夫的犯罪意图,但在扣动扳机前那一刻直至其丈夫中弹该女子均没有此意图,纯属一起意外事故,所以无罪施放。”

罗格恩看着罗斯福,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检察官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用不太稳定的声音继续说道:“因此,既然这个俄国人阿卡利亚在扣动扳机前直至苏罗文长老被杀害均没有犯罪意图,我们可以断定他无罪。而,对于斯曼德斯,我们没有任何证据证明他属于消极行为,或者说,‘消极犯罪’。”

法庭很安静,我想这下所有人都迷惑了,不知道罗格恩和罗斯福的态度变换为何如此之快。这下不仅那些旁听席的听众们有些迷惑,连我和斯曼德斯也是面面相觑,不明所以。

“总之,这次听证会到此结束,此次事件暂时封存到档案中,除非得到长老会首肯,不然无人可以调阅。那么我宣布,听证会正式结束。”

没人想到,这场原本可能伴随着腥风血雨的听证会就这样虎头蛇尾般的结束了,至于钢铁兄弟会内部的问题,我想很可能,金·凯尔和克鲁比·海德森私下达成了某种协议,两人选择了用温和的方式而不是以人命为赌注来博输赢。

听证会结束了,虽然在这之前我也有过不安和心虚,但没想到这么快,就好像发了一会呆,一切就那么过去了,恍如隔日。

秉承着“让领导先走”的习惯,全副武装的宪兵们护送着长老会先退场,之后是直接参与听证会的钢铁兄弟会人员和旁听席的听众,最后是我和斯曼德斯,依旧被宪兵押着回到候审室。

宪兵们把我们送到审讯室内,而他们却守住外边,不允许他人出入。我看看斯曼德斯,他也一脸茫然,不明所以。

“我会按你的要求做的,钢铁兄弟会绝对不会葬送在我的手里。”

两个人一前一后进来,前边的是最高长老克鲁比·海德森,后边是金·凯尔。我和斯曼德斯同时从座位上起来,最高长老摆了摆手示意我们随意,自己也挑了个位置坐下,金·凯尔一边嚷嚷着“我会证明给你看的”一边也选了个位置坐下。

“卫兵,来4杯咖啡,不要放糖,”海德森长老说着看了看我和斯曼德斯,“你们肯定很好奇刚刚的一幕吧?”

我点点头:“我绝对不会有兴趣。”

海德森长老笑了,看着我:“聪明人,不去了解自己不能了解的东西。不过这些事,说了也无妨。”海德森看了看身边的凯尔,后者一直盯着他,脸上有些不满。

“我现在很确信金·凯尔长老的能力了,只不过,用这种方式,确实不大妥当。毕竟,损失了一名长老,整件事情还这么不明不白——哦,当然和接下来要发生的相比就不值一提了,凡是战争就绝对要有付出,才有收获。”

“但,”海德森最高长老说着换了一个姿势,“金·凯尔长老,请你不要忘了钢铁兄弟会的宗旨。我们不称霸,但不代表我们可以眼睁睁看着别人壮大,直到最后和我们分庭抗礼的地步。

我绝对信任你,能够将钢铁兄弟会从英克雷的泥潭中拉出来,让钢铁兄弟会重新回到之前的地位。但你要知道,不要把事情做过了,我只答应你,把钢铁兄弟会从这个危机中解救出来,至于之后的事,我们还要再等等看。”

金·凯尔点点头,脸上的表情有些不屑:“我会把钢铁兄弟会带到前所未有的辉煌的,前所未有的辉煌。”

“是啊,”海德森长老压抑着自己话语中的火气,“之后呢?我们占据废土能够占据的每一寸土地,看着那些被我们逼迫在夹缝中求生存的人们一次次绝望的对我们发动袭击,看着我们的战士在整个美洲不断死亡,这是你想要的吗?

谁想要强权,谁就要付出血的代价,敌人的血,亲人的血,最终血流成河,而那一人独自沐浴其中。”

金·凯尔长老看了看天花板,把目光转向别处不再说话。

“凯尔长老,恭喜您。”斯曼德斯说话的同时从沙发上起立,敬了个礼。

金·凯尔没看他,只是含糊不清的“唔”一声,点点头,依然看着别处。

“顺便告诉你,”海德森看着我,“你和你的俄国朋友可以离开了,我们正好要清理一个克拉马斯河旁边的村庄,现在就起程,你们可以搭一趟便车。”

我从沙发上起身,冲海德森和凯尔敬了个俄国式的军礼:“那么,在下告辞了。”

海德森挥了挥手,一名宪兵走上前,示意我跟着他。

我回头最后看一眼金·凯尔和杜瓦丁·斯曼德斯,估计他们也没有想到,这样就结束了?我庆幸,这样就结束了,我原本以为自己不可能完好的离开钢铁兄弟会,他们至少从我身上扒层皮。

结局大大出乎我的意料,10分钟后,我们4人整装完毕,和一支圣骑士小队,以及3头双头牛一起,去一个叫做莫东村的地方,总觉得怪怪的,听名字这么像亚洲的地名。

“祝你们好运,”金·凯尔乘坐CH-53E回到了哈皮营,海德森长老亲自出面送我们,“你们要回家了,特别是你,阿卡利亚,我很佩服你,一个俄国人居然能够在美洲活下来。”

我看着克鲁比·海德森最高长老,这个钢铁兄弟会名义上(或许就是实质上的独裁)的最高统治者,他比起来金·凯尔眼睛里没有那么大的光彩,或者,称之为野心。相反的,他的眼睛更多了几分沉着,隐忍,而且眼光更长远,更开阔。

至于钢铁兄弟会在谁的领导下会走向辉煌而不是灭亡,我不敢轻易推断,只能说,这两人各有各的强项,各自有各自可以发挥才能的时期。

我正盯着海德森的额头,观察那上边皱纹的回路,突然听到轻微的啸声,就像——火箭弹划破空气,正朝我们急速飞来。

我抬起头,看到一个极小的黑影从高空掠过,带着轻微的呼啸。附近的3处“毒刺”导弹拖着尾焰向它冲去,那慢悠悠的姿态让人怀疑是否打得到那个黑点。

黑点逐渐靠近,渐渐化为一只大鸟呼啸着飞过,另一个小不点从它上边脱离,拖着长长的尾焰朝我们飞过来,而大鸟又化为黑点,逐渐远去。

“导弹!隐蔽!”2个T-51B扑过来打算拽走海德森长老,把他拉进地堡,但导弹就要来了。我只来得及喊一句“还有第二轮”就被迫寻找掩体去了,仓促中看到郭诺夫他们朝着另一个方向跑,我心里咯噔一声,这下完了。

一枚导弹爆炸,声音震耳欲聋,如果不是有核动力装甲的隔音降噪功能,我想我的耳朵很可能要嗡嗡上半天。冲击波把我高高掀起,之后头朝下重重掉在地上,我用手护住脑袋,总算没有把脖子跌断。

至于另一边的海德森长老和那两名T-51B则不见踪影,他们刚刚在的地方现在是一片焦土和一个小小的浅坑,海尔法,英克雷也是在凑合。我深抽一口气,活动一下四肢,感到稍微挪动一点浑身就疼得要命,我向四周看去,几个T-51B在地上挣扎呻吟,见不到郭诺夫他们的踪影。

是死了还是跑掉了?第二枚导弹怎么还没来?难道英克雷只派了一架“捕食者”?

周围传来火神炮嗡嗡的巨大射击声,还有几枚“毒刺”导弹拖着慢悠悠的尾焰升空,而天空中一个黑点尖啸着再次路过,该死,英克雷居然动用了2架“捕食者”,为了确保万无一失。这回是另一枚导弹,像死神般发出呼啸,浓浓的烟雾,朝我扑来。

我死死盯着那一枚缓缓变大的导弹,我现在根本就动不了,而周围也没有人可以指望,这下死定了。我没想到,这才是真正的阴沟里翻船啊,没想到,我在废土混了这么久却要因为“连带战果”被干掉了,等于被当成捎带的目标,死得真悲剧。

“最高长老呢?”一个声音从我背后响起,“我们要先救他!”

导弹的呼啸更加近迫。

“先把他拖走,”另一个声音显得沉着而冷静,“救一个算一个。”

我感到被人拽着脑袋,被一路拖进了地堡,整个过程慌乱、无序,我先被门夹住身体,之后被在楼梯上拖来拖去,不过最后终于活下来了,感谢上帝。

妈的,感谢上帝,耶稣,耶和华,基督,管他妈的叫什么名字。

我活下来了,想到这里我又有点想哭。

只有我一个人活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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