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事的将婉儿吩咐的事情一一记下,亲自带着那五个家丁到婉儿面前。
婉儿看着他们认真问道,“你们有许多都是山上的农户,当年我怜你们贫苦,将你们留在庄子上帮忙做活,让你们农忙时还可以回田里帮忙,赚取两份家用,你们且说,我待你们如何?”
那几人连声道,“东家仁厚。”
婉儿仔细看了看他们,又问管事的,“这五个人都是山上的农户么?”
管事的躬着身子答道,“因着这些人老实,在前院招待不了客人,又怕他们闯出什么祸事来。故此特意安置在咱们内院,干些洒扫的简单活计。也是按照您的吩咐,内院尽是这些人。”
婉儿点点头,内院向来是要紧之地,她和许多管事的议事都在这处,用的人,自然老实些的好。
现在看来,这件事,管事的办的很好。
婉儿赞许的拍了拍管事的肩膀,又看向那五人,“你们的年纪看着都不小了,可成亲了?可有孩子?”
几人连连点点头。
婉儿遥遥指了指山上,“都住在山上么?”
那几人又是点头。
婉儿勾着唇,“你看,我来这成都的时候不多,竟都没顾得上这些事。其实我挺喜欢孩子,有时间,你们可以带孩子们来我跟前转转,若是资质不差的,我也可以送他去读书,将来给我做个账房先生。”
有儿子的三人脸上立即露出喜色来,连声说谢过东家。
没有儿子的两位则有些耷拉着脸,婉儿不由笑出声,这些庄户人憨厚,喜怒哀乐都在脸上。也是管事的会挑人,这几个看着更加憨厚。
婉儿意味深长道,“若是有女儿的,我正好有个妹子,足够机灵的,可以送到我妹子身边去做个伴读丫头。将来,自然能有个好去处。”
剩下的那二人面上也欢喜的很,连连磕头说谢过东家。
婉儿见恩惠许得差不多了,顿了顿问,“今天你们看见了什么没有?”
“这……”
五个人顿了顿,一个老实人小声道,“小的看见有个人翻墙跌进来,浑身是血。”
婉儿看了看他,缓缓问,“你看得可真切?”
“自然看得真切,东家,小的们几个,将他抬进了咱们的一处院子。”
又有一个老实人答道。
婉儿摇了摇头,“不对,你们看错了。”
“看……错了?”先前说话的那人愣了愣,那么个大活人怎么能看错呢?
“跌进来的是一只浑身是血的猫,你们几个去追,追了许久也没有追上。”
这……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这明明是个大活人,怎么会是只猫?
管事的见东家说的这么明显了,这几个榆木脑袋还不开窍,不由急道,“东家说是只猫,你们看见的就是一只猫,明白了没有?”
这几人中还是有个机灵的,明白过来点着头道,“是,小的们,今日确实看见过一只浑身是血的猫。”
婉儿看了那人一眼,“很好,你叫什么名字?”
“小的是武山。”
“不错,武山,你很明白。”
婉儿顿了顿又问其他人,“那我再问一次,你们今天看见了什么没有?”
那几人犹豫了一下,先前看见那位贵人的农户答道,“小的一直在内院打扫,觉着今日和平常也没有什么不同。唯一不同的是,看见了一只满身是血的猫儿。”
婉儿点点头,“你们呢?”
“是,小的们,今日确实只看见了一只猫。”
婉儿满意道,“武山和你…
…”婉儿指了指负责打扫的那人,“你叫什么?”
“小的陈林。”
“陈林,武山,你们二人留下。”
“其余的,你们三人暂且到矿上去住些日子,你们家里的事情,我会多关照些的。”有些话,婉儿不好说的太明白。
因怕这几人还是没能明白这其中的意思,婉儿着管事的好好同他们解释清楚,她则进屋子里看了一眼君无忧。
君无忧袖中贴身备着一副针袋,此时将那人身上几处大穴封了,又拿纱布替他包扎了伤口,坐在一张小榻上喝茶。
婉儿进门向她拱了拱手,又看了看那贵人的情形,还在流血,可显见血是流的慢了,应是施了针的缘故。
婉儿长出口气,走回君无忧身边诚恳道,“还请君姑娘无论如何也要保下这人的性命,在下先行谢过了,眼下,在下还须得出去安排些事情,劳你费心。”
君无忧挑了挑眉,“东家一向都是这般喜欢救人危难的么?确然是什么人都要救的?”
“君姑娘此话何意?”
君无忧指了指床榻上的人,“这个人,浑身上下八处刀伤,三处见骨,刀口齐整,刀身薄而锋利。看那形质,若是我没记错的话,那该是大成军队专用的近战兵器。”
婉儿真心赞许道,“君姑娘见多识广。”
君无忧翘了翘二郎腿,“去过的地方多些,这些见识总归还是有的。”
“东家不必说东道西,我也没什么旁的意思。终归麻烦也是东家的麻烦,我只问东家一句,这人,东家是一定要救的?”
婉儿没说话,只是向君无忧长长的作了个揖。
君无忧哼了声,“放心去罢,有我在,死不了。”
婉儿便安心的离开了,出门时那五个庄户惴惴不安的站在那处,看见婉儿出来几乎是下意识的躲了躲。
看来管事的把那些话的意思都和这几人解释清楚了,他们的家眷都住在山上,这一点,婉儿很放心,可也不能完全放心。
所以才将他们送出去了三个,留下两个机敏些的,免得反倒引人生疑。
到了宴席上,那几位管事的仍还在津津有味的讨论着迷上东家的不知是何等姿色的佳人。
婉儿当先道,“好了,酒足饭饱,今日便散了罢。人手不足的,我从内院又提了三人出来,给众位搭把手。先前说的酒,还是要可劲儿搬的。”
那几人没多想,齐齐道了谢。
便各自安置好了要走,临出门,婉儿将那三人分开,又将众位管事的聚集在一起。
“我送去的搬酒的家丁,好生照看,过几日再叫他们回来。”
这几人各自管着一个矿,又是婉儿亲自挑选提拔的,自然比那些庄户人机敏多了。
领了人的三个管事暗自一琢磨,东家在他们要出门的时候特意将众人召集起来自然不可能说什么无关紧要的废话。
那几个搬酒的家丁是?又细细揣摩了好生照看几个字,当即明白过来。
东家这是叫他们把人看住了,说什么再送回来,是暗指他们不要伤了这几人的性命,也不要私下给这几人什么苦头吃,什么样子走的什么样子回来。
那三人彼此交换了几个眼神,冲婉儿拱了拱手道,“东家尽管放心。”
婉儿摆摆手,“行了,一路小心着些。”
说罢,又回了内院,陪君无忧坐在一处。
又等了约莫半个时辰,那买药的家丁快马赶了回来。
君无忧立即亲自去熬药,制药,这药有制成药膏的部分,有煎服的部分,须得她亲自动手。
婉儿着了几个机灵
些的跟着,同那取药的家丁出门问,“一路可还顺利?有什么人跟着你么?”
“东家料得不错,小的才骑马进了药材铺便有人跟着小的。小的按照东家的吩咐,毁了那伤药的药方,可还请东家恕罪,那醒酒药方被人摸去了。也就是一眨眼的功夫,小的没留意。”
“没事,你做的挺好,下去歇着吧。”
那家丁拱手离开,婉儿招过了管事的,“你去,赶紧抓一只猫回来。”
管事的立即道,“老奴亲自去抓。”
婉儿嘱咐道,“切切不可叫人看见。”
管事的应了。
婉儿又唤了陈林和武山二人,“你们两个跟我来。”
一边走一边问陈林,“最先是你发现那只猫的?”
陈林脑子反应不大快,想了想道,“是小的最先发现的。”
婉儿道,“带我去那个地方。”
等到了地方,婉儿绕着那面墙走了几圈,吩咐道,“武山去取个梯子,将这面墙上的脚印清除了。取梯子时,若遇见其他人,便告诉他们,东家在找一只浑身是血的猫。”
婉儿则带着陈林,循着他指着的地方,一点一点的抹去地面各处的痕迹,包括院外的痕迹。
待这一切都收拾妥当后,管事的抱着一只白猫回来,“东家,寻着了一只白猫。”
婉儿当即带着这只猫进了那贵人的屋子,方才换下来的被鲜血浸湿了的纱布还未扔,那衣服也还未扔,婉儿将那衣服和纱布上的血挤在白猫身上,又吩咐管事的赶紧将这衣服和纱布烧了。
这一切做完,已经到了黄昏时分,这处院子里的人战战兢兢忙活着。外院的酒庄和厨房的人可不知道。正在张罗着晚饭,酒庄里的人则是张罗着收工。
山上的农户也已三三两两的归家做饭,山上山下炊烟袅袅,管事的趁着这个时候,架了个火盆先将衣服烤干,后倒了碗油进去,将衣服和纱布扔了进去。
翻来覆去检查过那衣物烧得干干净净后,管事的将灰烬埋在了花圃里。
就这么的,君无忧那厢,熬好了药,也做好了外敷的药。
替那位贵人敷好药,喂了药再包扎好。
有人慌慌张张来报,醉里乡外围了许多官兵。
婉儿笑了笑,“还是来了。”
看了一眼床榻上躺着的人,婉儿仿佛在自言自语,“希望我不是白费功夫,白救你这一场。”
说完后牵起君无忧的手,“麻烦陪我演一场戏。”
君无忧还是一副不大正经的语气,“奴家都是东家的人了,东家要奴家做什么都是可以的。”
婉儿吐出口气,吩咐管事的,“叫他们几个带着这人躲进密道里去,无论发生什么事也不要出声,更不能出来。”
管事的郑重道,“东家放心,这都是老奴亲自挑选的人,办事都是可靠的。”
“对了,你送他们进了密道后,再将那只猫抱过来。”
管事的拱了拱手,去办了。
婉儿则牵着君无忧的手,一路慢慢腾腾的赶到前院去。
庄子的大门打开,婉儿身前站着一众家丁,婉儿在众人身后朗声道,“不知是哪位大人驾临,围了贾某的醉里乡?还请出来现身一见!”
正门前,围着的将士们向两侧散开,一身着明光铠甲的将军骑马越众而出,头上的红色盔缨在风中飘动着。
“贾大商人,失礼了,是本宫围了你这醉里乡。”
原来竟是现任卫将军的大皇子李越,无怪能调动军队,又这般大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