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然国事如天,天威难测,若具智慧才识,又兼慕僚智囊,亦不难迎刃而解,顺应天意。惟独这“人”,瞬息万变,如水无常形,上可渗透天意君心,下可左右风吹叶动,载舟覆舟皆系于此,最不能掉以轻心。
而这“人”中,若有自己发自于心的关怀之人,又更是微妙不可言道。
慕晔虽非太子一母同生,但二人自小行走亲近,形影相随,为维护幼年失母的六皇子,同属稚龄的太子不惜与其他异母兄弟挥拳相搏,直至惊动了太后,将慕晔接去寝宫亲自抚养,方有了六皇子今日的恣意张狂。
慕曦诰封太子的翌年,慕晔得封逍遥王,藩地苑州,按天朝律例离京迁居,至今六年。此期间,兄弟二人仅在太后六十寿辰时有过短短几日的聚首,太子命各处耳目对远在异地的兄弟多加关注,也是人之常情。
“依在下所见,逍遥王对这位夫人不止是还算喜欢。”伫身案前者道。
“哦?”慕曦掀眉,满面兴味。“以天元所见,又是如何?”
“情根深种,疼爱入骨。”
太子哑然失笑,“本王那个爱惹祸的六弟,还会有这一份心性?”
“以在下所见,委实如此。”
“苏大人的千金如此出色?”
“当真是位可遇不可求的绝代佳人。”
慕曦听得微怔,“被天元如此一说,本王对那位尚未谋面的六弟媳突然心生钦佩起来。既如此,见上一面倒也不妨。”
“太子是说……”
“再过月余,母后的寿辰便到了,虽则并非整寿,无须大庆,但母后思子心切,传逍遥王进京祝寿亦无可厚非,何况逍遥王新婚未久,是该携夫人前来谒见父皇、母后。”
“若如此,太子那个打算便无须另找缘由调逍遥王进京了。”
“正是。”慕曦覆眉莞尔间,目色微深:小六得偿所爱,可喜可贺。但不知,在你心中,为兄与你那位夫人的分量,孰轻孰重?
七月天,饶是苑州气候温润,也有骄阳如火时候。前些时日连降暴雨,慕晔赶赴苑江沿岸察看堤防。近几日暑气高涨,逍遥王虽身在外地,依然命随行的冷志归府,接王妃至城郊别苑避暑,同行者,除了义母米氏,尚有岳母何氏。
王府别苑处于城郊,依山而建,纳林成园,山间清溪穿苑而过,并有天水成瀑,委实比城内清凉许多。几日来,婉潆与母亲同食同寝,优游其间,几乎形影不离。
想那王府虽不若深宫内院那般浩深如海,但也绝不是寻常百姓人家,自出闺阁,除却婚后五日归宁时与双亲有过一日的团聚,便再未谋面,这一回母女重逢,她当然欣喜万分的了。
无疑,慕晔此一回举措,着着实实讨好了妻子。
“小姐,奴婢……”几经迟疑,犹豫再三,趁着老夫人午歇时光,芳蕴终还是决定开口。“奴婢有话要说。”
窗下执卷的婉潆抬眸,觑着自家丫头的郑重神色,道:“说。”
“您不该只陪着老夫人。”
“嗯?”她微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