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已在余香小园跟高邈玩耍一阵子, 两人一前一后来到相府前院,走进大堂才发现府里来了客人,这客人还不是别人, 正是当今皇太子殿下——煌焱。
她当即怔住, 一下睁大眼。
她俏丽身影映入太子眼帘, 紧接着就是她身后紧随而入的温文尔雅的男人。
煌焱眼眸有那么一瞬间的微眯, 但随即脸上又展现出很自然的笑意。
他起身迎上, 态度十分平易近人,低头觑着她微掩的小脸,微笑道:“姝嫣小姐, 好久不见。”
曼妃嫣愣住,随即就听到他爹赶忙提醒, “姝儿, 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向太子见礼!”
曼妃嫣恍过神, 忙屈膝行礼,心中瑟瑟发抖, “见、见过太、太子殿下。”
他两人上回见过面,还是在那样特殊的情境下,此刻又重新照个面,周身说不出的一股怪异氛围在强烈涌动。
无论她姐妹俩长得如何相似,她今日装扮如何端庄得体到与那日狼狈不同, 但两人气质是无论如何都互换不了的。
她深怕对方认出她来, 头低得不能更低, 又觉对方好似已认出她来, 不然看着自己的目光为何这样特别, 可他却又称呼自己是“姝嫣小姐”是为什么?一时浑身不自在,好想遁地而走。
大堂气氛陷入诡异, 只听煌焱接着道:“我怎么觉着,二小姐好像有点变矮了?明明记着那日我给你玉如意时,你还到我这里呢。”
他说着,比比她身高,只到自己半胸高,连自己肩膀都没够到。
曼祝德和张氏不安地看着她,包括曼姝嫣在内都是冷汗涔涔,只有一直站她身后的高邈,却始终是一脸微笑。
曼妃嫣忙道:“那是因为我那天穿的是高底的鞋子呀。”
“这样啊。”煌焱作出一副了然表情,顺便回头看曼姝嫣,“那我怎么觉着大小姐反而长高一点了?”
曼姝嫣坐立不安,神色紧张,曼妃嫣立即道:“是因为姐姐她今日穿了高底的鞋子呀!”说着指指曼姝嫣的足面。
煌焱煞有介事回头仔细瞧一眼,曼姝嫣神色尴尬,忙用裙子锻面掩住纤足。
大户人家的小姐露出脚来,显得很没教养,但她此时此刻无比紧张,却没注意到自己一向引以为傲、诸人频频称赞的仪态。
“果真如此。”煌焱回头向着曼妃嫣,轻笑的目光微微抬起,移到她身后男人身上。
此人格外仪表俊朗、姿容美肖,两人身高几乎相差无几,只是煌焱比起他来显得更强壮魁梧些,而高邈却是风洒怡人,飘逸似仙。
高邈看他一眼,抱拳微微还个礼,显得很是尊重,也不说话。
煌焱笑眼看向曼妃嫣,缓声:“这位是?二小姐可否介绍!”
曼妃嫣回头看眼高邈,心上一乐,像献宝似地笑:“这就是我上次在选妃大典上跟你提起……”说到这儿已觉错谬,忙咬住舌头,一家子人又捏把冷汗,一脸慌张注视着她。
“提起的什么?”煌焱笑道。
“提……提起的……呃……”曼妃嫣支吾着。
她说不下去,难道忘了,她现在可是曼姝嫣的身份,上回选妃大典,曼姝嫣除回答帝后和皇太子的问话外,可什么多余的废话都没说过。
如果她此时说,她身后男人就是她上次说的已有婚约对象,那不是不打自招?幸亏她嘴还不算是最快的,否则真是要死得难堪!
煌焱只在心里暗暗好笑,她的掩饰水平也太差了点,真以为他这个皇太子笨到无可救药了?
就算成君诺没有提前告知他相府在捣什么鬼,难道看过她拙劣的表演,他就察觉不出一丁点破绽?
他们简直是在污辱他的智商,把他当三岁小孩子耍!
没想到,在她眼里,他居然如此不堪!
忽然,心底竟觉微微有气。
高邈见她圆不了场那捉急模样真是分外可爱,心下暗暗发笑,脸上却仍是温煦的模样,站出来帮她打圆场。
“她这人总是这样稀里糊涂,每逢见人问我是谁,便总爱跟人说‘他就是我上回跟你提起的’,因为被问得多,这话几乎也就成了她的口头语,她居然已经忘记,跟太子殿下您只是第二次见面而已。”
“哦?”煌焱眸光笑着转向他,“怎么?你经常跟在她身边出入,以致她都被人问这话问多,形成她不假思索就脱口而出的口头语?”
不明所以,他心里有点不痛快,不,是非常不痛快!
高邈微笑,不否认,“不错,是这样。”
曼祝德见势态尴尬,忙笑着解释:“太子殿下您有所不知,他数日前已来向小女提过亲,老朽和他母亲已答应了这门婚事。”
张氏忙笑着附和:“是啊是啊,是这么回事。”
她现在可巴不得曼妃嫣赶紧嫁走,别再勾引她妹夫了。
煌焱闻言,看着高邈打量,“原来是岳父岳母的又一位东床快婿。”回身看着曼祝德,“选妃大典后提的亲?”
曼祝德手心捏汗,点头,“正是。”
“何时迎亲?”他又问,同时再度转眼看向一直站在一旁默然微笑的高邈。
高邈立刻先于曼祝德回复:“暂时还未定日子,我想让她在相爷与夫人身边多呆上两日。我与她两情相悦,早一日晚一日过门,那都是一样的。”一边说一边转脸看曼妃嫣。
曼妃嫣也扭头俏皮地看他,两人相视一笑,别提多柔情蜜意、多如胶似膝,关键是他的一只手还揽住了她的纤腰。
煌焱盯着并立的两人,转身在大堂上走了两步,似乎在思索着什么,忽然转过身来看向高邈,脸上展开一个极好看的笑容,“看来,不久的将来,咱俩还是连襟关系呢。”
高邈始终谦恭有礼,缓缓抱拳道:“承蒙太子瞧得上,能与太子攀上交情,乃在下殊荣,日后还要仰仗太子提携。”
煌焱一笑,不置一辞,轻轻一拂袖,转身走至位置前傲然而坐,不再看他两人。
见太子总算盘问结束,曼祝德和张氏心中暗松口气,但曼姝嫣却难过起来。
自她姐姐进门,她的郎君就再没多看她一眼,即使看过,也是在姐姐提醒下看一眼她不雅观的纤足而已。
姐姐到底是有怎样魔力,居然让两个男人围着她转?试问自己也绝非姿色平庸之辈,何以他们对她姐姐的态度和对她的,差距竟如此大?
却说这高邈自从曼姝嫣嫁进太子府,这十日间已安排媒人来相府纳采、问名、纳吉,曼妃嫣本人和她家人也是问名时才知他身世、三代荣衔、居里,原来也是个凄苦可怜之人。
他早年丧父丧母,自从抚养他的老婆婆去世,便一直独自一人在京城生活,还好他喜好结交朋友,人家又怜他疏财仗义、人物绝佳,便都乐得与他为友,彼此相互照应,在京城混得还算有声有色。
十日后高邈便隆重率领数十人,带着丰厚财礼正式来向相府下了大聘,这聘礼可谓侈糜排场,竟多至千缗,高达万金,也极是吓傻了曼妃嫣,她一直不知道他其实这么富有。
订下婚约,他便常带着各色绫罗绸缎、胭脂水粉老往相府跑,从上到下贿赂打点个遍,他深知自己在朝未有半分建树,也没功名,想要与相府攀亲,只得用大量的钱财来荧惑人心。
他与曼妃嫣手拉手去后院玩儿,已然成为公开情景,丫鬟们见之也都窃窃嬉笑,纷纷私语两位小姐都觅着如意郎君,看来妃嫣小姐不久也要风光出嫁了。
张氏虽看高邈不顺眼,但毕竟是曼妃嫣主动与她女儿换了身份,也是这位高公子帮姝嫣在手上做了胎记,怎样也不好薄他面,奈何又收下高邈丰富礼物,也不好再多说,便默许他们往来。
曼祝德一向疼这宝贝女儿,只要是她喜欢之人,便绝不阻拦,再者头次正式被妃嫣引见这位高公子,他见惯朝中上下各色人等,也真觉这男人相貌、风仪都是京城一绝,何况又开有数间庞大饭庄,结交又都是京城巨贾,十分豪奢,妃嫣嫁过去还能常常回转家门探望,岂非皆大欢喜,所以他也就同意二人这样光明正大交往,只待在合适日子办喜事,倒也不急着将女儿推出膝下。
只是对于煌焱来说,他们这算盘未免打得太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