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宪章慌忙叫道:“大人,大哥,艾德先生,本人以为不妥!”
“有什么不妥?”那晋喝道:“周宪章,从现在起,你就是我天津武备学堂第四期步兵科学员,而且,我宣布,正式收你为我的门生,你马上给我磕头,从此以后,我就是你的业师,你要给本大人争口气!”
还没等周宪章说话,冯国璋大喜:“周宪章,会办大人收你做门生,这是天大的喜事,还不快跪下谢恩!”
冯国璋原本只是想让那晋同意周宪章进学堂做一个普通学员,按照大清国的不成文的规矩,那晋是学堂会办,也就是常务副校长,学堂里的学员全都是他的弟子。当然,这种师徒关系,也就是挂个名而已,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意义。
可没想到,那晋这个迂夫子,竟然当了真,要把周宪章收为自己的门生。
门生就不得了了,那相当于是那晋的干儿子!
如果是别人要给周宪章当干爹,倒也没啥,关键是,给周宪章当干爹的,竟然是那晋!
那晋虽然迂腐,可他不是等闲之辈!
在大清国,不知有多少人哭着喊着要给那晋当门生!
那晋是朝廷的从四品会办,这个品级看似不高,比起总督、提督什么的差好大一截。可是,那晋这个从四品官,却非同小可!
这要从朝廷成立天津武备学堂的目的说起。
经过两次*战争、中法战争、天平天国、捻匪等等一系列战争,大清朝廷终于意识到,不管是八旗绿营还是后来兴起的湘军淮军,在军事体制上都存在着无法克服的弊端,根本无法应付现代战争。大清国要想强军,在原有军队的基础上进行有限改革,根本行不通。
唯一的办法,就是建立一支全新的军队!
要建立一支全新的军队,就需要有全新的军事人才。
在北洋通商大人兼直隶总督李鸿章等人的大力推动下,大清国派出留学生,前往世界军事强国德国学习军事,但是,这远远不够。
要想获得足够的人才,只能自己培养。
所以,大清国建立了天津武备学堂,聘请德国教习,招收学员,教授先进军事理念。
在朝廷看来,这些学员将是未来大清军队的军官!
也是就是说,未来的大清军队,将掌握在天津武备学堂学员的手里!
军队是朝廷的命脉!军官必须对朝廷绝对忠诚!否则,朝廷就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而要保证军官的忠诚,那些军官的老师,就必须忠诚!
所以,天津武备学堂的各级官员和教习,都是朝廷层层选拔出来的。这些人都是大清国上层不得了的人物,或者,与朝廷大员、王爷贝勒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天津武备学堂的总办和会办,品级虽然不高,但更是举足轻重的位置。尤其是会办一职,尤为重要,按照大清国的规矩,所谓总办,其实就是挂个名,而会办才是真正负责日常事务的校长!能够当上总办和会办的,必是朝廷信任的人物!
所以,且不看那晋的身世背景,就看能当上天津武备学堂的会办,就可以得出结论,此人背景不同一般!
当然,那晋究竟有何背景,一般人不得而知。但是,有两点,大家都看在眼里,第一,那晋姓叶赫那拉,与当今太后同族!第二,那晋的哥哥那桐,任户部主事,而户部尚书就是大名鼎鼎的帝师翁同龢,据说,翁同龢十分器重那桐!
总之,那晋非同小可,能给那晋做门生,意味着有可能进入大清国朝廷的核心层!前程一片光明。
当然,周宪章对此一无所知,他唯一知道的是,中日必将一战,如果给那晋当了门生,按照赌约,他就得替那晋砍头!
周宪章慌忙说道:“会办大人,小人妄议国政,妖言惑众,而且,小人无才无德,容貌猥琐,不配给大人当门生……”
那晋大度地摆摆手:“看在你年幼无知,为师恕你无罪。快快给为师磕头!”那晋已经把自己摆在师傅的位置上了。
“大人,小人家事贫寒,恐怕有辱大人的威名。”
“英雄不问出处,你不必妄自菲薄。”那晋语重心长。
“可我没读过四书五经。”周宪章连小学都没读完。
那晋大笑:“就算你连三字经都没读过,为师也有把握,在一年之内,让你熟读经史,成为一代才子!”那晋是举人出身,诸子百家正是他的强项,教一个周宪章完全不在话下。
“可我天资愚笨,智商低下,自由散漫,缺乏爱心,殴打群众、虐待母猪……”周宪章为了避免给那晋当门生,一个劲往自己身上泼污水。
周宪章推三阻四,那晋总算明白过来了,一声怒喝:“周宪章,说来说去,你是对为师的预言缺乏信念了!”
周宪章低头不言,心里暗说,那根本就不是缺乏什么信念,那是板上钉钉的事!
那晋是个倔脾气!
这武圣庙里四个人,有关中日战争的预测,三比一,这要是放在二十一世纪,少数服从多数,那晋就该放弃自己的主张。可是,那是十九世纪的大清国,在大清国,三个下级竟敢不同意上级的意见,那叫以下犯上!那叫不与中央保持高度一致!那叫造反!
那晋大怒,大喝一声:“冯国璋,艾德,我以会办的名义命令你们,立即逮捕目无尊长的周宪章!”
上官发话,冯国璋和艾德不敢怠慢,两人一人抓着周宪章的一条胳膊,把周宪章反剪了起来。
周宪章大叫:“小人无罪!”
“竟敢怀疑为师的教导,这就是砍头的大罪!”那晋喝道。
周宪章还想争辩,那晋大喝一声:“把目无尊长的周宪章按倒在本官脚下,磕头!”
“喳!”冯国璋和艾德吆喝一声,把周宪章按倒在地,两人按着周宪章的脑袋,硬生生在地上磕了三个响头。
那晋转嗔为喜,伸出双手扶住周宪章的胳膊,语重心长地说道:“免礼免礼,周宪章今日给为师磕头拜师,便是我的门生了,周门生一定要戒骄戒躁,努力学习,报效国家,上不辱朝廷,下不辱师门,呐,老夫就你这一个弟子,你一定要给老夫争气啊。”
搞了半天,那晋是强行收徒!
周宪章大为沮丧,来到这大清国,先是被冯国璋强行结拜兄弟,接着被这个老迂腐强行收为弟子。与冯国璋拜把子倒也罢了,给那晋当弟子,那可是要掉脑袋的!
那晋把周宪章扶了起来,和蔼可亲地说道:“周门生,老夫知道,你对老夫的预言缺乏足够的信念,这也难怪,你还没有跟从老夫学习,老夫向你保证,只要跟着老夫学习三天,就会对老夫的话深信不疑!”
周宪章心中哀叹,那晋这是要洗脑啊!
那晋意气风发:“事实将雄辩地证明,老夫的预言惊人的准确!周门生,我向你郑重保证,三年之后,你的脑袋还在你的脖子上!至于这位冯教习的脑袋在哪里,嘿嘿……”那晋笑而不答。
冯国璋却也不急,冲着那晋一鞠躬:“卑职恭贺会办大人收得高徒,恭贺周宪章兄弟得遇明师。”
周宪章无语!冯国璋的脑袋肯定不会搬家,脑袋要搬家的,只能是他周宪章!这他妈的冯国璋也实在太不仗义了,竟然拿兄弟的脑袋打赌!周宪章狠狠瞪了冯国璋一眼。
冯国璋却是毫不在意,冲着周宪章微微一笑。
就这样,在会办那晋和教习冯国璋的双重保举下,周宪章顶着一颗朝不保夕的脑袋,提心吊胆地进了天津武备学堂,成了第四期步兵科的一名学员。
周宪章当然不会坐以待毙。他很清楚,大清国必将与日本发生大战,历史难以改变!到了那个时候,那晋那个老迂腐必然履约!
要想保住这颗项上人头,唯一的办法,就是赶在中日大战之前,赶紧逃离学堂,跑得越远越好,最好是跑到湘西老家去,那里天高皇帝远,料想冯国璋和那晋找不到他。
然而,要想从学堂里逃走,势比登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