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多团丁同时停止了号哭,声音整齐划一,训练有素。
张作霖冲着周宪章说道:“多谢大哥成全!”
“我成全你什么了?”
“大哥刚刚才说,咱妈可以再收一个儿子,帮助赵小满照顾好咱妈!红口白牙,字正腔圆,大家都听到了!大哥你是朝廷命官,言必行行必果!从现在起,我张作霖就是咱妈的二儿子!请大哥受小弟一拜!奏乐!鸣炮!”
乐队再次响起,锣鼓喧天,鞭炮齐鸣,赵家从残云愁雾之中,一跃而成欢天喜地。
周宪章难以抵赖,只得受了张作霖的大礼,然后双双面向秦氏老太太磕头,结为异姓兄弟。
礼毕,周宪章站起身来,恨恨骂道:“狗日的张作霖,老子是伸着脖子往你的套子里钻!算你狠!”
张作霖得意洋洋:“大哥,不是小弟狠,是大哥您心肠软,大哥铁血柔肠,真男子汉!”
张作霖如愿以偿地和周宪章结为兄弟,筵席大开,众人在赵家院子里,杯来斛去,喝得热火朝天。
秦氏老太太端坐于黄花梨交椅上,众人纷纷前来敬酒,恭喜老太太收得两个儿子。老太太苦了一辈子,突然从天上掉下两个儿子,一个是朝廷的三品大员,一个是中安堡的地头蛇,都是实力派,老太太乐得合不拢嘴。
姚喜和郭二杆,一个是六品千总,一个是七品把总,都是大官,可他们在朝鲜受穷,吃粗粮喝雪水,肚子里要饿出鸟来,这一席美味佳肴到了面前,两人只顾胡吃海塞,也不管什么儿子不儿子的。张作霖如愿以偿,更是高兴得忘乎所以,只顾喝酒,其他团丁们也是大块吃肉大口喝酒。
周宪章作为长子,坐在老太太身边,赵巧儿坐在他的右手,冲着他使了个眼色,起身而去。
周宪章急忙放下酒碗,跟着赵巧儿走到屋里。
“巧儿,什么事?”周宪章问道。
“小满到底怎么了?”赵巧儿神情哀婉。
周宪章慌忙说道:“没什么事呀,他忙……”
“你要是真心给我当哥哥,就把实情告诉我!”赵巧儿咬着牙说道。
刚才周宪章被张作霖逼得说漏了嘴,秦氏老太太一则岁数大了,二则现场气氛热烈,没听清楚,赵巧儿却是听得一清二楚。
“巧儿,这事吧……”周宪章脑子里一团乱麻,不知该怎么告诉赵巧儿。
“你说吧,我能受得起!”赵巧儿脸色苍白。
周宪章叹了口气:“巧儿,小满是我弟弟,当哥哥没能照顾好他……”把赵小满的事,从头到尾说了一遍。
院子里欢声笑语,屋里却是一片死一般的沉寂。泪珠在赵巧儿的眼眶里打转。
周宪章低声说道:“巧儿,我知道你心里难受,可咱妈岁数大了,怕承受不起,巧儿,你可得忍住,不要哭出声来。”
赵巧儿的确是烈性,硬是忍住没有哭出来。
“就因为这个,你要给我妈当儿子?”赵巧儿咬着牙问道。
周宪章点点头:“巧儿,现在我在朝鲜打仗,恐怕暂时照顾不了咱妈,等仗打完了,我一定回来尽孝,给咱妈养老送终,我给咱妈带了些银子来,你先收着,有什么事,给我捎个信,还有,今后你的婚事,也包在我身上,哥给你找个好婆家……”
“哥!”赵巧儿轻轻叫了一声,她终于认了周宪章这个哥哥。
门“哐”的一声被撞开了,姚喜一头闯了进了:“大哥,不好了,张作霖这狗东西要拆赵家的房子!”
周宪章跳了起来:“谁敢拆我妈的房子!除非从老子身上踩过去!”说着,拉着巧儿的手,冲出屋子。
只见院子里的酒席早已撤除,团丁们都已经离席。两间草房的房门上,画上一个圆圈,圆圈里用碳灰写着一个大大的“拆”字。一些团丁手持铁锹锄头挖墙角,一些团丁上房揭瓦,还有一帮人在拆院墙,原本是酒席之地,变成了工地。
秦氏老太太还是坐在黄花梨交椅上,但交椅挪了个位置,不在屋檐下,而是挪到了榆树下,两个团丁守在老太太身边,老太太望着自家的房子,目瞪口呆。
郭二杆则是被五花大绑在一张椅子里,坐在秦氏老太太身边,破口大骂:“你们这帮狗日的,竟敢强拆,简直是无法无天!”
张作霖站在院子中央的一张桌子上指手画脚指挥团丁们拆房子,听见郭二杆的怒骂,厉声喝道:“郭二杆你个狗日的敢当钉子户!还敢骂老子!来人,把他的嘴堵上!”
一个团丁冲过去,给郭二杆嘴里塞了一团抹布。
周宪章见状,勃然大怒:“张作霖!你他妈的既不是政府,也不是开发商!充其量就是个黑社会!你他妈的凭什么拆咱妈的房子!给老子住手!”
张作霖喝得脸上红彤彤的,站在桌子上摇头晃脑:“大哥!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不管是政府还是开发商,都他妈的是黑社会!咱妈的房子有失观瞻,严重影响市容!必须拆迁!谁要是要当钉子户,阻挠老子搞拆迁……”张作霖说着,一指被捆成五花大绑的郭二杆,喝道:“这就是当钉子户的下场!”
周宪章气得七窍生烟:“张作霖我操.你妈!刚才还跟老子拜把子认妈,这三碗黄汤下肚,你他妈的就发酒疯,拆妈的房子,跟哥哥我顶嘴……”
张作霖毫不示弱:“我他妈的就是你他妈的,咱妈就坐在这里,你嘴里放干净点!”
只听得“轰隆”一声,一间房子稀里哗啦倒了下来,赵家的房子就是两间草房,属于豆腐渣工程,根本经不起折腾,团丁们没费啥力气,就把赵小满原先住的房子推垮了。团丁们腾出手来,涌向老太太的卧房,这要动起手来,不到五分钟,老太太的卧房就会成废墟,周宪章见势不好,冲到房门前,大喝一声:“誓死捍卫公民的合法权益!”
姚喜也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一面大清国的龙旗,高高举了起来,站在周宪章身边:“狗日的张作霖,这是咱大清国的国旗!谁他妈的敢动一个公民的房子!就从这龙旗上踩过去!”
众团丁看见龙旗,不敢用强,眼巴巴看着张作霖。
张作霖跳下桌子,来到周宪章面前,喷着满嘴的酒气,喝道:“大哥!你当真要当钉子户?”
“当然!”周宪章喝道:“你们搞非法强拆,侵犯人权,侵犯公民合法权益!你狗日的,强拆人家的房子也就罢了,竟敢强拆咱妈的房子,当真是忤逆不孝!比当官的还不如!比黑社会还不如!”
张作霖却是不以为然:“大哥差矣!咱们都是咱妈的儿子!为老娘的尽孝,是当儿子的基本职责……”
“那你狗日的还搞强拆!周宪章怒道。
“大哥!”张作霖言辞恳切:“你是朝廷的三品大官,我是中安堡的团主,在江湖上的品级,跟你差不多,也是正三品!咱妈养了两个正三品的儿子,咱们大清国以忠孝为立国之本,咱们两个正三品大员,让自己的妈住在这破烂不堪的草房里,大哥你想想,咱们在社会上树立的是个什么样的典型?这绝对不是正能量!如果天下的儿子都跟着咱们学,让爹妈住在破房子里,社会风气必然败坏!所以,咱妈的房子不拆,社会正义就不能得到伸张!咱哥俩罪莫大焉!”
周宪章没想到张作霖说出这么一番大道理来,竟然比师父那晋还酸,却也无从反驳,只得喝道:“你他妈的强拆咱妈的房子,让咱妈住哪里?”
“住中安堡啊!”张作霖说道:“大哥,你在朝鲜打小日本,不能常回家看看,这照顾咱妈的责任,自然落到小弟身上。我决定,把咱妈接到中安堡,和小弟同住。这可是一举三得的妙计啊。”
“哪三得?”
“咱妈跟着我,其一,大哥可以安心工作,没有后顾之忧,其二,小弟可以朝夕请安,咱妈要是有个头痛发热,小弟可以在第一时间提供最优质的服务!第三,也是最重要的,咱妈和咱妹妹和我在一起,为社会树立起了敬老爱幼的光辉典范,有利于社会风气的改善!大哥,小弟都想好了,咱妈和巧儿妹妹去了中安堡,住在堡子里最大的院子里,那院子有八间青砖瓦房,都是咱妈的……”
“咱妈和巧儿妹妹就两个人,哪里住得过来?”周宪章问道。
“大哥说着话,说明大哥是个清官,但也说明大哥是个土包子,没过过有钱人的日子!”
周宪章脸一红。张作霖说的对,周宪章虽然是朝廷的三品大员,可直到现在,他都没见过达官贵人是怎么过日子的,说起来,还真是个土包子。
“那你打算让咱妈怎么住?”周宪章红着脸问道。
“首先,得给咱妈和巧儿妹妹每人配备两个贴身丫鬟,每天两班倒,随时伺候。这就是六个人了。两个厨师,一个负责给咱妈做饭,一个给巧儿妹妹做饭。有了厨师,至少还需要两个打下手买菜的。咱妈年纪大了,需要配备一名保健郎中,妹妹年纪小,长得漂亮,也需要一位美容师。咱妈一个人住着冷清,需要两个唱小曲的,给咱妈解闷。以上是基本配置,这就是十二个人了。另外,还有保安、管家、家政、洗衣等等人手,如果咱妈要出门,还得准备一顶轿子四个轿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