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出了长安城,驶到郊外,往北顺着官道行二十里至岔路口,再往转左驶入一条土坷垃小路,约莫五里地,便是摩云山。
云山寺,就坐落在摩云山的山脚。
摩云山山脚没有人家,只此云山寺一家寺庙。
马车停在了云山寺外,颠簸了一路屁股生疼,郭业率先跳下了车来。
一下马车,就见云山寺附近青山环绕,绿荫成林,好不清静。郭业仰头稍稍望了下摩云山,此山如一根天柱般直入云端,仿佛望不尽山巅,直通九霄。
依稀可见山峰至高处,白云苍狗,薄薄缭绕,较之于山脚处,更多了几分飘渺意境。
郭业见着不由嘟囔道:“这云山寺怎么会选址在山脚?如果盖在云雾缭绕山峦间,不是更显得神仙意境吗?可惜了~~”
“此言差矣!”
说话间,梁二公子已经在两个在两个侍女的搀扶下,来到了车帘处,准备下马车来着。
可就在这时,梁二公子站着不动了,而是颇有深意地看了一眼负责赶马的青衣小厮。
那小厮见罢,狠狠拍了下自己的脑门,惧道:“二公子恕罪,小的给忘记了!”
说着,小厮站起身来从屁股底下抱起一卷一仗来宽厚厚的地毯,从马车的位置开始铺起,一直铺进云山寺中,弯着腰滚着毛毯继续往里铺去……
郭业诧异地看着这主仆两人,奶奶的,不会吧?这排场也忒儿大了吧?这孙子以为自个儿是皇帝啊?
得,郭业看出来了,这又是梁二公子的洁癖,嫌地上的土坷垃脏,怕污了自己的双足呗。
见着下人铺好地毯,梁二公子这才跳下马车来,自言自语念了一嘴:“我本神仙人,无意堕凡尘,三千红尘业,处处惹尘埃。唉,苦矣苦矣!”
郭业闻言嗤之以鼻,心中哼道,你丫就装吧,奶奶的,还神仙中人,装啥子大尾巴狼?
突然又想起刚才梁二公子的那句此言差矣,问道:“刚才我说得难道不对?这云山寺本是挺不错的恬淡之地,可惜落在了山脚,如果放在云中山处,那肯定就是个神仙地方。”
梁二公子鄙视地瞥了一眼,淡淡说道:“你又非佛门中人,又怎能懂得我佛之大慈大悲?”
郭业不解问道:“嗯?这难道还有什么说头?”
梁二公子闻之,脸色骤然生出几分向往与尊重,解释道:“云山寺始建于前隋大业元年,至今也有三十几个年头了。此寺庙乃是本寺方丈元光大师耗费十年筹集银两而建,呵呵,当初也有人同你一般问元光大师,为何不将云山寺建在山腰处或山峦间。元光大师闻言,置之一笑,你猜大师怎么说?”
郭业问道:“他怎么说?”
梁二公子用一种极为虔诚的口吻缓缓说道:“元光大师说,开山建庙是为何?无法就是劝人向善,普渡众生。将云山寺建在山脚,为的就是方便善男信女们省去脚力爬山攀峰,更加轻松和容易得来到云山寺,烧香拜佛聆听佛音。唉……我佛慈悲,元光大师这才是真正的大德高僧啊!”
原来如此!
郭业听着这番解释,倒是暗合佛家的悲天悯人之心。
随即微微颔首,道:“这位元光大师言之有理,倒显得郭某俗气了。回头郭某真要好好拜访一下这位大德高僧。”
“呵呵,”梁二公子轻轻摇头,说道,“去年,元光大师便已圆寂。不过大师坐化之后的舍利子,倒还保存在寺内宝塔中。如果你真有心,梁某回头便知会元光大师的弟子,如今云山寺的方丈了空师傅一声,让你入宝塔中拜谒一番元光大师的舍利子。”
这感情儿好!传闻大德高僧的舍利子可是驱邪镇魔的宝贝,拜上一拜,兴许还能增加几分气运呢。
郭业不由点头称道:“那就有劳梁二公子了。”
梁二公子摇摇头不以为许,朝着寺庙山门处指点道:“走,咱们这就进去吧。”
郭业看着青衣小厮进去铺地毯都好久了,愣是没有一个云山寺的僧人出来山门接待。
不由问道:“咱们不用通传一声吗?”
梁二公子又是一番摇头,不再管郭业,自顾抬腿踩在地毯上,朝着山门内走去。
不过那两名侍女倒是及时解答了郭业的疑惑。
抱琴的小桃红快嘴说道:“我家公子跟云山寺的元光大师,还有了空大师都甚是熟稔,进云山寺无需通传,来去自由如自家,哼。”
抱剑的小桂莲也插嘴说道:“我家公子每年都会给云山寺捐上一笔银子,而且是很大很大的数目,云山寺上下都对我家公子尊敬有加哩!”
郭业听罢,恍然明白,原来如此!难怪梁叔宇千挑万选谈事之地,会选在长安郊外的云山寺。
听着两个侍女叽叽喳喳,前头走路的梁叔宇驻足转头,微微呵斥道:“多嘴多舌,低调,低调,懂了吗?”
“喏!”
两名侍女又是微微欠身,紧跟着梁叔宇进了寺庙山门。
郭业亦随之而入。
对于两个侍女进入寺庙,郭业并不奇怪,好多武侠小说曾提及女人不得进寺庙,那多少有些误区。
如果女人不让进寺庙,佛门哪里来得善男信女?
有人认为女人不能进寺庙,那仅仅是针对怀孕期的女人和月经期的女人,并不是针对所有女人。
入了山门之后,郭业发现真如两名侍女所言,一路之人的僧人小沙弥,都对这位梁二公子礼敬有加,而且甚是亲热,像是自家人一般。
随着长长一条地毯铺起的方向,郭业跟在梁二公子后面,来到了寺中一处颇为清静的小院,地毯的尽头正是小院中的一间静室。
那青衣小厮早已在静室门口等候,一见主子到来立马迎了上去,恭声说道:“二公子,小的早早打来寺中那口古井之水,且已经烧上了,公子入屋稍待,一会儿就能烧开。”
这时,小桃红和小桂莲两名侍女入了屋中,将身上的包袱解下,将煮茶品茗的一应茶具都摆放了出来。
好家伙,郭业暗暗咋舌,这出门带这么多东西,貌似还挺全乎儿,也不嫌累得慌啊?
梁叔宇冲郭业请手道:“郭大人,请吧~”
言罢,自己率先入了内,郭业紧跟其后。
静室不算大,显眼处是一张床榻,榻上放着小茶几,上面摆放着侍女摆好的茶具。至于屋中其他摆设,也就三五个凳子,还有一张四角桌子,再也别无他物。
空落落的墙上,仅仅挂着一个泼墨而成,斗大的“静”字。
四周墙壁刷着土灰,看着有些简朴寒酸。
看来,这位梁公子虽说洁癖又装逼,但也像是一个受得了苦修生活的富家公子哥儿。
看着梁叔宇脱掉布靴,上了床榻双腿盘了起来,自顾涮洗着茶具,不急不慢,从容淡定,郭业心中多少对他有了几分的改观。
这人,挺有意思!
当即,他也有样学样儿的脱掉皮靴,上来床榻与梁叔宇隔着一个茶几,对坐着。
静静地看着他熟练地涮洗着茶具,不发一言。
约莫过了一会儿,青衣小厮提来烧沸的茗泉,放在茶几上之后,与两名侍女一道儿,自觉的退出了静室,关好了门。
这时,梁叔宇才开口问向郭业道:“郭大人,你以为本公子三番四次找你,是为了你家那个海天盛宴大酒楼吗?”
昂?
郭业被他突如其来的这么一问,顿时有些迷糊,脱口问道:“难道不是吗?”
“嗤……”
梁叔宇晒然一笑,摇头淡然说道:“差矣差矣,郭大人也忒小看梁某人了。其实,梁某是想从郭大人手中买一件东西……”
跟我买东西?
郭业摊摊手很是无解,在他看来,梁家乃是御贡酒商,家资不计其数,好像啥也不缺吧?
再说了,自己身上貌似也没什么宝贝东西,能够值得梁叔宇如此大费周章,三番四次邀见自己啊?
无解,很是无解!
继而,他伸手右手请道:“梁公子将在下说糊涂了,还请梁公子开门见山,言明一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