弄瞎做什么?看她一个瞎子怎么被那一万余人的千家军生吞活剥吗?
苏秦忍不住就想诅咒燕惊晨一句,她紧闭着眼睛等待那阵针扎似的疼痛从眼窝深处慢慢消退,直到眼睛没有那么难受了,她才吐了口浊气慢慢张开了眼睛。
还好,她还能看到,她还没有瞎!
可是眼皮底下还有硬物磨硌的感觉,这里又都是男人她也不能随便挑一个让人家帮她看看是不是眼里进了什么东西,无奈之下只好用手揉搓了搓,看能不能搓出什么沙子之类的细物来。
“秦统领,你的眼睛……”苏秦正跟眼睛里莫须有的沙子奋斗时,一旁的惟时疑惑地歪头看着她道:“你有没有感觉哪里不舒服?”
“还好,就是眼睛有些难受……”苏秦如实道。
“要不要让将军过来看看啊,你的眼睛,好像是哪里变得不一样了!”虽然是第一次见苏秦,但是苏秦的那双灵眸太过出彩让人一眼就能记住,可是现在……惟时摇了摇头,已经没有那种一眼难忘的感觉了,完全普普通通没有任何特色甚至还有一点死板,配合他那张平凡无奇的面容,这样的人若扔在大街上绝对会被埋没在人群之中再也找不到。他突然变成了这个样子,莫非是刚才那碗药的原因?
“我的眼睛变得哪里不一样了?”苏秦完全不懂惟时说的是个什么概念,这里又没有镜子让她照照看到底怎么个不一样法,她低头略想了下,觉得燕惊晨不可能无缘无故地弄一碗药来折腾她的眼睛,而且她现在又没什么问题依然还看得见……
“罢了罢了!”这高墙里面还有一万多大老爷们等着她搞定呢,既然眼睛没事,那也就无所谓了!苏秦收起神色朝惟时拱手道了声谢后,便又顺着绳梯爬回到了高墙之上。
“统领!”见苏秦上来,张宪年便转头打了个招呼,他的视线在经过苏秦那双眼眸时停了一下,双目露出了和惟时同样的疑惑。但他最终什么都没说,只是指着下面熙熙攘攘乱作一团的人颇为担忧地道:“他们真的不会爬上来吗?”
苏秦拍拍张宪年的肩膀示意对方真的无需担心,而后纤指一抬指着下面的人群道:“张副官,如果今天是他们被关在这里的第二天或者第三天,你这样问我的话我可能会不确定。但是今天是第一天而且他们刚发现自己被关在了这里,所以一定不会有问题!更何况这墙即便是绝世高手,要爬上来也得在中间时候歇上一歇,所以你担心什么?”
“这……和时间有什么关系吗?”张宪年不太明白。
“当然有关系!”苏秦帅气地打了个响指,向他解释道:“我刚才说了,今天是第一天,而且还是一刻钟前他们才发现自己先是被骗而后被关,此种情况下是谁情绪都会激动,如果是你的话你会怎么做?是不是不顾一切地只卯足了劲往上冲,而不管他人是死还是活?”
张宪年神色一赧,显然被苏秦说中,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后脑勺,听到苏秦接着道:“这些人也一样,他们在情绪激动的情况下没人会管他人的死活,更不可能团结在一起共同想办法,他们每个人都在为
自己寻找出路,所以这样的攀爬不仅不会成功,反而只会更乱,越乱他们就越爬不上来!”
“是这样吗?”张宪年半信半疑朝墙下探头看去,果然看见先前爬在最上面的一批已经被后来跟上来的给拽了下去,而下面的还没开始攀爬就被从上面掉下来的人给压在了下面,一时之间惨叫四起哀嚎震天,好不混乱。
“统领,话虽这样说,但是这样下去……”他看着那些被压在最底下挣扎不出来的人有的已经渐渐没了声息,于是那压下去的担忧又浮了上来,“这样下去会不会出人命?”
苏秦神色如常地往下看一眼,抬手朝后方挥了挥手。她手势一发出,便有士兵从高墙底下提上数十个大木桶排排放好,她上前试了试那水的温度,然后挨个儿往前一推……
“哗--!”
大桶大桶冒着咕嘟热气的水从桶里倾泻而出沿着高墙留下,因为地势之高所以水势格外湍急,那强悍的冲击力只需一个小水花就可以将下方所有的人都冲离墙面,随着水流四零八落地飘向各方。于是刚才还热火朝天的激愤经此强势一泼之后如同熊熊火焰遇到了大暴雨,所有的人都被浇了个透心凉再也燃烧不起来。
广阔的山谷,再次出现了类似于真空似的诡异安静,苏秦看着被水流冲的如丧家犬般只能躺在地上狂喘粗气的大爷们,一笑,推开身前的桶站到了前方。
“还有人……”她冰冷的视线不含一丝情绪地望着下方的人,一字一顿问道:“想、逃、吗?”
没有人回答她,所有的人都被水冲的还没醒过神来,唯有几个被呛着的,趴在那里大声地咳嗽,更没空理会苏秦。
苏秦表示很满意他们现在的这种状态,这些土匪流寇最大的特点便是狂妄不可一世,所以必须先给他们一点教训才能让他们安静下来仔细听她说话,而现在,正是最佳时机!
于是她清了清嗓子,朗声对下方道:“本统领刚才已经说了,从今天起这里便是我们千家军的训练场地。朝廷给了本统领三个月的时间训练你们,那么本统领同样也给你们三个月的时间!这三个月的时间里,你们可以想尽一切办法逃出来,只要有一个人出来了,那么这堵墙立刻拆了本统领也立刻放了你们所有的人。到时候要杀要剐,秦某的项上人头就在这里等着!但是同样!”她说到这里声音突然一高,本就冷冽的嗓音更添了几分寒气道:“如果你们逃不出来,那就乖乖地、认命地、什么想法都不准再有地在里面训练,听到没有?!”
不等底下的人回答,也不需要等他们回答,苏秦径自抬声道:“接下来本统领要说的话很重要,你们最好都提起耳朵来仔细听好了--
第一,在三个月特训结束之前千家军没有军衣,所以你们只有身上这一身衣服,嫌脏的话就去后面那条小溪自己洗。同样,洗澡的话,你们也可以在那里自行解决!记住,但凡让本统领发现有抢人衣物者,重罚一百军棍,听到没有?
第二,本统领已经命人在后方开垦出一片菜地洒下了种子。所以未来三个月之内本统领只会提供主食给你们,要想吃
菜,可以,你们自己种!觉得这一条很不可思议?抱歉,本统领倒觉得十分合理!本统领就是要你们知道什么叫自食其力什么叫自给自足,而不是你们以前那样饿了就去抢百姓的饭,穷了就去抢富人的钱,整日不事劳作除了打家劫舍再什么都不会。说的好听你们叫劫富济贫,说的难听你们就是一群无耻的蛀虫!要想在本统领的军营里活下来,抱歉,本统领不要任何一条蛀虫,所以奉劝你们把以前的臭毛病统统改掉,要不想自己被饿死在这里,那就乖乖去种菜养活自己!
第三,说了穿的和吃的,那接下来自然也就是住的。想必大家也想知道这平地一片的,你们住在哪里是不是?很简单,这里别的没有树木倒是很多,合理有泥浆,河岸上有石块,想必这些材料都齐全的情况下诸位英雄盖住几间房子来,应该不成问题吧?
好了,以上就是本统领暂时的安排,关于以上三点,你们有什么问题吗?”
哪里还会有问题,她这一连串的话砸下来所有人的脑子都早就成了浆糊,一逛荡就是一个大面团子,哪里还会有能力去思考苏秦的话到底有没有问题他们到底应不应该遵从!
于是整个山谷的人都呆愣愣地望向苏秦,只觉那个矮小的不起眼的身影在这一刻异常的高大炫目,也不知是他身后的暮色阳光太过夺目,还是他眉宇间的凌厉威严让人不敢直视,总之所有人都发现,原来这个看着个儿小好欺负的统领,其实一点都不好惹。
惹怒了他,说不定真的会掉脑袋。
要掉吗?值得掉吗?是挺住硬气和他抗争到最后,还是忍气吞声熬下这三个月等出了这破山谷再另作打算--所有人的眼中都装进了这样一抹思虑,众人你看着我我看着你,在看到彼此眼中有些同样的顾虑后最终选择了沉默,没人再说话。
或许,他们需要时间考虑考虑。
苏秦也不急,也知道一时之间他们肯定不会有所反应,但她今日想要达成的目标已经结果,所以不妨就给这些人一点考虑的时间,有时候逼的太紧,也不是一件好事。
所以苏秦懒洋洋地伸了个懒腰,朝张宪年打了个招呼说她先走一步去准备点东西后,转身就要往高墙下走去。
结果这身子一转,她差点撞到某个不知何时出现在她身后的人。
那熟悉的漆黑眼眸就在眼前晃动,甚至还带着一点探究之意,苏秦被那黑眸中的探究盯得心里发慌,人便下意识地往后退去,想离对方越远越好。结果她完全忘记了自己现在的处境忘记了自己正站在多高的地方,她才往后退了一点点,脚下便一个落空,人也狼狈地朝高墙那头歪去。
“小心!”关键时刻洛意沉不慌不忙地出手拉住了苏秦,只一个虚扶便将她摇摇欲坠的身子给带了回来。而对方可能是被刚才的突发状况给吓的有些重,也没精力跟他道谢,只捂着胸口弯着腰在那里狂喘气。这样的动作多少有些熟悉,像是记忆里那个灵动的娇俏倩影,洛意沉回想着他刚才高墙之上霸气的宣言,薄唇一勾,忍不住就问了一句:“你……是谁?怎么以前没在燕家军里见过你?”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