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秦和洛意沉同时看了对方一眼,都从对方的黑瞳中,看到了最深处的惊愕。
苏秦没有接触过洛意沉的暗卫,自是不知道他们是何脾性而洛意沉这个主子又是怎么训练他们的,所以便问了句:“你的暗卫……”
洛意沉知道苏秦问的是什么,便低声淡淡道:“虽然忍辱偷生被对方带走,可以知道某些我一直都想探知到的秘密,但这样的话他们就要遭受大刑,与其让他们受苦,我宁愿他们在一开始的时候,就选择自杀,死的痛快些!所以他们现在,必然已经自杀了!”
他说这话的时候表情一直很淡,但黑眸中的沉痛确实无论如何都淡化不去的,想来是和这批暗卫感情极深,如今一损就是五人,他自是难过。
但苏秦至少放心了许多,毕竟这五人要是被有心人劫去,假以时日熬不过大刑逼供再供出些什么来,那洛意沉这么多年来的谋划,可就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了。
“看来是那日我们去相国寺引起了某些人的注意,所以慧远方丈才会遇难!”想着那慈祥的老者因为他们的缘故而长辞于世,苏秦不仅有些懊恼神伤,“也不知方丈在圆寂前……有没有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来!”
虽然这样猜忌对死者不敬,但目前这种情况,苏秦却是顾不得的了!
洛意沉却因苏秦这又懊恼又焦急的样子而微微一笑。
他的苏儿,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他这边,切身处地地为他着想,他一出事她便着急,想到这个世上终于有个人为自己担忧,洛意沉心里禁不住浮上一层温暖。
轻轻捏了捏苏秦的素手,他轻声道:“方丈不会说出什么来的,不然暗卫也不会消失。必然是那人没有从方丈那里得到什么消息,又不能在相国寺久留以免引起注意,所以才匆匆带走了暗卫。”
“所以带走暗卫?”苏秦一听立马回头看向洛意沉,刚放稳的心脏再次被提到嗓子口,“你不是说暗卫应该已经自杀了吗?那还带走做什么?你确定他们自杀了吗?”
“王妃娘娘……”一旁的洛七出声,眼眶因为某种情绪的隐忍而有些发红,他抬手用袖口粗粗地擦了擦眼眶,声音黯哑道:“这点您可以放心,属下等人从跟着王爷那天起便发过毒誓,只要一遇到危险,便服毒自杀!”
果然是小说中经常看到的咬破牙中的毒囊?苏秦眉头一皱,“若是被人及时卸了下巴呢?”她说完觉得自己这句话问的确实不太好听,但解释又有欲盖弥彰的嫌疑,便索性敞开了道:“死士不都是将毒囊藏在牙中么?所以为了防止他们自杀,一般都会在第一时间卸掉他们的下巴以防止他们咬破毒囊。相国寺中并没有发现暗卫的踪迹,那是不是说明,他们是在自杀未遂的情况下被人带走的?毕竟没人会带走五具尸体不是吗?”
“这点王妃娘娘就更不必担心了!”洛七抿了
抹苦笑,低头道:“这毒囊与一般毒囊不同,是经过特殊机关布置的,平时咬着没事,但一旦卸掉了下巴,毒囊必破!那五个弟兄之所以不见了,应该是先做了服从的假象被对方带走的。毕竟对方也不想久留,只要他们五人一服从,对方肯定立马离开,如此一来,方丈室的密室也就保住了!”
苏秦隐约猜到了那几个暗卫的打算:“然后途中再做反抗,对方见状必然会卸掉他们的下巴,于是就……”她说到这里突然就知道了洛意沉的眼神为什么会沉重,洛七的眼眶为什么会红,这些暗卫,果然个个都是好样的!
“所以我们不需要担心那几个暗卫,就算退一万步他们没死,也不会供出我来,我相信他们!”洛意沉微侧的侧脸上神情冰冷,只敲着床榻上的紫檀沉吟道:“我们现在需要做的,就是先查出这是谁的手笔!”
“要深入皇家寺院杀死方丈,然后再和五名高手对战……”苏秦收回心神,蹙眉分析道:“要么是这人武功实在是深不可测可以以一人之力敌五名高手也很轻松,要么就是集结了不少兵力,合力而攻之。不过后者显然不太可能,因为动静会闹得很大,所以只能是前者?前者的话……”
她微微一顿,洛意沉却已接上了她的话:“银质面具?这么说那日我们去相国寺时,被银质面具知道了?”
“被他知道……”苏秦喃喃接腔,总觉得有什么熟悉的镜头在自己脑海中浮过,她努力捕捉,终于让她捕到了一点踪迹,“那日从相国寺出来之后,我们看到了四皇子、五皇子,还有六皇子!”
洛意沉眸色一凝,果断肯定道:“其余两人我不敢确定,但绝对不是老六!”
苏秦知道洛意沉与洛向离的感情,想洛向离那般单纯大条的阳光少年也不可能是阴鸷如魔鬼的银质面具,所以也跟着洛意沉的思路,将他撇了开来,“那么就有可能是另外两人了!难道真的是四皇子?”
关于他的怀疑,之前不是没有过,但总觉得不太可能--因为洛则风某些时候总是太过冒进,这一点就很不符合银质面具的性子。除非他是故意为之,为的就是造出“他不是银质面具”的假象。
如果这样想的话,那问题就复杂了很多了……
“而且我总觉得……”苏秦眉间的痕迹皱的更深,她咬了咬唇,将一直压在心里的猜测道了出来:“你有没有感觉,这背后总有一只手在推动着这些事情发生?好像无论是银质面具还是你,只不过是他手中的棋子,他看的不过是你们互相厮杀罢了?”
洛意沉紧抿着薄唇没有作声,许久之后才开口,说的却是:“或许,我明日该上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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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着看见了多日未见的洛意沉出现在了早朝上,所以早朝散了后,皇帝洛清图特地留下他,召他去了御书房。
“身子可
是好了?”洛清图坐在龙案后问道,半老容颜上没了天子高高在上的尊贵姿态,有的,只是一个普通父亲的慈祥宠爱。
洛意沉心里一暖,点了点头道:“让父皇挂心了!儿臣已经没什么大碍,范太医也说可以出府走动走动了!”
“那随便走走便是,何必非要大清早来赶个早朝!这初春最是春寒料峭,明日不必来了,待彻底好了再说,嗯?”
“父皇……”洛意沉无奈一笑,“儿臣没有那么娇弱的!”
“嗯,朕知道你没那么娇弱,朕只是受不了你母妃日日在朕耳边叨念对你的担忧!”洛清图不满地睨了洛意沉一眼,为他刚才的反抗,待后者终于投降点头,他才收起玩笑正色道:“之前你喜宴上朕中毒的事情……大理寺那边竟然一直都未查出什么线索来,你怎么看?”
洛意沉一凛,没想到皇帝会突然问起他这件事情来,但他作为一个毫无作为的皇子理应什么都不在意,因此便“如实”道:“这个……恕儿臣无能,这大理寺都没查出什么线索来,儿臣就更加……”
洛清图倒是没责怪他,只淡声道:“不怪你,那段时间你也中毒昏迷着,而且此案本就问题重重,你查不出什么来也是情理之中。”
洛意沉敛了敛眼眸,忽地道:“父皇,其实儿臣一直觉得,那毒其实是冲着儿臣来的……”
他点到即止,剩下的便不再说,果然他看到洛清图腾地坐直了身子,像是想到了什么事,而后便是死一般的沉寂,直到外面的御林军换防的动静传来,他才如梦初醒一般醒了过来。
“沉儿……”洛清图缓缓开口,望着远处清冷日光的双目突然溢出一片悲凉,只不过在看向洛意沉的时候被他很好地掩饰在了眼底,看不出半丝不妥。“既然查不出什么来……那这件案子,就到此为止吧!”他沉声道。
洛意沉倏然抬头:“到此为止?”
“对,到此为止!”洛清图眉宇间多了抹疲色,他随手拾起了一本奏折摊开在自己面前,拾起朱笔道:“你身子还没好,别在外面逗留太久,这就回去吧,好生休息!”
然后便认真批起了奏折,显然是不想再与洛意沉多谈。
洛意沉黑眸中的冷色,在这空旷大殿上盘旋许久之后,最终还是落进了瞳孔深处。
“你有没有感觉,这背后总有一只手在推动着这些事情发生?好像无论是银质面具还是你,只不过是他手中的棋子,他看的不过是你们互相厮杀罢了?”
苏秦的话语在耳边响起,字字如那高昂激烈的琵琶之声,铮铮震于耳蜗之中荡起一片胆战心惊的头晕目眩。洛意沉看着脚下地板上繁复的游龙暗纹,低声道了句“儿臣告退”,便转身走出御书房,疾步走下了那白玉砌成的百级台阶。
父皇,为什么会是你?难道……真的是你?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