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回 风月无情 孤灯诉往事

第六回

风月无情 孤灯诉往事

剑乐有讯 千里觅师踪

林辛谷夫妇和游怡云小两口犹疑身在梦中,怔怔地站在当地,你望望我,我瞧瞧你,均感不可思议。

过了良久,林辛谷才首先惊醒过来,道:“这真是意想不到的结局,没想到卓大哥的‘阴阳玄玄手’竟然有这般厉害。”木芳心道:“大家都站在这里干什么?快到家里去歇息,中午弄些好菜庆贺一下。”林辛谷道:“是,是,云儿、莲儿,咱们回屋里歇息一下,你们两个就再玩几天吧!”

游怡云心想:“这五人虽被打出谷去,但不知他们会不会邀人再来,且在这里留几天再说。”遂道:“好吧,我们再住几天。”

中午,他们弄了一大桌酒菜,大吃大喝了一场,直到日暮时分方歇。

席后,游怡云问道:“师叔,这五人是些什么人?怎么个个武功都是如此高强?他们是来向你寻仇的么?”林辛谷顿了一顿,道:“这些人其实与我并没有仇,他们本来是向卓大哥寻仇的,只因找不到大哥,得知我是他的金兰义弟,矛头就一齐投向了我。我被他们逼得无处可逃,只得躲到这个渺无人迹的地方,不料过了四十年,还是给他们找到了。”游怡云和诸葛青莲都“哦”了一声,感到很惊讶。

林辛谷续道:“那两个孪生兄弟是西域人。哥哥叫毕天坚,使左手钩,弟弟叫毕天强,使右手钩,因为他们都住在西域,就合称为‘西钩’,又一称‘追魂双钩’。那矮子是北方人,名叫罗项,称为‘北刀’。那老妪是南疆人,名叫石清,称为‘南剑’。那使判官笔的我不认识,不过看他的点穴法和面貌,可以猜想得到他必定是四十年前的‘东笔’郭陵的儿子。这五人功力相若,谁也胜不过谁,都是当年的泰山北斗。当时我年轻气盛,在江湖上也闯了一点小小名气,自诩为‘中掌’。”

“过了几年后,江湖上突然纷纷传说武林中出现了一个明教,明教教主武功十分高强,专找武林中的成名人物相斗,把人戏辱一番后扬长而去。武林中人恨透了这个明教,特别是明教教主,因此大家都视明教为邪教。这个明教教主每次把人打败后总要说一句‘我是明教教主错乱圣魔卓山平……’”

游怡云和诸葛青莲“啊”了一声,道::“那是我们的师父。”

林辛谷点了点头,继道:“几个月时间,无数名人都败在他的手下,连当时的‘西钩’毕氏兄弟。‘北刀’罗项都未能幸免,我也知道,这个错乱圣魔总有一天会找上我。可我当时却自以为自己的掌法天下无敌,纵不能胜他也断断不会败给他,反而希望他早日找上门来。能和这个武林中人人闻风丧胆的明教教主斗一斗。

“两个月后的一天,他终于找上门来了。他戴着假面具,一张脸阴森森的,十分可怖。我看到他这张脸,心里就有了微微惧意。他说:‘听说你的掌法天下无二,我就跟你比一比掌力。’一掌轻飘飘向我拍来。我也拍出一掌还击,双掌相交。我顿觉对方的掌力空洞洞的,若有若无,就微微收回掌力,那知对方的掌力马上就如排山倒海般地压过来。我赶紧吐出内力,可还是被推得直飞出去。我在空中翻了一个筋斗,稳稳地落地,运了运气,却觉得未受丝毫内伤。他点了点头道:‘掌力还不错,马马虎虎可以称为’中掌‘。我是错乱圣魔……’我接口道:‘卓山平,你这是使诡计的,不能算数。’他道:‘你不服气?好吧,我们再来比过。’他的话音未落,我就抢先出掌。他一掌向我迎来,双掌还未相交,他的掌风已经刮得我衣服乱飘,面部生疼。我大吃一惊,想要收掌,但掌力已经发出,强行收掌就等于自己打自己,只有狠了狠心,将掌继续拍去。

“双掌相交,蓬的一声大震,我被震出丈余,倒在地上,手臂发麻,抬也抬不起来。我虽败在他手下,心里却对他钦佩不已。他冷笑一声,道:‘你已知道我的名字,告辞了。’我赶紧叫道:‘大侠留步。’他道:‘什么事?’

“我的右手已麻得抬不起来,只好用左手慢慢撑起身子道:‘卓英雄,我想跟你交个朋友。’他道:‘你们武林中人个个视我为妖魔鬼怪,恨不得生食我肉,你想跟我交朋友,只怕是另有目的。’我道:‘你是不是看不起我,不肯跟我这个手下败将交朋友,才故意说这些话?’他道:‘我为什么要看不起你?’我道:‘那你为什么不跟我交朋友?’他哼了一声道:‘我看你居心不良。’我道:‘我确没有他图。’他道:‘谁相信?’我说:‘我发誓。’当下发了一个重誓。

“他看我确是出于诚心,道:‘好吧,我交了你这个朋友了。’我听了大喜,颇有受宠若惊的感觉,我试探着问:‘你的面貌能否给我一看,总不能交了朋友不知朋友的面貌吧?’他道:‘好吧,既然交朋友就得真心。’

“说着缓缓揭下面具。我的心怦怦直跳,只见他面具取下,露出一张清雅俊逸的脸来。我见他面如冠玉,更是对他敬若天人。我嗫嚅道:‘我……我……我想与卓英雄结……结为兄弟。’他一怔,随即哈哈大笑道:‘难得你如此抬举我,倒真令我感激不尽了。’当下我们结为异姓兄弟,卓大哥四十一岁,我三十三岁。

“我没想到竟能与这位当世第一高手结为兄弟,高兴之极,却见卓大哥虽然兴高采烈,但眉间始终凝聚着一层淡淡的忧伤。我道:‘大哥,你为什么不快乐?’卓大哥道:‘我没有不快乐。’我道:‘那你的眉间为什么总是笼着一层忧伤?’卓大哥呆住了,随即脸上怔怔地流下两行眼泪。

“我吃了一惊,忙道:‘大哥,对不起,我不该问。’卓大哥叹了一声,声音悲凉凄苦之极,道:‘你我是兄弟,又有什么不该问的?此事说来话长,我是出来找我的未婚妻的。二十一年前,因一场误会,她愤而出走,一年后,我发现了这件事纯属误会,就出来找她,谁知二十年了,却连她的影子也没见着半点。唉!’说完连声长叹。”

游怡云问道:“是什么误会使他们分离了二十一年?”

林辛谷道:“这就是故事中的故事了。卓大哥只有九岁时,他的家乡发大水,把他的父母都淹死了,他和六岁的小妹卓晓玉因在山上打草,洪水淹不没这个山头,因此都活了下来,可是家里的一切随同那间泥屋都被洪水卷走了,他们两个又饥又饿,只得到处乞讨,但别的人家也都遭了水灾,到处都是乞丐,哪有东西给他们吃呀。

“两人饿得面黄肌瘦,只得吃野草、嫩树叶充饥,流浪中卓大哥和小妹又分散了。卓大哥流浪到一座被人遗弃的破庙前,实在支持不住,晕倒在庙门前。

“当他悠悠醒转的时候,却见身前站着许多人,有人惊喜道:‘啊,终于醒了。’只见身前站着一个三十多岁的中年人,中年人身旁站着一个小女孩,他的后面还站着七、八个人,个个满脸都是关怀之色。”

诸葛青莲道:“师父定是被这些人救了。”

林辛谷点点头,续道:“从此后,卓大哥就拜这中年人为师学艺。这个中年人名叫云杰和,那个小女孩是他的女儿,比卓大哥小两岁,名叫云瑶。云杰和就是明教教主。

“眨眼间十一年过去了,卓大哥和师妹云瑶平时经常在一起练功,双方渐渐都产生了感情,在明月下海誓山盟,订了白头之约。

“但人世间的事情总是变幻无常的,就在他们两情相悦的时候,教主云杰和突然间得病死去,临死时遗言教主由卓大哥继任,还把女儿许给他。

“他们把师父安葬好,一切事情办完后,开始举行接任教主的仪式。仪式刚完,一个小头目报告说外面来了一个漂亮的小姑娘,要求加入明教。一会儿小头目带进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女。卓大哥从她走路的姿势看出她不会武功,便问她何以要参加明教,而且明教这个名字向来不为外人所知,不知她又是从哪里得知。

“那少女磕头道:‘教主,我请求加入明教,您同意吗?’卓大哥道:‘你为什么要加明教?’那少女道:‘有人要杀我,我在无路可逃的时候,一个人对我说只要加入明教就什么也不用怕了。’说着抬起头,眼中流露出哀求的神色,道:‘你能收留我吗?不然我会死的。’

“她抬起头来,卓大哥看清了她的面貌,觉得似曾相识。那少女一双眼睛也定在卓大哥脸上,两人对望了好一会,那少女突然道:‘你是山平哥吗?’卓大哥也认出来了,这个少女就是十一年前失散的妹妹卓晓玉。

“两人惊喜之极,忘形地拥抱在一起,这时恰好被云瑶看见,大怒道:‘卓山平,你……你放开她。不要脸的狐狸精,我杀了你。’拔剑就向卓晓玉刺去,卓大哥赶紧拦住她道:‘瑶妹,不要误会。她是我的妹妹。来,我给你们介绍一下,这是我……’云瑶大怒,道:‘什么?你……你还说她是你的妹妹?’怒极之下,把剑一丢,哭着跑开了。

“卓大哥叫了她几声,不见答应,心想此事一下子也说不清,就没去追她,带着卓晓玉来到内厅,问她失散后的情况。

“原来失散后她被一家农户收养。两个月前的一天夜里,一伙强盗杀死了她的养父养母,把她劫上山要她作他们头头的压寨夫人。成亲那天,她趁人不注意,偷偷把一把剪刀藏进怀里。寨里举行大宴,强盗头头带着浑身酒气摇摆着进了新房,她故意屈从,又劝了强盗新郎几杯,把他彻底灌醉,半夜后,四下里了无声息,她才一剪刀扎了那新郎,逃了出来,强盗们个个喝得烂醉如泥,一路下山,没碰见一个人。

“正在前无去路,后有追兵的时候,有一人对她说有个明教是专门替天行道的,只要她加入明教,就不用怕那帮强盗了,还详细地告诉我去找明教教址的路线、接头的暗号、标志等等,我听了心动,就来了,没想到明教教主就是自己的哥哥。

“卓大哥听了极是诧异,问她那人是谁,卓晓玉也不知道,只说那人没告诉她姓名,脸上戴着面具,身材极为魁伟。卓大哥更是吃惊。

“卓大哥安顿好妹妹后,就去找云瑶。云瑶怒气冲冲,劈面就问:‘你以前发过的誓算不算数?’卓大哥说:‘当然算数!’云瑶道:‘那你为什么又和那臭狐狸精搂搂抱抱的?’卓大哥道:‘你别误会,她是我妹妹。’云瑶怒道:‘你还叫她妹妹?你是要我还是要她?’卓大哥道:‘我当然要你。’云瑶道:‘那你杀了她。’卓大哥道:‘她真是我妹妹。’云瑶道:‘你不愿杀她,把她赶走也行。’卓大哥道:‘可她正被人追杀,一出去就是死路一条。’云瑶哭道:‘好,她的生死比我重要,你不赶她走,我走。’呜咽着走了。

“卓大哥叫道:‘瑶妹,瑶妹,你不要走。’要追去拦住她,但想这事只有越说越糟,待她火头一过,再跟她谈不迟,就停住脚步,回房睡觉了。

“哪知第二天一早,卓大哥去找她时,她已经走了,留下一张纸条道:‘我从此以后再也不会回来了。云瑶。’卓大哥这才意识到事态的严重,连忙收拾了一些东西,吩咐了教中人物和卓晓玉几名,就去找她。但她这一走竟渺无踪迹,不知去向,一连几个月,半点线索也没有。

“卓大哥见一下子找不到,决定先回教再说。回到教中,却见教徒们正在办丧事,一问之下,死的人竟是他的妹妹卓晓玉。卓大哥惊得差点晕过去,以为这事必是云瑶所干,要真的是也,她的父亲是卓大哥的恩师,卓大哥自不能杀她,但非要抓住她问个明白不可。

“卓大哥第二次去找她,但与上次一样,还是毫无踪迹。转眼一年过去了,卓大哥赶回来给妹妹上坟,买了些火纸去烧,却发现副教主易尚求正跪在妹妹坟前痛哭。顿时起疑,悄悄掩近,只听他哭道:‘晓玉,我对不起你,是我害了你呀,你在九泉之下原谅我吧,我是真心地忏悔啊!’卓大哥疑云更盛,突然跃出,扣住易尚求的脉门道:‘晓玉是不是你杀的?’易尚求大吃一惊,道:‘不,不,晓玉她是自杀的。’卓大哥厉声道:‘你刚才说些什么?’易尚求神色痛楚,惨然道:‘晓玉虽不是我杀,却是因我而死。你还记得晓玉是被一个神秘人物指引寻入明教的吧!那就是我,我一见到她,便觉得自己已深深陷进去了,就把她引入教中,哪知她竟是教主的妹妹。唉,都怪我鬼迷心窍,乘着酒兴,竟然当众对她动手动脚,致使她不堪忍辱,自尽而亡。我实在对不起她,教主,你杀了我吧,我愿以死来赎我的罪过。’说完扑通跪在卓大哥身前。卓大哥怔住了,霎时间大脑混乱之极,只觉杀一千、一万个人都无济于事了,一脚踢得易尚求跌出老远,狂叫道:‘你给我滚!滚!滚出明教,滚得远远的,别再让我见到你,再给我见到,我就杀了你!’转身狂奔而去。

“几天后,卓大哥头脑清醒下来。想到的第一件事就是对不起云瑶,又第三次去找她。三次相寻,虽心情各异,结局却都相同。这一找就找了二十年,仍然没发现云瑶的蛛丝马迹。卓大哥二十年淤积的郁闷难泄,觉得天地间的事全错了,乱了,颠倒了,就把气出在这帮武林高手身上,戏辱他们一番后,自称明教教主错乱圣魔。”

林辛谷顿一顿,又道:“卓大哥讲完他的经历后,天已经微露曙光了。我听完后,很是震惊,没想到这样一个绝世高手,一生却是如此悲惨,内心却是如此痛苦。卓大哥讲完后,泪已经流了满面。

“以后我们夜间抵足而眠,日间谈文论武,卓大哥对他的身世绝口不提。十几天后他走了。他还是继续找成名人物相斗,几个月里又打败了‘南剑’石清、‘东笔’郭陵和许多其他成名高手。

“一年来,卓大哥几乎打遍了天下,不论何人都接不到三招以上。正当江湖上人人都在传说他的时候,他突然消失了,变得无影无踪。那些找他寻仇的人,如‘东笔’、‘西钩’、‘南剑’、‘北刀’之辈找不到原主,不知怎的知道我是他义弟,就成伙结队,络绎不绝地找上门来问我。其实我也不知道卓大哥隐到了何处,但他们哪肯相信,见我坚持说不知道,于是乎,有人诱之以色,有人动之以利,有人诉之以义,有人道之以害,甚至恐吓、威胁的办法都使了出来。我不知道卓大哥在何处,自然也就无法回答他们了。

“这些人见我始终不说,眼看报仇无望,个个都迁怒于我,只是心里对我多少都有点忌惮,谁也不敢首先动手。我知道总有一天他们会群起而攻,我和老伴两人可万万不是对手,就在一个月黑风高之夜,偷偷地弃家而走。几天后,我们找到了这个野人谷,就在这里隐居下来。没想到过了四十年,还是被他们找到,更没想到,这为首五人除了一个‘东笔‘郭陵外,个个都还依然健在。”

游怡云心想:“师叔和师叔母的秘密,必定是谷石君和荆任铁泄露出去的。”心中这么想,口中也就说了出来:“定是谷石君和荆任铁那两个老贼溜出谷后,在江湖上到处传播,被这几个人听到了。”

林辛谷点了点头,顿了一会又道:“最令我惭愧的是,卓大哥就住在野人谷外的森林里,四十年来我竟然毫没察觉。卓大哥肯定知道我住在野人谷的,他为什么不来见我?为什么?为什么?……”说着双手捧头苦苦思索,过了好一会,脸上终于现出茫然之色,苦笑了一声,道:“天已经黑了,咱们休息去吧!”

游怡云和诸葛青莲微微一惊,这才发觉天已经全黑了,一眉弯弯的新月正挂在中空。

匆匆又过了半个月,那些“西钩”、“南剑”什么的并没有再来,想是他们被打得大败亏输,不敢再来了。两小再次向林辛谷辞行,循着旧途,迳奔杭州而去。

其时正当盛暑,炎热异常。他们只在早晨天气微凉之时赶路,日未当中,就躲进一家酒店里歇息。

正在喝酒之时,忽听见一阵马蹄得得之声,由远而近渐渐地响将过来。随即一声马嘶,马蹄声停在酒店门口。两人同时抬头望去,只见门外走进一个身穿白衫的美少年来,游怡云微微一怔,这个美少年眉目间和诸葛青莲十分相像,转过头来看诸葛青莲时,却见她正呆望着那少年,似是在凝神思索。

那少年向他们扫一眼,见到诸葛青莲时也是微微一怔,但随即转过头去,叫道:“店家,有什么好酒好菜尽管端上来。!”

游怡云笑着低声道:“这个少年倒与你很像,若他是个女的,我看你们就是一对天造地设的孪生姐妹。”

诸葛青莲缓缓低声道:“她就是女的。”游怡云一怔,凝神细看那少年,果然看出了可疑之处。这少年虽不瘦削,却也并不强壮,但他的胸脯却高高隆起,象他这样的身材,绝不能有如此强壮的胸脯,心中更是起疑,寻思:“只要看他有没有喉结便知道。”但那少年背身而坐,看不见他的咽喉。

游怡云站起身,缓缓走到柜台前,叫道:“店家,再来一壶酒。”斜眼瞧去,只见那少年的脖子雪**嫩,平滑晶莹,果然没有喉结,寻思:“这少年果然是女扮男装的,她的容貌和莲妹十分相像,不知与莲妹有没有血缘关系?”当下轻轻走回座位,低声问道:“莲妹,你有没有孪生姐妹?这人与你简直与你是一个模子造出来的。”

诸葛青莲摇了摇头,道:“不知道。”心想:“师父并没有跟我说过我有没有孪生姐妹的事,可这个女子的面貌又和我极为相像,难道在这个世上我还有一位姐姐或妹妹?见到师父后一定要问个明白。”抬头又望了那少女一眼。

日头渐渐西沉,太阳光也弱了下来。游、诸葛二人付了酒资,出店而行。走了数十丈后,回头一望,见那少女也已出店,骑马而行,蹄声得得,正是向他们这条路缓缓走来,两人也不理会,只管朝前疾走。

两人走了数里,得得的蹄声不断,那少女总是骑着马不急不徐地跟在他们的背后,两人心里暗暗嘀咕,不知这女子是什么路道,但两人艺高胆大,也不怕她耍什么鬼花样,仍是若无其事的朝前走。

三人走进了一处山谷。这山谷两侧高峰耸立,怪石嶙峋,林木森森,甚是险恶,游、诸葛二人正行着,突然从一块巨石后跳出两个人来。两人吃了一惊,却听那两人道:“此路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若要从此过,留下买路钱!”原来是两个剪径的强盗。看两人的身手,甚是不弱,一个双手提一对板斧,一个手执一根齐眉棍。

游怡云正想出手,却见诸葛青莲向他微微摇了摇手,知道她性格顽皮,定是要戏耍这两个强盗一番,当下微微一笑,凝立不动。

诸葛青莲笑道:“这路是你开?这树是你栽?不见得啊不见得!”那个手提板斧的强盗怒道:“什么不见得?” 诸葛青莲道:“你的年纪再大也不会超过四十岁,你看这棵树……”指着一棵非常粗大的树道:“这棵树少说也有两三百年,足以当得起你的爷爷的爷爷的爷爷了。”

那强盗一怔,这个问题可没想过,道:“别罗嗦,快拿出买路钱来,不然的话……”说着摆了摆手中那对大板斧道:“我就给你的相好放放血,让他受尽折磨,再一斧把他的脑袋割下来,然后,嘿嘿,我们两兄弟岂能呆望着你这美妞儿,不享受享受?”

诸葛青莲大怒,心道:“你竟敢对我无礼,待会就叫你吃苦头。”脸上却仍带着微笑,道:“我偏不给,看你们有没本事杀了我郎君和夺去我的银子。”

那强盗哈哈大笑道:“那就让你看看。”板斧晃动,向游怡云左臂砍下。另一个强盗也飞身扑上捉拿诸葛青莲。

诸葛青莲手指一抬,正准备点两人穴道。忽然后面传来一声大叫:“喂,且慢——”声音清脆柔婉,正是那个女扮男装的少女。只听见蹄声忽然转快,那少女纵马赶了上来。

那提齐眉棍的强盗哈哈一笑道:“又来了一个。”提板斧的强盗道:“还有一匹马。今天的收获可真不少。”

那少女勒住马道:“你们光天化日之下抢夺钱财,还要杀人灭口,不怕官府抓了你们去砍头吗?”那提斧强盗名叫金钢,提棍强盗名叫金铁。金钢哈哈一笑道:“老子要是怕死,就不会干这一行了。”那少女道:“你不怕死,那你想不想死呢?”金钢怒道:“你说呢?”那少女道:“我想你是不想死的,那么你想不想自己的东西被别人抢去了呢?”金铁道:“这还用说,当然不想。不过,别人要抢我们的东西,只怕没那么容易。”说的颇为自负。

那少女拍手道:“这就对啦。‘已所不欲,勿施于人’。既然你自己不想失了财物,丢了性命。那就不要做强盗,正所谓放下屠刀,立地成佛。虽说你们武功不弱,但强中更有强中手,在有些人眼里看来只不过是雕虫小技而已。”

游怡云和诸葛青莲心里都是一惊:“这少女定必身怀绝技,否则不敢如此大胆。”那两强盗心中也是这么想,但要是只被他这句话就吓倒,以后在江湖上哪有立足之地?况且这个少年年纪轻轻,即使身怀绝技,功力必定不深,也未必就敌他不过。当下金钢道:“阁下必是要赐招指教了。那就领教领教我们的雕虫小技吧!”

双斧舞成一圈,未取胜先防败,寒光闪闪,护住周身,着地滚来,举斧向马蹄砍去。金铁也抢到马侧,一招“推波助澜”向少女横腰扫去。那少女一提马鬃,把马头提起,手指在齐眉棍上一弹,“铮”的一声,居然把这根熟铜铸造的铜棍弹了回去。金铁只觉得手臂一阵剧痛,虎口破裂,鲜血长流。那少女叫道:“等一下,等一下!让我下马与你们斗,免得你们说我占便宜。”

游、诸葛二人看她出指的手法,不禁大吃一惊。吃惊的倒不是她一弹之下就把铜棍弹开,而是她出指的手法竟然是《错乱秘笈》中的武功“雪花指”,而内力之雄浑也不在两人之下。两人既感惊骇,亦复疑惑,不禁对望了一眼,同时想到:“难道她是明教弟子?”

那少女跳下马,在斧光棍影中穿来插去,步法奇特玄妙之极,那两个强盗斧棍越使越快,却始终碰不到她的一丝一毫,连衣角也没沾上一星半点。但见她白衣飘飘,脸露微笑,浑没将这两个强盗放在眼里。

游、诸葛二人对望了一眼,这少女的步法正是秘笈中的“金狐步法”,只是这少女身穿白衣,变成了“白狐步法”。

那少女边走边道:“嗯,你这‘盘根错节三十六斧’还不错,已有五成火候。”“你这‘伏狮棍’的‘转笼关狮’使得也太差了,变成了‘转破笼关狮’,只凭这一招你还得再练三年。”“哎哟哟,你这招‘抛器制狮’怎么变成了抛器制姥姥……制外公啦,真是太不孝了!”这边一晃,那边一转,金氏兄弟的斧棍全部落空。

金氏兄弟越斗越惊,这少年不但熟知自己得意武功的一招一式,而且连他们招数中的弱点都清清楚楚地看出来。心里惊恐异常,想及早把他除掉,偏偏这少年的步法古怪之极,眼看一棍就要打中他的头部,把他打得**迸流,但他斜走三步,就已神不知鬼不觉地转到了自己的背后;一斧离他的心口只有二寸左右了,他身形突然消失,一只手掌却摸上了自己的头顶。

游、诸葛二人看出了这少女并不下杀手,只是逗这两个强盗玩而已,若真要出手,这两个强盗只怕接不了她一招。游怡云心里突然一动:“这个少女的性格倒和莲妹一样,都喜欢顽皮胡闹。”

又斗了一会,这少女见两盗兀自不知进退,还是频频地向自己递着阴毒狠辣的招数,心头火起,怒道:“我不想杀你们,你们倒想杀我,真是活得不耐烦了!”手掌疾伸处,已抓住金钢胸口的“膻中穴”,反手一抄,拿住金铁的棍头,用力一抖,“嚓”的一声断为两截,金铁吓得脸色惨白,转身便逃。少女嘿嘿冷笑道:“本……公子要取你们的性命,你们还逃得了吗?”右手一扬,将金钢向金铁掷去,金铁见兄长向自己飞来,伸手去接,“喀嚓、喀嚓”两声,两手臂齐断。金钢的身子继续向前疾飞,正撞上金铁的脑袋,两人顿时头骨齐碎,**四溅,“扑通扑通”声响,两人尸体先后落地。

那少女对他们的尸体看也不看,向游怡云二人道:“多谢两位了。” 诸葛青莲奇道:“仁兄取笑了,应该是我们谢你才是,怎的倒要你来谢我们?”那少女道:“不,应该我谢你们。” 诸葛青莲道:“为什么?”那少女道:“因为我最喜欢逗强盗玩,你们给我做了一次诱饵,引出了这两具强盗,所以我要谢你们。”游怡云道:“谢倒不用谢了。我们双方都有好处,我们给你做了诱饵,你替我们打死了强盗,双方扯直。请问仁兄高姓?”他见对方女扮男装,显然不想让别人知道她的身份,问她的名字,她必会捏造一个,只问她的姓,十有八九是不会假的了。

那少女道:“我姓云,请问两位尊姓?”游怡云道:“我姓游,她姓诸葛,我的夫人。”那少女道:“原来是游仁兄和游大嫂。我还有要事要办,先走一步了。”拱手一抱,扬鞭催马,绝尘而去,不一会,便在山谷中没了身影。

日暮时分,两人到了离杭州城不远的王家集,迳直向两圣住的“悦来客栈”走去。到了店门口,两人直闯进去。店小二也没注意到他们俩。两人到了师父房间前,敲了敲门,叫道:“师父。”连叫几声,都没人答应。诸葛青莲道:“难道师父走了?”说着推门直进,里面果然没人。

游怡云道:“师父走前,肯定会给我们留下信号的,我们且仔细地找找。”两人找遍各个地方,终于在门框底部发现刻着一柄精光四射的短剑,环绕着几个乐符,已经盖上了一层淡淡的灰尘。游怡云抹去灰尘,见短剑剑尖正指西南方,刻的甚是潦草,似乎事情紧急,显是匆忙之中急急刻下的。游怡云道:“不好,师父定是遇上了什么危急之事,咱们快快去追,绝不能让师父吃半点亏。”

两人疾奔而出,楼角的拐弯处却见一名店小二端着一盆水慢悠悠地走来。游怡云收势不及,纵身一跃,从店小二的头顶飞了过去。那店小二突见一黄色的物事从头顶飞过,惊叫道:“我的妈呀!”手一松“咣当”一声脸盆落地,一大盆水倾了出来,都倒在店小二的脚上,把他的下半身全湿了个透。

游怡云忙道:“对不起,对不起,小二兄受惊了。”那店小二见是个人,并不是什么妖魔鬼怪,心神稍定,破口大骂道:“你走路怎么走的?难道你没长眼睛……”一言未毕,突然“咦”了一声,伸手来扭游怡云胸口,道:“好啊,这四个月来我们正在抓你,你倒自投罗网来啦!走,跟我去见官老爷去!”

游怡云轻轻抓住他的手,道:“小二哥,有什么事慢慢说不迟,何必这样大吵大叫。”店小二撕开破锣般的嗓子叫道:“我偏……”游怡云突然伸指点住他的哑穴,道:“小二哥,再这样大吵大嚷,小心我给你苦头吃。”说着把他提进房里,解开他的穴道,问道:“倒底为了什么事,慢慢说来!”

那店小二虽吓得脸色苍白,再也不敢大叫大嚷,但还是气愤愤地道:“四个月前,你们师徒四个住进我们的客栈,先是你们两个不知去向,你们的师父找你们不着,料想你们没有危险,就住在店里等你们。你们走后房子空着没人住,我们掌柜要给别人住,你们的师父说留着等你们回来,可一连四个月你们还没有回来,想是你们师父付不起房钱,于十几天前的夜里突然溜掉。四间客房四个月的房钱近二百两,我们掌柜的怎肯吃这个亏,已经去报了官,你们两个来是自投罗网。”鼻子里重重地哼了一声。

游、诸葛二人听了哑然失笑,但随即想起师父十几天前就走了,不知有没有危险,心里又沉重起来。游怡云掏出一锭十两重的金子道:“够了吧?”店小二双眼大放光彩,连道:“够了!够了!”这锭金子兑换成银子就是五百两,游怡云道:“付给掌柜的两倍房钱,其余的都赏给你。”说着把金子塞进店小二的手中。那店小二大喜,应道:“是,是。”兀自不敢相信,又道:“余下的真的赏给了小人?”游怡云道:“是的。我们走啦!”说完和诸葛青莲飘然出门。这锭金子折合银子五百两,付了两倍的房钱,还余一百两左右。那店小二家里贫苦,一生积蓄也未必积得下一百两银子,此时突得巨财,手里拿着金子怔怔地站在那里,犹疑身在梦中。

游、诸葛二人从店中出来,为了及早赶上师父,买了两匹健马追赶。只见一路上都有信号,指的方向总是西南方,而且刻的信号也越来越象是近几日刻的。两人念师之心心愈来愈切,不分昼夜地追赶,路上倒毙了好几匹马。眼看离师父越来越近了,两人心里又是高兴,又是焦虑。

这一日,他们追进了一片山岭之中。越行树木越密,到后来马已无法行走,只得弃马步行。两人奔跑迅速无伦,不一会就奔出十几里。突然,两人眼前一亮,只见面前一个大湖,湖水清澈异常,倒映着高挂空中的明月,四周景色清幽。没想到林中竟然有这样一个美丽的湖泊,两人精神都为之一爽。

游怡云在湖边一株松树上又发现刻有短剑乐符的记号,松脂未干,还在汩汩地往外冒,显是刚刻不久。两人心中都是一喜,见那短剑指向湖的左边,当下向左边奔去。

片刻间,两人远远地望见在明如玉镜的湖面上横着黑黝黝的一条带子似的东西,直通湖心。两人奔近一看,那黑黝黝的东西却是一条长堤。顺着长堤望去,只见前面一片雾气,朦朦胧胧的看不清楚,似乎有一座小岛。

两人又在一棵松树上发现记号,剑尖所指的正是这条长堤。两人顿时警觉起来,隐隐觉得这事非同小可,这湖心小岛上肯定有什么厉害人物。两人记挂着师父的安危,戒备着向那长堤奔去。

不到一盏茶功夫,前面就看得清楚些了。湖心果然有一个小岛。又奔了一会,到了岛边,两人上了岛去,远远望见岛顶上有几座高大建筑和一排排矮些的房屋,四周围了一道围墙。围墙里灯火通明,不知在干什么。两人奔上岛顶,到了围墙外,只听见里面传来激烈的搏斗声,还夹杂着几声怒吼。游、诸葛二人大吃一惊,这几声怒吼正是剑圣张南江所发,象是已经受伤。正是:按图索骥寻源头,风波叠起却惊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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