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陆之遥,颜如玉,朽木君,云中景还有蝶霓裳坐在一张桌上用膳时,凤飞夕吃得是心不在焉,食不知味。
得知了蝶霓裳的过往种种,凤飞夕心下终于有丝豁然,也理解了她为何不想掺身反天之战,总归从前她也是做过神仙的人,即使被贬了下来,她恨的应该也只有陆之遥的小师妹一个。
但是归根究底,发生在她身上的一切祸端皆是因爱上陆之遥而起的,也不知她现下对陆之遥会是何种感情,还爱么?亦或是有些恨了呢?想来这问题的答案也只有她自己心中清楚。
吃不下饭的不止凤飞夕一个,坐在她身侧的蝶霓裳也只是草草吞了几口,其余的间隙便都在神色暗暗地垂首望桌面了。凤飞夕虽然还是对她有些抵触,但又隐约觉得与她同病相怜,便为她为己,轻叹一声,无语摇首。
而与此境截然相反的是桌上几个男人倒是吃的一个比一个香,凤飞夕扶额瞧着吃的一本正经的陆之遥,蹙眉发问“仙君你为何日日三餐不落?以你的修为早该是不食五谷的境界了吧?”只有在人前她才会唤他一声仙君,她的话音将落,蝶霓裳双肩一颤,缓缓抬眼。
陆之遥筷子头夹着一根青菜,抬眼向凤飞夕淡淡一瞟,道“从前养成的习惯,戒掉却难。”说罢将青菜置入口中,轻轻咀嚼。凤飞夕心生赞叹,神仙就是神仙,嚼个菜也这么赏心悦目,嗯,相比不食五谷,他还是吃饭比较好,不仅造福他自己,也造福了旁人。
经她这一问,陆之遥倒是遥遥忆起了千万年前,那个缠人又古怪的丫头某日无趣下了一次人间,回来后便开始悉心研究起膳食来,研究来研究去倒还真的小有成果。
那时候九重天上较为泰平,神仙们的日子过得都清闲的很,有不少似陆之遥这般无欲无求的,打个坐能打几千年几万年。也有不少闲不住的,终年三五成群地凑在一起谈天说地对弈调琴。但如她这般把日子过得跟个凡人一样的,还真是天上第一人。
她心性多变,阴晴不定,自始至终只愿跟在他的身边,从不过多与旁的人相处。时日一长,倒是连他也习惯了身旁总有一个她。
她心明手慧,古怪机灵,平日里就爱研究些花草器皿,捣鼓什么酿酒做菜,而他与她总是在一处,自然也就慢慢习惯了这种生活。习惯这事儿,几年几十年养成的许还能戒的掉,但几千几万年养成的习惯,却是当真再也戒不掉了。
最近夕木宫中隐约弥漫着一股争宠斗艳的风气,要追朔这风气的来源,便是名义上凤飞夕那还未过门的正后云中景,和曾向她求愿为妃的司儒君。
这二人真可谓是棋逢对手,将遇良才。起初二人只是攀比服饰容貌,一个个成天打扮的跟花蝴蝶似得在凤飞夕眼前飞来飞去,凤飞夕眉梢一颤,忍了。
几日后见她不为所动,二人又竞相下入厨房炒的热火朝天,后弄得一身油盐酱醋地为凤飞夕奉上各种堪比毒药的餐食,凤飞夕鼻子一抽,谢了。
终于到了这一夜,二人觉得先前的缓冲也做得足够了,便相互推搡着挤入了凤飞夕的寝殿,一个个衣衫不整半露香肩地摸样活脱是尚好的一副美男春宫图。当时正巧凤飞夕刚沐浴完,随意披着外衫从后厢踱出绕过屏风时险些一个跟头栽倒在地。
只见眼前两个美男直勾勾地将她望着,一个是风情万种,一个是娇艳欲滴。凤飞夕抬手掩紧了衣衫,隐忍了这么些时日,终于还是青筋一跳,怒了。
一脚一个将二人踹出了殿门,操起鸡毛掸子追了一小段路。夜色泼墨,早春的气息将至,但夕木宫中的春光,已是提早前来了。
两个自知犯了错的美男一路呜嗷求饶着跑在前头,同样衣衫不整的凤飞夕横眉瞪眼地追在后头,三人前后将行至陆之遥的寝殿前时,凤飞夕两耳尖尖两眼雪亮地察觉到了陆之遥殿门前有人,当即便身手敏捷地捂住了云中景和司儒的嘴拉他们藏身在了一块假山石后头。
微风轻拂,卷着一道琳琅女声轻敲入耳“霓裳听闻,尊座自一千多年之前便下落不明,圣君可知尊座现在何处?”
后是陆之遥淡淡应声“你问这些作甚?”
“霓裳绝无他想,只是为尊座安危担忧。圣君如何看待妖魔二界谋反一事?霓裳又该如何做?霓裳愚钝,还望圣君指点...”
“此事与我何干,你心中当是早有分寸,又何须问我,我不会掺身此事。”得了陆之遥这番冷淡的说辞,蝶霓裳半刻说不出话来,最终只得讪讪倾身遁了。
听墙角也没听出来什么有用的情报,凤飞夕也正打算松开捂着两个美男嘴的手打道回府,一抬眼,却见陆之遥不知何时竟神不知鬼不觉面无表情地立在了三人身后。
倒吸了一口凉气,凤飞夕打着哈哈讪笑“今夜月色甚好,我等作伴出来晒晒月亮,巧经此处见仙君夜会佳人,不便上前叨扰,只得先顿在这儿了,呵呵,呵呵...”
经她这么一说,倒好像是她这听墙角的听得很正派似得。
陆之遥眸光轻扫过她胸前的小片春光,再随之直下瞟了一眼她一双坦荡在外的腿,不觉已蹙起眉头,抬手将她拉离云中景与司儒身旁,默念了个诀将她身上衣衫整齐,这才清冷应声“今夜哪儿来的月亮。”
要说凤飞夕也实在够无赖够厚脸皮,明明已被陆之遥一语戳破,她竟然还能坦荡荡地仰头望天道“哦,方才是有的,仙君许是没瞧见吧。”
云中景与司儒得空抽身便赶紧脚底抹油地溜了,似是生怕凤飞夕一会儿再追着他们打上一顿。
一时间漆黑的夜色下只余了他二人,手腕还在陆之遥手里,凤飞夕弯眉一笑“这是做什么?”
陆之遥闻声垂眸平静凝望着她,道“不知道。”
他是真的不知道,不知道为何看到她这副摸样站在别人面前他就会不自觉蹙眉,不知道为何看到她红着脸娇嗔他明知故问他竟会露出浅浅的一抹笑,不知道为何听闻她要与别人定亲他心下便凸自泛出了一层涟漪,不知道。
得了这个答复,凤飞夕微微一怔,后也不知是何种感情促使,竟然鬼使神差地踮脚轻啄了一下他那两片没有弧度的薄唇。
回神后红了脸埋了头拔腿就跑,陆之遥也在那一瞬轻飘飘地松开了攥着她手腕的手。
夜色寂寥,浓重如墨,他就这样伫立在原处良久,神色飘渺,眸光难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