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77她心里是如此难受,连哭都哭不出的难受。
谢京南不想让自己再想,不想再这样自残一样的折磨自己,可景淳拉着随清让离开的那一幕,却仍是不断的在眼前浮现。
他觉得心肺间满是撕扯一样的剧痛,不由闭了眼。
可车子却在那一瞬间偏离了方向,剧烈的碰撞声响起,安全气囊弹出,像是根根肋骨都被直接折断一样剧痛袭来,似有断裂的胸肋刺入肺部,要他连细微呼吸都疼的锥心。
那一刻,车子撞的报废时,他心中最后一个念头却是,没有了她,若就此死了,倒也安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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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淳是在随清让住院的第二日收到了由谢京南律师送来的离婚协议书。
谢京南确实签了字,可那签字的笔迹却有些潦草凌乱,隐约瞧着是他的,却又让人觉得怪异,好像他连笔都拿不稳了一样。
景淳盯着那签名看了好一会儿,还是律师先开了口:“是这样的,谢先生的右手手指受了点轻伤,所以这字写的就有些不太规整……”
怨不得。
景淳没有再多想,将这一纸离婚协议收好,对律师道:“辛苦您走一趟,余下事宜,您和我的律师来谈就可以了。”
随清让见她面色如常,淡笑着送了律师出去,心下微微松了一口气,却又不知为何,心头却依旧是沉甸甸的。
她这般的反应,明明是该让人高兴的,可随清让却怎么都没办法高兴起来。
景淳目送律师离开,却没有回病房去。
她转身进了洗手间,洗了洗手,抬头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那个曾经有着又亮又明媚眼睛的女孩儿,如今终是一点一点的变了。
她的眼神里添了沉郁,添了伤逝,也添了化不开的愁绪。
纠缠两年,她终于如愿以偿了,那一张离婚协议上到底还是有了他的签名,余下琐碎手续办理妥当,他和她自此就再也没有任何瓜葛了。
可她心里却这样的难受。
泪腺憋的发涨,眼泪却掉不出来,景淳瞧着镜子里的那个女人,圆润的下颌尖瘦了起来,脸色是憔悴的苍白。
她抬起手,冰凉的手揉了揉眼睛,眼泪却仍是掉不下。
她放弃了,转过身向外走,走了两步,忽然腿一软,整个人半跪在了地上,膝盖撞在坚硬冰凉的地面上,碎裂了一样的疼。
可她的眼泪总算是掉下来了,能哭出来就是好的,哭出来就好了。
哭出来了,这一页就该彻底的翻过去,翻过去,她今后就再也不会想他,恨他,怨他,惦记着他。
“小姐……您没事儿吧?”
有路过的护士小姐轻声温柔的问,景淳摇摇头,扶着洗手台站起来,“不小心滑了一跤,没事儿的,谢谢您。”
护士小姐叮嘱了她几句就离开了,景淳撑着洗手台站着,身子好像不是自己的了,太阳穴那里膨胀着疼,疼的厉害,疼的要她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掉。
随清让就沉默的站在不远处看着她。
看着她哭不出来,看着她脸色苍白,看着她腿软的站立不住,看着她哭的不能自已,他渐渐的,将那一颗隐约有了希望的心,又沉入了谷底去。
她深爱着谢京南,也许这爱,一辈子都无法消弭,他知道的,他做不到等她一辈子,他也知道的,他未必能在漫长的等待和失望之后,依旧义无反顾的爱着她,等着她。
这一份感情中,喜爱的成分自然很重很重,可男人的好胜心却也未必不曾有。
因为求而不得,所以愈发的念念不忘。
随清让看着她撑着洗手台怔愣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他忽然低头,轻轻笑了一笑。
那原本执着的,也就渐渐的放开了,他又何必,要她这样的不快乐。
随清让转身回了病房,撕了一张便笺纸,留了字条给她。
他对她说,淳儿,如果离开他,你不快乐,不如回到他的身边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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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京南伤的并不算太重,但胸肋断的一根刺穿了肺部,颇是受了一场煎熬,还有那撞在围栏上震碎的挡风玻璃碎片,把他那一张脸划的七零八落全是伤口。
虽然男人的脸不如女人那样重要,可要当真顶着这样一张脸出去,他也会觉得难堪。
车祸后醒来,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叫了律师来,在离婚协议上签了自己的名字。
双手被纱布层层裹着,笔都拿不住,谢京南干脆让护士拆开了纱布,愣是咬着牙签了字。
双掌血肉模糊的一片,最深的地方几可见骨,尤其右手尾指,被玻璃几乎割断,只余一层皮勉强连着,医生缝合了几十针才保住这手指。
谢京南三个字签下来,那缝合的伤处已经鲜血淋漓,医生进来差点气的破口大骂了,可谢京南执意如此,谁又能怎样。
当初成婚时,他们一笔一划签下自己的名字,如今就算要分开了,这名字,也该由他自己来签下。
律师带了离婚协议离开,谢京南像是身体里绷紧的那一根弦骤然的断裂了一样,他躺回床上,闭了眼就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这一觉睡的极长极沉,日夜颠倒星月斗转了一般,谢京南只以为再睁开眼,余下的人生不过是一日一日漫长而又没有意义的重复。
可未曾想到,睁开眼,看到的却是一一趴在他的床前,睁大了一双黑葡萄一样的眼睛望着他,看到他醒来,就欢喜的喊了一声:“爸爸……太阳晒屁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