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楚512年。
烟雨沿着青灰色的天空飘渺入画,天空沉暗暗的,几乎压得让人喘不过气来。阳光躲进云层中,不远处似有一群鸿雁远远飞过,雁过无痕,来去无踪。
“船家,这里可是去大楚?”
正在捞鱼的老船长收了渔网,眼睛在面前几人来回打转,脸色有些狐疑。“天理人?”
也在这时,两个男子簇拥着一个女子走来。
老船家心中惊疑不定,这几日大楚大乱,来来往往的客人便少了许多,却没想今日竟还有人要返回中土。
天理是大楚周边的一个国家,两国交往甚好,自然也没有什么不妥,只是如今正值大楚内乱之时,居然还有人要去趟这趟浑水,倒是稀奇。
少女踏进船舱,脚步却顿了一下,紧接着朝一个地方望去。
少女身旁的男子眼有诧异,同样随着她的目光看去。那是一个男子,一身白衣,在阴沉的天色里格外的显目,衣摆上绣着的文案亦是冬日的梅花。
众目睽睽下,她走近男子。
“我们,可有见过?”
那男子始终低着头,只看见他眼睫染上细碎光辉,却望不清楚他的面目。女子脸上蒙着面纱,声音轻巧,却在这海上掀起了泼天的巨浪。
而那些翻飞**的海水,便同着阴沉天色中出现的黑衣人,一起袭来。两人站的距离不远,竟让人不知他们的目标到底是谁。
原本陪在女子身边的男子脸色一变,高声道:“主上!”
突然,船舱中一道剑气冲天而起,犹如银练般耀人眼目,划破这惨淡的天空。
少女手中不知何时已握住一把剑,剑身通绿,像是上好的翠玉,精雕细刻,最后绘制成一把宝剑。
她扫了周围的黑衣人一眼,低低叹息一声:“真没想到,居然追到这里来了。”
那白衣出尘的男子依旧低着头,尽管脸埋在阴影之中,却怎么也掩不住一身的风华。他似乎对周围的一切浑然不知,手指轻轻敲打着表面粗糙的圆桌。而他身边的几人也是面色平静。
突然,又是几道劲浪冲起,数十个黑衣人从海浪中袭来。
原本定下心的末流,脸色在这一刻变幻不定,正想要出剑,却见那些黑衣人灵巧的避过少女,朝着船舱另一方的男子扑去。
末流高高悬起的心又落了下来,原来这一群黑衣人要刺杀的是他们。这些黑衣人武功高强,他们无法对付,至于那些,主上一个人应该便能应付得了。那厢,黑衣人已渐渐逼近,男子身边的几人却依旧没有任何的动作。
咫尺之间,男子身旁的五人突然同时拔剑,五道寒光齐齐闪过,几近晃花人眼,以至于在这些剑光的耀眼之下,没有人见到他们是怎样出手的,只感觉到杀气腾腾,便是数十具尸体曾现在眼前。
末流的眼皮子跳了跳,下意识的就要拔剑,他身旁之人却拉住了他。
少女不语,身旁同样是倒地的尸体和染血的宝剑。“你。”她忽然顿了顿:“我们见过吗?”
男子睫毛似乎动了动,随即抬眼。
竟是一对极为耀眼的眼眸,平静淡然,微微透出几许淡蓝,发丝如扯了一抹月光碾碎成墨,世间灿烂皆凝聚于这眉宇之间。
忽然,平白淡然的天空之下,又是一阵海浪,一层高过一层。
这一次,从浪里冲出来的,竟是一条条白花花的蛇。
躲在一旁战战兢兢的船家突然身子瘫软了起来,大叫:“水蛇!鲛人,是鲛人!每到这个时候,鲛人就会出来!”
末流的面色一变,就是身旁的男子脸上也不由有了动容。
鲛人,游行于海上的鱼人。据传她们没有灵魂,像海水一样无情;声音像外表一样,具有欺骗性,诱huò而虚荣美丽而残忍,更甚者,她凄美哀怨的歌声还会迷惑过往的船夫,使其迷失心智而失去方向,自此落入海底。
天便渐渐浮现鱼肚白,似乎是即将天亮,那道凄美婉转的声音也终于传来。末流面色一变,便叫道:“快捂住耳朵。”
少女屹立不动,宛如一座泥塑,只是静静听着,男子同样没有任何的表情。见末流紧张的望来,她只轻轻一笑。
“告诉她,她成亲时,是我特意避开,对不起她,我便把东海鲛人的眼泪送给她。还有。替我祝福她。不管她的选择是怎样的,她都是我的姐姐。”
她轻轻挥手,那原本被她扔在地上的剑,便又稳稳地被她接住。
末流又惊又怒,连忙叫道:“主上!”
海面上一阵海浪翻天而起,海面上竟有千万条滟光闪现,连着细密摆动的丝丝缕缕,上面的鳞片在月光下琳琳闪现,白光耀眼,凛然生寒。
“是鲛人!”
老船长颤抖着,沉痛的叫出这两个字。
男子的眼皮动了动,紧接着又低下头。
海浪上波涛汹涌,隐隐可见一个模糊的身影,少女顿了顿,突然道:“莫非,今日是真的逃不掉?真的活不过二十岁?可。”
末流心中沉痛,闻言更是悲从心来,歇斯底里吼叫:“什么活不过二十岁。大小姐、她已经,她已经死了!”
话落,突然,一道青光闪现。划破这万里阴沉的天空。原本宛转悠扬的歌声突然变得无比尖利,甚至有了发狂的迹象,嘶吼着朝轻尘扑来。
她抬起头来,竟是一双绚烂至极的蓝色眼眸。
微笑不语,只是手中点点红色粉末,飞舞的瞬间带起一阵的呛味。
辣椒粉?
末流愣了愣,随即红了眼,主上这是在自寻死路啊。那黑影咆哮着朝轻尘扑来,鳞片在渐渐亮起来的天便显得光华萦绕,而在它走过的地方,一颗颗硕大的珍珠掉落,颗颗圆润,价值连城!
轻尘的声音淡然低落:“她说她最喜欢的便是南海鲛人眼中落下的泪凝成的珍珠,本来还想送一颗给她的,却没想到。”
一个音节还未落下,另一道声音紧接着响起。
竟是一道箫声,清丽动听,声音流动却像利刃一样迅速贯穿这一片阴暗天空,鲛人在他的箫声下生生的顿住脚步,身子暮然变得柔软,然后痴痴地后退,往海水下端游去。
是那白衣出尘的男子。
轻尘握着剑的手微微一松,却在目光流转间骤然一缩。迷失神智的船夫正呆然的望着远处。麻木的操控着舵向海水急流处驶去。
这鲛人的歌声尽管对她没有作用,但是却可以操控普通人。
“让开!”她一把推开失去理智的老船夫。
船身突然一个急速转弯,在海面上激起重重海花,然后碎落掉下,最后归为平静。而她行驶的方向,是大楚。
“她真的死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