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夏也没有想到,自己竟然是会在这样的情形下,与天下有名的秘术师见面。
这个男子不说话,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就如同是从画中走下来的人一般,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子不食人间烟火的气息。
这样的一个男人,是真正地宛若谪仙一般的气质。
不是像桑丘子睿那样的男子能比拟的,亦不是一身肃杀之气的穆流年能与相提并论的。
眼前的这个男人,明明就是经历过了无数的风雨,可是偏生身上却不曾留下任何曾经争斗过、奋斗过的痕迹,这样的男人,若是走在了繁华的街道上,还不知道会有多少女人为之疯狂。
这与容颜无关,与年龄无关,只是单纯地个人魅力,个人气质。
苍溟国师,甚至是没有人还记得他曾经亦是苍溟的皇室成员之一,更没有人记得,他曾经的名字。
国师,似乎这个职位,就是他的名字。
“李云召,幸会了。”
男子微愣,双眉间的那抹疑惑转瞬即逝。
“多年不曾有人叫过我的名字了。甚至,我一度以为,世人早已将我的名字遗忘,没想到,你这个小丫头,竟然还能记得,看来,你的确是下了一番功夫的。”
“我该如何称呼你?国师?可这里是紫夜,这样的称呼,似乎是有些不太合适。”
国师淡淡笑了,“有趣,很久不曾见过你这样有趣的人了。随便你吧,我无所谓,名字也好,称谓也罢,不过就是一个代号罢了,代表不了我,也代表不了你。”
“国师果然是看地透彻。”
“你不是说,叫我国师不合适吗?难得你我有缘能相见,我不介意你叫我一声师叔。”
浅夏的眼神微闪,表情随之一僵,师叔?这样的称呼,也能随便叫?
“很意外?”
浅夏轻轻点头,“能先帮我解释一下吗?你也知道,我曾经中过巫术,现在的脑子,或许并不是那么好用。”
“你也太谦虚了。云浅夏,事实上,我很庆幸,你是云苍璃的外甥女,更是他选定的继承人,不然的话,或许,有些事情,会变得更糟。”
浅夏微微侧目,却不说话,似乎只是为了等待他的一个答案。
“多年前,我与你舅舅相熟,我们一同拜师,当然,拜的,自然不可能是秘术师,我们只是一起修习武功,当时,我与他也算得上是无话不谈的密友,他甚至还告诉我,如果有可能,他是真的想一辈子云游天下。”
这倒是可以理解,云家的担子太重。
与普通的富贵人家不同,怕是比人家担心的还要多。
浅夏如果不是因为自己是重生,曾经经历过云家的衰败,只怕她也不会愿意接手云家的。
所以说,但凡是有的选,只怕没有人愿意让自己总是顶着一副重担活着。
可是到了舅舅这一辈,他似乎是没的选。
母亲早早地便放弃了这一切,修习秘术的清苦,再加上原本母亲也没有什么天分,所以,最终也不曾踏入凤凰山。
其实,到了浅夏和云长安这里,她又何尝不是没的选?
“舅舅这一生过地很是辛苦,他这后半生,几乎都是在为了云家,为了我而努力着。如果不是因为我一直以来太弱了,或许,舅舅就不会走的那样早了。”
对于云苍璃的死,李云召自然是早就预见到了。
只不过,在他的预见中,云苍璃的死,应该是还要再推迟几年。
直到云苍璃已逝的消息放出来之后,他才惊觉,自己一直再也看不到云苍璃的原因,竟然是因为他死了。
也正是因为自己一直不曾得知他离世的消息,所以,在突然得知他已不在人世时,便明白,他定然是利用了秘术,封锁了自己的消息,同时,还一定是给他自己下了禁咒,不然,他不可能会看不到他的死。
所以,他的死,定然是有着逆天的成分在的。
事实上,自从他得知云浅夏就是云苍璃的继承人的时候,他就一直想要见见这位神秘的云家小姐。
明明不姓云,却偏偏在云苍璃的插手下,改为了云姓,从而,也彻底地改变了这个丫头的命格,只不过,他插手不插手,云浅夏的命数,都不会太长久。
“早就对你有所耳闻,今日才得以相见,看来,我们之间的缘分,也是不浅。”
浅夏没想到,这个如谪仙一般的男子,在醒来之后,竟然是会用这样的一种态度见面,他难道一点儿也不介意,他们将他请来,所用的手段吗?
“师叔?”
“不要用这种带有怀疑的语气来跟我说话。云浅夏,我知道你是一个聪明的孩子,穆流年想尽一切办法将我掳来,为的,也不过就是想要解了你的命中之劫罢了,我说的对也不对?”
“我的劫数?”
浅夏低喃了一句之后,突然就轻笑了起来,那么一瞬间,一切的一切,恍若是被拨开了云雾,露出了里面最为本真的东西,也是最为实在,不容置疑的东西。
“我明白了,既然是我的劫数,那么,自然就要我自己来想办法化解,这样简单的道理,却困扰了我数年,今日若非得师叔点化,我可能还要再执迷下去。”
李云召微微一愣,对于云浅夏的聪慧和悟性,不得不赞叹了一句。
“果然是个聪慧的。看来,云苍璃当年没有看错人,只是可惜了,他没有来得及看到你的成就,就离开了。”
“师叔,既然是我自己的劫数,那我是否可以请师叔再指教一二?”
李云召笑看向她,对于这个丫头,他是真的有了几分的喜欢。
那种长辈对小辈的喜欢。
“你是想问问,你的劫数,到底是情劫,还是生死劫?”
“师叔果然是不愧是苍溟的国师,厉害。”
“云浅夏,你的命格与旁人不同,你的情劫,便是你的生死劫。而这关键,却不在你这里。”
浅夏蹙眉,“不明白。”
“情劫,你虽为主角,却是做不得主。以后你会明白的。我只是想告诉你一句,坚持你自己心中所想,那么,定然就会有求必应。”
这是什么鬼话?
门外的穆流年听了,还真是恨不能冲进去质问他一番。
这话说了就等于没说!
如此浅显的大道理,谁也懂,问题是现在直接关系到了浅夏的性命,用这样的大道理,能救得了她的命吗?
“师叔,对于梁城被围一事,我真的很想知道,您是如何做到的?”
李云召脸上的表情微变,好一会儿,脸上已是愁云密布,再没有了刚才的云淡风轻模样。
“都是我的错,我不该因为想着自己也是皇室中人,就轻易地答应了他们。这一次的事情,我又何尝不是逆天而为?不过,好在我这样做,却是间接地造成了双龙会的局面,所以,还好,我应该是不会遭到天遣的。”
“这么说,你也知道,你这么做的后果?”
“能让苍溟获得暂时的胜利,这一点,是我一开始就想差了,我不该太过盲目乐观了。可以说是睿亲王说动了我,可是,我自己没能守住一个秘术师应有的操守。为此,我将付出几年的寿命做为代价,不过,比起云苍璃来,已经好了太多。”
浅夏的眉眼一动,“你知道我舅舅是如何逆改了天命?”
李云召就那样静静地看着她,然后慢慢地点了点对,脸上再度有了笑,那种笑容,却是很难让人再轻松下来。
“我只能说,云苍璃用他自己的性命,为你扫除了你生命中最大的那个障碍。换言之,他虽然是不能更改你的命格,可是却间接地将对你最不利的人除去了。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吗?”
浅夏的眼神有些呆滞,这种话,哪里是一时半刻就能理解得了的?
对自己不利的人?
这天下间,想要取自己性命的,怕是太多了!
比如说自己在梁城时,曾得罪过的那些人。
比如说这紫夜的肖氏族人,只怕,对于自己,是没有一个有好感的。
再比如说,桑丘子睿和皇甫定涛的师父,蒙天!
浅夏的心底一下子就狠揪了起来,难以置信道,“不会是蒙天吧?”
李云召看着她的反应,竟然是连连轻笑。
“你以为,你人生中最大的那个劲敌会是谁?”
这倒是将浅夏给问住了,难道她猜错了,不是蒙天?
“好了,你进来了这么久,外面的那一位,怕是早就等不及了吧?行了,有什么话,你们夫妻两个可以一起问。”
果然,门外的穆流年听到了这话,毫不犹豫地就推门而入,脸上竟然是一点儿不自在的表情也没有,浅夏暗暗腹诽,这个男人的脸皮,什么时候这么厚了?
“浅浅,你先坐,身体不好,莫要再累着了。”
“我没事。”
虽然是说没事,可还是被穆流年扶着坐下了,再命人去弄了一个小手炉过来,又给她沏了一杯热茶。
李云召也不说话,就这样看着这对夫妻的相处模式。
看地出来,他们之间,似乎是向来如此。
云浅夏,这个本该是照顾自家男人的女人,却坐在那里,心安理得地享受着男人的照顾。
而穆流年,这个紫夜家喻户晓的大英雄,却在这里,如此小心翼翼地照顾着一个女人,这样的场面,着实不多见。
呃,更准确地说,对于李云召来说,实在是不多见。
“李国师,我真的是很好奇,当初我出现在了苍溟的上京,你是如何发现的?占卜得出的,还是利用你本就有的预见的天赋,看到的?”
“应该说,这几年,我一直在关注着你。对于你的任何举动,我都是很好奇的。只是没想到,你这么快,就知道了浅夏的事,然后竟然会胆大到自己亲往上京。”
李云召说到此,看穆流年的神色,难免就复杂了几分。
“难道你不知道,一旦你落入了睿亲王的手中,会有怎样的下场?”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再说,我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浅浅出事而不顾。既然有希望,我就不能放弃?”
“哪怕是赔上了你的性命,也是在所不惜?”
“浅浅就是我的命,没了她,这世上哪里还会再有一个穆流年?”
李云召挑眉,淡笑道,“这倒是我听过的最好听的情话了。”
浅夏的嘴角一抽,怎么听着这么别扭呢?
“师叔,这情话是说给我听的,你只是蹭了个耳福。”
这是什么情况?
穆流年也愣了一下,然后有些哭笑不得道,“浅浅,你不一定非得这样说的。”
场面似乎是有些尴尬。
李云召年岁大一些,轻咳了一声,“穆流年,我很佩服你的胆量,不过,对于你的人秘密接近,还真是让我有些意外。你是如何做到的?”
穆流年轻嗤一声,“你是说,我是如何做到,没有让你提前预见的?”
“正是。”
“很简单,我告诉他们,他们的真实目的是去刺杀苍冥皇,直到最关键的时刻,才会将予头一转,直接将你给弄晕了。”
李云召愣了一下,有些难以置信,他不认为这样做,就能成功地避开了他的占卜。
“师叔,有些事,想不通就不要想了。”
李云召的眼睛一亮,“是你?”
浅夏有些无奈地轻叹一声,“让这么多人为了我的性命而四处奔走,我既然有能力做些什么,自然是不会不做的。”
“果然!你的确是变强了许多!没想到,仅凭你一己之力,就可以做到了这些。厉害,连我的眼睛也瞒了过去,这世上能做到的,估计也就只有一个你了。便是当年你的舅舅,也是绝无可能的。”
“我的秘术在舅舅之上,虽然我不会武,可是不代表了,我就是可以任人欺负的。”
浅夏对于李云召的夸赞,表示不能接受。
特别是想到了当初在上京,他对穆流年做的事,浅夏的心里就有些不太舒服了。
“皇甫定涛死了?”
静默了好一会儿,李云召突然问出了这样一个问题。
穆流年只是挑眉,却不说话。
而浅夏轻轻地喝了几口茶之后,才抬头与其对视,然后微点了一下头,“你早就预料到了他死亡的结局,不是吗?”
“不是你亲手杀的?”
李云召的确是预见到了皇甫定涛的死,可是他所预见到的,正是妖月易容成了浅夏模样时刺过去的那一刀。
事实上,那一刀,并不致命,可是这一点,李云召是不知情的。
另外,那个女人也不是浅夏,现在,他在求证。
“那是我的一名女护卫假扮的。”
“浅夏,你出手是不是也太狠了?”
“如果他不费尽心思地劫持我,我又怎么可能会有机会来接近他?这是他咎由自取,与我无关。”
李云召被这话给噎了一下,的确,他也知道,如果不是皇甫定涛太过自负,又太过冲动,那么,他的下场,或许就不是这样的。
“他是苍溟亲王的世子,他死了,你觉得,苍溟皇会就此罢手?”
“那又如何?他们若是觉得败地还不够丢脸,那我不介意再教训他们一次。”穆流年这话说的可谓是狂妄至极!
好似苍溟的大军一旦对上了他,就只有死路一条似的。
这话,听在了李云召的耳朵里,可是有几分的不舒服的。
再怎么说,那也是他的国家!
“师叔,既然您之前与我舅舅是有几分交情的,那么晚辈也不敢对您不敬,您放心,不日,定然是会恭敬地送您离开,只是,这一次的战事,您不能否认,是你们苍溟挑起来的。我们也没有别的要求,那几百万两的赔款,定然是不能少的。若是待我们到了梁城之后,仍然没有得到苍溟的回复,那么,我们能悄无声息地劫了您来,自然也有办法,将你们的皇上劫过来。”
这既是威胁,又是提醒。
提醒李云召,那赔款是只是进到穆流年的手中的。
而威胁,则是实打实的。
李云召也知道,他们现在,还真就是有这个本事。
如今紫夜无人做主,就算是他们算计苍溟什么,他们也不知道该找哪个来说话。
“你放心,睿亲王是我苍溟的亲王,既然签署了协议,我们自然是会照办。这一次的事情,你们紫夜的损失,的确是比我们苍溟要严重,你放心,我回国后,会尽快地说服陛下的。”
穆流年的眉心微拢,“不止如此。既然你来了,我便将话说清楚了。你们的人,进入梁城劫掠,别的东西也就算了,我不予追究。可是有关我琳琅苑里的东西,却是一样儿也不能少了,必须全部归还。”
梁城的事虽然了了,可是当时还是逃走了一部分的将士,他们身上,自然也都是将能带走的珍宝,全都带走了。
李云召有些为难,这一些小东西,虽然珍贵,可是想要查出来,却是太难了。再说当时还有北漠的联军呢,这事儿,真不好办。
“您放心,我也不为难您,若是有的部分落入了北漠的手中,他们敢执意不给,我们紫夜,自然是会助你们将东西讨回。”
这话说的可是太巧妙了。
只说是紫夜会助他讨回,可是出面的,却毕竟是苍溟人。
穆流年这算盘也打地太精了。
明知道现在北漠与苍溟的关系算不得好,可是偏偏还故意如此,这是故意给苍溟皇找不痛快呢。
“此事,我尽力而为吧。”
李云召在这里住了两日,穆流年的兵马也整顿地差不多了。
“李国师,你先前与浅夏说的那些,我听不明白,我现在只是问你一句话,浅夏的命格,可有更改的可能?”
穆流年一脸认真的样子,倒是让李云召起了要逗弄他的心思。
“既然是命格,哪里有可能会轻易地就能改了?”
“为何不能?我之前虽然是听地不全,却也知道,浅夏重生之事,分明就是有人在暗中操控。此人就是蒙天,我虽不知道具体的情形,可是很明显,她的前世今生,差别极大。”
“那是逆天改命,所以,你看到了桑丘子睿的一头银发了?当然,还有其它的天道轮回,以后,你就会知道了。”
“你们修习秘术的人,说话都是这般吗?真是让人高兴不起来。”
“你身边不就是有一个秘术师?”
穆流年瞪他一眼,“那不一样,我的浅浅,自然是不会对我如此,说半句,留半句。”
李云召大笑,“既然如此,那你倒不如去问问她才是。”
穆流年真是气得恨不能上前揍他两拳,可是现在也知道,这个李云召是浅夏舅舅的旧识,还有师兄弟的情谊,身为晚辈,他自然不能动手。
“那我问你,若是我舍了这所谓的帝王命格,能不能保她一命?或者说,能不能延长她十年的寿命?”
李云召一愣,好一会儿才道,“你当真愿意为了她,舍了这帝王命格?”
“自然。”
李云召不由得上下打量了他一番。
如此顶天立地的一个大英雄,竟然愿意为了一个女人,便舍弃了无上的权利,这个男人是不是傻?
若是以前有人跟他说,这世上会有这样的人,那他一定会笑着说那是在讲笑话。
可是现在他亲眼所见,亲耳所闻,不由得有些匪夷所思了。
他想不明白,没有了云浅夏,他可享用这紫夜的万里河山,何乐而不为?何故非要因此,而舍了自己,乃至后代子孙的荣华富贵?
值得吗?
李云召如此想,也便问了出来,“值得吗?”
穆流年的眸光闪了闪,面上却是浮上了一层浅笑,“李国师定然是没有在意过一个人吧?”
李云召的眉眼微沉,这样的话,此刻在他听来,更像是一种讽刺。
“若是你曾在意过一个人,真正地将这个人的名字,融入你的骨血之中,你便会明白,这世上总有那么一个人,让你愿意为了她,舍了这世间的一切。没有什么,能与她相提并论,权势、名望,在她的面前,都是那么的微不足道,渺小不堪。”
这便是情了?
李云召不由得便想到了他的那位王兄,睿亲王。
当年他对于那个女人,不也是十分的挂念在意,甚至为此,一生只得一子?
现在唯一的儿子没了,也不知道,这个时候,再想想当年,他是否后悔了?
好在,他现在已经有了孙子,总算是也不至于让他断了血脉,否则,怕是他能气得疯了!
“情之一字,果然是害人匪浅!”
李云召这话,也不知是在说睿亲王,还是在说穆流年,亦或者,是梁城的那个桑丘子睿。
穆流年听罢,只是浅笑,“子非鱼,焉知鱼之乐?这世上看的透的人,似乎很多。可是自己的人生,总归是只有自己经历,其中的酸甜苦辣,幸福悲伤,也只有自己才能体会。”
这话倒是有道理!
“也罢,穆流年,我这样与你说吧,就算你舍了你的帝王命格,也不可能会对浅夏有一丝一毫的帮助的。非但如此,只怕反倒是会让她的寿命更短。”
穆流年顿时大惊,“却是为何?”
“简单!你是帝王命格,而若是因为浅夏而舍弃了这一切,那么,就等于是逆天改命,而这个因由,却是云浅夏。你不会有事,可是浅夏,怕是则要死于非命。”
穆流年的脑子里瞬间就像是被雷给劈中了一般,一下子就懵了!
只觉得大离里一片空白,云蒙蒙,烟缭缭的,死于非命?
怎么可能?
他的浅浅,怎么可能会是这样的?
她之前无论是在安阳城,还是在允州,做过的好事,虽不能说是不计其数,可是也从不曾主动害人,上天怎么可能会如此地不公平?
“这是天意,有句话,相信你一定不会陌生,天意,不可违!”
穆流年连连摇头,他不能相信这样的事情会发生在浅夏的身上。
突然,他似乎是想到了什么,“若是我顺利为帝呢?那么于浅夏,是否会有帮助?”
李云召沉默了一会儿,“难说。只能是走一步,看一步。浅夏的命格太过诡异,便是连我这种有着天赋的秘术师,也不可能预见她的未来,所以,我只能说,顺天而行,总好过逆天而亡。”
穆流年深吸了一口气,尽量地让自己冷静下来。
“应该会的。既然你说如果我逆天,浅夏是因由,那么,一旦我顺天行事,那因由必然也是因为浅夏,所以,上天一定不会这样残忍,再狠心地对待她的。”
李云召没有提醒他,有着帝王星相的人,不止他一个。
而桑丘子睿,又是心系浅夏。
一旦到了两人对决之时,那么,必然是只能有一个人胜出。
换言之,二龙相争,只能存活其一。
两个帝王星,同是恋上了同一名女子。
无论是哪一个登基为帝,死的那一个,必然也将是因为云浅夏而败。
这是命数,亦是劫难。
李云召不忍心告诉穆流年,不论是谁生谁死,云浅夏,都是阻挠了其中的一颗帝王星!
所以,浅夏的结局,很难让人相信,会安然终老。
李云召之前跟浅夏说的那些话,并不直白,其实也是这个意思。
而浅夏是秘术师,既然她早就窥探到了星相,那么,她定然也猜到了这一切。所以,她会领悟了这些,只是不知道,真到了那个时候,云浅夏,会做出怎样的决定。
人人都道,帝王最是无情冢!
偏偏紫夜的这两颗帝王星,都对云浅夏如此专一宠信,这本身,就是违背了天意。
李云召能隐约地测算到,穆流年的命格也是较为奇特,他就像是在赛马中,猛然蹿出来的一匹黑马,没有人知道他是谁,他就已经闪耀出了璀璨的光芒,引领全军。
他就是个异数,亦是紫夜的一个变数。
更是云浅夏命格中的一个变数!
所以说,李云召也不能确定,将来他们的走向会是什么样的。
或许,穆流年真的就能拥有逆天改命的本事,也是说不定的。
“多谢你,晚辈今日受教了。他日若是能参得其中奥妙,定然是会对国师重谢。”
穆流年说完,几乎就是逃一样地离开了那里,再站下去,他只怕,自己会将最为脆弱的一面暴露出来,那是他绝对不允许的。
Wωω ⊕тt kan ⊕¢O
就是在浅夏面前,他也绝对不容许自己太过脆弱了,更何况是眼前的这个外人。
回到了穆府,穆流年简单地安排了一下,便直接去找浅夏了。
“浅浅,我们大军明日开拔,四十万大军,向梁城进发。”
“这么快?我以为你要犹豫几日,才能下定了决心呢。”
“你说的对,这样的机会,我不能错过。就算是我放弃了这次的机会,桑丘子睿也未必会放过我。或者,他一直不愿意放弃的,便是你。只要是他还活着,你就是他这辈子最大的奢望。”
浅夏觉得他的态度有些奇怪,他是很少这样主动提及她和桑丘子睿之间的关系的,甚至于,他是有些逃避这些的。
“如果说,只有拥有了权势,才能保住你,便是杀到了最后,只余我一人,我也一定会去夺取那个最高的位置。只是为了守护你。”
浅夏将他的话给领会错了。
只以为是在他心里,桑丘子睿一旦手怕大权,凭着他的智慧,用不了多久,便会在紫夜建立起更为强悍的军队,到时候,只怕是就能真正地与穆流年抗衡,那个时候,穆流年想要守护家人,只怕就会有些困难了。
所以,穆流年才以为,他应该勇敢地面对这一切,主动出击。
浅夏伸手帮他整理了一下衣襟,“安阳城方面,可有消息?”
穆流年摇摇头,“安阳城一切正常,那里的驻军本就不多,这个时候,是帮不上什么忙的。我带四十万穆家军直逼梁城,陆将军率他麾下的十万大军守护辽城。我相信,我们的家人,都会是安全的。”
“嗯。”
“浅浅,这一次,你与我同往。”
浅夏的大眼闪烁了一下,原以为,他会再次提出将自己留下,没想到,这一回,他倒是主动提及了要带上自己。
“好,我们不分开。”
“浅浅,我从来不曾像现在这样的期待,你与我一起携手指点江山的那一刻。相信我,我不会败。”
浅夏笑笑,这一场的对决,在她看来,是毫无悬念的。
只是,突然想到了当初桑丘子睿说过的那些话。
他说过,他要让她也看看,面对江山和美人时,穆流年又会是做出什么样的抉择。
浅夏的笑容在脸上僵住,好在此时她是倚在了穆流年的怀里的,所以,穆流年并没有察觉到她的异样。
曾经的一切,是否还要再重来一次?
曾经受过的伤,还要再次被人扒开,再重新地经历一遍?
浅夏的呼吸渐渐有些急促,心底的恐惧,开始无休止地蔓延,就像是那墙上数不尽的藤蔓,顺着她的心,她的血管,开始一点一点地攀爬着。
她努力地想要制止它们伸长,可是却偏偏无能为力。
似乎是她越要制止,它们攀爬的速度,便越是快速。
她知道,她到底还是害怕了,畏惧了。
曾经的梦魇,像是决堤的洪水一般,不可扼制地向她席卷而来,让她的身子忍不住颤了颤,仿佛,连站着的力气,也被抽干了。
“浅浅,你怎么了?”
此时,终于意识到了浅夏的不对劲,穆流年有些急切地问道。
浅夏被他的话惊醒,一瞬间,脑子便清明了起来,若无其事地笑笑,“没事,只是刚刚觉得有些冷。”
“看着她有些发白的脸色,再摸了摸她的小手,的确是有些冰凉。”
“来,我帮你暖一暖。”
次日,云若谷差了一队人马,十分恭敬地护送李云召出城。
穆流年则是号令全军,向梁城进发。
一路上,也遇到了大小不一的阻碍,皆被大军势如破竹之力而败。
同年十月底,大军抵达梁城外五十里的一处镇子。
大军安营扎寨,同一时刻,京城的御书房里,桑丘子睿,则是颇为诡异地笑了。
“穆流年,你果然没让我失望。很好,我们的巅峰对决,这才只是刚刚开始。”
梁城内,璃亲王府的肖云航,一脸淡然地听着手下的禀报,面对手上的心焦,他却像个没事儿人一般。
“世子,您怎么一点儿也不急?那穆流年就快要打进梁城了。一旦他进了梁城,入了宫,那这天底下,就再也没有您的容身之处了。”
听着这些忠仆的劝慰,他却只是摇头轻笑,“肖氏,早就该亡了。肖云放死了,父王死了,就连福王,也难逃厄运。肖氏除了我,已再没有了什么嫡系的血脉。落得这个下场,只怕是先皇所没有想到的吧?”
下人微愣,不明白好主子为何说提及这个。
“当初先皇给穆流年下毒的时候,可曾想过,终有一日,他会覆了这紫夜的天下?当年先皇派人害了长平王妃的嫡长子的时候,他可曾想到,穆家,终是有一日不会再忍了?”
下人的脸色,亦是跟着,渐渐灰白。
“世子,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您还是想想咱们的将来吧?梁城的守卫,总共也才有十几万,对方可是有着四十万大军呢。咱们要怎么办?”
“不怎么办!现在,是桑丘子睿与他争天下,又不是我,你担心什么?”
“可是世子,无论他们谁当了皇帝,都不可能再留您活在这世上的。您可是肖氏仅存的嫡系血脉了。”
“那又如何?我对他们,没有任何的威胁。你以为,经历了梁城一劫,肖,这个姓氏,在紫夜的臣民心中,还是那个高贵又神圣的姓氏吗?没有了!”
看到了主子的淡然,下人似乎也想到了什么,脸色比之前更为惨白,那一日的梁城,可谓是人间炼狱,惨绝人寰。
的确,有着肖云放那样自私且胆小如鼠的帝王,梁城的百姓,怕已是恨毒了,肖,这个姓氏了。
如果不是因为当时世子受了伤,而且璃亲王府也同样遭了难,怕是这会儿,梁城的百姓们,能来璃王府将他们的房子给拆了。
别的不说,就说肖云放就那样死在了宫里头,可是却没有一个人站出来,愿意为他说句话。
一代帝王,就连下葬,也不过就是匆匆的,甚至是偷偷摸摸的。
饶是如此,听说,仍然有不少的百姓,趁着黑夜,去掘了肖云放的坟。
虽有侍卫看守,可是这会儿的皇陵,无论是在百姓眼中,还是在桑丘子睿的眼中,都不过是形同废墟了。
当晚,一个在御书房,一个在梁城五十里外的营帐里。
两个男人,两上风华绝代,英明睿智的贵公子,几乎是同时,都极其郑重,表情严肃地,在纸上写下了一个名字:云浅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