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连雨方知春去也1

连雨方知春去也 2

• 连雨方知春去也2... 自小贵为长公主,高高在上,能够接触到的男子,就是父皇,让她心里畏惧的父皇,她第一次发现,原来世间的男子可以跟父皇完全的相反,可以全身散发出这般的温暖,他伸出的那只手,仿佛不是拂在她的脸上,而是拂在她的心上。

而心,就此而温暖。

“大婚后很长的一段时间我都一直不敢相信是真的,不敢相信我真的嫁给了驸马。”阴夜姬脸颊染上淡淡的红色,道:“每次看到驸马,都感觉像是看到一个美梦一样,非常的不真切,总时刻害怕着失去。”顿了一下,她有些羞郝道:“就像是那次宴会上,我不过看见驸马看你的眼神有些奇怪,心里就一直耿耿于怀,现在想来,都觉得自己心胸狭隘,你的琴能弹得那么动人,驸马会惊讶也是人之常情。”她抬起头看向沉熏:“你和驸马怎么可能认识对不对?”

清丽的女声,带了点淡淡的不安,沉熏忽然觉得这亭子非常的窄小,小得让人觉得非常的压抑,沉熏轻轻地别开视线,嘴角却微笑开来,道:“不对。”

阴夜姬脸色微变。

沉熏笑意益发深了,抬头看向阴夜姬道:“惊才绝艳的武状元雪澜公子,在京城的大街上随便拦一个人问,十有八九都肯定说认识,何况认真说起来,我们还是一家人呢,怎可能不认识。”

阴夜姬闻言脸上恢复了一贯的神情,嗔道:“你明明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我可真猜不透公主是什么意思了。”沉熏笑起来,顿了一下,又道:“我只知道曾经听驸马说过一句话,昨日种种昨日死。”

昨日种种昨日死。

阴夜姬愣住。

“我想,驸马的意思是想把过去都忘记了,一心一意的对待公主,既是这样,公主又何必自寻烦恼呢。”

清浅的女声,有种安定人心的作用在里面,阴夜姬心中思量良久,忽然粲然一笑,道:“你说得对。”她的笑容在看见某处的时候忽然多了温婉的味道:“驸马已经是我的驸马了,是我的夫君,我不应该想那么多的。”

沉熏慢慢松了一口气,顺着阴夜姬的视线看去,看到了正朝这边走过来的两个人,阴夜辰和雪澜。

“他们定然是来找我们的。”阴夜姬含笑站起身,迈出去的脚步却忽然一顿,回头对沉熏道:“咦?你有没有发觉他们两个人长得很像?看起来有点儿像是两兄弟的感觉呢。”

沉熏刚放松下去的心又是一紧,随即语带笑意道:“哪儿像,我可看不出来,还是我家夫君长得俊一些。”

阴夜姬闻言思绪果然被转移开了,立刻反驳道:“三弟虽然俊,但是还是及不上我家驸马。”

此言一出,两个人都撑不住笑起来。

“你们在这里偷着乐,害得我们两个人好找。”阴夜辰见得亭子里两个笑得开怀的两人,侧头对一旁的雪澜道:“我猜她们两人在争论咱两谁长得好看一些。”

雪澜面色不动半分,语气清润,道:“这么明显的事情,根本就不用争论。”

阴夜辰错愕,这本是他故意玩笑的一句话,不曾想这个向来稳重的驸马居然会来这样一句,还是一本正经的话语,一时间忘了去反驳。

亭子里的两个人也听到了他们的对话,阴夜姬捧腹笑起来,“我还以为只有女子才会在意自己的容貌,没曾想你们男子也一样。”

沉熏亦是抿嘴一笑。

一时间气氛非常的融洽,小小的一处亭子,嫣然绽放的紫色杜鹃,每个人的脸上都带了笑意,四人并没有很快就分开,而是依旧坐在亭子里,沉熏和阴夜姬随意聊着女子喜欢的话题,阴夜辰和雪澜继续方才未聊完的朝廷政务,远远看着,像是和美的一家人一般,后来回想起来,群芳会上的这次会面,温馨的场景,都如同昙花一样,只一现,就消失无踪了,并且,再也不会回来。

因为秘密,不可能永远都是秘密,秘密存在的价值,就在于揭穿。

随着暴雨的突至,夏季来临了,雷声轰鸣,仿佛是在预示着今年夏天是一个不平静的夏天。

沉熏抱着暖暖站在窗前,窗外雨声已经渐渐小了,这场雨从今晨一直持续到现在方才渐渐歇下来,庭院里依然是水雾磅礴,唯一看得清的,就是不远处池塘边上的美人蕉,大红的颜色,穿透水雾直直映入人的眼底,无端的让人觉得触目惊心,像是感应到主人心里的不安,暖暖轻轻叫了一声,沉熏慢慢收回视线,手指拍了拍暖暖的头,安抚它也是安抚自己:“没事的,不会有什么意外的。”

敲门声响起,进来的人是凝烟,因为刚从外面进来,发上还残留着晶莹的水雾,凝烟一贯端然的脸上掩不住喜色,道:“小姐,事已经成了,鲁先生答应联合众学子准备上书皇上,请皇上收回成命。”顿了一下,奉上手中的画道:“不过先生说这份礼他不能收,先生说他虽然深爱我们老爷的画,但是这次的事情,并不是单纯的帮小姐的忙,而是为民请命。”

凝烟口中的鲁先生,名叫鲁敢言,是落霞书院的掌教,名满京城的饱学之士,即便是当今的皇上,也不得不敬重三分。

为民请命者四个字一点儿也不假,自从《挫姻缘》面世以来,短短半个月的时间,席卷了整个京城乃至全国,如今走在京城的大街上,满处都是议论这本书的人群,茶楼酒楼说书人说的内容,也是这本书,如同《选妃记》一样,这本书托了的某朝的名,但是所有人都明白,书中的男女主角原型分明就是当今的南王和南王妃,而书中的那个狐狸精,就是崔白樱。

张俊本身就是才子,文采斐然,加上竭尽心智,句句珠玑,凄婉动人,看过听过的人无不泪流满面,同时对书中的狐狸精憎恶到无以复加的程度,折射到现实,对即将成为南王府侧妃的崔白樱厌恶至极,许多的商铺见到崔家的人,直接毫不客气地关上商铺的大门,在众人都把矛头指向崔白樱的时候,有人提出这样的看法,如若皇上收回成命,那么南王和王妃就不会酿成书中的悲剧了,此言一出,立刻得到了所有人的赞同。

而此时,如若有人牵头,上书皇上,那么定然会得到天下人的支持。

牵头的这个人,就是鲁敢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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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连雨方知春去也3... 同时,另一边的清王府。

“南王妃的这一招正面妥协,侧面攻击用得不错。”沈立寒拿着好不容易方才买到手的书籍,道:“王爷会不会觉得不甘心,这本书可是比当日那本《选妃记》影响大得多,达到自己目的的同时,还顺便塑造了南王深情专一的形象,等于是为南王做了一次普及全国的形象宣传,一举两得。”顿了一下,道:“听说崔御史那边都快要顶不住舆论的压力,想要请求皇上收回成命了,加上德高望重的鲁先生的上书,悠悠众口之下,皇上这一次多少也得顾虑天下人的非议,不然以贤治国的名声会受到损害。”

“顾虑?”阴夜冥眼底闪过一丝冷意,“我们那位伟大的圣上当然会顾虑他的贤名,他也会顾虑天下人的非议。”他眼底的冷意忽然转为叹息:“但是他更会的是维护自己无上的权威。”

沈立寒一愣,道:“王爷的意思是这次南王妃不能得偿所愿?”

“不是这一次,是从一开始,就已经注定了她不会得偿所愿。”阴夜冥指尖随意翻动着书页,看着扉页上的题记,嘴角勾起一抹讽刺的笑容:“真爱的化身,爱情的信仰,那又怎么样,那人最擅长的就是摧毁别人的信仰。”顿了一下,他淡淡扫了沈立寒一眼,道:“你今日来就是为了跟本王说这个?”

“当然不是。”提起正事,沈立寒神色一正,道:“张御医已经不小心把当初南王吩咐太医令好生关照太子饮食的事情说与了皇后听,相信依皇后的聪明,定然会明白其中的意思。”又道:“群芳会的时候,皇后无意间走进景和宫,看到了景和宫庭院里的美丽异常的杜鹃花名品——舞魅。”

阴夜冥微微颔首,视线看着桌上的一盆舞魅,语气带了点自嘲的味道:“现在想起来,那位皇后确实是有几分聪明的,至少眼力不错,在对付我的这些年里,还一直不放松对付南王,她根本没有相信过南王所谓的痴疾,而这些年本王却一直被蒙在鼓里。”阴夜冥指尖漫不经心地抚弄着杜鹃花的花瓣,明黄的杜鹃花,娇艳欲滴,花瓣儿密密匝匝,美丽不可方物,尤其是风吹过的时候,花朵摇曳多姿,像是绝美的舞姬在跳舞一样,是以名叫舞魅,可是有谁知道,这样美丽的花朵,却是能够让人毙命的毒药,每天只要一小片的花瓣,不会让人觉察得出,但是要不了几个月,就能让人暴病身亡。

“可惜她精明又有什么用,生了那么个无能的儿子,恩威并施拉拢了那么多人来跟本王分庭抗衡,到头来半生的谋划也只是一场空,为他人做嫁衣裳,南王不过稍微的花点心思,就把太子党的人尽数转化成了南王党。”他这些一朵粉灿的舞魅,眼尾轻挑,微笑开来,阴夜冥本来长相阴柔,映衬着艳丽无双的舞魅,那笑容邪魅而又冷酷:“痛失亲子的能够有多痛,那么恨意就会有多强烈。”

“这一招虽然会引得皇后对付南王,但是如今太子去世,皇后也没有可以笼络人心的筹码,在势单力薄的情况下,皇后也不可能对南王照成多大的威胁。”沈立寒神情有几分郑重道:“反而是太子之位空出来之后,对于得到皇上支持的南王更加有利,也就是对王爷不利,还是——”沈立寒顿了一顿,道:“还是王爷此举还另有玄机?”

阴夜冥不答反问:“你知道为什么父皇一直都不喜皇后,也知道皇后的各种手段,但是从来没有想过要废掉他?”

“因为当今皇后是先帝亲封的。”沈立寒话音刚落,就自顾自摇了摇头,不对,依现今皇上这种唯我独尊的脾气,先帝亲封者四个字的分量还不够,想到什么,他忽然明白过来:“对了,现在的皇后娘娘是太后亲自为皇上挑选的。”

沈立寒瞬时明白过来。

是的,先帝亲封者四个字不够分量,那太后亲自挑选这个分量就足够了,太后,不仅是一个身份的象征,更是一个伟大的母亲的象征,是当今皇上唯一能够听得进任何劝谏的人,皇帝对于母亲的孝顺,并不是做出来的,而是真心真意的,太后也确实能够担得起,今上还是太子的时候,时还是皇后的太后毅然出宫,找到了圣泉之水来救治太子的恶疾,他方才有了今日的九五地位。

而太子去世,最伤心的人是皇后,那么太后排在第二位,因为是皇长子,太后对于太子喜爱非常,是以即使太子在伪胜案中犯了这么大的错误,在太后的保驾护航之下,软禁在东宫,太子之位并没有被剥夺,太子去世时,向来温和慈善的太后却大发雷霆,太医院人都被以失职之罪各降职一级,太后更在慈宁宫整整一个月没有出门,日日吃斋礼佛,超度太子的英魂。

如若此时皇后耳语一番,虽然今时今日人死灯灭,也没有能够真切证明南王是凶手的证据,太后定然不会相信,但是加上南王十多年的假痴不癫,连太后都隐瞒在内,太后心里定然早就存了几分不舒服和冷淡之意,那么,在众位大臣联名上书新立太子的时候,南王就不会是太后赞成的人选。

想通这里,沈立寒眼眸一亮,“我明白了,王爷这一招最主要的目的不在于引得皇后对付南王,而是为了通过皇后的影响,让太后对南王生厌,那么,在立太子的问题上,南王有皇上的支持,而王爷却有太后的隐形支持,就能摆脱弱势的地位。”

阴夜冥淡然一笑,并不接过话,视线看向窗外,雨已经停歇了,雨后的天空益发的碧尘如洗,蓝得纯净异常,阳光灿烂炫目,他伸手微微挡住炫目的阳光,笑意益发的深了:“看来今年的夏天将会是一个精彩纷呈的夏天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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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连雨方知春去也4... 嘉明王朝圣光九年的夏天确实是一个精彩纷呈的夏天。

首先,原本定于七月初举行的南王和崔御史千金崔白樱的大婚因为六月初一场由落霞书院掌教鲁敢言发起的学子上书运动被搁浅,成千上万的学子们纷纷指出,南王和南王妃是真爱的典范,身负世人关于爱情的信仰,希望皇上能够收回成命,成全南王和南王妃,同时,有人专门列举了崔白樱的种种不足以堪当女子典范的德行,崔家也迫于民众的压力,请求皇帝收回成命,皇帝允,为安抚崔家,皇帝收崔白樱为义女,封静然公主。

其次,立太子的事情成为朝堂的大事,朝堂上,清王党和南王党的人争论不休,势均力敌,后宫中,向来不参政的太后明确表示,长幼有序,皇帝迟迟不下决断,最后,皇帝和太后密谈了一夜之后,终于达成了一致的决定,没有人知道那个决定是什么,只是第二日,朝廷的文武百官,清王,南王,清王妃,南王妃都被请总管安得公公派人请到了慈宁宫东苑的梧桐林。

六月底的清晨。

梧桐林前。

文武百官按照上朝的秩序站立,能够在朝堂上立足的人,每个人都有几分城府,但是此刻,即便是城府深得如同当朝宰相之流,也都忍不住把疑惑的视线投向一旁的安得公公。

这一大早上把所有人请来这里,究竟是要干什么?更奇怪的是,连南王妃和清王妃都叫来了。

沉熏和画衣也是半点也摸不着头脑,各自看向对方,视线相撞,又忙错开,都有些无错,很难得才建立起来的姐妹情谊在两王斗争的愈演愈烈中不知道该如何自处,只能不去想,只能逃避着对方,双双如同文武百官一样,把视线投到安得公公的身上。

安得面对各方的疑惑眼神,只是露出一贯谨慎的模样,眼观鼻,鼻观心,不是他不想说,是因为他也不知道皇上和太后存的究竟是何种心思。

随着一声太后,皇上驾到,众人暂时放下了心中的疑问,跪地行礼。

礼毕,太后看得众人满脸疑惑的样子,首先笑起来:“众位大人可是奇怪为何今日哀家和皇上把你们叫到这里来?”

众人听得这句话,纷纷点头。

太后又是一笑,却没有为众人解惑,而是指着梧桐林道:“各位大人可知这片林子有何不同?”

众臣均是面面相觑,只有宰相沈恬郁有所了悟,道:“回禀太后,此处为梧桐林,梧桐高大挺拔,是树中的佼佼者,常言道凤栖梧,梧桐林,便是凤凰所歇息的地方。”

太后含笑点了点头,抛出了一句让众人惊呆的话语:“当初送哀家来的那只凤凰,就歇在这片林子里。”说罢,转头看向皇帝:“皇帝,接下来的事情你来说吧。”

“儿臣遵命。”皇帝应声,转头看向众臣,道:“昔年朕是太子的时候,身染恶疾,全得母后毅然出宫,不辞千辛万苦找到传说中的圣泉,取圣泉之水,乘凤而至,朕方才得救,送母后来的那只凤凰歇息于梧桐林,朕的姓性命是母后所救,也是凤凰所救,当初如若没有那只凤凰松母后到达皇宫,朕只怕早已不在人世。”皇帝视线看向两个儿媳,话却是对百官说的:“今日让众卿来这里,就是想要让众卿公共见证未来的皇后是谁,朕和母后决定顺应天命,得凤者为后。”

得凤者为后。

此言一出,众位官员全都反应过来,视线齐齐看向静立一旁的南王妃和清王妃,难怪两位王妃会在场,得凤者为后,表面上是一场后位之争,实质上是帝位之争,两位王妃中,能够找到凤凰的人,就是天命注定的未来的皇后,因为凤凰只有在人中之凤的前面,才会现出它的本来面目,那么,找到凤凰的人,她的夫君就是天命注定的未来的皇帝,也就是现在的太子。

这样的结果,是皇帝与太后的共同妥协,也是顺应天命的结果,不管最后太子之位落入清王还是南王之手,都是天命。一时间,清王党和南王党的人都怔住,不管对这个结果存了何种的心思,但是没有人能够提出质疑,最高兴的,莫过于中间派的大臣,在清王和南王在表现出来的各方面能力都旗鼓相当的情况下,如此一来,就可以避免两王之争,避免两败俱伤的场面,是朝廷之福,天下之福。

是以,在皇帝问出‘众卿有何意见’那句话时,所有的文武百官都跪下去,在太子之位的选择上达到了从未有过的一致状态,齐呼:“太后圣明,皇上圣明,臣等附议。”

清王阴夜冥和南王阴夜辰亦是异口同声:“儿臣附议。”

所有的焦点,一下子都集中到了清王妃和南王妃两个人的身上。

众人齐声的应和声中,沉熏只是觉得蒙,像是午睡起来,虽然睁开了眼睛,但是整个人处于懵懂的状态,大脑空空的,一点儿也转不过来,下意识抬头往黎画衣的方向看去。

夏日的阳光非常的耀眼,耀眼到炫目,白花花的太阳,照在人的身上,却不会让人有半分温暖的感觉,反而是冰冷冷的,有种沁入心骨的寒冷,姐姐黎画衣嘴角的笑意也是冷冷的,映在白花花的阳光里,如同深秋夜里凝成的白色霜花一样,又掩不住的凄凉与哀伤,姐姐掩不住悲哀的话仿佛穿透时光的阻隔,回响在沉熏的耳旁:

“小薰,如果爱情和亲情发生冲突,你会做怎么样的选择?”姐姐说。

“小薰,这个世界从来就没有两全其美。”姐姐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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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连雨方知春去也5... 是的,这个世界从来就没有两全其美,上天创造这个世界,创造美丽的同时,也创造了残忍,他不停地给你一个又一个的美好的梦境,同时又不停地让一个又一个的美梦幻灭掉,到头来,什么也留不住,就像是她和姐姐,从小时候的真心为自己有一个姐姐而开心,到长大后姐妹情谊的破裂,及至后来,好不容易才真正有了姐妹的情谊,可是如今,却再次面临着破裂。

因为她们选择的人,她们所爱的人站在对立面,所以,她们不可避免地也站在了对立面,这其实是很早之前就本应该有的知觉,在定北之行之前就就已经明白了的,可是却骗自己,骗自己那一天其实没有来,对立的人只是夫君和清王,她和姐姐可以置身事外的,到了今天,才真真切切地体会到了,而且是以这样直接而惨烈的方式拉开序幕。

“南王妃,清王妃,朕的话你们明白了吗?”皇帝温和的语气淡淡的传来,在这个仲夏的清晨里,沉重的让人有种喘不过气来的感觉。

“儿臣明白。”画衣率先回复,话出口的同时,眼底渐渐凝成了某种坚定地神色,心里的那一点软弱转瞬即逝,从很早就知道的事情,根本没有必要难过,从她叫沉熏去书房的那一刻起,已经做出了选择,她选择爱情,现在所要做的,就是顺着这条路走下去而已,得凤者为后,她一定会是找到凤凰的那个人,黎画衣视线往人群中看去,看到那个绝美而魅人的身影,他微微地向她点头,嘴角露出了一抹近乎于温和的笑意,那笑容仿佛会穿透清晨阳光的阻隔,直直抵达人的心里去,她心跳不由自主加速,继而心里的那个信念更加的坚定了,是的,她会找到凤凰,因为她是那个有资格站在他身边的人。

久久听不到另一个人的回应,众人无不把视线投到南王妃的身上,沉熏微微的闭上眼睛,过了许久,方才说出话来,声音细若蚊蝇:“儿臣明白。”

良久,沉熏豁然睁开了眼睛,既然从未真正得到的话,就谈不上真正的失去,那么她又何必被那些软弱的情绪所累,是的,不能两全其美,那么,就尽自己的全力去守护住自己从一开始就决定守护的人,去帮那个人得到他想要的那个位置。

沉熏深吸了一口气,回头往某个方向看去,人群里,身着华丽玄色王爷服饰的阴夜辰轩昂而立,意识到她的视线,他回过头来,在人群里远远地看着她,幽蓝的眼里慢慢浮上了灿烂温暖的笑容,熟悉而安定人心,在那样的眼神里,沉熏的心慢慢平静下来,展颜一笑,那笑容在清晨的阳光里,如同盛开的花朵一般。

“既然都明白了,那就开始吧。”皇帝手指向梧桐林的方向,“你们谁先找到凤凰,谁就是天命注定的未来皇后。”

天命!皇后!

“儿臣遵命。”沉熏和画衣相互对视,又即刻别开视线,随即重重点头,提步往梧桐林里走去,两个纤细的身影,一前一后消失在清晨的微光里,晨雾还没有完全的消散,两个单薄的身影,仿佛踏上的是一条不归路。

其实何尝不是,太后视线看着梧桐林的方向,此次之后,那两姐妹的关系就再也没有修复的可能了吧,太后眼底浮上淡淡的愧疚神色,没有办法,两个都是她的孙子,手心手背都是肉,她不想再经历一次失去孙儿的痛苦了,所以,把两王之争化为两个王妃之争,用了这样的方法来阻止两王之争的愈演愈烈,天命所归,那么不管最后得到太子之位的人是谁,都不会有人能够反对,就够保全两个人了吧,太后看着人群里轩然而立的两个孙子,轻轻松了一口气。

只是这个嘉明王朝最伟大的太后此时漏算了一点,她所得出的结论,是在人人都相信天命的情况下,她忘记了,这个世界上有许多人是不相信天命的,他们相信的,就只有自己而已。

“众卿不必拘泥,两位王妃不管是谁能够找到凤凰,都还需要一段时间,大家可自便在我这慈宁宫的庭院里赏景。”太后回身温和道。

众人忙齐呼谢太后恩典,同时心里都暗自觉得好笑,所有人当中,大概只有太后一个人是真正的听天由命吧,所以对于能够找到凤凰先行出来的人没有多少的担忧之情,除了太后之外的每一个人,可以说都是心急如焚,太子之位,不光是关系到清王和南王的荣耀,同时关系到很多人的身家性命,两党的人自是不必说,中间派的人也想知道自己未来将要效命的主子是谁。

而皇帝,脸色如常的平静,只有伺候了他二十几年的安得公公知道,皇帝的眸子神色比平常要深一些,那是心里冷笑的时候才会出现的神情,是的,冷笑,他发觉有些东西已经脱离了自己的控制,当了这么多年的皇帝,没有什么东西脱离过他的控制过,不管是当初宠爱清王让其与之能够与太子相抗衡以维持朝堂的平衡,还是暗中一手扶持南王走到如今。

可是仿佛,什么事情已经渐渐脱离了他的控制,几乎都是,虽然说由太子的去世引发的连锁反应,他素来不喜欢这个儿子,但是总归是他的儿子,年纪轻轻就暴病身亡,心里还是痛的,但是他是皇帝,痛过后,最先想到的是用什么样的方法来修补被打乱的计划,太子的暴病身亡,打乱了他接下来慢慢壮大南王势力的计划,只得采用最迅速有效地方法来提高南王的实力,那就是联姻,好让他能够在新立太子之位时占据优势的地位,可是赐婚却被打乱,紧接着是新立太子的问题,从来不干政的母后明确地表示了意见,如若是别人,他大可以无视,但是是母后,而且她提出的依据是他不能够反驳的:长幼有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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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连雨方知春去也6... “皇帝,两个人都是你的儿子,为何你要厚此薄彼,至少,也要给他们一个公平的机会不是吗?”

他无法反驳母后的问题,所以终于作出了赐婚事件之后的又一次妥协,从来没有妥协过的皇帝一连被迫妥协了两次,心里不是不气闷的,第二次的妥协尚能够因为对方是母后而忍受的话,但是第一次的妥协,却是完全不能忍受的,而且,两次妥协心里压下来的气全部集聚在了第一次让他被迫妥协的主使上。

皇帝的眼眸里弥漫出冷意,他是这个世界的主宰,是嘉明王朝的皇帝,所有人只能心甘情愿的服从,不可违抗,没有人能够真正的让他妥协,因为让他被迫妥协的,将会付出惨痛的代价。

得凤者为后,换句话说,如若两个人都得不到凤凰,那么这两个人都不是天命注定的未来皇后,既然是天命,那么所谓的真爱,信仰之类的东西,都变成了无源之水,到时候,天下人谁还敢非议。

皇帝视线慢慢收回,指尖弹了弹龙袍上不知何时沾上的一根五彩绝美的羽毛,嘴角露出了一抹玩味的笑容,如若歇息在梧桐林的凤凰没有了,没有的东西,又怎么会找得到呢?黎沉熏,你不要怪朕,如若不是你对朕的阳奉阴违,朕原本还想让你好好地辅佐辰儿,可是你太不识抬举了,既然如此,那朕当然要为辰儿另外寻一个识抬举的人。

皇帝嘴角的笑容蓦然加深,所谓天命,就是天子的意志,他是天子,当然得按照他的意志来行事。

一旁的安得看得那样的笑容,忽然不自觉打了一个寒战,恍惚想起多年前那个柳絮翻飞的季节里,这个人看着心甘情愿向他走来的女子,嘴角也曾露出过这般的笑容,毁掉某种东西的时候,残忍而冷酷的笑容。

安得有些担忧地看向梧桐林的方向,这一次会毁掉的,又是什么东西呢?

人群里,因为太后的话,众臣纷纷作出随意轻松的样子,各自散开观赏园中的景致,表面上都十分有兴致地聊开了。

太后素来喜静,园中的景致都是素雅淡然,给人以宁静悠远之感,阴夜冥随意走到一从修竹之下,很快,沈立寒亦是不经意地走过来。

“王爷,如今该怎么办?”沈立寒视线看着竹子,面带微笑,落入旁人的眼中,便是一副饶有兴致赏竹的模样,语气里却全是茫然:“今天的奇事还真多,先前进宫的时候就看到那位新封的静然公主,即使是宣召,这一大清早的宣召也太奇怪了吧,又不是军政要臣,如今我们行事作风一贯谨慎的皇上居然会来这么一招,到这会子我都还没完全的反应过来。”

太后和皇帝的此举都大大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也把所有人的计划同时打乱,所以,这位素来眼光犀利的才子也有些摸不着头脑,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样了。

“梧桐林里真的有凤凰吗?”见阴夜冥眉心微皱,知道他在沉思之中,沈立寒顿了一下,忍不住问出了心底的疑惑,这个问题不仅是他的疑问,也可以说是大部分官员的疑惑,虽然说凤栖梧,但是过了这么多年,那只凤凰还在不在梧桐林都是一个问题,如若飞走了呢。

“有。”阴夜冥淡淡回了一个字,一贯幽如深潭的眼眸里这会子浮上了疑惑不解之意,思绪飞速地运转,按照那个人的心性脾气,不应该会做出这般他控制不住结果的举动才是,虽然说太后的阻碍会让他或多或少的妥协,但是也不至于一下子会放弃了这么多年来的谋划,真的选择听天由命,除非——

除非所谓的听天由命,其实已经掌握在他的手中,接下来的问题,怎么掌握呢?

“王爷是怎么知道的?”沈立寒好奇问道。

“因为昨夜太后和父皇亲已经亲自到梧桐林中探过,亲自确认了。”这件事阴夜冥也是从母妃玉贵妃那里得到的消息。

说罢,阴夜冥依然眉心微皱,久久却思索不出所以然,想不透皇帝的意图,就找不到应对的方法。

他有些烦躁地敲着竹竿,修长白皙的指尖毫无规律地敲击着,因为竹子中空,所以敲出的声音也是空空的,阴夜冥的指尖忽然一顿,想起南王妃曾经说过的那句广为流传的话语:胸无点墨,还节外生枝。

节外生枝。

阴夜冥眼底豁然有如同闪电一般的光芒闪过,视线看向沈立寒:“方才你说了什么?”

沈立寒被他几近失态的样子吓住,过了一会儿才说出话来,“我问王爷是怎么知道的。”

“不是这一句,之前的一句,你说你在宫里遇见了谁。”

沈立寒慌忙回想,顿了一下,有些莫名其妙道:“新封的那位静然公主,崔家大小姐崔白樱。”他眼眸微张,意识到了什么,哑然出生:“王爷是不是想到了什么?或是弄清楚皇上的意图了。”

静然公主,也就是崔白樱。节外生枝。

阴夜冥眼里透出了了然的神情,看着那个身着玄色的华贵龙袍,正和太后笑语连连的皇帝,他的父亲,本来就已经凉透的心更加地冰冷的几分。

果然,违抗你的人,不按照你的意志行事的人,你都会给予最严厉的惩罚,尽管那个人是你最在意的那个儿子最爱的人也不例外,阴夜冥视线忽然转为冷嘲,看向人群中的南王,眼底显出依稀怜悯的神情,所谓的最在意,也只是一个被那个人重视的傀儡而已,那个人与其说是支持他,不如说是操控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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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呵,有兴趣的亲可以猜猜皇帝的意图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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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连雨方知春去也7... 久久听不到阴夜冥的回应,沈立寒疑惑看去,看得阴夜冥的视线所达之处,原来是南王,不由道:“王爷也不必担心,如今各自有一半的机会,退一万步讲,就算是王妃没有找到凤凰也没有关系,我们的目标又不是太子的位置。”

“本王有什么可担心的?没有的东西,怎么会找得到?”阴夜冥淡淡收回了视线,指尖用力,手中的竹枝应声而断,他漫不经心地摇了摇手中的竹枝,“该担心的人是南王,本王唯一担心的,就是这出戏太过于出乎意料,出乎意料得南王会承受不了。”

沈立寒本是聪明之极的人,听得清王话中有话的语气,细细沉思,半响,忽然脸色大变。

另一边。

纪旭饶有兴致地看着阴夜辰,定北一行之后,他因为助南王赈灾有功而得到皇帝的奖赏,成为户部侍郎,纪旭本身爱财,但是他的爱财并不是贪财,而是精于计算,喜欢把每一分钱都用在刀刃上的感觉,在户部这个掌管财政的地方混得风生水起,如鱼得水,也成为了阴夜辰一个非常得力的人才,纪旭研究了他的表情半响,忽然笑起来,道:“你现在的这个表情,就如同我每次打开库房时候的神情,即充满期待又无比的紧张。”

阴夜辰回头看了他一眼,没好气道:“谁会像你看到银子时两眼放光的样子?好好一个户部侍郎,每次见到银子都是一副要流口水的样儿,让人以为你贪了多少银子,没得给我抹黑。”

纪旭奇道:“我就爱看白花花的银子怎么了,就准他们爱看美人不准我爱看银子,在我眼中,白花花的银子可比美人好看得多,他们看美人最后是把美人给吃了,我看银子可从来没有想要要把银子给吃了。”

“得得得,我说不过你的歪理。”阴夜辰失笑,那笑容还未到达眼底就消泯了,他抬头看向梧桐林的方向,眼底透出担忧的神色:“纪旭,我为什么会这么不安呢?”

是的,不安。

总觉得什么事情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已经悄无声息的发生了,自从那日皇帝收回了成命之后,竟是没有半分的动静,第二日见到他,神情不变半分,像是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样,没有大发雷霆,也没有斥责,只是不动声色,甚至可以说是和颜悦色,这样才可怕,像是暴风雨前的平静一样,让人时刻心惊着。

纪旭听得阴夜辰的语气,微微一怔,他自然明白学子上书这件事的主导者是南王妃,心里惊叹的同时也有些担心,但是见到皇上这么久没有动静,也就不放在心上了,拍了拍阴夜辰的肩,道:“这有什么奇怪的,本是凶险万分的帝位之争,如今却化成了两个王妃之间的争夺,天命不可测,当然会不安了。”顿了一下,纪旭神色一凛道:“与其去担心未可知的事情,不如想一想如若找到凤凰的人是清王妃的话,我们接下来该如何应对?”

阴夜辰神色一整,却也只能无奈地安慰自己,没事的,是他过于担心了。

梧桐林内。

沉熏和画衣一前一后沿着林间的小道前行,夏季植物疯长,因为梧桐林是凤凰歇息之所,不容许任何人打扰,所以这里面基本上是人迹罕至,鹅卵石铺就的林间小道基本上被长出的草覆盖了一半,路边开满了不知名的野花,光是走在这个林子中,给人的感觉像是在野外深山一样,一点儿也想象不出其实是皇家内苑。

当然,只是像是,因为定睛一看时,就会发现那些不知名的野花野草全是世间的稀有之物,大都市世间难求的珍贵药材,沉熏一面漫步往前走,一面惊叹地看着路边的花草,时不时蹲下去抚弄一番,难怪慈宁宫的东苑会被称为京城十三景之一,这里的景,并不是说景色有多美,而是难得一齐看见这么多的奇花异草。

“南王妃,请你不要忘了,你是来找凤凰的,而不是来游玩的。”黎画衣不知何时停下来,转头看着沉熏,眼底神色有些冷冷的。

“不用清王妃的提醒,沉熏明白。”沉熏以同样冷淡而疏离的话语回复,只是心里忽然闪过奇怪的意识,姐姐这样的神情,像是有点——有点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你明白就好。”黎画衣转身朝岔道的一端走去,“我希望百花宴上的情景不要再次出现了,这一次,我们公平竞争,看谁才是真正能够得到凤凰的人,不然的话,就像当初百花宴的一样,即使你让我,我也不会感激你半分的。”

“清王妃多虑了,这一次,沉熏绝不相让。”

黎画衣离去的脚步一顿,随即又重新踏出,脸上有种奇异的光彩:“这样,最好不过。”

是的,最好不过,这一句是发自内心的,黎画衣也有黎画衣的骄傲,京城双碧之一的光环之下,有着一颗争强好胜的心,在知道当初百花宴上因为妹妹的想让才让她得到宴主的位置之后,她时刻想着能够真正和妹妹较量一次,没有想让,光明正大地,如今能够有这样的机会,不论输赢,都是得偿所愿。

她的背后,沉熏喃喃出声:“让是因为无所求,如今的沉熏,不再是当初那个无所求的人,又怎么会相让呢?”她转身朝背对黎画衣的方向走去,“我所能做的,只是公平地和姐姐进行这一场竞争而已。”

南王府内。

在听到得凤者为后的消息之后,再三确定之后,凝碧不可抑制地笑起来,不只是笑,还一边上蹿下跳,过了半响,好不容易方才停住了,拉过凝烟的手:“姐姐,这下我们小姐赢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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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连雨方知春去也8... 凝烟神情不动半分,听得凝碧的话语,淡淡回了一声:“哦?何以见得?”

“姐姐居然问我何以见得?”凝碧不可思议地睁大眼睛,像是奇怪为何聪慧过人的姐姐怎会问出这般奇怪的问题,以为她没有听到方才的话,重复道:“你没听见吗?得凤者为后。”

凝烟奇怪地看了她一眼:“这句话就让你激动成这个样子,是,得凤者为后,那凤凰又不是小姐挥手即来的,小姐也只是有一半的机会而已。”

“怎么不是挥手即来的?”凝碧一边反驳一边笑出声来,“姐姐你真的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你忘记了吗?我们小姐手中有凤焦琴,一曲《凤舞》能够引来凤凰伴舞,这样的情况下,还能不赢吗?”

凝烟看得她乐不可支的样子,叹息地摇了摇头:“碧儿,你什么时候才能变得聪明一些?”

凝碧这回是真的不服气了,“姐姐这话从何说起?”

凝烟没说话,而是指尖指向内室的某个地方,凝碧顺着看去,满脸的笑容转为惊愕:“凤焦怎么在这里?对了,今天小姐进宫的时候根本不明白会发生什么事情,所以当然不会想着带上凤焦。”凝碧一愣,随即就要往内室走去,一边道:“我给小姐把琴送去。”

她踏出去的脚步被凝烟拉住,“碧儿,不要多此一举。”

“怎么叫多此一举?”凝碧不明白了,“我这是帮我们家小姐呀。”

“如若你真的是帮小姐,那就在这里安心的等结果。”凝烟神色难得的郑重,道:“你还不明白吗?如若小姐想用凤焦的话,早就遣人来拿了,小姐这样做,分明就是放弃了手中的优势,想和大小姐进行一场公平的竞争。”

“这叫什么公平的竞争?”凝碧气恼道:“放弃本来稳赢的局面,小姐这分明就是让着大小姐。”

“让也好公平竞争也好,这都是小姐的意思,最后的结果会怎么样,小姐都无怨无悔。”凝烟看着妹妹已经被劝住了,松开手,眼底浮上某种深思:“也是天意。”

是的,天意,其实小姐并不是存心想要让大小姐,她想要公平的同时,也是在跟自己打赌,凤焦琴上听凤舞,如若凤焦琴上凤舞的曲声响起,凤凰徐徐飞来,那么就注定了王爷会踏上那条帝王之路,小姐心里其实并不希望王爷踏上那条道路,所以才会做出这样的决定,听天由命。

梧桐林内。

高大的梧桐树枝叶如意舒展,梧桐树的旁边,火红色的凤凰花嫣然绽放,像是要燃烧起来一般,鲜艳明亮的红色和墨绿色的梧桐叶子相映生辉,有一种不经修饰的天然之美,非常的大气,相差很大的两种颜色,齐齐的撞进眼里,却不会给人突兀的感觉,而是觉得非常巧妙地相容,加上斑驳跳跃的阳光,有一种迫人的美丽。

然而这不是最主要的,最主要的是,传说中,凤凰栖于梧桐树上,凤凰树旁,那么此处就应该是凤凰歇息的地方。

凤凰树的旁边,沉熏和画衣一左一右站立,两个人看到对方的时候都是一愣,明明走的是相反的路途,最后却是殊途同归,只一眼,两个人视线又立刻错开,同时抬头看向高耸入云的梧桐树,各自的眼底都有着复杂难懂的光芒。

盛夏的清晨。

太阳光已经微微有些灼人,从树的缝隙间落在地上,形成斑驳的小圆点。

林中很静,只有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和偶尔传来的鸟鸣声,梧桐树高大的树冠蔚然挺立,但是,除了枝叶之外,树丛上却是空无一物。

沉熏和画衣两个人仰起头看了良久,又各自在挨着凤凰花的梧桐树旁找寻了许久,同时收回视线,两个人的视线又一次在空中相撞,都在对方失望的神情里得到了答案。

都没有看到。

黎画衣嘴角露出一抹不知是释然还是失望的神情,喃喃出声:“看来我们都不是天命注定的皇后。”

沉熏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只是隐隐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怎么会这样?如若说凤凰确实歇息在梧桐林的话,就应该在这里才对,难道真的如同姐姐所说?姑且不论姐姐,小的时候自己可以看见凤凰,还与之为伴,不可能到了如今却看不见,心中思量,沉熏视线随意四处打量,看到某处的时候,视线一顿,她慢慢地走过去。

凤凰花树下,地上落了一层嫣红的花瓣,本是傲立枝头,如同火焰一样的鲜活的颜色,随风飘零之后,原本娇艳欲滴的颜色变得暗红,映在点点洒落的阳光里,不知怎的让沉熏想起凝固的血迹,有种隐隐的触目惊心,她摇了摇头,像是要把自己大脑中某种不祥的预感摇掉一样,沉熏蹲在凤凰花树下,手指拾起凋零的花瓣间一根五彩的羽毛,脸色微变,视线急剧看向四周,发现不远处也落下了几根同样的羽毛。

黎画衣觉察到她的异样,走过来一看,不由被沉熏手上的羽毛吸引住了,五彩的颜色,仿佛会发出耀眼的微光,华美不像是一般的鸟身上拥有的羽毛,但是……黎画衣微微凝眉,这种羽毛她仿佛是在哪里见过,只是一时间想不起来,想了一阵,还是想不起来,她干脆问出声:“这是什么鸟的羽毛?”

“凤凰。”沉熏吐出两个字,视线看着凤凰树下明显被人踩过的花瓣,澄澈明亮的眼眸里染上某种凝重的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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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连雨方知春去也9... 很明显,这里有人来过,而凤凰的羽毛向来不会自动脱落,除非是凤凰要升天的时候才会脱落,但是如若凤凰是升天,那么就不会是仅仅脱落这么几根的羽毛,应该会更多才是,沉熏看着手中寥寥几根凤凰的羽毛,还有那些被脚印践踏过的凤凰花瓣,凝眉沉思,大脑恍然间闪过某个意识,难道——

难道凤凰被人抓走了?在被抓的时候,挣扎所以才掉的羽毛?

这样的念头刚刚浮起来,沉熏立刻摇了摇头,怎么可能,这里是慈宁宫东苑,守卫森严,即便是武艺高强之人都不能进来,更何况,凤凰只有在人中之凤在场的情况下才会现行,除非是太后让人抓的凤凰,但是那根本就是不可能的,太后素来慈爱,更对当年载她回来的凤凰抱有感恩之心,怎会可能做出这种事情?根本解释不通的呀!正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忽然姐姐黎画衣的一声惊叫打断了沉熏的思绪。

“我想起来了。”黎画衣指着沉熏手中五彩的凤凰羽毛,脸上掩不住的惊讶之色:“今晨我进宫的时候,遇见静然公主,她的衣服上就沾有这种羽毛。”

沉熏神情猛然愣住。

黎画衣话出口之后又也得十分的奇怪,“静然公主这么早就出现在皇宫之中已经很奇怪了,衣服上还有凤凰的羽毛,这也太奇怪了吧。”

沉熏并没有听到黎画衣的话,大脑中不停地回响着那两个词:静然公主,凤凰羽毛。两者之间有什么联系呢?

到底——有什么联系?

仿佛有什么东西隐藏在一层面纱之下,面纱之下就是百思不得其解的一系列事情,但是却不知道该如何撩开那一层面纱。

黎画衣喃喃自语转为自嘲:“原本以为可以好好地跟你竞争一次,看一看我们两人谁是真正的人中之凤,没有想到结果会是这样,我们两个都不是。”黎画衣的声音渐渐地低下去,“我们两个都不是,那未来的皇后究竟是谁呢?”

究竟是谁?

大脑里忽然闪过什么东西,沉熏手指忽然握紧,脸色血色尽退,对了,太后昨夜亲自来过梧桐林,不可能是她一个人来,皇帝定然也跟着来,一起看当年的那只凤凰究竟是不是歇息在这里,那么,就有可能那只凤凰在见到太后现行之后,在太后离开之后,被皇帝派人抓住了,然后——

得凤者为后。

她和姐姐都不可能找到一只被抓走的凤凰,最后和凤凰一起出现的人,会是崔白樱,所谓的得凤者为后,是皇帝对太后表面上的妥协,更是皇帝为了惩罚她违抗他的意志而布下的一个局。

沉熏脚下一软,全身的力气像是被抽空般,呆呆的坐到地上,半分的力气也没有,有谁的声音从记忆里传来:

“小薰,那个人让你明白的,除了妥协二字,你没有其他的选择,你明白吗?”母妃满脸担忧地说。

“你千万不要乱来,父皇下旨赐婚,是不容许任何人反抗的。”公主掩不住的惊恐之色说。

“南王妃,你不要忘了,你这个南王妃的位置是朕封了,朕也可以废了,光凭你今日一而再再而三的出言不逊,朕就可以废了你这个南王妃,为辰儿另择一个品德贤淑的王妃。”那日在养心殿,她称其为父皇的那个人面无表情地说。

已经接近正午了,盛夏的阳光非常的炙热,照射在皮肤上,微微的灼人,漫天的洒落下来,火红色的凤凰花树在炙热的阳光下盛放得更加的恣意了,像是要燃烧起来一样,林中暑气渐盛,身体很热,额头上慢慢沁出了汗水,但是,那汗水却是冷的,因为心里是冷的,不对,不是冷,是冻住了,明明天气这么热,身体这么热,但是五脏六腑却是被冻住了,连血液也被冻住了,不止被冻住,还化成了尖利如刺得冰刃,刺得人遍体鳞伤。

那一层面纱终于撩开了,看到了面纱之下淋漓的景象。

因为她的不妥协,因为她的反抗,彻底的触怒了那个‘温和慈爱’的父皇,所以,他费心安排这一出戏,演给天下人看,得凤者为后,她不是得到凤凰的那个人,而崔白樱是,这一切都是天命注定的,那么,如若在他的支持下夫君成为太子,乃至登上九五之尊,她就不是天命注定的那个能够站在他身旁的人。果然是皇帝呵,一出手就是一箭三雕,表面上对太后妥协了,做到了孝,堵住了天下人的非议,贤明不会受损,同时形同废了她。

他是天子,是皇帝,高高在上,不容许任何人反抗,反抗他的人,将会得到严厉的惩罚。

而如今的情景,就是他对于她的惩罚。

从收回成命那一刻起,他心里就已经策划该怎么样来惩罚她了吧,表面上不动声色,让人放松了警惕,最后一刀毙命。

沉熏的笑声益发的大了,凄厉无比的笑声,满是绝望的味道,是的,她应该笑,笑自己的不自量力,她自以为聪明,能够用以退为进,能够守护住自己的爱情,可是到头来,那个高高在上的人只用了捏死一只蚂蚁的力量,就能够让她万劫不复,从一开始,她就太过于高估自己,低估了那个人的狠心和无情。

旁边,黎画衣看得这个妹妹从未有过的失态神情,她本是聪明的人,见此情景,虽然不完全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但是隐约猜到了几分,一时间亦是愣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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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连雨方知春去也10... 正午的梧桐林。

没有风。

连空气都凝滞,只有女子凄然无比的笑声,静静地在林中回荡开来,久久不散,凤凰花红艳如同燃烧的火焰一般,随风晃动。

忽然——

一声奇异的鸣叫声传来,奇异的鸣叫声,依稀有着某种熟悉的感觉,沉熏凄然的笑声忽然戛然而止,脸上继而出现不置信的神色来,然而仔细一听,却是什么声音也没有,沉熏豁然回头,看向黎画衣,眸子里有着奇异的亮光:“你刚才听见叫声了吗?”

黎画衣方才也是听见了一声奇异的叫声,闻言,点了点头。

没有听错,没有听错,真的是有声音。

依稀是小凤的声音。

沉熏眼里的凄然神色瞬时就尽数退尽了,一下子站起身来,无暇注意一旁黎画衣奇怪的神情,自顾自往方才听到鸣叫声的方向走去,因为紧张,手指无意识的握紧,声音都带了颤意,试探叫了一声:“小凤,是你吗?”

一声比方才更加大的鸣叫声传来,像是应和她的喊声,更重要的是,那叫声里满是熟悉的味道。

天,真的是!

尽管过了这么多年,沉熏还是听出来了,那个声音,熟悉而动听的声音,是小凤的声音,她儿时的玩伴小凤的声音。

“小凤它是去了它自己该去的地方。”大婚之前,沉星谷里,母亲语带深意说。

原来,它是来了这里,凤栖梧,它是飞到了属于自己的地方。

正午的梧桐林,经历过这么多事情之后,南王妃沉熏,在方才的大悲和现在的大喜交错之间,眼泪忽然止不住汹涌而出,像是一个孩子一样,肆无忌惮地哭起来,脸上却慢慢绽放了如花的笑颜,边哭边呜咽出声:“小凤,真的是你,真的是你。”

随着这句话的说出口,那种奇异而动人的叫声一声接一声地传来,同时,高耸入云的梧桐树间,忽然现出一只绝美的鸟儿,五彩的羽毛,在太阳下发出炫目的微光,鸟儿一边鸣叫着,一边展翅翩然而飞,翩然飞向站在树下盈盈而立的女子,一声声急促而动听的叫唤,像是鸣奏着重逢的乐章。

沉熏看着那只虽然已然长大但是依然熟悉的儿时玩伴,眼里含泪,脸上笑容如花绽放,她张开双臂,抱住了那只向她飞来的凤凰。

不远处,黎画衣看着一人一凤相逢的场景,正午的太阳非常的炫目,但是更加炫目的,是那个人和那只凤凰身上的光彩,说不出是凤凰的光彩照亮了沉熏的脸,还是沉熏脸上的明亮映衬了凤凰的光彩,黎画衣忽然想起百花宴上的时候,她故意让沉熏出丑,沉熏毅然走上台子,胡乱弹琴的场景,那个时候,她的身上散发的,就是这样的光彩——

人中之凤的光彩。

她输了,心服口服。

黎画衣慢慢转身朝外走去,心里没有怨恨和嫉妒,或许,她已经学会了,学会了接受比自己优秀的人,学会了存有一颗和善的心去看待世间的一切。

梧桐林中,重逢的惊喜渐渐地退却之后,沉熏拿起手中的羽毛,给小凤看了看,小凤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忽然踱步走到凤凰花树下,倒在地上,挣扎了半天,又重新站起来,做了一个害怕的表情,方才走到沉熏的身边。

如若是旁人看到,定然会觉得莫名其妙,但是沉熏却明白了小凤表到的意思:羽毛不是它的,是母亲的,母亲现行之后,被人强制抓走,挣扎间羽毛掉了,它害怕地躲在树上,不敢下来。

果然——

那么小凤的母亲,就是当年洛水的源头,圣泉边上,送太后回宫的那只凤凰,救了皇帝性命的凤凰,可是得到的,却是这样的对待,被他派大内的高手蛮横地抓住,平常的人不要说是抓,连近凤凰的身都不能,为了惩罚他,他连救了自己性命的凤凰都可以让人强自抓走。

沉熏眼底浮上一抹冷意,拍了拍小凤的头,指了指树上,手比了一个弹琴的动作,小凤叫了一声,原地欢喜地转了一个圈,沉熏见它明白了,含笑地点了点头,看着小凤飞回树上之后,毅然走出梧桐林去,脸上方才见到小凤时候的笑意已经完全的消泯了,取而代之的,是坚毅无比的神色,心里涌动翻涌不息的思绪。

被逼到了如此的地步,已经忍无可忍,就什么也不必再忍了,那么,就来较量吧,以她蝼蚁之力,对抗霍霍皇权,即使最后仍然是输掉的结局,她也无怨无悔,因为至少,这一局,她黎沉熏不会输,最起码,她要让皇帝想要一箭三雕的愿望,全部落空。

迎着盛夏的阳光,沉熏脸上露出了璀璨无比的笑容,眼底却是从未有过的肃杀之气。

她真的很想知道,如若那位温和慈爱的父皇一箭三雕的计谋落空之后,如若他的诡计被太后和文武百官都知道后,还能不能保持着那一张名为温和慈爱的面具?

梧桐林外,众位官员无不等得有些心浮气躁,是以,到远远看得梧桐林中走出来的人时,都兴奋地睁大眼睛,连太后也侧头去看,待看得是空手而出的黎画衣时,众人的脸上的神色瞬间多姿多彩,中间派的人还好,南王党的人自是欢喜,清王党的人脸色同时一沉,纷纷把视线投向清王阴夜冥。

阴夜冥此时正坐在玉凳上,太后体恤众人站得辛苦,吩咐了内务府的人搬来凳子,他仿佛没有看到众人的视线,看到空手而归的王妃,眼神丝毫不变,而是眼尾轻挑,嘴角浮上了玩味的笑容,声音轻得只有离他最近的沈立寒方才听见了:

“好戏就要开始了。”他说。

御座上,皇帝的嘴角也跃上了一抹微不可见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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啦啦啦,第一个伏笔今天终于用上了,预告一下,下一章的章节名叫做‘凤焦琴上听凤舞’

对了,看到好多亲支持清王,支持南王的人呢?不会只有清王党而没有南王党的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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