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桃花染,满地伤 1

桃花染,满地伤 2

•桃花染,满地伤 2 梅岭。

“陛下,那人会来吗?”问出这句话的人是梁维和,显示出了这位端庄持重的大臣此时心里没有半分的把握,在他看来,心里对于端康晟派人送出的那封信是绝对不可能实现的,让靖和帝只身前来,这样的事情怎么可能?

“当然不会。”答出这句话的人不是端康晟,而是是被沦为人质被侍从死死押着的沉熏,沉熏有些好笑地看向一脸阴郁的男子,苍白的面容在初夏的阳光中仿佛透明,一双眼睛却是笑意盈盈的,一缕阳光映在眼底,更是显得纯净动人,跟话中的刻薄语气一点儿也不相符。

“陛下会因为一个毫不相干的女人送命吗?”沉熏有些怜悯地看向端康晟:“看来陛下是真的走投无路了,才会把筹码都压在我的身上,不过可惜——”沉熏笑意加深:“你绝对押错了。”

“哦?”端康晟没有因为这句话而勃然大怒,反而是掉转视线,看向沉熏:“你对自己倒看得很轻。”

“我本来就很轻。”沉熏视线不经意的看向不远处的断崖,饶有兴致的开起玩笑:“轻得风一吹就有可能随风飞走了呢。”

“毫不相干?”端康晟奇异的看向沉熏,轻挑的用指尖挑起她的下颚:“如若是毫不相干的人,他当然不会,只可惜,你不是毫不相干的女人,而是——”他顿了一顿,缓缓道:“而是那人心里爱着的人。”端康晟话锋一转,道:“一个无情的人一旦有了感情,有了弱点,下场便只有一败涂地。”

沉熏脸上的笑意微凝,不过一瞬,随即恢复了自然,噗嗤一声笑出声:“这可算是沉熏这辈子听过的最大笑话了。”沉熏忽然收敛了笑,道:“陛下不要忘了,上位者最重要的便是以大局为重,沉熏区区的一个女子,又怎么能跟大局相提并论呢?”

是的,这不仅是为了打消端康晟那个可笑的念头,也是为了打消自己心里的隐忧,那个人,他绝对不回来的,那个人做了那么多的事情,就是想要成为这个天下的主宰,不会再受到别人的威胁和控制,而他也终于做到了。

所以,他绝对不会为了她而送命,如若真的来赴约,就等于是把自己送进了虎口之中,一个笨蛋尚且不会做的事情,那个人是何等聪明的人,且会这样做?再说,她落得这般的下场,根本是咎由自取,与人无尤,都是因为她自己清醒了他人的关系,才会误会他,才会害得孩子被劫,才会害得自己沦为人质,这一切,都是她自找的。

“我还以为你是想要那我威胁夫君呢,那倒还是个明智的想法,没想到——”沉熏顿了一顿,道:“你与其在这里浪费时间,还不如早一些思考退路来得实际。”沉熏语气易发的刻薄:“不然的话,只怕——”

“来了——”端康晟一句含着浅笑的话语打断了沉熏的未尽的话,沉熏仿佛没明白他说的是什么,过了一会儿,方才反应过来,呼吸一滞,慢慢的转过头,视线朝着远处看去,脸色瞬间大变。

正午的阳光微眩。

没有风。

空气仿佛是凝滞的。

沉熏的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重重的锤了一下,闷闷的疼。

小道上,一个男子正向着山岭上走来,玄衣黑发,穿的是便装,腰上的衣带随风舞动,盈盈洒落的阳光之下,可以看得他眉目淡然,狭长的丹凤眼依然如同平素一样微微的上挑着,只是没有了那种魔魅如妖的感觉,有的,只是一种风轻云淡般的淡然,像是一个遗世而独立的翩翩佳公子,他嘴角含着淡淡的笑意,不疾不徐的,仿佛欣然赴某个佳人的约会一般。

沉熏从未在这个人身上看到过这样的模样。

脑中霎时间一片空白,什么思绪也没有,愣愣的看着那个人越走越近,不可能的呀,然而是真的,真的是那个人,不是别人,也不是梦,因为心里一阵一阵的发疼,只有一个慌乱的思绪一遍一遍的涌上来:怎么会这样?为什么会这样?

直到这一刻,她才真正的体会了一件事情:她真的改变了他,但是她从未相信自己能真正的改变了他。

连生死都可以不顾了,还不够真吗?

她让他从一个无情的人变成了一个有情的人,然后,从此受到羁绊,来自于她的羁绊。

沉熏手脚冰凉。

被劫持以来的平静破碎成块。

“朕不会看错。”端康晟嘴角自得的溢出一抹笑意,示意侍从放手,自己亲自狠狠的捏住了沉熏的手腕,眼里有种疯狂的孤注一掷的亮光:“朕从来都不会看错,十万大军牺牲了有什么关系,只要你在朕的手里,朕同样可以得到整个天下。”

“疯了,你们都疯了!”沉熏只觉得今天的阳光真的很灿烂,灿烂得刺眼,刺得人的眼睛生疼,刺得人心里发疼,看不清这个世界,她忽然用尽全力嘶声叫出来:“回去,你这个疯子,赶紧回去——”她的嘴巴被人紧紧的捂住。

是端康晟。

端康晟也觉得刺眼,身旁人担心而惊恐的神色,让他觉得刺眼之极。

她从来,没有用那样的神情面对他过,所有相处的时日里,她永远对他虚假的笑着,笑里藏刀,一丝一缕的担心神色都没有过。

“怎么?开始担心了?”端康晟冷笑出声,“你知道对面的这个人是谁吗?当初你那个心爱的夫君会被围困昔阳,就是这人通知朕的,算起来,他也是你的仇人,朕不准你担心他。”说话的同时,端康晟眼中那种疯狂的神色越来越浓,手上的力道越来越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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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花染,满地伤 3 “陛下!”梁维和见得端康晟几近疯狂的神情,觉察到不妙,赶紧上前想要去拉住:“陛下,您冷静点,不要冲动。”

“朕很冷静,朕怎么不冷静了?”端康晟一手挥开梁维和,眼睛灼灼的看向沉熏:“你听到没有,朕不准你担心他,以后朕都不准你担心任何人。”他眼神亮了极致,忽然划归为沉寂,像是一个苦苦在黑暗中追寻的人终于找到了亮光一样,他忽然轻笑出声来:“对了,朕不让你当人质了,朕带你回乌真,朕让你当朕的皇后好不好?”

朕让你当朕的皇后,好不好?

那个隐秘在心底的希祈,就这样毫无预兆的说出口了,慢慢的在山间回响开来。

沉熏愣住。

梁维和愣住。

端康晟自己亦是愣住。

安静的山岭,只有远处那抹玄色的身影不疾不徐向这边走来的声音。

是午后的时分。

初夏微红的太阳光盈盈的洒落下来,端康晟死死捂住沉熏嘴巴的手已经松开了,琥珀色的眼眸正定定的看着她,眼底倒映了一点儿阳光,又像是希望之光,一只手死死的抓住她的手腕,因为握得太用力,手不易察觉地微微颤抖,又或者,那是紧张的关系。

这句话说出口的时候,端康晟心底那些疯狂的,不知道该如何发泄的情绪忽然就烟消云散了。

原来,这个,才是他发动战争,想要成为天下主宰的根本,因为她是凤凰,这个天下的凤凰,他要成为这个天下的主宰,所作所为,都是为了能够得到她。

所以,在看到她因为那个人的到来而完全的失态,担心和惊恐的时候,他心里陡然生出一种难以言喻的愤怒,那愤怒如同潮水一样的涌上来,把他的理智都完全的淹没了,继而生出一种强烈的念头,这一次,她在他的身边,她终于在他的身边,他不能再放走她,不能像是前两次一样,无可奈何的看着她从他身边溜走,他要她永远的留在他的身边。

他要她如花的笑颜只为他一个人绽放。

她对他下的那个迷魂咒其实没有失败,因为从那一刻起,他的魂就被迷住了,过了这样久了,他依然记得跟她在一起那一点儿稀少的时间里关于她的点点滴滴:她的手轻柔地放在他的手背上,她的手小而软,指尖白皙修长,细腻的触感让人心里一动。她微微仰着脸跟她说话,山谷里微红的火光照在她一张纯净恬然的脸上,像是初春正要绽放的花蕾一般,有种不胜春寒的娇怯在里面……甚至连她用剑指着他的不好的记忆,他都舍不得忘掉。

原来,所有的一切,不是因为恨,而是因为爱,所以,才会那般的念念不忘,所以,才会在说出夫人两个字的时候,心底会有一种不可抑制的欢喜蔓延,所以,才会嫉妒。

可是她几次三番的让他受尽了折辱,要自己承认自己爱上她,是一件多么可耻的事情,所以,只能以恨为名义。

以恨为名义,掩盖心底的真实。

而如今,真实暴露在阳光底下。

沉熏只是觉得恍惚,像是一个光怪陆离的梦一样,梦里不可能发生的事情都发生了,而所有事情的源泉,都是因为她。

红颜,祸水。

大脑中忽然间就闪现出这样的几个字来,小的时候她有段时间喜欢看杂书,每每看到红颜倾城的故事,总是觉得羡慕异常,能够倾城的红颜,那该是何等的美貌和气质,她那时候没有想过,倾城非我愿,唯愿一人相守到白头。

是的,倾城非我愿,唯愿一人相守到白头。

沉熏慢慢的抬头,视线不闪不避的看向端康晟,嘴角忽然裂开了一抹小小的弧度,像是十分感兴趣的样子:“乌真的后宫,只有我一个人吗?”

端康晟眼中闪出隐隐的欢喜,慌不迭的点头:“对对对,你做朕的皇后,朕定然为你遣散整个后宫。”

沉熏歪着头思考,像是思考他这句话的真实性,视线不经意的看向越来越近的那抹玄色的人影,他的周围自然是有许多的士兵正全神贯注的戒备着他,以防不轨,两个人的视线在空中短暂的交汇,沉熏视线随即移若无其事的的移向断崖边上,风把她的发丝吹乱,沉熏眉心微蹙,她挣了下,像是想要伸手理一理被风吹乱的发丝,端康晟手不自觉的一松,沉熏果然抬手理了理发丝,抬手的瞬间,她灿然一笑:“好。”

远处走来的阴夜冥也听到了,像是受了震惊,身子猛然一颤,脚步顿住,只是黑玉一般的眼眸里迅速的闪过一抹依稀的笑意。

端康晟琥珀色的眼眸里迸出狂喜的神色来,心里那根绷得紧紧的弦顿时一松,嘴角笑容盛放,盛放到极致的时候,忽然凝住了,转变成惊恐的神色:

“快,拦住她——”

然而——

已经来不急了。

沉熏趁着端康晟整个人心神一松,周围的守卫都愣住的瞬间,身形急速闪动,向着断崖边上奔去,这几日她一直养精蓄锐,她的武艺之中轻功最为出色,情急之下,速度更是快了几分,众守卫方才反应过来,沉熏人已经到了悬崖边上。

端康晟只觉得全身的血液都冻住了,连全神贯注看守阴夜冥的乌真士兵都被这样的突变惊住了。

悬崖边上。

沉熏笑颜如花,风把她的发丝吹起,整个人像是要随风飞去一样,她声音清浅含笑:

“可是,我宁愿死,也不要做你的皇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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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花染,满地伤 4 我宁愿死,也不愿做你的皇后。

世界瞬间静止。

端康晟心跳瞬间停止,呼吸也停止了,全身却不可抑制的颤抖起来,他张了张口,却发不出任何的声音,手保持着伸出去想要拉住什么的姿势,可是,什么也没有拉住。

那一抹白色的人影,如同羽毛,轻轻的飘落,飘落下山崖,他模模糊糊的想起方才她说的那句话,果然呵,她真的很轻,风一吹就被吹走了。

那样轻的一个人,但是却是那样的决然而不妥协。

“沉熏——”

阴夜冥口中发出一声宛如负伤的野兽般的悲鸣,身形随即急速向着悬崖边奔去,看守他的乌真士兵大惊之下,居然没有人敢去阻拦,等反应过来忙要追过去的时候,众人惊异地只见到一抹玄色的人影跃下山崖。

所有人呆呆立住。

不知道过了多久,梁维和首先反应过来,他快速的奔到悬崖边上,一看之下,倒吸了一口气,根本看不到底,只看到翻涌的白雾,这个一手把端康晟扶植走上帝位的大臣此时只余下惊慌之色,他当然惊慌,如今他们所倚仗的,便是手中的人质,可是如今,人质没有了,而且——如若山下的嘉明将士发现靖和帝出事的消息,他猛然的打了个冷战。

“陛下,如今该怎么办?”梁维和看着因为失控造成这一切的端康晟,又因为是他的老师,语气里不由带了责备之意:“陛下之前跟臣怎么说的?而如今又是怎么做了?红颜祸水,红颜祸水——啊——”梁维和的慨叹还没有完,就变成了惊恐的声音:“陛下——您要去哪里——快,拦住陛下——”

“滚开——”端康晟一把掀开前来拉住他的亲兵,脸上的表情狰狞而凶狠,众亲兵一时间不敢靠近,端康晟自顾自走向崖边,看得崖底的景象,眼底之前的疯狂之色卷土从来,比之前更胜,有一种要毁灭掉一切的疯狂,端康晟唇边慢慢的溢出了一抹绝情而冷冽的笑容。

宁愿死也不当朕的皇后是吧!朕告诉你,即便是你死了,朕也要让你当朕的皇后。

“下崖底去找,即便是尸体,也要把他们找出来。”端康晟回过身,淡淡的看了远处山脚下的士兵:“至于那些人,他们只知道南王妃和靖和帝在朕的手上,不会轻举妄动,不足为虑。”端康晟冷笑出声:“朕要的,是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山脚下。

白倾天领着士兵待命山脚下。

“将军——”一个士兵急冲冲的跑上来,面带喜色:“将军,好消息,南王到达郾城了。”

“什么?”白倾天惊呼出声,脸色却是一沉。

如今皇上只身上山,危险重重,将士上下都是提心吊胆的,而南王恰恰

这个时候过来,如若——

“南王这么厉害,而且,被劫持的人是南王妃,南王一定会设法营救,这下子皇上就不用担心了。”士兵觉察到白倾天脸色阴沉,以为他是担心过度,当下语气轻快道:“将军也不必太过担心了,南王一定能够想出办法的。”

白倾天闻言嘴角更是沉了沉,心里忽然闪过一个可怕的念头,经过玉函关一战,所有的士兵几乎都对南王钦佩之极,如若皇上出了什么意外——他猛然摇了摇头,不可能的,皇上睿智精明,不管处于什么样艰难的境地都能够化险为夷的。

至于南王,说什么也不能让他知道现在的情形。

“南王一路跋涉,定然十分的疲惫,先请南王到府邸好好休息。”思索了一会儿,白倾天道。

呃?

士兵愣住:“可是——”

“可是什么?你知不知道军令如山这回事,本将军怎么说,你怎么做便是。”白倾天怒道,一肚子的担忧这会子化成怒火,只是还未尽数发泄,便在看到来人的时候,脸上的表情一时间有些收不回来,连话也说不出。

“可是本王已经来了。”阴夜辰说完了士兵没有机会说完的话。

“参见王爷。”白倾天一惊之后,立刻行礼道。

阴夜辰且会看不见他眼中的防备之色,但是此刻心急如焚,他也没有必要跟他辩解,当下直接问:“现在情况怎么样?”

白倾天勉强笑了笑,不答反道:“王爷放心,皇上答应过您一定会保护南王妃的安全,君无戏言,您长途跋涉,不如先回驿馆休息吧。”

阴夜辰幽蓝的眼眸中杀意一闪,一柄青碧色的剑架上白倾天的脖颈:“本王没那么多时间跟你啰嗦,你说还是不说?”

白倾天心里一寒,终究哭丧着道:“端康晟那狗贼劫持了王妃,让皇上一个人独子上梅岭,不然就杀害南王妃,皇上为了救南王妃,只身一人上了梅岭,让臣等在这里待命。”顿了一顿,又道:“已经上去好几个时辰了,上面是什么样的情况,臣等一点儿也不知晓。”

阴夜辰心里一乱,那日听了史康的话,他私心里只盼那不过是史康死到临头的厥词,没想到居然是真的,端康晟竟然这般的卑鄙无耻,不顾自己君王的身份,做出这等小人之事,还有没想到的是,皇帝居然会只身上了山。

最重要的是,小薰,她究竟现在怎么样了?

阴夜辰手中的剑垂下,当务之急,便是要知道娘子和那人的情形,阴夜辰仰头看向梅岭,眼底慢慢的燃起灼灼的亮光。

端康晟,十万人的死还不足够的话,这一次,直接送你下地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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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花染,满地伤 5 断崖的腰上。

本是陡峭直垂而下的断崖,然而此刻,却从中间飘出什么声音,像是风吹过峭壁发出的呜呜声,又依稀像是人的声音。

不错,人的声音。

风把翻涌的雾气吹散,依稀可以见得悬崖的腰上原来有一个山洞,而声音,正是从这个山洞里传来的。

“你还真是疯了。”是女子不知是叹息还是后怕的声音,为了坠崖的真实性,飞身而下的同时,沉熏迅速地脱掉了自己的外衫,山崖上的人看到的其实是飘落的衣衫,而她的人,则是落在了山崖腰上的洞里。

“你才是疯了。”阴夜冥外衫还在,只是因为下落的途中看得山崖腰上山洞里的沉熏,慌忙借力而上,慌乱之下,衣服都被岩石刮破了,束发的金冠也歪掉了,然而却不会让人觉得狼狈,反而是有一种不羁与张狂,只是黑玉一般的眼眸里隐隐有怒火在燃烧,因为急怒,胸口不停的起伏着。

“你以为你还是那个武艺无双的黎沉熏,可以轻易从万军之中逃脱?你现在的武艺根本就是形同被废,您根本就是疯了才会这样做。”阴夜冥差点儿就忍不住想伸手去戳她的脑门了,她真的是差点儿吓死他了,看到她的视线的时候他以为她不过是想用自己引开所有人的视线,然后让他趁机脱身,哪知她是要这样做,看得她身子飘然而落的时候,整个人意识完全就模糊掉了,也根本用不着意识,身体先于大脑一步行动了。

“你以为你还是那个可以任性妄为的阴夜冥,可以自己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你现在是嘉明的皇帝,你知不知道以大局为重?你不是阴夜冥了,你现在是皇帝。”沉熏毫不客气的反驳回去,也是气得想要敲开此人的脑袋,看看此人的大脑里究竟装的是些什么,明明方才她吸引开了所有人的注意力,凭他的武艺,还有山脚下接应的士兵,想要脱身根本就不是难事,只要端康晟的手中没有了她,他不必缚手缚脚,以他的智谋,捉拿住端康晟,根本就不是什么难事,可是——

“所以结论是,我们都疯了。”阴夜冥忽然好心情的轻笑出声,看得她瞪向他的视线,还有眼底掩不住的后怕情绪,不知为何心里那些情绪忽然间就消散了,像是阳光下的雾气一样,消散于无形,继而生出一种淡淡的暖意,她在担心他,而且,是很担心很担心,多得连她自己都掩饰不住。

“对,我们都疯了。”沉熏忽然间意识到了自己语气太过于激动,别过脸去,疯了,都疯了,今天根本就是她这辈子以来最疯狂最不可思议的一天。

心神一松,她忽然觉得头有点儿发晕,沉熏垂下眼睑,让眼中过多的情绪消泯,重新睁开眼睛时,恢复了一贯的淡然纯净,还有,浅浅的戒备,也不知在戒备着什么。

阴夜冥心里的暖意随着她的动作慢慢的消散,过了一会儿,他视线看向洞外,忽然轻笑出声:“朕才没疯,朕只是在履行自己的承诺而已,南王离开的时候,朕答应过他,一定会保护你和孩子的安全,朕是君王,君无戏言,如若说过的话都做不到,那么朕有何颜面面对天下。”

“嗯,我也没疯。”沉熏听着他的话,听着那句君无戏言,心里的慌乱忽然慢慢的沉寂下来了,只是头更加的晕了,声音却是平静含笑的,道:“我哪有那么笨?会自己自寻死路,我要好好的活着,等待夫君回来,等待夫君带着我离开,还有——”她没有说完,身子便是向旁一歪。

模模糊糊间,感觉到自己的身体被人抱起来,非常轻柔的抱起来,沉熏想要睁开眼睛,可是她太累了,她的身体自产后就没有得到好好的调养,本来就虚弱无比,加上方才那一连串的动作,她差点儿就真的直坠谷底了,用尽了身体的全部力量,方才稳住了身子,就在她还没缓过气来的时候,就见得一抹玄色的人影随之落下,玄色的身影,慢慢的在瞳孔中放大,那一刻她整个人像是被吓得死掉了一样,她根本发不出任何的声音,身体也不能动,只剩下完完全全的震惊,心跟随着那人一起落下了,幸好,他看见了她,并且上来了。

没事了,就好了。

没事了,那么所有的一切轨迹都不会变。

沉熏恍惚觉得自己躺在了南王府的床上,温软舒适的床上,有着家的味道,她细细弯弯的眉完全的放松下来,嘴角微扬,她陷入了梦乡。

阴夜冥心里一紧,看得她是因为虚弱之极才会如此,一颗心方才稍微的放下来,想着地上寒凉,慢慢的在她身边坐下来,脱下外衫,把她安置在自己的怀中,用外衫盖住,她没有意识,所以不会挣扎,像是个非常的乖巧的孩子随意他摆弄,阴夜冥做好了这些,方才接着她的话道:“还有孩子,到时候,你心爱的夫君带着你和你们的孩子一起离开京城,去世外桃源的地方,去过你想要的生活。”

他给不了的生活。

没有回声,只有浅浅的呼吸声。

她在他的怀中安睡。

第一次,或许,也是唯一的一次。

阴夜冥克制不住自己的手指抚上她的脸颊,精致莹润的一张脸,如今只是苍白,苍白得几近透明,苍白得人的心都跟着疼起来,指尖慢慢的在她脸上游移,先是眉,然后是眼,最后顺着脸颊往下,指尖描绘着她面容,然后把面容雕刻进自己的心里。

他就这样深深的,深深的看着她苍白的睡颜,只希望时间静止在这一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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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花染,满地伤 6 沉熏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晨间,头还是有些晕沉沉的,太阳还没有升起来,山间的清晨本来很是寒凉,因为洞里生了火的关系,很是温暖,沉熏看着燃烧的柴火心里闪过惊讶,没想到那人居然这么万能,在没有火折子的情况下都能取火。

视线扫射了整个洞一圈,没有人,沉熏拿开盖在身上的玄色外衫,折好放在一旁,慢慢的站起来,她身体犹自很虚弱,走了几步,额头就有虚汗沁出来。

“你干什么?”忽然一个人影从洞口冒出来,沉熏吓了一跳,看得是阴夜冥,不由奇道:“你躲在那儿干什么?”

“我哪是躲在那儿,我是刚从下面上来。”因为她没有顾及身份的话语,他很自然的也用了我,而不是朕,阴夜冥淡淡解释道,一边足点凸起的崖壁,借力一跃而上。

从下面上来,意思是能够下去。

沉熏眼神一亮,正待问清楚,定睛一看阴夜冥,却是眼眸睁大,被从未见过的景象惊得嘴巴微张。

阴夜冥的腰上,是用草胡乱编的一根绳子,主要是,这根绳子上全都是串满了鱼。

沉熏差点儿没笑出来。

“手没空拿,只好这样了。”阴夜冥语气淡淡的,道:“把刚才的画面从你大脑中消除掉,还有——”阴夜冥斜睨了沉熏一眼,道:“我命令你不准笑。”

沉熏这下是真的笑出声了,那般贵气凌然的人,腰上挂满了鱼,这模样怎么也不搭,怎么看怎么好笑。

阴夜冥眼底闪过一丝懊恼的神色,不过一瞬,随即幻化成淡淡的笑意,嘴角不自觉微扬,他解开打结的地方,把串在绳子上鱼用木棍串起来,串了两串,放在火上烤,剩余的放到一旁干净的地方,一面道:“笑完了就过来帮忙,把鱼上都涂上蜂蜜。”

呃?

沉熏笑声立刻止住了,愣愣问:“哪儿来的蜂蜜?”

“爬上来的途中看见许多蜜蜂,我顺着跟了去,顺便拿了点儿蜂蜜。”阴夜冥语气平平。

沉熏却有点儿结舌。

顺便?是把人家的蜂窝给掀了吧。

还有,这个人未免也太能干了点吧,生火,打渔,还会掏蜂蜜,问题是这些事情这个人之前肯定没有做过。

“用内力贯在剑上,剑气劈开木材,火候到了,火自然就生起了。”阴夜冥头也不抬地说道:“至于这些鱼,崖底下就是一条河,同样可以用剑气来对付,把鱼杀死了,鱼自然就浮上来了,还有——”

“还有蜂蜜,把蜜蜂引开了,就可以拿到蜂蜜了是不是?”沉熏坐在他的旁边,帮忙一起涂蜂蜜,一面随口感叹道:“这个世界上还有你办不到的事情吗?”

阴夜冥手上的动作一顿,随即恢复了自然,道:“当然有。”而且,他办不到的事情,是他最想要办到的事情。

他办不到,让她喜欢上他。

沉熏动作亦是一顿,随即视线轻轻的别向洞外,眉尖一动,道:“你看,太阳升起了。”

阴夜冥抬头看去。

红色的太阳,慢慢的跃出山间,清晨的阳光微红,因为崖底是河流的关系,水雾一直向上弥漫,微红的阳光把雾气也染成了微红的颜色,因为是斜射,阳光被细小的水雾折射开来,折射臣七彩的颜色,随风飘动着,如同彩云,美丽得让人窒息,真正的宛如人间仙境。

“好美!”一句叹息情不自禁的溢出口。

“是呀,真的很美。”沉熏点了点头,双手环住腿,下颚靠着膝盖上,看着山洞外的景象,声音轻轻的:“只是这样让人心动的景象,也只有在清晨和落日时分才会出现,不能长久。”她忽然轻笑起来,道:“就像是这个世间的有些东西一样,非常的容易让人心动,却是注定不能长久的。”她静静看着洞外,眼神纯净,眼底却有一种迅速黯然的东西,如同灰烬:“就像是日升日落,有些事有的人,从一开始,就是注定了的。”

那些人生的轨迹,也是从一开始,就注定了吧。

“即使是注定了的,但是能够在日出和日落的时光那般美丽着,也足够了。”阴夜冥亦是看向洞外,太阳渐渐的升高了,微红的光芒渐退,七彩的雾气也渐渐的退了原型,没有了绚丽灿烂的颜色,不过是淡白的雾气,阴夜冥淡淡的收回了视线,道:“只要能够灿烂一次,也足够了吧。”

只要能够一次,也足够了吧。

柴火的荜拨声中,这句话淡淡的传开。

如同最幽微的念想。

沉熏心里忽然刺痛,憋得难受,因为再也不能装作看不见,看不见他的情,看不见他为她做的一切,因为无法回报,所以只能装作看不见。

装不下去了。

连笑容都难以维持。

“那么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做?我能怎么做?”沉熏视线忽然收回,看向阴夜冥:“要怎么做,才能让你不那么难过。”她摇了摇头:“我不想看到你难过的,一点儿也不想,可是我找不到方法。”

如果唯一的方法是她到他的身边去,而她不能,所以找不到方法。

“一天。”阴夜冥忽然伸出了一根手指,视线看向沉熏,语气平静,只是眼底隐隐透出急切:“就一天的时间,你是沉熏,我是阴夜冥,没有其他身份的束缚,没有旁的人的干扰,只要一天好好相处的时间,像是朋友一样好好相处,可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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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花染,满地伤 7 梅岭。

“什么?找不到?”端康晟一把揪住前来报备的士兵,“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怎么会找不到?”

“陛下,因为那处断崖之下便是不归林。”说话的人是走进来的梁维和,梁维和脸上神色有些阴沉,道:“走进那片林子的人,从来没有人能够走出来。”

“荒谬!”端康晟手一松,放开了士兵,嗤笑出声:“老师居然也会相信乡野之民的无稽之谈,这个世界上哪有什么不归林?”

“有没有不归林?臣不敢妄言。”梁维和神色未动,只是眼眸中划过一道急剧的亮光,抬头看向端康晟,道:“但是臣知道,这个世界上有一天路叫不归路,而陛下,正在往这条路上走。”

“放肆!”端康晟脸色一沉,道:“别以为朕称呼你一声老师你就可以对朕的行为指手画脚,朕要怎么做,朕自有主张。”

“陛下的主张便是一意孤行,置自己的性命和所有随从的性命于不顾?”梁维和此次既然开了个头,已经决定豁出去了,愤然质问:“老师?陛下的眼中如今还有老师这两个字吗?陛下早就被鬼迷了心窍了,如今的形势,当时趁着山下的嘉明人没有发现实情的时候,命他们让道,我们早日归国。”说到最后,梁维和语重心长道:“陛下,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归国?”端康晟不为所动,反而像是被踩到了痛处一样,视线冷然的看向梁维和:“让朕归国去受到子民的嘲笑,朕有何脸面归国,意气风发的挥师南下,落得全军覆没惨败回国的下场,你让朕怎么归国?”端康晟转过脸去,语气冰冷道:“传令下去,整军待命,朕亲自带领你们去找。”

只有找到那两个人,他才能走出这条不归路。

山脚下。

随意搭成的临时营帐,白倾天急冲冲的往内走去,却见得帐外没有人,帐内也没有人,心里顿时一跳,昨晚一直没有皇帝的消息,他自然是不敢轻举妄动半分,害怕南王贸然行事坏了事,所以派了士兵镇守在南王的营帐外。

“南王呢?”见得一个走过来的士兵,白倾天劈头问。

“那儿。”士兵抬手一指,道:“王爷刚才也正找将军呢。”

白倾天忙走过去,远远的脸上就堆起了笑,行了礼,道:“王爷可想到了什么法子么?”

阴夜辰不答反问:“将军昨夜打探到了什么?”

白倾天一愣,随即答道:“探子回报,从昨天下午起,乌真士兵就一直在探路,许是试图从梅岭的西面下山。”顿了一顿,白倾天道:“他们定然是想从那里找一条出路,不过可惜,从西面是绝对出不去的。”

“哦?”阴夜辰幽蓝的眼眸中闪过一丝疑虑,随口问:“将军为何这么肯定。”

白倾天道:“因为从西面下去便是不归林,走进那个林子的人,至今还没有人能够走出来。”

阴夜辰不知为何心里一跳。

“王爷,你可是想到了什么法子没有?”白倾天又问。

阴夜辰淡然转身,看向梅岭的方向,唇瓣溢出一抹淡薄的笑意:“他们真的是试图从西面下山吗?既然手中有人质的话,大可以挟持人质,让我们让道,何必大费周折从西面下山。”

白倾天一愣,眼神亮起,对呀,根本就没有必要,那么——

“王爷的意思是?”白倾天脑中电光石火间闪过一个不敢想象的念头。

“或者——”阴夜辰嘴角微扬:“他们是在寻人也说不定。”

娘子和那人都不是那等会轻易就范的人,说不定,两人已经逃脱了。

一切,都需要求证。

另一边。

崖壁上。

顺着结实的藤条攀壁而下,慢慢的能够看到尤带着露珠的树叶子,沉熏脸上一喜,再过不久,终于到了底。

阴夜冥已经等候在下面,伸手扶住她站稳了,一面道:“手张开。”

沉熏虽然不明白为什么,但是还是依言把手张开,看得掌心因为长时间用力拉住藤条往下,被藤条勒出了一条血痕,随即,有什么东西覆上掌心,凉凉的,阴夜冥淡淡解释道:“这种药能够让伤口愈合得快一些。”说罢,撕下一边的衣袖,撕成条状,帮她把两只手都包扎好。

“谢谢你。”沉熏笑容真挚,没有防备,也没有疏离,完全真心的。

阴夜冥只是微微一笑,道:“举手之劳而已。”

此话一说出来,两人都不自觉微怔,这样的对话很是熟悉,不一会儿,都想起来了,在清王府的时候,他举手为她挡住她身后的桂枝的时候,两个人也是说了同样的对话,只是那个人是两人的话里都有着对彼此的戒备,不像现在。

一年多的时间,世界天翻地覆,而他的情感,沧海桑田,现在来想起从前,总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手掌展开。”忽然一声清浅的声音拉回了阴夜冥的神思,阴夜冥一愣,随即丹凤眼妖娆绽放,丝丝缕缕全都是绽放的欢喜,他依言张开了手掌。

因为拉着藤条上上下下好几次,他掌心的血痕明显比她的深很多,连五指上都有痕迹,他的手指原本是修长而白皙的,有些女气,此刻只见得青肿,而她到现在才发觉,沉熏眼底有雾气弥漫,没有说话,只是沉默地细心帮他包扎。

“没事的,对一个大男人来说,这点儿小伤算什么。”阴夜冥含笑道,只觉得今天的阳光真的很暖,透过清晨的雾气,能够一直照到人的心里去,然后整个人从心里暖起来。

桃花染,满地伤 8

她在为他担心。

她在细心的为他包扎伤口。

她就站在他的面前,褪下了全身的防备,就这样恬然安静的站在他面前。

只要其中的一幕,对他来说都是弥足珍贵的,而现在,三幕合成一幕,同时出现在他的面前。

初夏的风非常的温柔,风里带着湖岸弥漫的水汽,还有不知名的花香味,点点洒落的阳光,被露珠折射成七彩的颜色,林间鸟儿鸣叫的声音,还有她眼睫翘起的弧度……所有的一切,都是这般的美好得沁人心扉,阴夜冥他第一次发现,原来这个世界可以是这般的可爱的,可爱得心里生出一种虚慌,因为知道,这样的美好与可爱,注定不能长久的,就像是日出时那些美丽的云彩一般。

只是希望,慢一点,只要时间过得慢一点,就好了。

“可以了。”沉熏终于完工,抬头笑了一笑,道:“礼尚往来。”

阴夜冥压下心底的黯然,看着她的杰作,半响方才吐出了一句评语:“我只能说,你包扎得很艺术。”

沉熏脸色微红,随即理直气壮道:“反正除了我又没有其他人会看见。”

“嗯,说得对。”阴夜冥点点头,一副你说什么就是什么的样子,忽然间想到了什么,嘴角微扬,道:“你跟我来。”

沉熏疑惑跟上去,走穿过树丛,慢慢的听到潺潺的流水声,不多时,眼前豁然开朗,沉熏愣住,被眼前的景象愣住,嘴巴微启。

前方,是一丛小型的瀑布,水流从山涧垂直而下,白色的水花飞腾着,方才潺潺的流水声便是瀑布发出来的,但是让沉熏愣住的并不是瀑布,而是瀑布底下的景象。

瀑布之下,是一整片的桃花林,开得嫣红娇艳,盛放的桃花。

其实已经夏初了,按照正常的时令,桃花已经谢了才对,但是因为这里地处山谷,气温较低,而旁边又有飞瀑,春意来得迟,走得也迟,置身在其间,仿佛时光倒流,回到了初春的时分。

一阵清凉的山风吹过,落英缤纷,乱红如雨,美得如同仙境,沉熏慢慢的走过去,慢慢的展开手掌,接住落下来的桃花。

如若说荷花最能够代表夏天,清丽无双的荷花,在炎热的季节里,亭亭玉立在清波浩淼之上,光是看着,炎夏就悠远了,是整个夏日里最清凉的记忆。那么桃花,应该是最能代表春季的花朵,因为其它的花朵颜色要么太深,太过浓烈,要么太浅,太过清淡,只有桃花,灼灼的桃花,不仅能够代表着灼灼的春意,而且能够代表着一颗如同春天般萌动的少女心,每一瓣花朵的颜色,像是女子羞红了脸,含羞带怯,有一种说不出的娇柔与动人,人面桃花相映红,这样的意境,或许在每个女子的梦中都出现过吧。

桃花或许不是一个人最喜爱的花朵,但是绝对是每个女子会喜爱的花朵,大凡女子都喜欢做梦,桃花的颜色便是绮丽如梦,光是看着花朵,就能幻想出一场绮丽如梦的爱情来。

沉熏当然也不例外,或许是因为答应过他,或许是因为她自己也想暂时放下那些来自于心灵和身份的束缚,总之,在这一刻,在这一片绮丽如梦的桃花林中,在这个恍惚是与世隔绝的世外桃源,沉熏盈盈转身,笑容如同她身后绽放的桃花:“这是我所见过的最美的地方。”

最美!

阴夜冥心里有什么东西悄然绽放,如同烟花一样。

果然呵,他猜得没有错,带她来这里,她一定会喜欢的,最美,那么这个地方,便是她此生也不能忘记的一处景象吧,那么,在想起这一处景象的时候,她就会不可避免的想起他吧,他终于还是在她的心里留下了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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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夜冥嘴角微笑开来,妖娆的笑意,没有丁点儿的邪气,只是弥漫的幸福。

沉熏看着他,眼底忽然流动了一点儿狐狸般的笑意,突然把手中的花瓣洒向他,随即轻笑着跑开了。

阴夜冥一愣,衣上发上都是桃花瓣,如同少女脸上胭脂一般娇艳的颜色,散发出沁人的味道,第一次有人对他作出这样的动作,如同淘气的孩子,阴夜冥假意追过去,口中道:“你也真是太胆大包天了。”

沉熏跑了几步就气喘吁吁,停了下来,回身道:“反正你现在也不能治我的不敬之罪,我有什么不敢,应该是趁着这个机会把以前都不敢的事都做了,不敢说的话都说了才对。”

“哦?”阴夜冥一副很感兴趣的样子,“我没发觉以前还有你不敢说的话?”

“当然。”沉熏很没形象的给了他一个白眼。

“比如——”阴夜冥洗耳恭听。

“比如说——”沉熏上下打量了阴夜冥一番,其实有些话早就想说了,每每见得他一次就忍不住腹诽一次,今天终于有机会说出来,为了增强气势,沉熏两手叉腰道:“你一个男人长得那么美干什么,诚心要把世间的女子都比下去是不是?你看那双眼睛,要是生在女子的脸上,该是如何的倾国倾城,但是偏偏长在你的脸上,还有睫毛——”沉熏说到这个蹙了蹙了眉,语气带了某种程度的不甘心:“居然比我的还长。”

阴夜冥先是错愕,过了半响才反应过来,随即直接大笑出声,第一次笑得连腰都直不起来,过了好一会儿,他方才渐渐的停下来,一本正经道:“我现在可算是明白了,你从一开始就对我怀有敌意,有一部分是因为嫉妒我眼睫毛比你的长的关系,我这也太冤了吧。”

这回轮到沉熏笑得直不起腰了,没想到这个人居然也能这样轻松的开玩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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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当当……如果没有突发的意外的话,文文明天结局(晚上来看,因为会更得很晚)嘿嘿,大家准备好花花和钻石,还有要送我长评的亲亲,准备好动笔了。。。

桃花染,满地伤 9

一时间气氛放松下来,像是说好的,放下了所有的束缚,好好的相处,做真正的朋友,两个人在桃花林漫步赏玩,时间如同飞瀑,悄无声息就溜走了,午饭也是吃的鱼,阴夜冥负责抓鱼,沉熏负责烤,分工合作,配合得很好,沉熏烤出来的鱼味道很不错,又或许是在这个与世隔绝的地方,连鱼也跟别处的不一样。

收拾完残局,已经是午后的时分了,阳光开始有些灼人,沉熏随意自如的背靠着一株桃花树,阴夜冥亦是毫无形象的靠着沉熏对面的一株桃树,两个人面对面坐着,神色有些懒懒的,都不太想动,也没有说话,只是安静的坐着,微笑。

气氛太过于放松,阳光太过于慵懒,桃花开得太过于灿烂,沉熏只觉得心跳得很缓慢,非常的恬然淡定,让人差点儿就睡着了,让人恍惚想一直停留在此地。

可是不能睡,也不能停留,日落之前,他们就得离开了。

沉熏忽然想起那些灿烂的烟火,绽放的时候,那么的美丽得无以伦比,在黑夜中上升,绽放,绚丽了整个天空,可是上升了绽放了,也就消散了,留下的,便是清冷的烟灰。

沉熏忽然摇了摇头,不对,留给人的,还有烟花绽放时候那一瞬间的最美不是吗?烟花存在的意义在于绽放那一瞬间的最美,留给人最美的记忆不是吗?

她之于他,便是烟花吧,不能拥有,注定从他的生命中消逝,留下的只是碎片一样的记忆,那些关于她的记忆,甚至都是伤的痛的,每每想起来都瞬间刺痛的,那么今天,就让她为他留下一点儿美好的,能够含笑着想起的记忆吧,专属于他的,一个人独有的记忆,就让她为他绽放最美的瞬间吧。

沉熏忽然站起身来,迎着从朵朵盛开的桃花缝隙间洒落下来的阳光,盈盈一笑:“我——为你跳一支舞吧。”沉熏脸上的笑意加深:“专属于你一个人的一支舞。”

是的,专属。

她的少女时光完整的属于雪澜哥哥,她后来的所有的情和爱都给了夫君,以后的所有情和爱也都会全部的给与夫君,他对她深情如斯,为她做了这么多他从来都不会做出的事情,然而她却不能投桃报李,那么,就让她为他跳一支舞吧。

阴夜冥先是愣住,反应过来之后,脸上欢喜盛放,狭长的丹凤眼妖娆绽放,黑玉一般的眼眸不再是幽深如潭,而是晶亮如同星子,这一刻,他周围的阳光和身后的桃花都化成了苍白的暗影,只有他盛放着幸福的绝美容颜。

“好,好,好。”他一连说了三个好字,有点儿语无伦次的感觉,又仿佛是受宠若惊。

沉熏心底刺痛,脸上却依然保持着灿烂的笑容,细细弯弯的眉弯成盈盈的温柔的弧度,澄澈明亮的眼睛定定的看着他,眼底带着浅浅的笑意,或者,还有着什么说不清道不明,也不能说的其他东西。

沉熏忽然眼眸一转,身形移动,手指挽成兰花状,柳腰轻转,翩然开始舞动。

初夏的山谷中。

阳光透过层层雾霭洒落下来,桃花翻飞,流瀑飞溅,或者,偶尔传来林子里一两声鸟鸣的声音……一切的一切,忽然间,就悠远了。

眼中只剩下那一抹舞动的白色身影,只剩下那一张带笑的容颜,极致的幸福,极致的美丽,又恍惚是极致的哀伤:

盈盈素颜,朵朵莲舞,水袖飘零彩云出;桃花染,满地伤,醉了春风,魂儿牵绕;流光素影飞入梦,梦醒梦断原是梦一场。

风止,人独立,沉熏伸手接住飘然而落的桃花瓣,语气轻轻的,梦呓一般:“这一支舞,叫《凤舞》,只是可惜——”她语气有些惋惜:“这里没有凤焦琴,也没有曲子来配。”她忽然抬头对他灿然一笑:“我娘遇见我爹的时候,便是跳的这一支舞。”

阴夜冥只是笑,幸福的笑,梦醒梦断方知梦一场,而现在,还没有到梦醒的时候,也没有到梦断的时候,所以,他可以放纵自己,放纵自己沉溺在幸福之中,放纵自己心里不能抑制生出的希望。

“那么,等以后有了机会,我为你弹琴,你为我跳舞可好。”他慢慢的含笑站起身来,声音轻轻柔柔,折了一支桃花,一步一步的向着她走去,他双上献上桃花,眼底是如水满开的笑意,指尖微微颤抖。

以后!

沉熏轻轻的仰起头来,太阳已经西斜了,但是阳光还是那般的炫目,炫目得什么东西不受控制的蔓延开来。

他手中的桃花在这一刻嫣红得周围的一切都失掉了所有的颜色。

她深吸了一口气,嫣然一笑,伸手接过他送来的桃花,跟着一起接过来的,还有着什么东西。

“好!”她笑意盈盈。

明明没有以后,然而他却这样说,然而她却这样回答,仿佛这样以后,就真的有了以后。

阴夜冥脸上的笑意更胜了,看着她手中接过的桃花,连声音都带了愉悦,他说:“你知道吗?在嘉明的北方和乌真盛行一种节日,叫做桃花祭。”

沉熏拿着那支桃花的手不自觉一颤,过了许久,才含笑反问了一句:“是吗?”

阴夜冥眼底划过一抹不知道是放松还是失望的神色,不过一瞬,又被笑意所掩盖了,他看着桃花,道:“桃花祭,是一个很浪漫的节日呢。”

在桃花祭上,一个女子接受了一个男子送出的桃花,便是接受了他的爱意。

桃花染,满地伤 10

夕阳微红的余光洒落下来的时候,到了离开的时间,走出桃花林的时候,沉熏回身看去,看得那一片盛开的桃花,恍然觉得,这些桃花,定然是一个男子为一个女子种下的吧,她忽然想起芸娘说的那个故事,沉熏恍惚想,是那位前朝的名将为心爱的女子种下的吧,等候着桃花的盛开,等候着心爱的女子的到来。

如果是,不知道他等到了没有?

两个人走回原来的位置,仿佛亦是走回自己原来人生的位置,只留下了那一支不属于原来人生的桃花。

暮色渐起的时候,阴夜冥领先朝前走去,沿着河岸顺流而下,沉熏静静的跟在身后,两个人都没有说话,亦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两个人,一个稍微靠前一步,一个静静的跟在后面,走了许久许久,暮色降临,就在沉熏以为会这样一直走下去的时候,阴夜冥忽然停了下来。

沉熏猝然不备,撞上了阴夜冥,然而阴夜冥仿佛没有察觉,而是蹲下身去。

暮色已经完全降临。

有淡淡的月光洒落。

沉熏身子愣愣的僵住。

淡淡的月色下,可以看得静静躺在地上的东西,一支桃花,他送给她的那支桃花,她没有带走的那只桃花。

“怎么会这样?”沉熏只觉得瞬间手脚冰凉,慌忙的看向四周,眼底的慌乱更甚了,这个地方,分明就是走向桃花林的地方,也就是说,他们走了这么久,是走了一圈,回到了原地。

可是,他们明明是顺着河流而下的,不应该会这样的呀。

“也许,这是天意呢。”阴夜冥捡起地上的桃花,声音里听不出半分惊慌的味道,反而带了淡淡的笑意,嘴角扬起的弧度在看到她眼底的惊惶无助时慢慢的一点一点儿的消泯了,他手指无意识的握紧,过了一会儿,忽然一松,手上的桃花又一次掉在地上,他淡然转身,道:“也许是方才天色太暗走错路了的关系,我们反方向再走一次试一试?”

沉熏无法,也只得这样了。

两人沿着反方向前行,这一次沉熏没有知识静静的跟在他的身后,而是一双眼睛不停的打量着四周的环境,看得跟之前走过的地方的景致不相同之后,方才轻松了一口气,可是一颗心还未真正的落到实处,就见得阴夜冥停了下来,转头道:“你听。”

沉熏侧耳倾听,是流水声,飞瀑跌落的声音,沉熏脸色大变,急急的越过阴夜冥,向前走去,走了没几步,身子颤了一颤。

前方,那一支桃花还是静静的躺在地上。

又回到了原地。

沉熏脸色煞白,喃喃道:“怎么会这样?”

她只是偏离了原来的人生轨迹一天而已,并不是要离开,为什么会这样,难道是老天在惩罚她?

沉熏牙齿慢慢的咬住嘴唇,愣愣的,对这样怪异的情景说不出一句话来。过了一会儿,她忽然转过身来,奔到阴夜冥的身边,抓住他的手,眼底带着期盼:“你有办法的对不对?你一定有办法让我们出去的对不对?”

阴夜冥没有回答,而是道:“这个世上有个林子叫做不归林,走进不归林的人,没有人出去过。”他视线看向不远处的桃花林,语气听不出是喜还是忧:“我想,我们身处的这个林子,便是不归林。”

不归林。

沉熏忽然打了个寒战,猛然摇头,抓住他的手不自觉的用力,固执的仰着头看他,眼底的期盼神色更重了:“但是你不是别人,你是阴夜冥,那个即使处在绝境之中都能够找到出路的阴夜冥,没有任何的事情能够难得到你的,我们,一定能够找得到出去的路对不对?”

对不对?

无助的声音,在月色中传开来,化在风里,一下一下的敲击着人的耳膜,阴夜冥忽然失笑出声,视线看着被遗弃在地上的那支桃花,只属于这里的桃花,他的声音在夜色中飘渺而不真实:“可是沉熏,你有没有想过,或许我根本就不想要去找出去的路呢?”

沉熏一怔,仿佛不明白自己听到的是什么,过了一会儿,她拉住他的手忽然一松,眼底的期盼渐渐的消退,像是燃烧的火焰,一点一点的正在被风吹灭,欲灭未灭的时候,忽然那光又重新亮起来,沉熏忽然重新抓住了他的手,轻轻的笑出声,道:“不,你不会那样做,你会帮我的,帮我找出去的路,因为外面有等待我的夫君,有等待你的天下,我不会丢下夫君,你也不能弃了你的天下,那是你穷其心智好不容易才得来的天下。”

月色渐浓了。

空中有细小的凝露。

那些露珠仿佛会随时凝结在她的眼睫上一样。

天下!

这两个字在这一刻忽然让阴夜冥觉得好笑,是呀,他有天下,机关算尽得到的天下,可是为什么,这一刻,他对那两个字忽然有种难言的厌恶。

不是因为天下,而是因为她希望他不会那样做。

“对,朕不能弃了朕的天下。”他像是自嘲,自称变成了朕,代表着那些属于朕这个称呼的责任和束缚都回来了,阴夜冥含笑看着她,道:“你放心,朕一定会找到能够出去的方法。”

沉熏心神一松,放下心来,她就知道,他定然不会那样做的,她是能够信任他的,完全的信任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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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六更大结局。。。每半个小时一更。。。

大结局:风住尘香花已尽 1

“王爷,您要的人我们捉到了。”两个士兵拧着一个麻袋走进来,打开,露出里面气得胡子上下抖动的梁维和。

“梁大人,久违了。”阴夜辰语气温和,亲自过去解开了梁维和被绑住的双手,道:“此次冒昧请梁大人前来,还请见谅。”

梁维和是礼部大臣,而且是一位出色的礼部大臣,一看这位南王的架势,便是典型的先礼后兵,这两天来,梁维和屡次对端康晟劝诫,端康晟不仅不听,继续的一意孤行,还干脆让亲兵把梁维和看守起来,想他端康晟能登上乌真帝位,都是因为他梁维和一直在身后出谋划策的关系,却落得如今有可能身葬异乡的下场,梁维和当然有理由生气,当然有理由不甘心,在要面圣的要求又一次的被驳回之后,梁维和心头火起,他历经的大事不少,自诩看人看事的眼光还是有几分准的,如今的形式,端康晟是必败无疑了,梁维和是一个惜命的人,在忠君和性命不能共存的时候,当然是性命要紧,思索再三,干脆自己逃下山来,只是刚逃到半途中,就被人打晕了。

见得南王这番‘礼遇’的对待,梁维和且是那等不识相的人,立刻笑道:“王爷严重了,王爷的属下是帮了小人的忙,不然小人还不知道如何能见到王爷呢。”

“哦?”阴夜辰脸上笑意加深,道:“梁大人想要见本王,不知所为何事?”

梁维和也不打哑谜,干脆道:“为的,是王爷想要确认的事情,只是——”

阴夜辰眼底骤然闪过流萤般的光芒,心里冷笑,面上淡淡道:“本王自然会保你性命无忧。”

不过一瞬,他淡然的神色便碎裂成块,心里很疼,他用尽了全力,才克制住自己没有立刻杀了梁维和,不能杀,娘子一定没事的,她绝对不是那等会轻生之人,而这个人,还有用。

阴夜辰慢慢的松开了握得死紧的手:“本王还想跟你谈一笔交易。”

……

不归林中。

“这个地方定然是被人施行了某种术法,不管从哪个方向走,不管走向何处,最终都会回到这里。”阴夜冥视线看向潺潺流动的河流,道:“我们唯一的出路,便是那里——”

沉熏会意:“对了,这水是流动的,水流出的地方,便是出口。”沉熏随即又摇了摇头,道:“可是我们方才明明是沿着河岸往下走的,结果同样还是回到了这里。”

“我们是在河岸走,所以走的是陆路。”阴夜冥站起身,道:“唯一的出路,便是水路,如若朕猜得不错的话,这条河一定有暗河,水流是定然是从暗河流出去的。”

沉熏眼眸一亮,对了,定然是暗河的关系,只要找到了暗河,顺着暗河潜水而出,就可以走出这座诡异的林子了。

“明日清早,朕就去探明暗河藏在何处。”阴夜冥往柴火中添了薪柴,顿了一下,道:“只是,你的身体——”

“放心吧,我的身体能够承受得住的。”沉熏笑了一笑,闭目养神,道:“好好休息,明天一定可以出去的。”

他们确实出去了。

阴夜冥找到了暗河,这个世界上仿佛真的没有他做不到的事情,他在前面领路,她在后面跟着,水很冰,但是沉熏似乎没有知觉,心里只有一个意识,要快一点出去,快一点回到夫君的身边……

沉熏是被人大力的摇醒过来的,她恍然睁开眼睛,看得阴夜冥惊喜的表情,眼底隐隐是没有退却的惊恐之色,是的,惊恐,沉熏心里模模糊糊在想,他在惊恐些什么呢?疑问还没有问出口,她慢慢的看清了周围的景象,没有桃花林,没有妖娆的桃花,甚至没有树,陌生而空旷的景象,然而沉熏嘴角却慢慢的扬起来,映入眼帘的是蓝色的天空,而不是雾霭沉沉,一个意识慢慢的浮上大脑。

出来了,他们终于出来了。

心里说不出是欢喜还是其它,只是重重的松了一口气,眼角有透明的液体落下来,或者是水珠,又或者是泪珠。

出来了,就意味着一切真的没有变,她能够回到夫君的身边,在不归林中她会那样激动,就是害怕会回不到夫君的身边,而现在,她很快就能够回到夫君的身边,很快很快,因为害怕慢一步了,就回不去了。

沉熏想要起身,然而她连坐起的力气都没有,全身不知为何虚软无力,只是觉得热,全身发热,热得视线渐渐的看不清了,热得耳旁的呼唤声也渐渐的远去了,意识也蒸发掉了,眼睛合上的瞬间,恍惚是身边人惊恐的神色。

“沉熏,不要睡——”阴夜冥看得又陷入昏迷的女子,心里的惶恐蔓延上来,是的,又,她第一次晕过去是在水中的时候,他回身只看得她渐渐坠下去的身体,那一刻心像是被掏空了一样,他第一次知道了惊恐是什么样的滋味,好不容易她终于醒过来,可是又昏迷过去了。

掌下的额头烫得厉害,她在发烧,因为产后一直没有得到好好的休养,她身体一直很虚弱,脸色苍白没有血色,如今却是通红的,红得刺眼,惊恐又一次的袭来,连指尖都是颤抖的,整个人害怕得不知道该怎么办?

“沉熏,你醒醒——你醒醒——”阴夜冥声音是发颤的,她整个人像是要燃烧起来一样,用生命在燃烧,就是不醒来。

怎么办?发烧了该怎么办?

对了,大夫,应该找大夫。

僵硬的大脑终于转过来了,阴夜冥慌忙抱起沉熏,慌忙朝着有人烟的地方跑去,可是好远好远,他怎么跑也跑不到似的,用尽了全力也到不了似的,脚下一软,阴夜冥跌坐在地上。

无力的跌在地上。

风住尘香花已尽 2

天空,像是下雨了。

温热的雨滴,一滴一滴的落在脸上。

阴夜冥第一次觉得自己是那样的没用。

“皇上,你怎么哭了?”忽然一句有些暗哑的声音从怀中发出来,阴夜冥一怔,随即笑起来,一边摇头一边道:“没有,朕怎么会哭呢?”

“对呀,皇上怎么会哭呢?”沉熏轻轻的笑了一笑,用尽了全力,伸出手去,抚上他的脸颊,他的脸很冰,或者,是她的手很烫的关系,她知道自己在发烧,昨天晚上就轻微的发烧,但是她不能再留在那个林子哪怕多一个时辰的时间,害怕回不来,现在连理智都被烧掉了,不知道自己下一次还能不能睁开眼睛,还需要理智干什么?

“皇上,这辈子我是夫君的,下辈子我是雪澜哥哥的,如若皇上愿意的话,下下辈子好不好?我欠了皇上的情,下下辈子来偿还你好不好?”

梦一样轻的声音,梦一样轻轻一碰就会碎掉的人。”

“不好,一点儿也不好。”阴夜冥猛然摇头:“不要,朕不要你来偿还,朕什么都不要了,朕只要你好好的活下去,去过你想要的生活,和你心爱的夫君悠游天下,还有你的孩子,朕什么都不要了,朕只要你好好的活下去。”

“你听见没有,朕要你好好的活下去。”

……

“陛下,发现了……发现那两个人的踪迹了。”一个士兵满脸欣喜报备道:“

端康晟如同死灰一样黯然无光的眼眸瞬间复燃了,灼灼的燃烧着:“你是说真的?”

士兵猛然点头,那两个人对他们来说等于是救命的稻草。

“哈哈哈!”端康晟不可抑制的大笑出声:“朕就知道老天不会遗弃朕的,老天是站在朕这边的,朕不会输,朕从来都不会输,注定你们逃不出朕的手掌。”他的笑声忽然戛然而止:“快——立刻带朕过去。”顿了一下,端康晟忽然冷笑道:“还有梁维和那个老匹夫,让他睁大眼睛看清楚,老天是站在朕的这边的。”

“陛下说得对,老天是站在陛下这边的。”士兵道,一边告退,出门走了没几步,忽然被什么东西重击倒下。

另一边。

“王爷,全都安排好了。”白倾天的态度已经从先前的抗拒转变成顺从,因为知道只有这个人才能救出皇帝,最重要的是,他终于看清了,这个人会这样做的目的,只是因为一个人而且,并不是图谋不轨。

“一切照计划行事。”阴夜辰点了点头,指尖压在心口的位置。

为什么这里,今日会突然间跳痛呢? ωωω ☢ⓣⓣⓚⓐⓝ ☢CΟ

娘子,娘子现在究竟怎么了?

阴夜辰牙齿紧咬,端康晟,等着品尝众叛亲离的滋味吧。

千里之外的安南。

一场大战刚刚结束,定州收复了,大败托图,士兵都在欢庆鼓舞,周子澈全身的杀气犹自未曾尽数散去,对一旁的雪澜豪气道:“下一次开战,非杀他个片甲不留不可。”顿了一顿,周子澈忽然道:“也不知道定北的情况怎么样了?”一边说,一边看了看雪澜,意思很明显,你不是会看星象吗?现在是用得着的时候了。

雪澜失笑,抬头看天,过了一会儿,脸上的笑意加深,周子澈看得他的神情,不由大喜,一句话还没说出口,却见得雪澜的脸色突变,周子澈心也跟沉下去,直接问道:“怎么了?别是吃败仗了吧?”

“胜了。”雪澜简短道,闭上了眼睛,重新睁开,看向天空,然而看到的星象,还是如同之前的一样:

天女星的光黯淡了。

“不——不会的——”雪澜喃喃出声,忽然脚下一软,跌坐在地上,温润如玉的脸上只余了某种惶恐至极的神色,他眼眸死死的看着天空。

周子澈怔住,被这样怪异的景象愣住。

不知道过了多久,雪澜忽然轻笑出声,那笑声不知为何有种劫后余生的味道:“幸好——”

周子澈这下子是完全的呆若木鸡了。

……

沉熏只觉得自己变得很轻,不热了,心也不沉重了,整个人从未有过的轻松,这些日子以来,她的心一直都是沉甸甸的,如今这样的轻松,真真很难得。

沉熏想要飞起来,飞出那一具沉重的身体,就可以一直轻松了,然而被一个声音制止住了。

“小薰,不可以,飞出了身体,你就不能回来了。”

立刻又另外一个声音道:“我为什么要回去?我不想要回去,真的好累好累,我想要好好的轻松一下。”

“可是小薰,你真的能够走得了吗?”

“可是我不想要留下,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我爱夫君,可是我不想要那人难过,他难过我的心就会很疼,以前可以漠视,但是现在不能了,这样的我,如何给予夫君全部?”

“可是你走了问题就都解决了吗?逃避是不能解决问题的,这个世界上的再复杂的问题,都有解决的时候,而只有活着,才能解开。”

只有活着,才能解开。

两种声音忽然都消失了,沉熏只觉得身子一重,耳边传来一个含着祈求的声音:“沉熏,快点醒来好不好?你看,你的夫君已经做到了他承诺的事情,我们也走出了不归林,你们的孩子也是安全的,你们一家三口,马上就能够团聚了,然后一起去过你想要的生活,你那么期盼的生活就在眼前了,你快点醒来。”

“朕求你了,你快点醒来。”

风住尘香花已尽 3

淡淡的疼痛感从心底蔓延,意识终于慢慢的恢复,沉熏睁开了眼睛。

守在床边的阴夜冥愣住。

阳光从简陋的窗户照射进来,照射在两个人的中间,像是一条河,他们两个人从一开始就站在河的对岸,所以,无法泅渡。

沉熏虚弱地笑了一笑。

阴夜冥脸上笑容盛放,笑出声来:“沉熏,你醒了。”他急急的探了探她的额头,绕已经退了,他有些虚软的松了一口:“没事了,没事了。”他忽然想起她不知道这里是哪里,忙又解释道:“这里是农户的家里,我们被农户所救了。”顿了一顿,又道:“你昏迷了一天,一定很饿了,朕去拿食物。”

“嗯!”沉熏含笑应声,他起身离开,他的身影渐渐的在眼中幻化开来,然后随着什么东西滚落,一天,她昏迷了一天的时间,醒来看到了他像是苍老了十年。

听得脚步渐近的声音,沉熏忙侧过头,拭去了眼角的某种痕迹,漾开淡淡的笑容。

阴夜冥放下粥,起身过来扶起她,这里非常的简陋,连可靠的地方都没有,他干脆侧身坐在床沿,让她靠在他的肩上,一只手用勺子舀了粥,送到沉熏的唇边。

然而沉熏没有张口。

“怎么了?”阴夜冥轻声问。

“我想自己来。”

“嗯!”阴夜冥声音依旧,把勺子放回碗中,语带调侃道:“朕只要当个让你依靠的架子就成,其它的什么也不干。”

沉熏没有应声,也没有动,只是静静的,虚软的靠在他的肩上,记忆中,她第一次离他这样的近,近得可以感觉得到他的呼吸声,浅浅的呼吸声,就在耳旁,还有心跳的声音。

一时间两个人都没有动,他安静的坐着,她静静的靠在他的肩头。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开口说话了,声音轻轻的,但是极是清晰:

“我不喜欢你。”

“嗯!”他轻声应答。

“如果可以,我希望这辈子从来没有遇见过你。”

“嗯!”他声音轻柔。

“以后,我会忘了你。”话说口的同时,有什么东西又一次的从眼角滑落。

“嗯,忘得干干净净。”他说,一边伸手轻柔的逝去她如雨的泪珠:“沉熏,不要哭,快点喝粥吧,喝了粥,身体有力气了,你才有力气回到心爱的夫君身边。”

“嗯!”她应声,张了张口,像是想说什么,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然后,慢慢的离开了他的肩头,慢慢的舀起粥往空中送去,一勺,又一勺。

一碗粥还没有吃完,房门就被推开了。

准确的说,是被撞开了。

沉熏手中的勺子掉在地上,阴夜冥眼眸微凝。

“终于找到你们了。”伴随着一声冷笑,一个身影踏入房中,是端康晟。

“沉熏,你逃不出朕的手掌心的。”他说,然后,他狰笑着向她走去,所有的人所有的事都忘记了,眼中就只有她,这一次,她再也不能从他身边逃走了,这一次,他要把她囚禁在他的身边。

“是吗?”他还没有走到她的身边的时候,一句温和的声音打断了他的脚步。

“端康晟,需要逃的人,是你才对。”门口,一身玄色衣衫的阴夜辰悠然而立,声音温和,目光冷冽如冰。

端康晟脸上的狰狞的笑意忽然转变成了迷惘之色,迷惘的看着瞬间转变的场景,他的亲兵,他一手训练出来的亲兵,全都把手中的长枪指向他。

皇权,其实是这个世上最可怕也是最脆弱的东西,当皇权赖以生存的军事实力被摧毁了之后,那么摧毁皇权,易如反掌。

“把他给本王拿下。”

阴夜辰没有再看端康晟一眼,只是一挥手,立刻,端康晟被涌上来的自己的亲兵押住,这个疯狂得已经失去了理智的男人,但是他的亲兵还没有失去理智,人都是惜命的,更何况还有那位口才极佳的礼部大臣的游说,端康晟很快被押下去,没有人会在意他口中叫嚣的话。

屋内,只剩下三个人。

沉熏一只手撑在床沿,神色是空茫的,仿佛对方才一连串的惊变没有反应过来,阴夜冥已经不知何时站起身,站在沉熏的前面,阴夜辰站在门口。

空气凝滞了一瞬。

阴夜冥身子首先移动,因为猝然不备,没有预料到他和她的夫君会是这样的相聚,他和她会是这样猝然的别离,他的四肢有些僵硬,他有些僵硬地一笑:“这次,真是有劳南王了。”

“是臣救驾来迟。”阴夜辰身形亦是移动,视线看着床上的人影,心口绞痛得连呼吸都是痛的。

阴夜冥向着屋外走去,走向他的天下,阴夜辰向着屋内走来,走向他的娘子,错乱的轨迹恢复了正常。

真的,都能够恢复得了吗?

阴夜辰当然看见了沉熏眼底的空茫,从未有过的空茫,心底丝丝缕缕的疼痛蔓延,他微微一笑,慢慢的坐到床沿,慢慢的拾起她的手,揽她入怀。

“娘子,你这次不乖哦。”一声叹息溢出口。

“夫君,对不起,我——”

一根手指点住了她的唇,制止了她要说的话。

“没关系。”阴夜辰含笑的看着她:“娘子,这不是你的错,不用说对不起,你只是很累很累了,累得迷了路而已,就象我当初也迷路了一样。”他亲柔的亲吻她的额头:“没关系,我会带你找到回家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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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家的路!

沉熏眼底终于不再空茫,她轻轻的点了点头。

是的,她是迷了路了,只要有夫君在,他就会领她找到回家的路,找到通往幸福的路。

风住尘香花已尽 4

院子里。

端康晟已经没有力气挣扎。

像是一场戏,从开始到结束,他都只是个配角,只是他错误的以为自己是主角,可是凭什么,他们一个有了红颜,一个有了天下,而他什么都没有,落得众叛亲离下地狱。

凭什么?

既然要下地狱的话,就大家一起下吧。

不知从哪儿来的力气,端康晟猛力一挣,白倾天猝然大惊之下,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被他挣脱了,端康晟没有趁机逃走,而是劈手夺过士兵手中的弓,琥珀色的眼眸闪出疯狂到了极致的光芒。

两支箭,同时上弦。

初夏午后的阳光非常的刺眼。

阴夜冥走到屋外,用尽了全力,终于走到屋外,他慢慢的手指握紧,慢慢的靠着墙,靠住墙才能站立,掌心她包扎的布条已经不见了,只留下寂寞的伤口,他看着掌心淋漓的伤口,眼尾瞬间妖娆绽放。

“皇上小心——”依稀是谁嘶声力竭的声音。

阴夜冥狭长的丹凤眼妖娆凝固,恍惚看见一抹银色的光芒,声音是极致的惊恐:“闪开——”

可是,怎么来得及?

阴夜辰只是护住怀中的人,他不能闪开,他闪开之后,那么那支箭射向的,便是她,唯一的意识,便是双手紧紧的护住她。

屋内。

沉熏只觉得世界瞬间坍塌了。

从看到那两支箭的时候,坍塌。

她用尽全力叫出声的同时,用尽全力想要推开身边的人,用尽了全力,但是她的声音那么小,她的力气那么小,远处的他像是没有听见,身旁的他像是铁一样的不会动。

世间瞬间静寂无声。

她仿佛又看得到了桃花,两个人的身上,都开出娇艳妖娆的桃花,她看见远处的他身子慢慢的滑落,眼底却是某种淡淡的笑意,身旁的他也是笑,幽蓝的眼眸如同宁静祥和的湖面,是她最安心的心灵归处,他说的,要带她回家。

于是,沉熏也跟着笑了起来,她含笑着对身边的他说:“夫君,你等我,我们一起回家。”然后,她不知从哪儿来的力气,翻身下床,她小心的让他躺在床上,离开他向着屋外走去,向着屋外的他走近。

一步一步,她终于走近他,这是她第一次主动的走近他,周围的人都是愣愣的,愣愣的让开,愣愣的看着她蹲下身去,抱起他,把什么东西喂进皇帝的口中,她慢慢的倾下身子,唇凑到了他的耳旁,轻轻的,说了一句话。

一句他和她都心知肚明,但是不曾也不能说出口的话。

我爱你。

或许从看见他坠崖的身影那一刻起,或许是从接过他送她的那支桃花的那一刻起,或许更早之前,在碧浣池的那个夜晚。

这一切,从前不重要,现在更加的不重要了。

因为从一开始,她就有了夫君,她爱夫君,以前爱,现在也还爱着,生死相随。

她慢慢的放开他,慢慢的站起身走回屋内,阳光很好,她的影子被拉得细细长长,她恍惚想起她和夫君第一次相见的时候,阳光也是这样的灿烂。

而他和她第一次相遇的时候,却是她讨厌的绵绵细雨天。

简单的开始,其实早就注定了结局。

“夫君,我们一起回家。”她抱起夫君的头,脸上笑容绽放,绽放到极致的时候,天地忽然瞬间变色。

漫天的悲哀和绝望,让天地为之变色。

所有人呆呆的立住。

狂风大作。

黑云汇集。

忽然一道闪电劈开黑云,所有人被眩目的亮光逼得纷纷掩目,不知道过了多久,所以人再睁开眼睛时,却只见屋内空无一人,唯留下一地妖娆盛开的艳红。

一个人影也没有。

“娘子,其实一直想要问你一个问题,嫁给我,你后悔过吗?”

“夫君,娶了我,你后悔过吗?”

“不够时间好好爱你,怎么会有后悔的时间?”

“呵呵,我同上。”

“……”

“……”

……

“凝姑姑,后来呢?”

一个粉妆玉琢的小女孩一只手支在床头,眼睛澄澈明亮,脸上尤带着泪痕,定定的看着窗边的女子,声音急切道:“他们都没有事对不对?一定没事的。”小女孩绞尽脑汁,忽然一拍掌道:“呀,我知道了,凤凰,一定是那只凤凰飞来了,把他们带走了,带到仙岛去了,他们一定在仙岛上开心的生活着。”

窗边的女子微怔,随即合上手中的书册,展颜笑开:“对,幸福的生活。”

小女孩笑容绽放,忽然想起了什么,娇俏出声:“呀,我现在知道我的名字为什么要素影了,因为我是父皇的心肝宝贝,是父皇最心爱的珍宝。”小女孩跳起来:“凝姑姑,你看我多聪明呀。”

“是是是,我们公主最聪明了。”窗边的女子放下书,走过来俯身亲吻了一下小女孩的额头:“公主,你该休息了。”

“嗯!”小女孩乖巧应声,乖乖的躺好闭上眼睛。

房门很快悄然合上。

夜色安静。

夜风从窗的缝隙吹进来,把案桌上的书页悄然吹开:

靖和元年夏初,帝和南王同时遇害,南王妃义勇救帝,随夫而去,凤凰至,携二人消失不见。——《后宫本纪?南王妃卷》

靖和二年,东海有人张吴氏,忽见一凤,一男女坐于其上,凤飞至东海,不见。——《民间传奇》

幸福,或许就是永久不灭的传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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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当当,这个就是辰辰的结局,也是本文正文的结局,后面是冥和小薰的番外:人生若只如初见。

呃,看题目大概也能猜得到了,所以,接受不了的辰粉打住脚步吧,冥粉就放心大胆的追吧。。。

谢谢陪我一路走来的亲亲们。。。鞠躬,谢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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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书完结,看看其他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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