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香薰室,祝童看时间刚到九点,就在电梯口等了片刻。
没一会儿,萧萧匆匆赶来,接着,女主播也到了。
看到祝童,她俏脸上微红,眼光躲闪。不敢与祝童对视,只是羞怯地站在一旁,本来还想调笑几句,可看到她眼内的红丝、虚浮的双腿、微微摇摆的苗条身形,知道她过去的一夜过的很辛苦,很可能根本就没有合眼的机会,现在处于身心具疲的状态,就忍住了。
尹石风真是没经验啊,只顾自己快活了,一点都不懂得怜香惜玉。
进入电梯,祝童对萧萧道:“娟姐知道你来了,埋怨你也不去看她。看意思,娟姐想让你做医院的财务总监。我想,以萧萧现在的身价、格局,做我的秘书太委屈你了。”
“我没意见,只要能跟在老板身边。”萧萧很坦然地答道,她也知道祝童要走了。
望海医院的财务相对简单,财务室只有三个工作人员。名义上属于苏娟的职权范围,实际上是西蕾亚小姐在替祝童打理管理。
西蕾亚小姐走了,财务那块总不能停下来。可祝童如今已经不是望海医院的董事长了,他在的时候还好,祝童一走,萧萧以一个秘书的身份掌管财务就不太合适了。
三个人很快出现在十八楼,斯内尔先生的病房。
今天是望海医院正式接手斯内尔先生的治疗工作第一天,周行、马八、郑书榕都在,吴詹铭与夏洁两位副院长也来了。没想到的是,欧阳凡也从西京回来了,他听说有如此重要的病人,第一时间就赶来望海医院上班。
斯内尔先生那边也来不少人,随斯内尔先生的专机到来的几位西医专家被邀请加入新的治疗团队,他们带来的仪器设备,望海医院这边暂时还没人会用。
斯内尔夫人和安东尼当然守在病房外的休息室,汉密尔顿勋爵和威尔逊夫人与他们在一起。焕然一新的史密斯很轻松地对他们介绍上海的风土人情,以及周边有什么好玩的、好吃的。
望海医院的十八楼属于重点区域,未经祝童的允许,任何人也上不来。
斯内尔先生的次子罗贝尔先生与他律师们也得到了消息,一早就来了,可现在只能在大厅里徘徊。祝童不允许他们进入望海中西医研究会所。
当然,有些人属于例外情况。比如范西邻的小白脸秘书,他就得到了一张祝童签发的通行证,可以自由出入望海医院的各个地方。
斯内尔先生还在沉睡,他如今的情况还算稳定。
昨天晚上,郑书榕施展祝门术字将他从鬼门关里拉了回来,效果至少能维持三天。
祝童站在斯内尔先生床头,将凤星毫刺入他头顶百会穴。
紫蝶自由了,它欢快地在这个空荡荡的身体里转悠了一周,最后选择斯内尔先生的印堂穴为它的驻地。
与祝童估计的一样,小精灵也认为这个新身体糟透了。原本精血旺盛的膻中、丹田两处穴位对它毫无吸引力。
祝童拿过病历,看了两眼,掏出堡狮龙金笔,写下一份龙飞凤舞的处方单。
这是“神医李想”为斯内尔先生开出的第一份处方,也是唯一的一份。今后,斯内尔先生的治疗工作就全部由以周行、马八、郑书榕为首的团队负责了。
周行他们看过祝童的处方只是楞了一下,没有多说什么。
吴詹铭微微摇头,“神医李想”一向怪异,也只有他能开出这样的处方。
夏洁瞟了一眼就递给了欧阳凡,对于理解的东西,她向来不会多说半句话。
欧阳凡拿到处方沉吟片刻,皱皱眉头问道:“没什么危险吧?”
“放心,我心里有数。”祝童安然答道。
处方传到随斯内尔先生到来的医生们中间,马上引起一阵轰动。
“上帝啊,这不是治病,是谋杀!”其中一位拿着处方愤怒地说。
范西邻的小白脸秘书凑过来,只看一眼就急了:“李先生,斯内尔先生的安危事关上海的形象,请不要开玩笑。出任何意外,你都负不起责任。”
“我没有开玩笑啊。”祝童收起微笑,正色道:“常规的治疗手段对斯内尔先生已经没用了,所以我开出这份特别的处方。就这么简单。”
“可是,这份处方一定有问题,即使我不是医生也能看的出来。斯内尔先生不远万里来上海看病,你就这样对待人家?你现在的一举一动不只代表你自己,还代表着上海的形象。你可要想好了,要对自己的行为负责,为斯内尔先生的病情负责,怎么能如此儿戏?”
祝童脸现怒色:“秘书,同志!范市长不在,你这样对我说话,是要代表范市长在质疑我的职业操守和医术吗?”
小白脸秘书的脸刷的白了,祝童说到“同志”二字,特意做了加重处理。只要不是傻子,都能听出他话里有话,另有所指。
事实上,知道范西邻是同性恋的只有寥寥数人,范老就不晓得自己的儿子有那样的怪癖。
中医四项诊功,望闻问切。望就是察言观色,那些很微妙东西根本瞒不过他们的眼力。
祝童的医术不见得多高明,察言观色的本事却练得炉火纯青。从见到小白脸秘书的第一面,就看出他与范西邻之间的异常状态。
或许这个小白脸之前是个正常的男人,被范西邻生生给掰弯了。或许,他们之间本来就有那样的关系,范西邻做副市长后特别把他提拔到身边工作。
祝童不能允许任何人在他面前狐假虎威,即使他是范西邻的秘书也不行。
“岂有此理!岂有此理!我只是提醒你慎重些,斯内尔先生是我们的客人……你……真是不可理喻!”小白脸秘书自从做了范西邻的秘书后,到哪里都是笑脸相迎。跟着范西邻时小心翼翼,范西邻不在时,可谓颐指风使威风八面。
这两天被范西邻派驻到望海医院负责协调工作,在斯内尔先生的随行人员面前曲意奉承,比得上伺候范西邻了。可整个望海医院只行政总监苏娟对他还客气些,别的人多像没看到他一般。
昨天晚上他就住在望海医院,祝童让苏娟给他安排了一间VIP套房,条件倒是不错,就是地方偏远,在大楼的十层。
今天早晨,安东尼先生对他诉苦,说“神医李想”昨天晚上把宁无冬先生赶走了。那是斯内尔先生最信任的中医,已经在斯内尔先生身边工作多年。
小白脸秘书以为那是同行之争,都是中医难免互相看不顺眼。他还没来得及找祝童说这件事,如今受到如此裸的羞辱,以他度量,哪里能忍得住!
“岂有此理的是你!”祝童针锋相对,毫无妥协的意思。“我是医生,开处方是为了替病人治病。你又是什么东西?凭什么认为我在拿斯内尔先生的健康开玩笑!”
“你等着……等着,我这就向范市长汇报。还有,在我回来之前,任何人不能对斯内尔先生采取任何治疗措施。任何人!”小白脸秘书气急败坏地拿出手机。
“对不起,这里不允许使用手机。任何无线发射器都有可能对我们的设备造成干扰,可能会伤害到它们斯内尔先生的治疗!”一位长者棕色头发、身材魁伟的白人出面阻止道。
祝童冷笑道:“好大的官威啊。很好,刚才发生的一切我们已经录制下来了。你可以向任何人汇报,但是,我一定要就这件事向上海市委市政府投诉,控告你无理扰乱望海医院的正常秩序,无理取闹,为了逞威风,至斯内尔先生的生命安全与不顾。”
祝童心里积存这一股来自王向帧的压抑,一直想找机会发泄出来。现在当真是天不怕地不怕,反正望海医院已经属于华夏,他也要离开上海了,得罪一个小白脸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该他倒霉,谁让他这个时候招惹正向闹出点动静的“神医李想”呢。
至少让王向帧、范西邻看看,他并不怕什么。
没想到,刚才还威风凛凛的小白脸秘书瞬间像变了个人,脸上浮起谄媚的微笑:“对不起,是我失态了,李先生,我向您道歉。”说着,向女主播那边移动。
祝童却闪身护住女主播,脸上也挂起高深莫测的微笑,学着他的口气道:“哎呀,这如何使得?对不起,秘书,同志!该道歉的是我。不该冒犯您的官威。”
祝童的表现有点搞笑了,欧阳凡适时站出来,拉着小白脸秘书走到祝童面前,低声道:“你们闹什么闹!在外国客人面前,注意点分寸!莫要失了体统。”
“董事长,不是我要闹,是有人逼我闹!”祝童冷冷地说,一副谁的面子都不给的样子;“我们说的是国语,他们听不明白。”
“争吵总是不好的,人家听不明白,还能看不明白?”
“欧阳先生,不顾影响耍威风的不是我,这是他自找的。”祝童朝欧阳凡使个眼色,又道;“热闹些好了,最近望海医院太安静了。”
欧阳凡没办法,拉着小白脸秘书走了。欧阳凡再是非分明再正统,也瞧出来了,祝童这是要杀鸡给猴看。他心里充满忧虑,杀鸡给猴看的前提你是个人,无论从力量、块头、智谋都要比猴强大。
这个小白脸在欧阳凡看来就够得上猴的级别了,他身后的人,比祝童可就强大多了。尽管他相信祝童聪明透顶,不会胡乱行事,可如此不管不顾的做下去,杀鸡容易,对方的报复,他能承受得起吗?
小白脸秘书还不想走,可他也知道,再纠缠下去,结果只会更糟。临出门前,还可怜巴巴低看着女主播,希望她别那刚才那出闹剧交给“神医李想”。
女主播看的很明白,这件事只要闹出去,小白脸秘书的仕途就算完了。看祝童的样子,很有大闹特闹的意思,女主播只担心自己别受到牵连,哪里会把他的乞求放在心上?
房间里又恢复了安静,祝童笑道:“我们继续!”
谁都看得出,他这会儿心情相当不错。
汉密尔顿勋爵接过处方仔细看看,与周围的医生交换一下意见,走到祝童身边。
“亲爱的李,我知道作为一位令人尊敬的医生,您不会拿病人的生命开玩笑。一定有特别的理由,才促使您开出了张很……特别的处方。您能解释一下吗?我想,您能理解斯内尔先生的家人和朋友们对他的关心。”
“当然可以。勋爵殿下,我很乐意。”祝童马上又换上一副笑脸,拿过处方道:“酒是人类最伟大的发现之一,在中国古代,酒杯称为‘欢伯’,也就是快乐之源的意思。汉代大学家焦延寿先生曾曰‘酒为欢伯,除犹来乐’。斯内尔先生因为健康原因,长时间处于昏睡状态,这很不好,尤其是对他心理方面有巨大的负面影响,这份处方针对的就是这种状况。大家都知道,在醉酒状态,时间回过的特别的快,我们甚至会失去对时间的感觉。我认为,以斯内尔先生现在的状态,他需要一个快乐的心理状态,对后续治疗有很大的帮助。”
房间里的十几个人没一个傻子,都听出祝童在胡扯。可他是“神医李想”,既然敢开出这样处方就一定有他的道理。
对此,史密斯先生和汉密尔顿勋爵深有感触,他们都曾经被祝童折腾成酒鬼,陈老和已然故去的老松井也是每天必须饮酒的。史密斯至今为止还没有彻底摆脱美酒带来的诱惑。
想来,“神医李想”治病真的离不开酒。
可这份处方并不是要让斯内尔先生喝酒。
从现在开始的三天内,用静脉滴注的方式,每天分两次向斯内尔先生孱弱的身体内注入、稀释十二倍的五十毫升酒精。
三天后,等斯内尔先生的状态有所好转,改滴注为灌食。把稀释五倍后的茅台酒灌入斯内尔先生肠胃,也是每天三次,每次五十毫升。
不说灌食,只说滴注。五十毫升酒精,相当于二两五十度的烈性酒了。
静脉滴注酒精,全世界也没有那位医生敢开这样的处方,且不说斯内尔先生需要不需要这样的治疗,只他的静脉血管能否承受的住,就是个很大的问题。
可有些东西是说不明白的,不是斯内尔先生需要酒精,是那只紫蝶需要。没有酒,就凭斯内尔先生现在的身体状态,用不了半天就被紫蝶折腾到另一个世界去了。
祝童不管他们理解不理解,拿着处方继续道:“有两点需要特别注意;一,不能用医院常用的消毒酒精。斯内尔夫人,我看到您那里有很不错的威士忌。我需要两瓶,送到化验室蒸馏处理一下,用蒸馏出来的酒精滴注给斯内尔先生。第二,滴注的速度应该保持再三至五秒一滴。最后,滴注酒精必须在一小时内开始。出了任何问题,由我负责。现在,开始工作吧!”
听到祝童最后一句话,病房里马上忙碌起来。
安东尼尽管心有不甘,可宁无冬已经不在了,现在的斯内尔先生随时有生命危险。
死马当成活马医,也只能这样了。
这好像是“神医李想”的一贯作风,从他那里开出的处方,似乎没几个正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