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心的阿坤跑到了郑家商铺,对柜台正拨弄算盘子的张策说:“张先生,别拨了,告诉你一个好消息,鬼子死了!”
“哪个鬼子死了?”张策惊问,他摘掉眼镜,“你说清楚一点。”
“三个鬼子被驹爷杀死了!”
“真的吗?”
“你去凑个热闹吧!好多好多的人在看呢!”
“在哪里?”
“在西巷子。”
张策立即放下算盘,进了厅堂。伍百顾正在一房间里帮着清理货物,张策对伍百顾道:“舅老爷,又出事了!”
“什么事?”伍百顾惊问。
“阿坤说,几个日本人被驹爷杀了!”
伍百顾放下心来,他说:“罪有应得!”
郑家的人听说了这件事,一个个活跃了起来:“杀得好,杀得好呀......”
只有韩小六默不作声,他时不时拿眼看了看正在喝茶的郑国忠。郑国忠好像漠不关心的样子,他淡然抽着烟。昨天晚上,明明看到“褐鹰侠”越过郑家院墙,怎么会一下消失了呢?韩小六想起昨晚郑国忠那样的样子,那是从来都没有过的严肃,从来没有过的怒斥。韩小六好似突然明白了什么。而他还是不敢相信,一个腿脚不便的人,怎么会那么轻捷。韩小六想着,他摇了摇头,对他的奇想给予了否定。
李有泉见韩小六懵然的样子,他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问他说:“韩小六,听了这个好消息,怎么不高兴呢?”
“高兴,高兴......”韩小六懵然说,他又看了三少爷,见三少爷正看着他,他害怕得马上缩回目光。
郑国忠站了起来,笑了笑,对韩小六说:“韩小六,我们去看看热闹吧!”
“是,是!”韩小六非常恭敬道。
两人走出后院,江小杰便到马厩里拉马,郑国忠说:“小杰,不用骑马!不用骑马!步行,有利于健康。”郑国忠说,可以看出,他的心境非常好。
江小杰说:“三少爷,我跟你一起去吧!”
“你要去就去,我也没拦你呀。”郑国忠笑道。
三人出了后院门,沿着西面的小街向南走去,小街上零零星星的走着些闲人,这些闲人今天走的步子也快了,脸上洋溢着得意的笑容,好像三个鬼子就是他们杀死的。
郑国忠拄着拐杖,走得累了,他对韩小六说:“韩小六,歇歇吧!”郑国忠走到一家后门的门坎坐着,看他的样子,真是走累了,郑国忠喘着粗气,额头上还浸出了汗珠。
郑国忠抽完一支烟后,接着再走,他一晃一晃的,走得很吃力。韩小六走在郑国忠的后面,他一双眼睛总盯着郑国忠的腿,盯着盯着,好似三少爷一条拐着的腿比谁的腿都强健有力。
此时的韩小六还在想着昨天的情景,“褐鹰侠”就是从这条小巷子窜到郑家后院的,明明看到他纵身跳进了商铺有院子,怎么没了呢?人肯定是郑家人无疑,哪能是外人呢?“褐鹰侠”步伐矫健,身手敏捷,韩小六自愧不如,甚至觉得相差很远,他第一次看到这样的高手。这人到底是谁呢?韩小六突然想到了那天晚上炸军火库的情景,“褐鹰侠”叫他快跑的声音,现在想起来,好像一切就是三少爷所为。
“难道是三少爷!难道是三少爷!除了他,还会有谁呢?难道他的腿是装的?怎么会呢,一装就是七八年,怎么会呢,哪里有这个必要呢!”韩小六心里道,他又看着前面走着的郑国忠,一晃一晃的,晃得很厉害。韩小六摇了摇头,心里的谜团真是难以解开。有一点韩小六是可以肯定的,不是三少爷,三少爷也一定知道这件事情。难道郑家商铺还隐藏着武林高手吗?
拐进西巷子,出事的人家又是围满了人。郑国忠三人挤到前面,三个日本兵整齐的仰在小巷子的青石板上,他们穿着军衣,戴着军帽,好似睡着了似的,有一个一只眼的伤兵,那只伤眼还被白纱布包扎着。眼睛明亮的人会看到,三个日本兵的颈中央,整齐的划了一道口子,口子的血迹,就像是谁用过直尺比划着划过一道红线。三个日本兵身上没有枪伤,也没有刀伤,他们的气管被切断。
韩小六大吃一惊,可见这个刺客身手不凡,这是一般的剑客所不能做到的。韩小六看了看郑国忠,对他说:“三少爷,这日本人死得好奇呀!”
郑国忠说:“世界之大,无奇不有!”
韩小六又说:“这刺客的武功,我们商铺的人真是望之而不及。”
郑国忠笑道:“我第一次听到你说了这么句谦虚的话!”他接着说,“可见高手之上还有高手。”
日本宪兵正在房间里寻问这家的主人,主人吓得浑身哆嗦,他不住的说:“这不是我干的,不是我干的。是一个蒙面人,他系着褐色斗蓬......”
“褐鹰侠!”何为惊叫道。
“就是经常作案的家伙?”一个高大的日本武士问道。这武士没穿军装,他只穿着便服。这武士颧骨很高,眼睛深邃,一看就知到他是一个厉害的家伙。
这人的确是一个厉害的家伙,他正是三原俊一请来的战神枯藤大郎。枯藤大郎是昨天才来到河口镇的,他是受日本十一军最高司令官所委派,来到河口镇捉拿“褐鹰侠”,查清炸掉军火库的敌人。没想到,他一来,“褐鹰侠”就给了他这么一个大的见面礼。
“正是。”何为答,“这人武功高强,又会枪法。”
“别长敌人士气。”枯藤大郎黑着脸说,他走到这间房屋的各个角落,查看得很细致。十几分钟后,他与日本宪兵队长渡边说了几句日语后,走了出门,吩咐几个士兵把三具尸体抬到几辆摩托车里。
何为对大家说:“大家不要看了,不要看了,是牛头山土匪干的。大家回去吧,要加强防卫,看到可疑的人,立即向我们警备队报告。”何为说完,帮着日本人把尸体抬到摩托车的后坐。尸体仰在后坐在,被摩托车拉到了军营。
日本人走后,房东老太婆坐在堂屋的地下,他拖着噪子,哭着道:“叫我们怎么活呀!河口镇的人怎么活呀!要不是那壮汉及时出现,我一家八口,就要死在日本人的刺刀之下。现在,河口镇不是我们的安生之地了。”
一些人劝道:“大娘,别怕,不是有人杀了日本人吗!那是‘褐鹰侠’,‘褐鹰侠’时刻在保护着我们!”
“褐鹰侠是槐树神的化身。”
“看起来,老举人提出的祭奠没有错。”
“祭奠哪会有错呢!”
“我们中国这么多人,还怕几个日本人吗?”
“有褐鹰侠,日本人迟早就滚出河口镇的!”
也有一些人发着牢骚:“要是从后山里不回来就好了,虽说是深山老林,总比这里安全。”
“看起来,国军是指望不上了,我们还是作好逃走的准备吧!”
规劝只能是规劝,牢骚只能是牢骚,大家谁也不知道今后怎么办,大家谁也想不出一个好的法子。能逃到哪里去呢?整个中国都被日本人占了,逃到哪里都不一样。大家劝了一会,牢骚了一顿,唉声叹气的离开了。
郑国忠与韩小六、江小杰走到正街,韩小六对江小杰说:“小杰,你走开一下,我想与三少爷说句话。”
“什么话,我不能听吗?”江小杰不高兴的问。
“不是你不能听。你还是个小孩子,等你长大了,什么话就可以听了。”
“那好,你们说吧,我在这里等着。”江小杰说完,蹲在地上。
韩小六赶上郑国忠,他想了一下,对他说:“三少爷,有一句话我还是想对你说。”
“你说吧!”
“昨天晚上,我是看得非常清楚的,那‘褐鹰侠’就是从这户人家出来的,他的确窜到了我们郑家商铺里了......”
“你没到我们商铺里的找?”
“我找过了,没找到。”
“那就是你看眼花了吧!”郑国忠瞟了他一眼说,“韩小六,我们不要把心思用在这些乱七八糟的事上。我想,赶这个时候,请纤夫把第二批货物运到省城。小六,到了城省,你可以在那里住上一段时间,因为,省城里也需要人。老爷子去了重庆,省城的生意就只有靠我们了。”
韩小六说:“三少爷,我一个粗人,恐怕不能把事做好。”
“你不用说了,就这么安排。”
韩小六还要说话,一个声音使他打住。
“郑家三少爷,郑家三少爷......”
两人寻声望去,是算命老先生。算命先生向他们招了招手:“过来坐一坐!过来坐一坐!”
几人过去,算命先生把自己坐着的一把椅子让给郑国忠,他自己坐在一条小凳子上,韩小六坐在旁边的一级台阶上。
算命先生问郑国忠:“年轻人,在哪里来呀?”
“在西巷子里看看热闹来。”郑国忠道。
“年轻人,我认识你。”算命先生突然说了这句让郑国忠摸不着头脑的话。
“你当然认识,不是为我算个命吗!”
“以前我们就认识。”
“那也很自然。”郑国忠说,“我们郑家也算名门望族,很多人都是我不认识他们他们却认识我。”
“哈哈哈......”算命先生抚须而笑,笑过说,“这次,是谁为我们河口镇人出了口气,为死去的十几个弱小女人报了仇、雪了恨呢?三少爷,你猜猜看,这义士到底是谁呢?”
“哪个晓得。”郑国忠摇了摇头说,“听说,是牛头山的驹爷。”
“牛头山驹爷自身难保,他有什么能力到我们河口镇为我们河口镇百姓报仇呢!”
“那你说是谁呢?”坐在台阶上的韩小六问。
“我哪晓得,这将是一个谜,我们都可以随便猜。我可以猜是三少爷,也可以猜是任何人......”
“可不能乱说呀!”郑国忠打断了算命先生的话。
“哈哈哈......当然,我还可以猜是我身后坐着的年轻人。”算命先生看了看韩小六,“你也可以猜是我干的。脑子长在人的头颅内,你原意怎么猜就怎么猜!”
“日本人与警备队的人已经调查清楚了,我们还有什么猜的呢!”郑国忠站了起来,对韩小六与江小杰道,“我们走吧!”
“年轻人,这石板路高低不平,你腿脚不便,走路可得小心呀!”算命先生对郑国忠说。
郑国忠回过头来,说:“谢谢先生!先生放心,我会看准,我会一步一步的走的。”
“那好,我们再见!”算命先生又说,“希望年轻人能经常到我这里坐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