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来发生的事情对宛瑜还是有影响的,她又开始在电报处基站做冷板凳,电报监听已经不用她了,只能隔几天做做值星官,拎着本做好夜班签到记录。这天半夜,交接班的时候,宛瑜拿着记录本挨个统计接班人员。罗娜跑来说“宛瑜,我这电报机有问题,你来看一下。”宛瑜上前检查一下,惊讶喊着“罗娜,这二极管烧坏了,你没发现吗?”
罗娜仔细看一下“任组长真不厚道,烧坏了零件也不告诉一声,呶,你看,我接的是他的班。”罗娜拿过宛瑜的值班日志,翻到一页指着“这些老同志,做了错事就要拿我们新来的顶缸,好过分。”
任云生!任云生一直袒护老职员,对宛瑜他们这些年轻人经常阴阳怪气的,想不到你也有做错事的一天,那就别怪我不客气。宛瑜心里有了打算,记录在案后直接去找宿舍找任云生问个清楚。
任云生宿舍的灯开着,窗户里透出光来。宛瑜轻轻敲门,没人答应,她一用力,门竟然没有锁,开了。宛瑜大声说“任组长,你烧坏了二极管,总要给个说法,这样不吭声也不记录推给下属,有点不好吧。”房间内没有人,衣柜有点凌乱,主人走的似乎很匆忙,宛瑜心里咯噔一下,难道任组长他——跑了?”
任运生跑了!想到这里宛瑜心里有点雀跃,她忍耐这些老前辈很久了,泥人也有三分土性,她意识到眼下是个出气的好机会。回到值班室,宛瑜考虑一会,抓起电话。
荣庆在睡梦中惊醒,拎起电话问“谁啊,烦不烦,大半夜的。”
“是我,任云生烧坏了二极管,跑了,我要不要如实去汇报。”
荣庆激灵一下清醒了,看了下表“现在是12点25分,你1点左右后去找李处长,就说任云生跑了,把事情闹大。”
“闹大?”
“是,我想来个浑水摸鱼,冰儿和老文能安全很多。”
宛瑜放下电话,心里有点忐忑。握紧双手盯着墙上的钟表,默默等待。
荣庆起身下床,从床底拉出一部电台,他长期从事特工工作,经常是人走到哪里电台拎到哪。他打开电台,仔细回忆下民和党的密电码,脸上露出满意的微笑:我这样的聪明人过目不忘就是好啊,现在终于能派上用场了。
10分钟后,电报处检测到可疑电波。
15分钟后,荣庆联系电讯处的内线,将凌晨12点25分电报处值班室拨到自己家的电话记录抹掉。
12点30分,值班的小陈报告给当班组长说发现神秘电波,当班组长监听后怀疑是民和党潜伏电台,抓到潜伏电台这可是极大功劳,当班组长乐颠颠去向值班的李处长汇报。
李处长一听是民和党潜伏电台,眼睛放光,跟着当班组长就来到值班室,戴上耳机听了一会,点头道“很可疑,谁监听到的?”
小陈一个立正“报告处长,是我。”
“好,你继续监听。”李处长神色凝重“电文内容译出后必须完全保密,明白吗?高度机密!”
“明白!”
这时宛瑜忽然冲进值班室“处长,原来您在这。”
李处长抬眼看她一眼“怎么了?”
“任组长跑了。”
李处长大惊失色,任云生一贯认真仔细,是技术骨干,怎么会无缘无故跑掉?
“他烧坏了二极管,没有写记录,我去宿舍找他询问情
况,发现人已经不在了。”宛瑜指着外面“咱们的保密条例,晚上是不能私自外出的,他一定是畏罪潜逃了。”
李处长将信将疑,带着卫兵直奔任云生的宿舍,大手一挥“搜,细细的搜,不放过一个地方。”
柜橱被打开,枕头芯子被挑出来,被罩被撕开,最终卫兵们在衣柜下面找到一本民和党的理论书。
李处长眉心拧成一个疙瘩:电报处是国统局的心脏部位,在这里出现民和党间谍,这简直太可怕了。李处长想到自己的仕途,一身冷汗,如果这都是真的,别说仕途,这条命要不要跟着交代进乾龙门?他不敢再想下去,直盯着宛瑜和卫士们“此事涉及重大,现在要严格保密。现在我命令基站内部全部人员不得外出,违者军法从事。”说完就冲出去备车直奔国统局。一个多小时后,通缉令从国统局秘密发出,全城搜捕任云生!
“早,刘秘书,你是越来越漂亮了,新做的发型?美就一个字!”
“老李,你怎么了这是?酒色过度?哎?”
荣庆一早来到国统局,进门就开始寒暄。
李处长坐在总务室,一脸疲惫,喊着总务秘书上咖啡。
“酒色过度个屁。”李处长嘴里嘟囔着,看看四周无人,低声对荣庆讲“出大事了。这次兄弟要是保不住,还得求你到时赏口饭吃。”
“老李,开什么玩笑,我又不比你多只眼睛,饭碗就这一个,哪有本事帮你啊。”
“老文,你和老文关系铁,你还是他大舅子,到时我真出事只能求你们两位拉一把,唉。这次兄弟算是栽倒了。”
李处长唉声叹气,荣庆推心置腹,拍着他肩膀“放心,咱们多年的关系,但凡用得上兄弟的一定尽力。”
说话间总务处沈处长走进来,放下公文包“你们俩,把我总务处当自己家了。”
“不怨我,昨个折腾一晚,刚局长说我不能回去,还得等,这局里就你这地又舒服又自在,不找你找谁。”
李处长一脸疲惫,荣庆笑嘻嘻地道“老李说的对!”
“我听说……”沈处长压低声音神秘兮兮“你们电报处老任出事了。”
李处长点点头“知人知面不知心,他这是要害死我啊。”
这时总务处电话铃忽然响起,沈处长拿起电话喂了一句,冲李处长喊“老李,找你的。”
李处长接过电话,刚问一句脸色大变,荣庆喝着咖啡,暗自瞄着他的动静,此刻见他瞬间由憔悴变成紧张,心里笃定昨晚发的电报起作用了,就听着李处长兴冲冲答应着“我马上回去,此事事关重大,属于机密,我回去前不得向任何人透漏。”
李处长放下电话,挥下手就算打了招呼告辞,急匆匆往外跑,砰的一下却和走廊里的行动处叶处长撞在一起。
“老李,你要撞死我了。哎呦,我这下巴。”叶处长抚着下巴,轻轻揉着“你干嘛去,鬼追你啊,好消息好消息,任云生找到了,哎!老李!”
李处长压根没吭声,两步就窜出大门。
叶处长揉着下巴进来“老李抽什么风了,任云生找到了,这么大事他都不在乎?乌纱帽不要了吧。”
荣庆轻轻一笑“也许是遇到比这个还大的事了吧。天大的事。”他高深莫测指指上方。
沈处长一头雾水“老庆,啥意思啊。打什么哑谜。”
“我是
说,天塌了不怕,高个顶着嘛。咦,老沈,你就比我高。哈哈。”荣庆打着哈哈,端着杯子扬长而去。沈处长拉着叶处长坐下“别搭理,他最近有点神经质,和我说说,怎么抓到任云生的。”
原来凌晨2点左右,通缉令发出,从国统局到山城稽查处都如临大敌,开始地毯式搜查,稽查处甚至调集了全城各部门的警犬,拉网式排查。
任云生一路狂奔,跑到江岸渡口,已经没有渡船,他是富家子出身,没吃过什么苦,一路狂奔从山上跑到江岸,此刻才觉得身心疲惫,随便找条破船就靠着沉沉睡去,结果被叶处长的人抓个正着。
“任云生这样的人,干点坏事都不会掩饰,真是笨死了,民和党要都这么笨,总统可高枕无忧咯。”沈处长叹息着。
“可惜,我审问过的大部分都是硬骨头,刑讯室的十八般武器全身招呼一遍,人家愣是能一声不吭,老沈,你能做到吗?反正我是做不到?”
“你说,找到任云生这还不算大事?还有啥比这更大的事让老李急成那样呢?”
两位处长不知道电报处基站到底又发生了什么事,荣庆可是心里明白是自己炮制的电报已经被破译出来,他哼着小曲儿,晃晃悠悠往自己办公室走,迎面看到方卉拿着文件夹过来。
“忙什么呢,小方。”方卉眼中晃过一抹慌乱,瞬间就换上甜美微笑“去送份文件,荣处长早。”
荣庆和方卉擦肩而过,此刻的方卉内心复杂万分。任云生潜逃被捕,电报基站内的同志危险,更可怕的是电报处似乎还破译了一份极为重要的民和党密电。千头万绪都汇聚到一起,方卉着急,恨不能马上飞到老秦那通知电报处的自己人赶紧撤退。可是从昨晚,电报处基站内已经是全部人员禁止外出。忽然方卉眼珠一转“荣处长,宛瑜还好吗?好些天没见她了。”
方卉忽然转身叫住荣庆。
“不知道啊,我也很久没去基站了。你下班去找她玩嘛,要不等你下班我请你们吃饭。”
看着荣庆眨着一双无辜的凤眼,方卉心里轻叹一声:看来他什么都不知道啊。
“让一下,方小姐。”梅云卿扭着腰肢走过来,方卉侧身让她,梅云卿故意挤挤挨挨,嘴里不满嘟囔着。
“梅小姐就是又丰满了,这么大的地方都走不过去。哎呀,看来咱们局伙食真是越来越好了。”
荣庆戏谑地一笑,梅云卿最怕别人说自己丰满,但又不敢对荣庆如何,只能狠狠地瞪了方卉一眼,被误伤的方卉见她气恼的五官扭曲,却又不敢发作,没忍住噗嗤笑了一声。
“干嘛去啊,那么着急。”荣庆笑眯眯问一句。
“去乾龙门,送点文件。”梅云卿继续扭着腰肢,回头又是一句“有车派的。”
“哦,现在没下雨,坐三轮也淋不到,还能吹吹风。”
“哼。”梅云卿最近攀上了冯局长,脾气稍微有点见长,最后还是留给荣庆一声冷哼,一个S型背影。
梅云卿乐滋滋地上了车,车子直接驶出国统局大门。她不知道,就在她乘坐的车子奔向乾龙门路上时,荣庆已经迅速回到自己办公室,拨出一个神秘电话。
这个电话,将会要了梅云卿的命。
留在山城的荣庆,在努力把水搅浑,让国统局和总统府都焦头烂额,这样文醒之的反戈一击才会更加有效。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