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一定要这样吗?两国如今剑拔弩张,受罪的只会是百姓,你若主动让我和羽凌回去,我一定可以说服坤退回祁门关内。”宓可眯起眼睛眺望着御书房外面的湖面缓缓的说,此时的夏荷开得正好,随风吹来一阵特有的清香。
“那你为什么不去劝他?让他放手?”箫如然淡淡一丝冷笑,丝毫不理会女子的表情。
“你记不记得我曾说过要你乖乖的回来,仅此而已。只要你人在天策,我保证我绝不再犯南朝国土半分。”男子板起脸望向女子,由不得她躲闪分毫,难道她还不明白,他所做的不过只是为她。
“你何必这样?!我是他明媒正娶妻子,南朝的王妃,我怎么可能留在东岳?就算我现在留在这里那也只是暂时,我终究还是要回去的!”女子顿时深感无语,突然之间觉得面前的男子竟然像个孩子一般,还与自己叫起劲来?
“回去?你要记住,你现在是我亲封东岳永寿女侯宓可,而不是南朝的瑞王妃梅朵。如果你硬是要与我对着干?那么我不会再给你保证卫羽凌的安全。你若想私下设法将他带走,我们可以试一试!回去?既然你跨出了这一步,我就没打算过要你回去!东岳才是你的家!”男子恨绝的收回了眼神,他内心此时很是矛盾,想必她一定又开始厌恶这样的自己了,可是如果他成全了她,也自然是失去了她。别的什么事情他都能允她许她,就这一件他绝对不能放手,否则之前的一切都百做了。
“箫如然,你真是个疯子,天下那么多女人你不要,你干吗非要把我困在这里?我三十多岁了,你还指望我陪王伴驾不成?你简直就是不可理喻!神经病!靠!”女子顿时就火大了,好不容易培养起来几天的和睦又被再一次打破,她真恨不得一巴掌抽醒这个莫名其妙的家伙。
“自己回去呆着,别继续跑这里来和我闹,明日乖乖的随我上朝!”男子再一次强调,坚决中带着冷酷,迫切中似乎又带着一丝热烈,没有人能看得清他与她这些年的纠葛,也包括他自己。
“你以为我当真不敢走?”宓可瞬间就变了脸色,她也不是吓大的,铿锵的声音响落在园子之中,面前的男人闻言虎背微微一动,不由得轻轻的扬起眉头,沉声说道:“卫羽凌就住在宫里,我是打算明日过了就带你去见他的。我当然知道你有千百种鬼点子可以带他出宫,但你记住,你的计划一定不要失败,如果被我抓回来,你玩的就是他的命!你觉得玩得起,如然奉陪便是。”男子说这几句话的时候声音异常平和,听起来没有一丝波动,但是潜藏在言语之中的杀机昭然若揭。
妈的,混蛋!女子在心里暗暗的咒骂着面前这个桀骜不逊,油盐不尽的男子,这分明就是在耍无赖嘛,摆明了就是用卫羽凌的性命在威胁她。如今还真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卫羽坤不会让我呆在这里的,你的固执会害了成千上万的东岳百姓!”女子上前一步,站得离男子更近了,她故意抬高的声音,示意要让他听得更加清楚。
“他若杀来,我便应战,鱼和熊掌若不能兼得,这次我也定要将你留在身边!就算我功夫不如他,我也绝不放手。”男子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处在跟前,对于女子的暴躁不为所动。
有些东西早就悄悄的在自己的心里生了根,那么多年的等待,他怎么可能再一次亲手错失?
“暴君!神经病!你这个莫名其妙的混蛋,为了自己的一己之私,你凭什么要葬送别人的性命!你根本就不配当这东岳的皇上!”女子清厉的声音响起,猛的一拳锤打在男子的背心,惊动了一旁守侯的宫人。男子没有回头,连眉头都没有抖一下,只是看着一池的粉荷,缓缓的垂下头去。
“大胆!”远处的禁卫军厉喝一声,纷纷赶来。
箫如然淡淡的一摆手,示意众人退下,沉声说道:“除了我,任何人不准伤她。”
“云来,带你们家夫人回去,好生伺候,她若不开心,你就得领罚!路上给我机灵点,别又让人污了她的新衣裳!”说罢他也没有心情继续留在这个地方,转身拂袖而去。
园子里又一下安静了,天地间一片萧索。
辰星历四百九十四年八月初八,东岳,天策皇城,长门大殿。
“恭迎皇上班师回朝!”
宫阙深深,这一道道传报之声连连响起,传遍宫中各个角落。
一袭金丝红毯,延绵数里,从皇城正门一直铺展到长门大殿的玉阶之前。
朝中大臣、宫中之人,无论大小,皆华衣锦服俯首跪在道路两旁,等候迎接他们的皇上。玉宇金阙在夕晖中散发着耀眼的光芒,众人俯首以待,终于正式迎回了他们的一代狂君箫如然。其实他早已回宫二日,不过皆是秘密行事,这短短二日他处决了大批跟着皇叔箫旬谋反的逆臣,现在看来对于祁门十三州这一场虎头蛇尾的硬仗还真是没有人再敢多说一句。
在箫如然的要求之下,宓可今日穿得十分隆重。一身浅紫色雪纱广袖束腰朝裙,配着石榴色的罗纱长长的迤逦身后,体迅飞凫,飘忽若神,凌波微步,动无常则,以绮为下裙,紫绮为上襦,用金线绣边,胸前的艳紫色抹胸之上是一只用七彩宝石镶绣而成的麒麟献瑞,及俱奢华,章显出其王侯身份的尊贵和分量。雪肤玉颈,明眉皓齿,眼如星月,雪白的耳垂上挂着两串闪耀无比的红宝石耳坠和那艳红的长裙交相辉映,显得别样的诱惑。满头乌黑秀,被云来以双刀髻的样式高高的从后脑盘至头前,眉心坠了奢华的巨型彩钻,髻底的一侧插了只精致无比的牡丹翡翠簪拖着长长的金色流苏,走路的时候左右摇晃,晃得周遭的人心发慌。箫如然从未见过如此盛装打扮的宓可,此刻无意的上下打量了一番她的样子,还颇有些局促不安了起来。
“看什么看?没见过美女吗?”女子乖乖的跟在男子的身后,见他停了下来,抬头一看见他居然在回望自己,忍不住低声怒道。
男子朗朗一笑,站在她前面的台阶之上,伸出手来,想去拉她的手,却被女子快速的一把打开。他尴尬的大袖一拂,将脸凑到她的面前,嘴唇几乎贴上她柔嫩的耳垂,颇有些放荡的轻声说道:“每次看到你都是一身不修边幅的狼狈样,我还从来不知道,宓儿也是可以这般倾国倾城的。”
女子的脸霎时绯红,低吼一声:“昏君!”然后自顾自的提起长长的迤逦慢步上前,不再理会他。
箫如然冷笑一声,不着痕迹的继续往前走去,边走还边洒然说道:“女侯不好意思了?你对我东岳有不世之功,朕扶你一把也是应当,不用拘谨。”
“皇上携女侯一同上殿,恐怕有些不妥吧?”有老臣跪在一旁嘀嘀咕咕。
箫如然顿时停下脚步,眼眸一转,锋芒迸现,冷言道:“永寿女侯解决了东岳半数百姓的吃饭问题,让陈仓一带变为鱼米之乡,你们下跪之人可有一人如她?若是不如,就不要在此丢人显眼,胡言乱语。”
那悄悄说话的大臣闻言登时一颤,吓得慌忙伏下身子去,连身子都在瑟瑟的发抖。喜公公可是对大家有言在先,今日的朝会皇上会带着亲封的永寿女侯上朝,让大家都三缄其口,谨慎说话,如今看来还真不是在吓唬大家。
箫如然示意宓可跟上,两人随之一前一后跨进长门大殿。
女子一踏进大殿,便如众心捧月一般成为所有人目光的凝聚点,而她跟在箫如然的身后走到洛子山、司马序等人的前面,与诸葛冥同排而立,那可是连丞相都没有资格站的王侯之位,一时风头无二,更是刺激了众人的眼眸。
即便没有任何人再胡乱发言,但是女子还是能从他们的眼神中读到各种各样的揣测与疑惑,毕竟自己的身份太过微妙,今日一事无意又会成为千古奇谈被载入史册,演变为众人茶余饭后的笑谈。宓可自嘲的冷笑着昂首,全没有半点拘谨之色,坦然的面对各种揣测的目光,既来之,则安之,多年的磨练让她也变得颇为脸厚了起来,心想既然你箫如然敢封我,我难道还怕站不稳这位置吗?
几番公式化的朝奏之后,话题终究落在了南朝和东岳的大战之上。
“皇上,老臣认为接下来我们要讨论的事情,女侯是不宜在殿上旁听的,先不谈她的身份如何,光是这女子参政上朝那也是极为不妥的,老臣不反对皇上对她封官加爵,但关系两国战况的事务,还是请女侯先行回避为好。”洛子山一发话,立马得到了朝中半数官员的赞同。
女子冷笑一声将目光转到了洛子山的身上,淡淡的说道:“洛相倒是说说,女子为何就不能参政了?丞相难道不知白猫黑猫能抓着老鼠的就是好猫?就算我不在这里,你们这一帮子人难道还能提出什么对付南朝的绝妙好计出来?不过我在这里,倒是可以给你们点建议,要知道这天下间能算到瑞王心思的,我为第一,无人敢说第二!”
朝堂轰然一片哗然,大家都惊讶的看着面前这个风华绝代的女子。私下里谁都知道她是南朝的王妃,卫羽坤的心头肉,就算皇上对她百般示好,但也不见得她就真心投诚,如今两国因她对垒,她居然还好意思站出来讥笑众人?难道这个一切事端的罪魁祸首还真的会提出什么好点子来化解两国纠纷不成?
“哼,我堂堂东岳还不需要一个女人来胡乱指画,小侯爷有勇,国师有谋,他二人合力还会有打不赢的仗么?若是真的不够,王莽、陈锋皆可出战,大学士和老侯爷也可指点一二,莫说那卫家小子,就是卫正轩亲自挂帅,也不见得就能破我紫荆。”洛子山不服气的反驳。
“既然丞相那么有信心,不如我们就打个赌,小女子就赌三日之内紫荆关必破。”女子微笑着开口说到,她唇如春葱凝露,鼻如琼脂美玉,一点红唇如火般娇艳,顶端盘成的双刀髻轻轻抖动,一旁的金钗下长长的流苏累累垂下,张口说话之间在鬓间摇曳。环佩叮当作响。只可惜那一双美眸则扭曲得可怕,充满了噬血的红光。
“呵,赌就赌,就怕三日之后女侯可别不认帐!你说赌什么?”洛子山顿时就来了气,这个女子他多年前就视为眼中钉,连自己洛家唯一的男丁也是葬身她手,新仇旧恨刚好一并计算。就算卫羽坤真能破紫荆关,那也不是区区三日就能做到的,怎么他都是赢,他难道还心虚?
“那就赌项上人头如何?”宓可继续含笑。洛子山大惊失色,神色剧变,如川剧的变脸一般,瞬间苍白,煞是好看。
“你们二人还真是不把朕放在眼里,我都没说话,你们就开了局。”箫如然玩味的看着女子,示意她不要在继续挑衅。
“怎么?洛相不敢?还是舍不得这脑袋?呵呵!罢了罢了,皇上都说话了,小女子又怎能再开玩笑,不过若是三日之内紫荆关破了,洛相又苦无办法,不如来找我,或许,我能给你个好建议。”宓可大笑,对于这个老头的阴毒她早就领教过了,刚才不过是吓吓他,警告他最好不好招惹自己,如今以她的身份,要除掉他简直就是轻而一举。
“女侯如此说话未免太多轻狂,相爷好歹也是我东岳国之重臣,皇上没说话,启容你当朝戏耍?你既然贵为我东岳一品王侯,理应同仇敌忾,何必出言相讥?”一个冷漠低沉的男声响起,摆明是站出来帮腔的。
这声音很熟悉,她确定她一定是听过,于是女子顺着声音望了过去,一银衫长褂的武将,半边脸带面具屹立在二品大员的队伍之中,眸中蕴着的阴鸷之光,宛如霜落冰结,又如利剑暗器,直射向她。
“小女子眼凿,一时还真是不知道将军为谁?这东岳不是只有小侯爷才经常出门带张面具装神弄鬼吗?想不到如今又多了一人,还真是让我好奇了。”
“我可不是诸葛世乐,还请女侯不要将我等两人相提并论!”那人嘴角亦扬起一抹嘲讽的笑,在他心里诸葛世乐根本就不值得与他对比。
“我可不是诸葛世乐?”宓可听他说完这一句,脑中灵光震动,如五雷轰顶瞬间脸色白了一分,她猛的十指紧握,关节格格的响着,全身肌肉贲起,慢慢的迈开步子,走向那男人,一股恨不得生饮其血,饿食其肉的冷绝。
“好了海将军,你就不要再和她叫劲了,今日是她第一次上朝,大家都多担待一点,好歹你们也是旧识。”箫如然丝毫没有察觉出女子的异样,还笑着圆场。
空气瞬间凝固,有穿堂之风从殿上掠过,堂顶之上的华灯一阵乱抖,宛如瑶柱玉条,晃动着人们的心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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