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是山东方面一无所知的,汉斯希伯用了两个晚上的时间,把这次反扫荡的经过写成“大青山的战斗”和“无声的突围”两篇文章,发表在了《战斗》报纸上。这份由山东军区主办的报纸印刷量有几千份,主要在抗日根据地里传播。
“这次突围,未费一枪一弹,未损一兵一卒,便安全跳出敌人的重重包围。以八路军罗荣桓政委为主要领导指挥的这场无声的战斗,必将成为中国抗战史上的典型范例,名扬天下……”
这两篇文章一发表,整个根据地都知道了林飞虎的名字。他在大青山和鬼子周旋,如何带着突围部队冲破日军封锁线的事迹传遍了每一个角落,让他的名字被更多的人知道了。
有的部队专门开展了针对这两个战例的学习讨论,探讨这里面的战斗智慧和指挥艺术。这些都是林飞虎没有想到的,他听说以后只是笑了一下,心里却是按捺不住的得意。
罗政委如约给林飞虎配置了一千名战士,这些来自沂蒙山的战士们本来是不愿意背井离乡的,可他们一听说是要被编入林飞虎的手下时,竟然痛痛快快的答应了。这让罗政委都有点意外,后来想到林飞虎现在的名气也就释然了。
“林,我很快就会回来了的!”汉斯希伯来向林飞虎告别,作为一个国际主义战士,他觉得自己有义务把这份重要的情报传递出去,他有自己的渠道,可以巧妙地把这个消息传递给和美国军方关系密切的人物,比如说司徒雷登先生,比如说史迪威将军,再比如说陈纳德将军……
一队战士护送着汉斯希伯先行离开,林飞虎把一千名战士编成了三个营,依旧由赵二龙陆海霞刘牯牛担任营长。他们要在汪沟等待天黑,这样才可以避开临沂方面鬼子的注意,趁着黑夜赶回灌东。
林飞虎收拾好了还没有出发,就听到了一个让他震惊不已的消息……
汉斯希伯牺牲了!
这个消息让包括罗政委在内的所有人都惊呆了!
怎么可能?三个小时前他们还在一起,一个连的战士护送他离开汪沟的,怎么会牺牲了?
消息很快就传回来了,大家陷入了沉默。沂蒙山扫荡失败后,佃俊六撤了几个鬼子指挥官的职务,又把土桥大骂一顿之后悻悻离开了。他临行前要求土桥想办法找出突围八路的下落,要不然他这个军长的位置就得挪窝了。
土桥对于扫荡失利也耿耿于怀呢,就是佃俊六不说,他也不可能不找八路的麻烦的。于是鬼子四处放出了眼线,还出动了大批部队在沂蒙山里搜索。
护送汉斯希伯离开的一个连是非常偶然的和鬼子相遇的,他们刚刚出了獾子沟就和日军的先头部队遭遇了。双方都是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发现对方的,刚一接触就交上了火。
护送汉斯希伯的连长为难了,他的当任务是把汉斯希伯送过津浦路,剩下的事情交给其他的同志来完成。可是现在和鬼子不期而遇了,是打还是撤?
打,一区区一个连的兵力,怎么能和眼前这漫山遍野的鬼子对抗?
撤?那也不可能!
他们是从汪沟出来的,那里有司令部,要是把鬼子吸引过去了,那后果不堪设想。
“汉斯同志,我们顶住鬼子,你赶紧想办法一个人离开吧!”连长急中生智喊道。
汉斯希伯也是被突然发生的战斗吓了一跳,他看着蜂拥过来的鬼子想了一下,立刻放弃了肚子逃生的机会。“同志,请给我一支枪,我要战斗!”
“不行!”连长断然拒绝了,“我的任务是护送你安全离开,你必须要服从安排!”
“同志,”汉斯希伯的声音也严厉起来,“我是战士!我有权利战斗!你看这四周到处都是日军,我还有独自突围的机会吗?”
“那也不行,我们必须要保证你的安全!”连长的话音还没落,一发迫击炮弹就呼啸着落到了他们身边不到十米远的地方。
连长摇了摇头上的泥土,一边向鬼子射击一边大喊,“汉斯同志,再不走就走不了了!”
汉斯希伯也不答话,捡起一个牺牲战士的步枪就向鬼子射击。他的战斗动作非常的熟练,一直打完了子弹才躲到了一边,咬着牙往枪膛里压子弹。
“同志,这些鬼子估计是离开搜寻司令部的,我们要想办法把他们引开!”汉斯对着连长大喊道。
连长看看四周知道突围已经非常困难了,他一咬牙同意了汉斯希伯的要求。噶鬼子往相反的方向引,引得越远司令部就越安全。他马上把队伍分成了三个小队,命令第一小队向边上的山上爬去。
汉斯希伯拒绝了跟着第一小队离开,他史无前例的对着连长发了火,“同志,林曾经说过,我在八路军里当个营长都绰绰有余,说起来我的级别要比你高,你不能这样命令我!”
连长心里一呆,他怎么不知道汉斯希伯的级别比他高得多啊?这可是天天和高级首长在一起的人,肯定不是他一个连长能比的呀。可是在这个节骨眼上,他知道汉斯希伯这样说不是为了摆谱,那是想和他们同生共死。
先撤退生还的机会就多一些,汉斯希伯把这个机会留给了其他人,他主动留下来阻击鬼子了。一大批鬼子向山上爬去,更多的鬼子兵向汉斯希伯他么冲了过来。连长打了几颗子弹翻身躲到了土堆后面,命令第二小队向另外一个方向突围。
汉斯希伯又一次拒绝离开,继续留在阵地上战斗。连长急得眼睛都红了,他刚想下令两个战士强行把汉斯希伯架着离开,一发炮弹就落在了他的身边……
汉斯希伯不停地向鬼子射击着,他的身上穿着的是普通老百姓的衣服,在阵地上并不是十分的显眼。他打完了子弹顺手砸掉了手里的枪,捡起另外一支步枪继续向鬼子射击。
子弹在空中飞舞,迫击炮弹带着呼啸不住的在他周围爆炸,汉斯希伯的脸色十分的镇定,他就是射击……射击!
突然间他的身子猛地震了一下,他感觉到胸口一麻,手上顿时就失去了力气。他下意识地朝胸口望去,一个小窟窿正在往外面喷血……
他的脸上浮现出一时微笑,爱丽丝的身影在他的眼前逐渐的模糊……
一大群鬼子兵冲了上来,几发炮弹同时在汉斯希伯身边爆炸,他被泥土掩埋了……
战斗结束后,爬到山上躲过了鬼子搜捕的几个战士踉踉跄跄的下来了,他们看到獾子沟是一片血海。那些已经牺牲了的战士有的被鬼子残忍地砍掉了脑袋,还有的被鬼子破开了肚子,内脏都流了出来……
一个战士踩到了汉斯希伯的手,他赶紧招呼同伴把汉斯希伯扒出来。汉斯希伯的身体已经僵硬,他的胸口上有一个窟窿,那是鬼子机枪子弹的弹孔。他的身上伤痕累累,至少嵌了十几块弹片……
他的手里依然抓着步枪,手指还扣在扳机上,只是他再也没有力气射出枪膛里的最后一颗子弹了……
……
……
临沂城里,土桥中将接到了扫荡的鬼子汇报,说他们在獾子沟一带歼灭了八路几百余人,现在正在向东北方向搜索前进。
土桥中将非常高兴,指示其余的鬼子部队也要保持这种状态,他相信八路的机关就躲在沂蒙山的某个地方,只要坚持不懈一定能把他们找出来消灭的……
……
……
汉斯希伯的身体被清洗干净放在了门板上,他的身上穿着崭新的八路军军服。爱丽丝的胳膊上缠着白纱,眼里含着热泪颤抖着给汉斯希伯照了最后一张像。她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趴在汉斯希伯的身上失声痛哭。汉斯希伯直到牺牲也不知道,一个小生命已经在爱丽丝的身体里发芽,几十年后成为了中外友好的一道桥梁……
罗政委,陈代师长,陈参谋长,政治部肖主任,林飞虎,已经被任命为司令部警卫营长的张世贵,还有司令部的其他干部都排成队向汉斯希伯的遗体告别。他们站在汉斯希伯的遗体前庄严地举起了手,向这个伟大的国际主义战士敬了一个庄严的军礼!
“爱丽丝女士,请节哀顺变!中国人民不会忘记汉斯希伯同志,中国人民永远会记得这份珍贵的友谊!”罗政委握着汉斯希伯的手说道。
爱丽丝靠在许灵灵的身上显得非常的疲惫,“首长,汉斯是好样的!我为有这样的丈夫感到骄傲!我们的孩子也会为有这样的父亲而骄傲的……”
罗政委听了眼睛一亮,“爱丽丝女士,你是说汉斯有孩子了?”
爱丽丝疲惫地点了点头,伸手抚摸了一下还看不出来隆起的肚子,“是的……”
汉斯希伯的遗体被安葬在他牺牲的地方,这是他为之付出了热情和生命的土地!爱丽丝在汉斯希伯牺牲之后,被要求离开了根据地去了延安,后来辗转回到了国外,生下了一个非常可爱的女孩……
(汉斯希伯,确有其人,他的烈士墓在江苏连云港市赣榆区的抗日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