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亚波正在对副官说着什么,听到外面的响声愣了一下,“什么声音?”
“旅座,快趴下!”副官脸色大变喊道,整个人已经钻到了桌子下面。
李亚波这才醒悟过来,和张新三两个也钻到了桌子下面。炮弹呼啸着从窗户钻了进来,直接落到后墙上爆炸。碉堡里一片烟尘,连后墙都被炸了个窟窿,尘土把李亚波几人呛得直咳嗽。
“妈的!八路还真的打炮啊!”李亚波狼狈地从桌子下钻了出来,在警卫的护卫下退到了第二层。通往三层的木头梯子已经烧着了,伪军们赶紧端水救火,费了好大的劲儿才把火扑灭。
“旅座,赶紧想想办法吧!”张新三心有余悸地说道,“八路的大炮太厉害了!”
“妈拉个巴子的,老子不知道大炮厉害?”李亚波怒道,“这些日本人也太怂了,早上从海州出发,就是爬也爬过来了啊!”
副官跑过去哇啦哇啦对着电话喊了一阵,沮丧地对李亚波说道,“旅座,海州的援军还在路上,正在和八路交火!”
“在路上?”李亚波皱眉道。
“是在路上!”副官点头道,“电话里就是这么说的!”
“好,”李亚波狠狠地摔了帽子说道,“只要日本人来了就好,咱们再坚持一会,等日本人到了咱们里应外合,打他个落花流水!”
“旅座,你听!”张新三指着外面说道。
李亚波赶紧走进了墙根,听到外面那个讨厌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碉堡里的人听着,八路军的忍耐是有限的!刚才那一炮算是打个招呼,让你们不要有侥幸心理。现在出来投降还来得及,要是顽抗只有死路一条!”大柱子躲在墙根举着铁皮桶子喊道,刚才他亲眼看着炮弹从窗户钻进了炮楼里,看到了炮楼里冒出来的浓烟,可把他高兴坏了,现在喊话的声音好像又大了不少。
“现在再给你们一个机会,马上出来投降!要是还执迷不悟,五分钟之后再赏你们一发炮弹!”
“妈的,欺人太甚!”李亚波大怒,端过机枪对着大柱子藏身的墙头就是一阵扫射,一直把子弹打光了才恨恨地扔掉机枪。“奶奶的有种就再开一炮!老子知道你们还不知从哪儿弄来的一发炮弹,以为老子不知道?”
“旅座,”副官气喘吁吁的跑了过来,“下面的兄弟们都慌了,你赶紧训话!”
“*都没脑子啊?”李亚波下到底层大骂道,这里躲了三四十个伪军,有很多都是其他炮楼里的小头头,是过来打听消息的。
“你们好好想想,我们要是有大炮会干什么?还不把八路往死里打,会等着他们投降?”李亚波有点恨铁不成钢地说道,“八路一共就一发炮弹,他们这是在吓唬大家呢!”
声色俱厉地训了伪军们一顿,李亚波又换了一副口气,“兄弟们,日本人正在向我们靠拢,刚才副官已经联系过了,他们要不了半个小时就到了。只要我们早坚持半个小时就行,等到日本人到了我们里外夹攻,大家随便开枪随便杀,保证让大家过瘾,报现在受委屈的仇!”
“对!”张新三赶紧拍马屁道,“八路就是吓吓大家,你们不要当真啊!谁不知道八路跟叫花子似的,他们就是不吃不喝也换不来炮弹!”
经过李亚波和张新三一唱一和,伪军小头头们总算放了心。他们也不想出来投降,现在听说日军的援兵还有半个小时就到了,一个个心里又燃起了希望。
然而他们刚刚燃起来的希望又被大柱子的声音降到了谷底,因为那堵上面已经是密密麻麻的枪眼的墙头后面,大柱子正在撅着屁股大喊,“最后十秒钟,再不出来就等死吧!”
“十!九!八……”
“大柱子,你喊得累不累啊?”何万强摇头笑道,“拿来那么多精神和他们废话,不出来就全部消灭掉算了!”
大柱子回头笑了一下,冲着何万强办了个鬼脸,继续大喊着,“五!四!三!二!一!你们等着挨炮子吧!”
伪军们被吓得赶紧躲到了墙根,有人已经抱住了头,脑袋几乎要躲进裤裆里去了。
张新三也想躲起来,看到李亚波还没有动,也只能仗着胆子站在那里,腿肚子则是在打着哆嗦。
没有预想中的爆炸声,也没有听到那个铁皮筒子继续喊叫。李亚波轻蔑的看了四周一眼,有点语重心长地说道,“看看,我说了吧?八路就是会虚张声势!大家还是回到各自的碉堡里,只要坚守到底,等日本人到了以后我们把八路干掉,我重重有赏!”
“是啊!你们就要是被吓破胆了!”张新三赶紧跟着说道,“看看旅座多镇定,八路的那点花样旅座都一清二楚,他们玩不起花样来!”
那些伪军们都面带愧色,顺从地从碉堡里走了出去,准备回到自己守卫的碉堡里去。李亚波看着伪军们离去送了口气,转身朝第二层爬去。
八路军阵地上,秦凯歌面无表情地看了一下怀表,向曹科点了一下头,“开始吧!”
“发射!”曹科一声令下。第二发炮弹又向中间的大碉堡飞了过去。
这发炮弹是对准第二层的射击孔发射的,炮弹掉进了射击孔爆炸,当场把机枪手炸得血肉模糊。李亚波还没爬上去呢,就又听到了那种心悸的呼啸声。他一惊赶紧回头准备往下跑,哪知道脚下一软踏了个空,正好扑在张新三的身上,两人顺着楼梯咕噜咕噜地滚了下来。
张新三的脑袋先撞到了地上,又被李亚波压在身上,差点当时就昏死过去。这也是他自作自受,一直跟在李亚波后面拍马屁。要是让副官先上去,他也许就不会吃了闷亏。
副官在下面还没来得及上去侥幸逃过一劫,赶紧过来把李亚波拉起来。“旅座,您伤到没有?”
李亚波的额头上鼓了一个大包,那是被楼梯碰的。幸好他栽下来的时候有张新三做缓冲,要不然还不定被碰成什么样子呢。他疼得直哼哼,咧着嘴不停地抽冷气,“哎呦我的妈呀,老子的屁股梁子摔断了!”
还躺在地上的张新三听了差点背过气去,“我的旅长啊,人家被你压在身下还没喊冤呢,你整个人都趴到了人家身上,屁股是朝上的好不好?”
当然这些他也只敢在心里嘀咕,根本不敢说出来。他现在反而有点庆幸,庆幸自己有幸给李亚波当了一回肉垫。只要这次能够大难不死,李亚波以后肯定会记得他的好,不会亏待他的。
“旅座,怎么办?”看到李亚波没有什么大问题,副官赶紧问道。
“怎么办?还能怎么办?”李亚波此刻嘴也不硬了,他现在也一点底都没有。
碉堡外面,那些伪军小头头还没走远,他们亲眼看着炮弹钻进了炮楼,亲耳听到里面的爆炸声。他们一个个都呆若木鸡,互相对望着,连进去救火和看看李亚波有没有受伤都忘了。
八路没有吹牛,他们真的还有炮弹!
这个残酷的真相把伪军们心里残存的那一丝侥幸彻底击溃,他们能再也不敢在期望能够坚守到日本人来了。实际上他们也隐约知道了真相,那就是日本人可能来不了了。
不要说青口的鬼子早该到了,就是海州的鬼子兵想来的话,正如李亚波想的那样,就是爬也应该到了。现在日军的援兵连影子都没有,那就只有两个可能,一是日军根本就没有救援的打算,听任赣城的守军自生自灭。二就是日本人在来的路上遭到了八路的阻击,他们根本就没办法按时到达赣城救他们。
不管是哪种原因,现在摆在他们面前的路似乎只有一条,那就是投降!除此之外他们想不出什么好法子,天知道八路的炮弹还有多少?要是八路真的想给他们一条活路而手下留情的话,那他们想负隅顽抗岂不是自寻死路?
然而他们谁都不敢第一个提出来投降八路,要是到伪军之间并不是铁板一块,要是哪个第一个提出头像的话,说不定就会成了替罪羊被众人先毙了解恨。
就在这时候,哪个催命鬼一样的铁皮喇叭又从墙头上伸了出来,那个让他们心惊胆颤的声音又传了过来。
“知道八路军大炮的厉害了吧?”大柱子这次明显有了讥讽的意思,“你们这些人不知道好歹,实在是不识抬举!已经给了你们两次机会,你们不知道珍惜!现在给你们最后一次机会,赶紧出来投降!要是再不出来的话,不要怪八路军消灭你们!”
伪军小头头们目目相觑,互相望着谁都不敢动。他们明知道只有投降这一条路可以走,可是谁都不敢迈出第一步。
就在这时候,副官一脸沮丧地从炮楼里走了出来,他看到这些伪军小头头还站在那儿,有点无奈的摆了摆手,“你们赶紧到炮楼里去,我去和八路谈谈!”
副官也知道,他这次去和八路谈判,不管成不成功,他是不可能再回来的了。他现在耳边还响着李亚波的话,“老弟啊,你代表我出去和八路谈判,尽量拖延时间。只要等日本人一到,我保证带着兄弟们把你抢回来!你放心,这次战斗胜利了,你就是第一功臣,这个副旅长的位置就是你的!”
副官真不是看中副旅长这个位置,他深知再坚守下去真的只有死路一条了。八路军能把青口的日军围住让他们没法增援,能把海州的援兵堵在路上,那就摆明了要铁定心拿下赣城。之前他也和李亚波一样,认为赣城的碉堡群固若金汤,哪怕是八路攻进了城内,他们只要守住碉堡,还是能坚持几天的。
可是他们压根就没有想到八路会有大炮,更没有想到八路的炮弹打得那么准。两颗炮弹像是长了眼睛一样,不偏不倚的从窟窿里钻进了炮楼。这两炮几乎把中央的大炮楼废了,里面的火势现在还没扑灭。要是八路军真的有很多炮弹,这些碉堡又能坚持多久?
尽管他不认为八路军会有那么多的炮弹,可是谁又能敢打保票?之前李亚波还信誓旦旦地说八路没有大炮,说八路只有一颗炮弹虚张声势,可是现在也傻眼了,已经不敢不让他出来谈判了。尽管是拖延时间,可是也说明李亚波真的怕了。
“八路兄弟们,不要再打炮了!”张新三手里拿着一块白毛巾从窗户里伸出来不停地摇着,“我们的代表已经出去了,你们先不要开炮!”
他这时候也是害怕了,连喊声都有点变音了。他害怕八路突然再有一发炮弹从窗户里钻进来,那他的下场就和那个机枪手一样,连全尸都没了。
李亚波脸色难看地坐在他后面,身边是被炸得变形的机枪,还有一地的血迹。他还没有丧失最后的希望,他还寄托着副官能够在八路那里争取到时间,能够拖延到鬼子的到来。他还希望八路没有炮弹了,八路军不可能有那么多的炮弹。
“首长,二鬼子举白旗了!”何万强看到炮楼上伸出来的白毛巾兴奋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