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青青见他面色惶急,虽不知他为何突然如此激动,也知晓定是发生了不得了的事情,当下便也不及多问,只点头应了声“是”,便掉头跑出了东暖阁。她还如来时那般,趁着守卫的侍卫们不备之时,悄悄地自旁边的小门中溜了出去,一路狂奔至御花园中,忽又想起了方才宛攸宁的话,她隐隐约约记得,宛维宁是舒妃之子,随舒妃居于玉润宫之中。
郁青青在御花园中停住了脚步,茫然地环顾了下四周,然后发现自己并不知晓玉润宫在甚么位置,便只好抓住一位从她身边匆匆而过的宫女,急乎乎地问道:“玉润宫在哪里?”
那宫女并不认得郁青青,见她面色着急,亦不知发生了何事,畏首畏尾地摇了摇头,道了一声“我不晓得”,便匆匆忙忙地跑开了。
郁青青立在原地,正急得不知所措时,忽听见身边传来一个奶声奶气的声音:“姐姐要去玉润宫做甚么?”她低眸一看,原来正是宛佳宁,眉眼弯弯地立在她的身后,旁边跟着的也是一位华服少女,正是和妃的义女宛素馨。郁青青一回身,宛佳宁方看清楚她的容貌,她曾在将军府中见过郁青青的,不由一喜,脆声问道:“姐姐怎么会在宫里?我大姐姐也回宫了吗?”
郁青青一见宛佳宁,心内一喜,但心内焦急,便也来不及同她多说,半蹲下身子,对她道:“琅华公主也来了,但如今,我们有急事想找三皇子,我不晓得玉润宫在哪里,公主能跟我说一下吗?”
宛佳宁听了,灿然而笑,应道:“自然是知道的。不过此去玉润宫有些远,既然有急事,姐姐还是不要自己过去了,我让小太监跑过去把三哥哥请过来好了。”
郁青青一听,低眸暗忖,心内一喜,又道:“谢公主,不过,还是别请三皇子来这里了,让他直接去坤月宫罢,我与琅华公主在那里候着。”
宛佳宁笑着点了点头,应道:“好的。”然后,她便转身对跟在身边伺候的小太监交代了几句。那小太监得了令,便飞也似的跑远了。
郁青青见了,对宛佳宁道了谢,便依太子之言去坤月宫告知宛湘宁了。
宛佳宁本想随她同去找宛湘宁玩耍,但郁青青知晓此时并非玩耍的时候,便好言相劝了几句,才让她打消了这个念头。
待宛湘宁同郁青青从坤月宫里出来时,刚好看见宛维宁满脸不解地走过来,看到她们,便上前来问道:“怎么了?刚刚佳儿身边的小太监说你们又要事找我?发生甚么事了?”
宛湘宁凝眸看着他,道:“来不及在此细说,先上车去,路上再跟你说。”
宛维宁见她面色凝重,便也不再多问,点了点头便同她们一起去了。
一行人赶至将军府门前,匆匆忙忙地下了马车,却见将军府门前聚了许多围观的百姓,不由得心内一惊,交换了一个诧异的眼神后,便匆匆忙忙地跑进了大门。
进了大门后,宛湘宁定眼一看,不由得更是大惊,此时距离她进宫,也不过半日的光景,将军府中的景象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整个府中空空荡荡的,府中的丫鬟、仆役、亲兵、婆子皆不知去了甚么地方。宛湘宁只觉得脑中一阵晕眩,有些站立不稳,扶着身边的宛维宁才勉强站住。
而那厢的郁青青则早已跑进后院看了一圈,又跑出来对宛湘宁道:“里面一个人都没有了。”
宛维宁一听,不由咋舌,脱口而道:“怎么会这样?府里的人都去哪儿了?”
瑾兰自外面跑进来,对宛湘宁道:“公主,奴婢方才在门外问了一下围观的百姓,说是两个时辰前,有许多宫里的侍卫过来,将沈将军他们都带走了,也不知带去了哪里。”
宛湘宁听了,紧紧咬住下唇,顿了一顿,喃喃道:“难道,今日让我进宫,只是为了让侍卫们好来府中拿人吗?”
郁青青眸子一黯,紧紧抿住双唇,若非随宛湘宁一起进了宫,只怕如今的她也已被投入大牢了罢。
宛维宁轻声道:“是啊,有你在府里,侍卫们顾及你,想必不会硬闯抓人。而你不在,他们无所顾忌,行事也方便一些。”
宛湘宁心内一酸,眼眶一红,微微颤抖着道:“母后…母后怎能如此待我?”
“姐姐想岔了,此事只怕并非是母后的意思。”一个清亮的声音自他们身后传了过来。
宛湘宁回身一看,只见身着深蓝色锦缎长衫的宛桢宁缓步走了过来,面上微微带笑,仍是潇洒风流的模样。宛湘宁秀眉一蹙,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宛桢宁低眸浅笑,应道:“姐姐想在这里逗留多久?不如先随小弟去到一个安稳的地方,在听小弟细讲,如何?”说罢,他转身便走,边又道:“跟我走吧,我保证你们不会失望的。”
宛湘宁、宛维宁和郁青青相互交换了下眼神,心道虽然宛桢宁素日里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但从未与他们有过一丝的为难,如今将军府的这副情景,他们也都看在眼里,为今之计,也只有随他去看看他是怎样的说法罢。想到这里,几个人便随在宛桢宁的身后一起走了出去。
宛桢宁带着他们自将军府的小侧门出来,门外已备好了车马,待他们上了车马,又引着他们一路往城郊的方向去了。走了好一会儿,宛桢宁才在一座小小的院落门前勒住了马,翻身下马,走到马车前,笑着道:“姐姐,我们到了,请下车罢。”
宛湘宁扶着瑾兰的手下了马车,定睛看了看,只见那院落以绿竹围隔,映着不远处的溪流,倒是脱俗雅致,方要问这里是什么地方,忽然见院内小屋的房门开了,几个熟悉的身影走了过来。她心内猛然一喜,只见那当先一人,正是面含浅笑的沈君琰。而随在他身后的,另有几个并不认识的人,而其中一个,身着深灰色僧衣,正是许久未见的朗清。
沈君琰走出来,上前握住宛湘宁的手,柔声问道:“你回过将军府了?可是被吓到了?”
宛湘宁乍一见他,心内一松,眼泪不知不觉地快要滴落下来,连连点头,却不开言。
沈君琰见她这副模样,心内一疼,也顾不得许多人在场,伸手将她揽进怀里,轻轻拍着安慰她。
郁青青在一旁见了,心内竟没了从前那股生疼的感觉,却浅浅的笑着为他们并未分离而欢喜,一转眸间,又见朗清正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心内一怔,有些不自在地别过头去。
宛桢宁在一旁,重重地叹了口气,戏谑道:“诸位,诸位,咱们先进去再说好吗?不然过会儿侍卫们找过来,我可没法子帮你们应付他们哦。”
沈君琰一听,便扶着宛湘宁站直身子,柔声道:“我们先进去再说吧。”
宛湘宁抬眸看着他,笑着应道:“好。”
一行人将车马安顿妥当,便一起走进了那小院。宛湘宁留心看着,那小屋竟也为绿竹所制,虽不及沈君琰的竹舍精致,却也是个既清静雅致的所在,掩嘴一笑,道:“二弟弟是从哪儿找了个如此清雅之地?”
宛桢宁在一旁笑道:“在大姐姐心里,除了姐夫,这世上就再无第二个清雅之人了罢。”
宛湘宁面色一红,看着他扬眉道:“你若再胡说,仔细我跟辰妃娘娘告状,让她撕了你的嘴!”
宛桢宁躬身一礼,忙告饶道:“姐姐饶了我罢。自从宫里多了个妹妹之后,我母妃看我可是越来越不顺眼了,若姐姐再去添油加醋一番,只怕她就不认我这个儿子了。”
宛湘宁一乐,方才满是抑郁的心情竟好了许多。
正说着,众人一起进了正屋,郁青青方问了一句:“将军府发生了甚么?义父他们都去哪儿了?”
沈君琰看了她一眼,应道:“今日,你们刚走不过半个时辰,便有许多侍卫闯进了府里,说我们府中私藏钦犯,还说父亲通敌叛国,简直是无稽之谈。可后来不知怎的,他们竟在后院里搜出来裴满出云,也不知她是甚么时候藏在府里的……”
郁青青听着,面色微微一变,嘴唇轻轻一动,终究还是未开言。
沈君琰继续道:“就这样,父亲通敌之罪竟似坐实了一般,连母亲一起都被押了起来。父亲让我快些走,然后再从长计议。我想着,若是阖府都被抓了,待你们从宫里出来,岂不是要吓坏了,便想独自先杀出来再说,只可惜他们人数太多,若非朗清和二皇子带着这几位兄弟及时出现,只怕我也要被一起抓走了。”
宛湘宁听着,不由得暗暗心惊,道:“前几日,听说裴满出云逃出了天牢,不想她竟躲进了府中,还真是神通广大。”
郁青青低垂下眸子,紧紧咬着下唇,犹豫着要不要将裴满出云所说之事告诉他们。正在想着,她忽然感觉到一道炽热的目光正注视着自己,抬起头来,循着那目光看了过去,只见坐在她对面的朗清正欲言又止地看着她。
见郁青青抬起头看了过来,朗清心内竟有一丝的慌乱,低眸忖了一会儿,又抬头看着郁青青,迟疑地问道:“你…还好吗?”
郁青青一怔,不知为何朗清竟格外关心自己,但转念又一想,好歹自幼便跟在沈君琰身边与他相识,略关心一些,倒也是人之常情,便对他灿然一笑,应道:“我很好,多谢大师关怀。”
朗清听了,眸子一黯,勉强一笑,便垂下眸去。
宛桢宁在一旁见了,戏谑笑道:“大师如此关心郁姑娘,莫非是动了凡心吗?”
原本只是一句玩笑话,不想朗清一听,竟勃然大怒,猛地站起身来,对宛桢宁怒目而视,道:“少胡说!她是我的……”余下的话,还是未能说出口,又被他生生地咽回了喉中。
宛桢宁被唬了一跳,也不知这出家人哪来的如此大的火气,不过方才已经见识了他的身手,自知若惹怒了他自己是没有甚么好果子吃的,便站起身来躬身笑道:“大师息怒,我不过说了句玩笑话罢了。”
朗清稳了一下心神,见沈君琰在一旁面露诧异,也知方才的反应有些过激,又见宛桢宁不顾皇子的身份对他行礼道歉,面上不由得有些赧然,心内有万千思绪,却全都说不出口,只道了一句“罢了,罢了”,便又坐了下来,不再说话了。
李强、徐寒听宛桢宁唤郁青青为“郁姑娘”,再见朗清如此激烈的反应,心里便明白了几分,但见朗清似乎并未将此事公之于众的意思,便也安静立在一旁,并不开言,只是眼神却悄悄地停留在了郁青青的身上。
宛湘宁却将方才的话听进了心里,侧眸看着朗清,问道:“你方才说,她是你的甚么?”
朗清一怔,一时之间竟不知如何应对。
倒是郁青青,在一旁笑道:“我与大师从小相识,他一直将我当做妹妹一样的。”
朗清听了,侧眸看着她,心内百感交集。
宛湘宁点了点头,并未在此过多的纠缠,但见到朗清,忽又想起了宛瑶宁,便问道:“瑶儿呢?你们没将她带出来吗?”
立在她身旁的一个青年男子听了,忽然凑过来道:“公主,三公主被带回宫里去了,不知她会不会被责罚?”
宛湘宁被唬了一跳,定眼一看,那人竟是林意罗,又是一奇,问道:“林公子?你怎么也在这里?”
林意罗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应道:“祖父让我多关注一下将军府的情况,有空时我便去附近看看,今日刚好赶上侍卫们去拿人,便随他们一起来了。”
宛湘宁点头,又道:“烦请待我们多谢林将军的一番好意。”
林意罗道:“是,臣晓得。只是,我本想去看看三公主的,却见她被侍卫请着上了马车回了宫,也不知如今是甚么状况。”
宛湘宁笑着应道:“你且放心,瑶儿回宫,那是回家了,父皇定不会难为她的。”
林意罗这才展颜而笑,道:“那便好,三公主平安,臣便放心了。”
宛湘宁看着他微微一笑,又侧眸看了看朗清,却见朗清又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面色怪异地看了林意罗一眼,便又垂下头去,一言不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