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染爹爹。您告诉我，这不是真的，不是真的对不对？”他突然失控，开始胡言乱语，眼睛上有泪珠，却在努力微笑着。
手指在风中挥舞着。他变得张牙舞爪。
“他们只是在玩游戏，这些都是假的，他们只是睡着了而已，他们睡够了就能醒过来的对不对？”
云染抬手，想要再次打过去，却发现自己已经下不去手了。
打下去又能怎样呢？
人回不来了，回不来了。
他的女儿，他的儿子，统统回不来了。
“主子。”墨阳惊讶的说不出话来，他侧身看着云景，下意识的就要去搀扶，他担心云景身上的伤口会因为情绪激动全部裂开，但是云景会承受不住。
之前军医已经说了，若是伤口再次裂开，便神仙难救了。
“噗、”云景只觉得气血翻涌。随即，喷出一大口鲜血。他还站在原地，身子却突然像失去了所有的支撑点，猛地朝地上跪了下去。
膝盖狠狠的砸在地上，坚硬的石子陷进肉里。
墨阳仿似还能够听到骨头碎裂的声音。那么深刻，那么清晰。
“主子！！！”墨阳的声音响彻天际，他的悲伤似乎所有人都能够感同身受。
云景仿似没有了灵魂，整个人全都呆住，他感觉不到疼。感觉不到难受，他好像突然丧失了一切的功能。
他看着眼前，看着云烟，再也说不出话来。
为什么。谁能告诉他，这是为什么？
“醒了，醒了。这姑娘没死，你们快看看，她的手指再动，她是真的在动。”人群中突然有人说话，不管是云景还是无崖子，又或者是云染，全都朝晴烟儿望去，他们看见，云烟居然真的睁开了眼睛。
云景一直没哭，哪怕是到了这一刻他也没哭，他跪在地上，却猛地上前。动作快如闪电，甚至没有人看见他是怎样做到的，在回神，云烟已经被他抱在怀里。
云染没有说话，就连无崖子也没有。
“太好了，居然没死，这样就太好了。”人们慌忙的擦着眼泪，满心欢喜。
“她不是真的醒过来，只是回光返照……”身后有老者幽幽的开口，声音带着无比的叹息，声音不大，但是除去那些普通百姓之外，谁不是武功高强的？
所以，他的话，他们都听见了。云染想要上前阻止云景，却因为这话生生停了下来。
云烟最后的愿望。定是见到云景吧，那他就不去打扰好了。
墨阳抬头，猛地朝自家主子看去，只见英俊的男子小心翼翼的抱着浑身是血的烟儿，他望着她，她也望着他、
所以他知道，他们都听到了，他们都清楚。
但是他们脸上没有出现任何遗憾的表情，只是那样静静的看着对方，仿似，这才是最重要的。
可是那两个对望的眼神，他硬是从中看出一丝牵强和隐忍来。土长团号。
他突然觉得好难过，转过身子背对着他们开始抽泣，他没有发出声音，但是不断抖动着的肩膀早就已经出卖了他。
“云景，我终于见到你了。”云烟觉得自己的眼眶很热，但是她哭不出来，鼻子很酸，喉咙很痒、
“对不起，我来晚了。”她的手终于抬起，她扶上云景的嘴角，小心翼翼的帮他把嘴角的血迹擦去，却因为她满手是血，反而越擦越多。
“不，我还能见到你，就不晚。”
“对不起云景，我擦不干净。”她咧唇，想笑，但是实在是疼的厉害。所以笑得比哭还要难看。
“那就不擦了。”云景也是笑，他伸手握住云烟伏在他面上的那只小手，随即将她的手放下，他怜惜的摸着她的脸颊，轻柔的将她散乱的头发一点点理顺，百姓们的哭泣声此起彼伏，墨阳终是不忍，怕他们打扰了他们最后的的时间，硬是强行疏散了。
但是百姓并未走远，他们走到百米外，?刷刷的跪下，仿似在道歉，也仿似想要得到他们的原谅。
可是，来不及了不是么？
刚刚医者也说了，那只是回光返照而已，只是回光返照，这就说明，云烟是真的要死了。
“疼么？”云景的手颤抖得不成样子，这话出来的时候，云景发现他的声音都是颤抖的。
“不……”本想说不疼，想了想，云烟终究还是不忍骗他，“云景，真的好疼啊。”她小嘴一撇，委屈得好似马上就要哭出来。
她说，我好疼，是真的好疼，明明是撒娇的语气，却直接刺到了他的心底，疼得他半天都睁不开眼睛。
云景的手顿住，面上的神色变换了好几变，一直忍着不肯掉下来的眼泪因为她的一句好疼就再也控制不住的喷涌而出。
“对不起对不起。”千言万语，到了嘴里只汇成了这么一句话，仿似除了对不起，他再也说不出其他。
无崖子深深的低着头，他甚至不敢多看云烟一眼，若不是他，若不是他该死的这么自私，若不是他那么嫉妒，事情就不会成为今天这样。
是他错了，他真的知道错了。
“不要说对不起。”云烟轻轻咳嗽了一声，她甚至连正常的咳嗽都不敢，她担心自己只要一咳嗽就会喷出血，但是她实在控制不住了。
“云景，不要怪他们，他们只是不知道事情的真相而已。”她云烟自认没有善良软弱到被别人欺负了还一直帮他们说好话的地步。
事实上她对他们已经失望透顶，若是她还能活下去，她肯定会打一顿或者怎样，可是，没有机会了，她活不下去、
所以，她现在唯一的愿望就是让云景好好活着，她希望他快乐，希望他能够忘记仇恨，开始他新的生活。
“云景……云景。你……会忘记我么？”鲜血从云烟的嘴里不断溢出，她说话变得无比吃力，声音也开始断断续续的，她眼睛挣得很大，仿似还有许多心愿未了。
云景紧紧的抱着她，他甚至能够感受到云烟的生命在流逝。
“不会，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我都不会忘记你，我保证烟儿。”眼中的泪水越发的肆无忌惮。云景的声音中已经带着浓重的鼻音。
墨阳转身，“烟儿，主子在路上就已经想好回来就要娶你的，他很爱你，很爱很爱，比爱他自己还要爱你。”
云烟笑笑，突然觉得自己好幸福，云景想要娶她，墨阳说云景很爱她。
可是，随即，她又狠狠的皱眉。
“不，云景，你还是忘记我吧。”她说，你还是忘记我吧。
因为我不想你今后的日子是在怀念着我渡过的，我不想你不快乐。
可是我分明又希望你会记得我。
云烟只觉得自己的内心十分的纠结，可是不管怎样，今生的愿望，她总该去实现的。
想想她和云景认识的这两年多来，虽然彼此相爱，却是聚少离多，刚刚确定心意的时候他们都还小，所以不适合做点什么。
现在两人已经长大，却也没有机会了。
“不会忘记。”云景开口，简短，却是他一生的承诺。
“云景，抱我起来，我想，看看你的脸。让我离你近一些。”
我想记住你，记住你的每一个位置，我怕我在轮回的路上会忘记你，但是云景，若是可以，我不会喝下那碗孟婆汤，我要记住你的样子，生生世世都来找你。
就在靠近云景的瞬间，她猛地抬头，对着云景的嘴唇吻去，但是想到自己满身都是血，便又偏离了位置，轻柔的吻在他的侧脸。
云景转身，准确无误的找到她的嘴唇，丝毫不顾及现在是哪里以及满身的血，狠狠的吻了上去。
没有幸福可言，没有美好可言，更没有浪漫可言，更加没有享受。
浓重的血腥味在鼻尖蔓延。口腔里满是鲜血的味道，泛着血腥，带着恶心，但是两人丝毫不顾及，拼尽全力吻着对方，狠狠的回应着。
云烟到底是不行了，只是片刻便已经精疲力竭，两滴泪珠顺着一张污浊不堪的小脸上渐渐滑落，落在嘴边，落尽唇里，味道是咸的。
“云景，我爱你。始终如一，不管有多艰难，我也依旧爱你。”
她说，“云景，其实我一点也不怕死，我只是怕再也见不到你。”
“云景，再见。”泪珠翻涌而至，她的泪和云景的混在一起，耳鬓厮磨着。
她终于还是彻底闭上了眼睛，她靠在云景怀里，再也没有了气息。
墨阳一时控制不住，跌倒在地，和无崖子抱在一起哭作一团。
云景一直保持着这个动作不动，许久之后，他也缓缓的闭上了眼睛，再也不曾增开。
烟儿，我说不会忘记你，就自然不会，因为不管你去哪儿，我都会陪着你。
我已经失去你一次了，就再也不会失去第二次。
烟儿，黄泉路上那么冷，那么空，那么害怕，我又怎会舍得你一个人？
“主子。”待墨阳哭得差不多回神的时候，才发现了云景的异常，他低吼，甚至摇晃着云景的身子，却再也得不到回应。
“他已经死了。”云染回神，只一眼，便发现云景早就已经没有了气息，看样子，已经死去好大一会儿了。
墨阳怔住，所有人都怔住。
刚刚不是已经醒来了么？为什么会突然死去？
大将军呢，为什么只是这样也会死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