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龙大与安若晨回程时坐的一辆马车。

安若晨在龙大挤上来时颇慌张:“将军,我们说好的。”

“是啊,只是我多喝了两杯,刚才议事又费了心神,此时有些头疼发晕。我刚才不是与卫兵说了嘛,头晕便不骑马了。”龙大揉揉额角,还真是一副头晕的样子。

安若晨张了张嘴,真不是说他什么好。

马车驶动起来,安若晨掀开车帘往外偷偷看,卫兵们骑马护卫着马车,看着神情都挺端正的,似是没留意堂堂大将车不骑马非要跟管事挤马车一事。

“你就是心虚,这才想得多了。”龙大道。

安若晨撇撇嘴,这么戳破一个姑娘家合适吗?

“看来你今日收获不错。”出来时看到她似乎颇欢喜。

“是啊。将军呢?”

龙大摇摇头:“怕不是什么好消息。”他低声将事情说了,安若晨很吃惊。“这合规矩吗?”国家大事她是不懂的,但没听说书先生说过这样的事啊。

“按说是不合常理。但也没规矩说必不许如此。史太守与姚太守不对付,他留使团过年,必是打算先派人快马上京报了皇上,到时使团到了京城,那两人得不得进殿相见,也是皇上说了算。史太守两边都不得罪,又给了东凌面子。”

安若晨想半天:“那两人,不会是刺客吧?”

龙大笑起来,往安若晨腿上躺去:“这便是我喜欢与你议事的地方了,你总是敢想到天边去。”

安若晨没好气推推他,也听不出这是夸她还是又调侃她呢,且将军大人你这么自觉地往一个姑娘家腿上靠像话吗?这可是登徒子所为。

“是夸你呢。”龙大似听到她心声,然后握住了她推他的手:“我喝醉了。”

“未曾听说喝水能喝醉的。”安若晨戳穿他。

龙大微笑:“咦,我喝的是水不是酒?安管事,你为何换掉我的酒?”

安若晨:“……”她又中计了是吧?

安若晨不说话。

龙大又道:“你若说是心疼我头疼,我心里会欢喜的。”

安若晨撑了一会撑不住,回握着他的手道:“好了,是不想你头疼。”

龙大微笑。安若晨低头看他,觉得将军当真是太狡猾了,这般看他,觉得他真是好看。

“我有不好的预感。”龙大忽然道。

安若晨顿时严肃,等着他继续说。

“所以总得抓紧时间与你多亲近些。”

安若晨:“……”所以不好的预感就是为他的登徒子所为找借口吗?

话说钱世新回到了钱府,让自家管事把隔壁钱裴家的管事唤来了,细细问他这段时日老爷都做了什么,这几个月家里是否又进了新丫头,无论是买的送的还是怎么来的,都得细细报来。

那管事吓了一跳,忙据实以报,这几个月里家里是进了两个小丫头,两个都是十三四岁的年纪。那是十月时安家老爷送来的。钱世新听罢,怒气冲冲去找了钱裴。

钱裴正在写字,正眼都没看儿子。

“见过父亲。”钱世新先施了礼。

“有何事?”

钱世新直起身来,盯着钱裴看:“我与爹爹说过,近来情势不太好,让爹爹行事收敛些,爹爹可记得?”

“我记性好着呢。”钱裴微笑,抬起身看了看他写的字,放下了笔。仍是不看钱世新,转身又去书柜那儿翻书去了。

钱世新忍着气,又道:“爹爹年纪大了,安享晚年,耍些乐趣,儿子本不会多言。但这段时日边关情势不好,与南秦关系微妙,正是易招祸端的时候,爹爹切记,谨言慎行。安家那边,爹爹还是少往来吧。”

钱裴翻着一本书,也不看,只道:“我与谁往来,还得你管着?”

钱世新干脆挑明了:“安若晨如今背靠龙大,爹爹莫要招惹她。”

“你怎地不说她招惹我?”

“安家亲事已经退了。你与她还能有何瓜葛。偏偏爹爹放话说什么买了丫头挑衅于她,这是何意?”

钱裴手上一顿,把书盖上了,放回柜子里,终于转身看向儿子:“她居然直接找你告状了吗?”

“她找了太守夫人。”

钱裴想了想,哈哈大笑起来:“这姑娘当真是有趣啊。很会绕弯子。”

钱世新怒喝:“父亲!”

钱裴不理他,仍哈哈大笑:“这姑娘当真是妙啊。绕到蒙佳月那头,姚昆就为难了。”

“爹。”钱世新板着脸:“儿子话放在这儿了,莫要招惹她,莫要招惹龙将军,其他的,儿子不管你。”

钱裴笑道:“说得似乎你管得着我似的?”

钱世新气得脸铁青:“爹爹享福便好,莫要惹祸,否则儿子也没办法护爹爹周全。”言罢,转身拂袖而去。

钱裴盯着他的背影,哂笑道:“姜是老的辣这句话,你们就是不明白。总以为自己翅膀硬了,能飞了,别人就都是老糊涂。若不是我,你哪有今日?”

钱世新回到自己宅内,在花园里走了好一会气才消下来,正待回房,忽听得墙边传来铃铛声。他顿足四下张望了下,并无其他人,于是朝着铃铛声那处暗角走过去,还有一段距离时,他问:“何人在此?”

暗角里走出一人,三十多岁的年纪,中等个头,细长眼,圆脸。钱世新从前从来没有见过他。

“钱大人。”那人施了个礼。

钱世新仔细打量了他一番,客气有礼地问:“先生贵姓?”

“姓解。”

“感谢的谢?”

那人笑了,“不是。”

钱世新又问:“解先生喜欢铃铛吗?”

那人道:“响的铃铛才有用。钱大人觉得呢?”

“嗯。”钱世新点点头,“两个铃铛才够响。”

安若希鼓足了勇气,这才踏进了四房段氏的院子。

段氏见得她来,两眼发光,面露微笑。“二姑娘来了。”

安若希左右看看,段氏忙把丫头遣出去了。她招呼着安若希坐,亲自给安若希倒了水。

安若希紧张得捏紧了手指:“四姨娘。”

“二姑娘今日又去紫云楼了?前日未有机会,是否今日得手了?”段氏坐下了,和蔼慈祥的问。

安若希摇摇头:“我未去紫云楼。这次过来是想与四姨娘说,我恐怕没法帮四姨娘做这事。大姐身边有护卫,丫头也不离身。我每次过去,都需卫兵通报,我仔细想过了,根本不可能有下手的机会。而且大姐不会放过我的。再者说,大姐如今是紫云楼的管事,若她出了什么事,龙大将军是不会放过我们安家的。”

段氏脸上的慈祥消失得无影无踪。

安若希硬着头皮继续说:“四姨娘想想,爹爹状告商舶司刘大人,结果被太守大人打了二十杖。我们若是对大姐施了什么毒手,龙将军和太守大人不得将我们全家砍头吗?”

段氏不说话。

安若希看着段氏,她特意等着过了段时间,希望段氏能冷静些。又是在爹爹被打,全家慌乱之后再来提这事,想着这般四姨娘该是能明白过道理来,但看她那样,似乎仍不想放弃。

“四姨娘,你想想,总不能为了大姐一人,将我们全家都陪葬进去,你说是不是?太守大人也还在找四妹,说不定过段时间就能找着了。到时找着了四妹,结果她回来便因为我们毒死了大姐被砍头,那得多冤?”

段氏听了这话,颦眉思虑。

“四姨娘,我们从长计议。这事我谁也没告诉,你便当你从未生过这个念头。咱家刚犯完官司,可别再惹祸了。你好好保重身体,这般等四妹回来了,才能开心重聚不是?”安若希觉得段氏仍未听进去,但她还是努力劝着。

“好啊。”段氏静默了好一会突然道。

安若希有些意外,但也松了一口气。“四姨娘能这般想就好了。”

“既是用不着了,你把那毒还我吧。”

安若希整个人僵在那儿。

“不是没用着吗?那还我吧。”段氏声音轻轻的,眼睛亮得出奇,盯着安若希。

安若希被盯得心慌,她从怀里掏出那纸包,还未放到桌上,段氏猛地出手一把将它抢了过来。

安若希吓得差点叫出来,手背被段氏的指甲划了一道,觉得生疼生疼的。

段氏看了看纸包,确实是那个。她笑了笑,对安若希道:“你没告诉别人,很好。你走吧。”

安若希听得最后三个字,赶紧转身就跑。跑出了段氏的院子还在跑,跑远了,这才靠着墙喘气,心有余悸。

平南郡一连数日都未发生什么特别的事,平安的迈进了除夕夜。

安若晨在卫兵和丫环婆子的陪伴下,拿着福灯到江边放。大萧的习俗,在过年的时候,将一个愿望写进福灯里,放入水中,祈愿这愿望在新的一年里能实现。

安若晨手里有两盏福灯,一盏是龙大的,一盏是她自己的。

龙大并未在中兰城过年,这种时候,他要与他的前线兵将们在一起。

临走那晚安若晨是在半夜被惊醒的。刚要尖叫却见到是龙大的脸。原来是他抚她的脸,把她扰醒了。

安若晨看了看天色,还是黑天呢,是月光让她看到了他。

“将军,发生什么事了?”

“没什么,就是想着待我回来已经是明年了,若是没做这事,要等明年才做,要一年,太久了。”

安若晨脑子有些迷糊,明年不就是过两天吗?有多久?

然后她就感觉到唇上一软,龙大伏下头来,吻了她。

安若晨脑子顿时嗡的一下,什么都没有了。

待龙大抬起头来时,她满脑子只剩下他的笑容和他唇|瓣的味道。

然后她听见他说:“你呆呆的样子真是讨人喜欢啊。”

她继续呆愣中。

又听到他说:“考虑一下婚期吧,这回不是逗你的。”

说完他伏下头来,再次让她脑子空白,什么都没法考虑了。

安若晨站在江边,想起那两个吻还是脸红。不过将军说得对,若是等他回来时,便是明年了,那真是太久。

安若晨弯腰,先把龙大的那盏福灯放进江里,看着那灯随水流飘远。

那福灯里有龙大亲手写下的愿望。福灯心愿是有讲究的,不是什么都行,而是要写一个你觉得有困难需要神明保佑,需要点运气才能实现,但是又有可能能实现的愿望。

大家都说,若是必然会发生或是不可能实现的愿望写进福灯是没用的。福灯愿望只能许一个,不能浪费了。

龙大今年的愿望是:不要开战。

安若晨把自己的福灯也放进了江里,她写的愿望是:若是李长史是冤枉的,希望找出真凶,还他清白。

作者有话要说:  后面的内容就是边写边发了,谢谢大家的包容和耐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