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姐姐还请不要怪她,”陶予指着陶月棠甜甜一笑,“是我娘忙着去看望府里的主人,怕我在边上闹,失了礼数,因此托这位姐姐照顾我,可我不愿意待在屋里,便央了这她带我出来。”陶月棠还未来及回话,小七就在后面彬彬有礼道。
因他长的实在太过俊美,此时又带着天真甜美的笑,那丫鬟舜间就被他萌住了,哪里还会去责怪陶月棠,便从自己的头上解了白绦,递给陶月棠:“你先拿我的暂且用着,办完事顺便从吴妈妈那里领套孝服穿上。我自己回头再取就是,你顺着这回廊,尽头往右,再左转,去二院的西厢,吴妈妈正在那里分派东西呢,这小公子你可得看好了。”
陶月棠连忙行礼道谢。领着小七去了二院。吴妈妈见眼生,可忙乱中哪里有时间去问,只又见这丫头温婉淑丽,还带着个气度不凡的小公子,当是客人带来的丫鬟,临时被抓了差,竟对陶月棠道了谢。
陶月棠趁机从她那里要了套教服,只说府中有丫鬟去服侍她主人,不小心孝服沾了汤水,不能用了,待领了一大一小两套孝服,不敢久留,出了院。
远远的听到正堂方向的哭灵声,小径上都是来来往往忙碌的人,小七问姐姐:“姐,我们现在怎么办?”
陶月棠沉呤了一下,拉上小七:“走,我们去后院下人呆的地方,你这身衣服不行,还好我顺便领了套小些的孝服,一会儿我们都换上。就当……是为爹娘穿的吧,然后再找个无人的地方呆着,还有,等有机会,姐再帮你找条宽些的白绦带上,刚好可以遮住你的脸,等灵柩出城的时候,我们好跟着一起混出去。”
说着,把小七腰间佩着的玉佩也摘了下来,小心的收好,又把自己手上的镶玉石的金钏和耳上挂着的耳坠等物也收了起来,这才同小七一起去了后院下人们住的偏厢,找了处无人的地方隐了。
直等入了夜,除了前院隐隐还有人声,后院的奴仆们,要么睡了,要么都在前院当差。
等到天色麻亮,清晨的第一缕光线照进这落满尘灰的空仓库里时,陶月棠醒了过来,虽是一夜几乎没有睡,却因心中满怀着恐惧还有爹娘被杀的愤恨悲伤,半点困意也没有,看着怀中的幼弟脸上挂着泪,蹙着一双秀美的眉,沉沉睡着,陶月棠想了想,怕误了领早点的时辰,还是狠心的叫醒了小七:“七弟,你在这里守着,这会儿应该是佣人们早饭的时间,我去大厨房里去取些吃的来。”
陶予揉了抒眼,担心道:“可是姐,这样很危险的。”
“没事,府里这会儿正乱着,我排在丫鬟们的队中去取,虽是脸生,大概也以为我是客人带来的,又或者是新来的丫鬟,总之我会小心不会有事的,你千万别走动,就在这里等姐姐。”
“姐姐,我不饿,你别去冒险了。”
陶月棠看着七弟眼巴巴的看着自己,眼中有着和自己一样的对未知的巨变的恐惧,便抚了抚他的脸,柔声道:“七弟不怕,姐姐不会有事,再说我们现在可不能饿着,出城后还有很多路要走呢,若是现在吃不饱,我们如何逃出去?你听话。姐姐马上就回来,一定不会扔下你不管的。”
陶予知道此时不该让姐姐再为自己分心,只好点了点头。
陶月棠便去了厨房里领了几个馒头,并两碗白粥,还有两碟子小菜,拿一托盘装了,回到那处空废着的仓库中,一路也算顺利。
陶予见姐姐回来,这才松了口气。姐弟两吃了饭,陶月棠怕出城后一时寻不着吃的东西,便省下了两个馒头放在袖中收了起来。
如此过了三日,才想尽办法隐在扶送灵柩的人群中出了城门。果然如陶月棠所料,出城时虽遇着盘查,但李家故去的是老夫人,巡城官哪里敢在这个节骨眼上去触这个霉头?顺顺利利的放了行。
这家人姓李,是金陵有名的望簇,其家族中多人为官,虽位置最高的,也不过是六部从三品的中书郎,可却有极多四五品的外放地方官,自成一股势力,因此即便是周余年的靠山也不会轻易去得罪这李家,凭周余年的势力,别说不知道姐弟两就躲在送灵的人群中,就算知道,又哪里敢明拦着人家不放?
出了城,陶月棠不敢再久留,半夜便领着陶予逃出了寺庙,这才一路往北,千辛万苦的到了幽城州附近。
再后来便是遇着秦末,得她相助,入城安家的事了。
萧策和秦末听完陶予所述,都对陶月棠心生敬意。虽是手无缚鸡之力,却心坚如磐石,秦末暗问自己,若是换成她,能否以一介弱质之女,仅凭着一腔意气,不远万里,护得幼弟安全?
她没有那样的把握。
把陶予搂进怀里,安慰道:“小七,以后秦王府就是你的家,你是我唐唐的秦王府公子,那些人不值得你怕,有义父和义母在,绝不会让你和你姐姐再陷入任何险境的。”
“母亲,小七不要安逸,小七要的是学好武艺,成为真正的男人,能保护姐姐,能为我枉死的爹娘报仇,还有,不辜负义父和母对的教诲。”
萧策便伸出手,摸了摸秦末怀中陶予昂着的头,正色道:“你有如此志气,很好。不过你现在还小,首要的是学习,其它的事,就交给义父来处理吧。”
陶予便挣出秦末的怀抱,郑重的退了几步,立在两人面前,恭恭敬敬的跪下,磕了三个响头:“义父义母的大恩,小七没齿不忘。”
拉起陶予,两人又安慰了陶予一番,这才让他回屋里歇下。已是子夜时分,秦末心中还惦记着烟雨,可看时辰着实是太迟了。便和萧策睡下不提。
第二日一早,秦末还未醒来,萧策便出了府。
秦末醒后洗漱停当,陶予也练完功,满脸大汗的跑入屋中:“母亲,小七来给您请安。”
眸中清亮,已不复昨日那惶恐仇恨之色。
秦末笑着把他拉过去,亲自帮他洗了手脸,母子二人一道用了早膳。
陶予到底不大放心姐姐,有心想去看看,又担心秦末不答应,且这个时候若是出门再被昨日那帮人遇上,对义父母而言,也是麻烦,就有些心不在焉。
秦末落在眼中,笑道:“回头好好去把早上你烟雨师父教你的东西再琢磨琢磨,午膳同我一起吃,昨日疯了一天,午后可得去前院的书房中好好用功了。你姐姐既已托付给了你拓拔大哥,你就不用担心了,北漠这地方,若是连他都护不住的人,你便是再担心,也没用。”
陶予这才放心的行了辞礼,去后院中继续练功去。
如画领着沥沥过来收拾屋子,秦末一边看书,一边问:“你们夏雨姐姐呢?”
沥沥笑道:“先前还在碧芙姐姐们那里玩耍的,这会儿大概是和水莲一道去后院里陪小公子练武去了。”
秦末便笑了笑,有夏雨在旁边激着小七,倒也未必是个坏事。
“一会儿你们收拾完了,把你烟雨姐姐叫进来,我有话要同她说。”
如画和沥沥脆声应了。
等烟雨进了屋,秦末指着榻前的细腰凳让她坐了,看着她眼底隐隐的黑眼圈,不由叹了口气,这丫头,心思太重,偏又是闷嘴葫芦的性子,她若真的不去推她一把,便是她自己一个人难死,只怕也开不了口:“烟雨,我有件事要让你去办。”
烟雨有些奇怪,秦末甚少这样与她说话,忙恭敬道:“您有什么事,直说便是了,倒这般郑重其事,让奴婢心里没了底。”
秦末就凝着眉有些为难道:“我有件极重要的事,原想托阿悦去办的,但又另有事需请她去金陵,所以她也抽不开身,只得麻烦你了。”
烟雨一怔,便道:“要不让夏雨去吧,她近来除了和小七胡闹,实在也没什么正事。奴婢若是离了府中,您又得忙前忙后的,奴婢不放心。”
“夏雨的性子你还不知道?若是跟在我们身边,自然没什么,单派她出去,没准她能闹些什么事情出来。”秦末叹了口气,“我这边有封极重要的信,务必要亲自送到农怀的手中,万不能出一丝差错,此去凉州,快马加鞭,来回也不过五六天的路程,耽搁不了多少事儿。”
烟雨见她神情严肃,并不疑它,只道:“可这一去,便误了中秋了。”
见她已有松动,秦末这才笑道:“不过中秋而已,也没什么特别需要准备的,左右不过是些月饼还有往来应酬回礼需要打点,一院丫头麽麽,总不能这些事都做不好。再说祈妃那边也不至于就短里我们院中的嚼用,你只管放心就是,再不济,不是还有如画管着么?何况碧芙也是个妥当的,她这一向,不是一直同你一起管事么?就是如画有想不到的地方,还有她在旁边把守呢。”
烟雨只得点头,私心之中,她比谁都更渴望能去看刻农怀一眼,默了默,才道:“娘娘,奴婢昨日听阿悦姑娘说,农大人他受了极重的伤,因不欲您担心,所以特地嘱咐阿悦姑娘瞒着您的。”
秦末佯装震惊:“怎么会受了重伤?阿悦可有说了现在如何?”
烟雨忙答道:“阿悦姑娘说已无大碍了,将养些日子就能痊愈,您别担心。”
秦末就长长松了口气,又着急道:“那你赶紧起程,也别耽搁了。我记得我们还收着不少的好药材,你回头找些大概能用得上的带着,还有,你也精通医理,总比别人强些,过去之后,也别急着往回赶,帮我照顾他些日子,总得确定人真的无事了,再回来不迟。”
烟雨不由脸色泛红,点着头应了。又不放心,在为农怀捡择药材时,到底还是为秦末配好了半月所需的药方,仔细叮嘱如画按时煎了,务必要让娘娘照着时辰服下,又让夏雨在她出门的日子,好好盯着小七练功,若是娘娘有事出门,定要仔细护得周全。并让碧芙帮着如画照料这一院的事情。一切准备妥当,第二日一早天色未亮,也未与秦末告辞,就出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