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苏星晖每天都是忙得不可开交,可是每天下午党校的那堂课,他还是会准时到达,给学员们上课。
既然他们给学员立下了不能缺课的规矩,那么他们自己就先得守规矩,这就叫以身作则了。
这天下午,苏星晖刚刚召见了招商局的局长伍贤明,让他给招商局定一个奖惩条例,以促进县里的招商工作,跟他谈完话之后,苏星晖便匆匆赶到了县委党校,来到党校的时候,离下午的上课时间已经只有五分钟了。
苏星晖调息了一下,让自己的呼吸均匀下来,然后走进了礼堂,开始点名。
这是他和唐教授定下的规矩,每堂课都必须点名,只要有人缺课,都会被记录下来,只要缺课达到三次,就立即从青训班除名。
如果遭到了被青训班除名的处分,那这个人的仕途在昌山县,就黯淡得很了,所以绝大部分学员每天都会很准时的来上课,会缺课的人很少。
苏星晖点着名,他每点一个名字,都会有一个人站起来答一声“到”,这种点名的方式,也是苏星晖熟悉县里的干部的一种方式。
这九十多个人,注定了以后都会是昌山县的中坚力量,而这些人,苏星晖并不都认识,在开这个青训班之前,他们中间的大多数苏星晖都没有见过,这样每天点名,让他也将这些名字、职务跟人对上了号。
再通过他每天晚上看这些人的心得体会的过程,他对这些人的文字、才能、秉性有了一个大概的了解。
随着苏星晖对这些人越来越熟悉,想要缺课然后请别人代为喊“到”,已经变成了一件不可能的事情,苏星晖每个人都认识了,谁还能替别人喊“到”,苏星晖可是定了规矩的,代别人喊“到”,只要被发现,将会自己被记一次缺课。
当苏星晖喊到薛洪平这个名字的时候,没有人答应,苏星晖又喊了一次,还是没有人答应,苏星晖第三次喊这个名字,而且提高了一些声音,还是没有应答,苏星晖便在薛洪平的名字上画了一个红叉,这代表他的一次缺课。
而在花名册上,苏星晖注意到,薛洪平的名字上已经有了三个红叉了,其中前两次也都是苏星晖画的,今天苏星晖画下的,就是第三个了,说来也怪,他总是下午缺课。
苏星晖皱了皱眉头,然后马上又舒展开来了,他继续往下点名,不一会儿,九十六个人都点完了,除了薛洪平之外,全都到齐了。
薛洪平,县工商局的副局长,今年三十六岁,大专文化,最重要的是,他还有一个身份,那就是薛兴原的一个远房侄子。
薛兴原在昌山县算是威望素著,薛洪平借着他的威望,在昌山县也算是混得还不错,不管是谁都还卖他几分面子,所以他在昌山县也是有些骄横。
苏星晖又看了一遍花名册,绝大多数人都是一次都没有缺课,极少数人缺课一次,只有薛洪平,现在开班还只有十天,他就已经缺课三次了。
苏星晖脸色平静的开始讲起课来,今天他讲的例子是他在彭家湾镇时是如何救活彭家湾镇酒厂的。
彭家湾镇的酒厂,现在已经是全国知名的酒厂了,他们生产的彭湾大曲,已经跻身全国名酒的行列,目前的年销售额已经是好几千万了。
这样一家企业,大多数学员自然都是听说过它的名字,不过对于它是如何在这短短两年时间里发展壮大到现在这个地步的,他们都还不是很清楚。
当他们听说苏星晖刚到彭家湾镇的时候,这家酒厂年销售额不到四百万,而且连续几年亏损的时候,他们都惊讶了。
也就两年时间啊,一家原本亏损的企业销售额增长了十几倍,利润更是不知道增加了多少,从原本的默默无闻,到如今在竞争激烈的中国白酒市场稳居一席之地,这是怎样的奇迹啊!
大家于是都对这个奇迹有了浓厚的兴趣,都津津有味的听苏星晖讲了起来。
苏星晖讲了自己刚去酒厂调研时候看到的情况,当初彭家湾镇酒厂生产的酒品质其实相当不错,不比一般的名酒差,二十年陈以上的陈酿品质就更好了,完全可以跟许多全国性的名酒相媲美。
而且彭家湾镇酒厂有着一种历史悠久的神器,那就是酒海,苏星晖讲的酒海的故事更是让学员们听得如痴如醉。
彭家湾镇酒厂各方面的条件都相当不错,有好器皿,有好工艺,有好的工人,可是为什么就会亏损呢?
苏星晖的这个问题成功的勾起了大家的好奇心,可就在大家都想听苏星晖继续讲下去的时候,一个人出现在了门口,他正是薛洪平,他走路的样子有一些步履蹒跚,脸色通红,眼神涣散,显然,他是喝多了酒。
薛洪平总算还记得这是上课时间,他大声说了一声:“报告!”
苏星晖正在讲酒厂的故事,薛洪平就带着一身酒气出现在了门口,这让许多学员都不由得偷偷笑了起来,这也太巧了。
苏星晖不得不停下了讲课,他皱着眉头道:“薛洪平,现在几点了?”
薛洪平抬起了手腕,看了看手腕上的手表道:“三点过五分,我这表是英格纳的,准得很。”
苏星晖道:“既然准得很,那你算一下你迟到了多少分钟?”
薛洪平摇摇晃晃,有些站不稳的架势,不过他还是勉力抬起了手腕,又看了一眼手表,嘴里问道:“几点钟上课来着?”
一个靠近大门的学员告诉他:“两点半上课。”
薛洪平扳起手指头算了起来:“五分钟,十分钟,十五分钟,二十分钟,二十五分钟……对了,就是迟到二十五分钟,还不到半个小时呢。”
苏星晖摇了摇头道:“你喝成这个样子,还是不要上课了,你回家睡觉去吧。”
薛洪平“哦”了一声,转身便走,他努力想要沿着一条直线走,可是怎么也走不出一条直线,那样子让不少学员都捂着嘴笑了起来。
苏星晖又加了一句:“还有,你以后也不用来上课了。”
薛洪平听到了这句话,他转身又走到门前问道:“为啥?”
苏星晖道:“我们早有规定,缺课达到三次的,直接除名,算上今天这一次,你的缺课次数已经达到了三次,所以,你被除名了。”
薛洪平这下子不干了:“谁说我今天缺课了?我今天只不过是迟到罢了,迟到不算缺课,我现在回家,是你让我回家的。”
苏星晖道:“你今天迟到了三十五分钟,这已经超过了半个小时,所以要记一次缺课,你总共缺课三次,所以你被除名了,以后你也不用来了。”
薛洪平道:“你说我迟到了三十五分钟就是三十五分钟?我还说我只迟到二十五分钟呢,你别想蒙我,我的算术好得很,我就是迟到二十五分钟,你的算术肯定不及格。”
薛洪平虽然喝多了,可是酒醉心明,他知道今天绝对不能缺课,要是缺课了,那就是三次了,他就将被除名了,那他以后估计也不用想着被提拔的事情了。
虽然他的远房叔叔薛兴原是昌山县的县委书记,可是薛兴原并没有在薛洪平提拔的事情上说过什么话,他都是熬资历熬上这个副局长的,要不然他也不会三十六岁才是一个副科级了。
当然,他能提拔到这个副局长,还是沾了薛兴原的光的,薛兴原毕竟是他叔,在同等情况下,组织部还是会优先考虑薛洪平的,要不然以他的能力,当一个副局长也有些勉强。
这一次的青训班,本来是薛洪平的好机会,只要他表现好,以他薛兴原侄儿的身份,别人要提拔干部,当然也会优先考虑他,可是薛洪平这个人好面子,也可以说是为人四海,狐朋狗友多,别人一约他,他就忍不住。
他前两次缺课,就是因为有朋友叫他去喝酒,他喝多了没来上课,他曾经也拒绝过,不过朋友一激他,他就忍不住了,朋友说你是薛书记的侄儿,难道还怕个区区的党校?别人还真能因为你缺三次课就把你除名了?
薛洪平怎么受得了这样的激,别人一激他,他就留下了,一留下就喝高了,一喝高就睡了,一睡了就缺课了。
如此两次,他就缺课两堂了,今天他倒是知道利害,要是今天再缺课,那个叫苏星晖的副县长一定不会放过他,而苏星晖的背景薛洪平也知道,要是苏星晖跟他较起真来,薛兴原一来未必会保他,二来未必保得住他。
因此,喝完酒之后,他不顾自己头重脚轻,还是回了党校来上课,于是,就演出了这样一幕喜剧。
今天他觉得自己挺冤的,他都喝成这样了,还记得上课,这是怎样的精神啊?你苏星晖不表扬我,反而算我缺课,要把我除名,这也太欺负人了吧?我好歹还是薛书记的侄儿呢,就一点面子不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