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外喜相逢
“小姐,你快出来看,外边来了好多官军。”
夫妻与兄妹,孰亲孰疏?夫妻是没有隔夜仇,床头打架床尾就和了,可兄妹之间呢?英凝打心底鄙弃她的那些兄长们,虽然不至于暗中捅刀子,可她也打定主意,自此以后老死不相往来。
英凝没去关注兄长们的死活,她领着叶羽径直来到了当日熬药的房间。
草药不同于现代的西药,头痛医头脚痛医脚,有什么病症买点对症药片服下去就行了。中药这玩意儿在郎中手里是救人的良方,于外行人就可能是杀人的鸩毒。
檀州城大乱,祝家的兄弟们病急乱投医,他们哄抢草药,可冷静下来却发现抢来的这东西没有丝毫的用处,他们唯一的“成就”就是让原本井井有条的房间变得连猪窝都不如。
瞅着眼前杂乱不堪的屋子以及混杂在一起的药物,叶羽看看银屏又看看英凝,“前些日子买药的清单还在不?咱们还是另外找间药铺吧。”
三人刚踏出房门,小菊慌慌张张的迎了过来。
官军?叶羽愣了,檀州的军政系统估摸着已然陷入瘫痪,这帮人又是从哪冒出来的?
“他们在哪?咱们快去看看!”
“小妹……”
外宅的拐角处,英凝碰到了她的四兄祝英杰,家里兄弟病的病,死的死,这落魄的男人想不到小妹竟能活着走出来,待看清叶羽、银屏,他心中的诧异更甚,难道这叶将军真有治病的良方?性命攸关,祝四公子想到了韩信,想到了张良,前者能钻人裤裆,后者也能给人穿弃妇,他们哪个不是显赫一时的大英雄?男儿于世当能屈能伸,他点头哈腰的凑上前来,讪讪的要跟小妹打声招呼。
看着谄颜折节的四兄,英凝想到了父亲,想起了他们当日的绝情,脸色愈发冷厉,她以极大的毅力克制了扭头的冲动,可眼眶里的泪水却是无声的滚落下来。
“你好自为之吧!”叶羽拍了拍祝英杰的肩膀,患难见真情,危难时刻弃老父于不顾,任由小妹自生自灭,无理亦无义,这样的人与禽兽有什么差别?
祝英杰尴尬的看着走过身边的四人,他眼中闪过一丝狠厉,给脸不要脸,什么东西?可恶的小妹,可恶的叶…小妹!
踏出宅门,叶羽看到了清理街上尸身的官兵,他们那白色的口罩让他产生了一丝莫名的喜悦——口罩在大梁绝对是稀罕物事,叶羽记得曾经只跟萱儿提过,难道这是……
“公主,他们戴的什么东西?看起来好怪啊。”
小菊本想询问叶羽,可想到这色鬼让小姐难过,她不能搭理他,这才把问题转移到了银屏身上。
银屏看了叶羽一眼,她缓缓的摇了摇头。
“前方那位公子,我们乃皇帝陛下派出的救援团……”
这熟悉的声音听在叶羽耳中如闻天赖,他感觉全身的每一个细胞都兴奋起来,旋风般转过身来,“大哥,是你么?”
“二弟?”
此人正是元成,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会在此地碰到那不知去向的二弟,他乡遇故知,这铁血的汉子竟然感觉眼眶有些湿润,千言万语却不知道该说哪一句。
叶羽身影一闪,下一刻他已然出现在元成跟前,一语不发,他张开双臂紧紧的抱住了元成。
“公主殿下,此人是谁?”
银屏看着英凝,似有些骄傲的说道,“此乃我大梁原禁军副统领,羽郎的结义兄弟元成元大哥。”
禁军副统领?英凝一愣,苦难终于要结束了么?
“二弟,你怎么会在此处?公主殿下何在?”
“元副统领……”银屏适时走了过来。
“末将参见公主殿下……”
元成刚要见礼却被叶羽一把拉住,“大哥,你这是干什么?银屏是兄弟的媳妇,将来还得称你一声大哥呢,咱们之间就别整这些虚礼了。”
元成尴尬的笑笑,二弟还是老样子啊,“二弟,不知这两位小姐是?”
看到英凝、小菊,元成第一反应就把她们当成了叶羽新找的红颜知己。
“这是檀州祝家的大小姐英凝,这是她的小鬟小菊,”叶羽指着英凝主仆介绍给元成认识,“关于我们为什么走到一起,此事说来话长,我们以后详谈,洛阳城现在怎么样了?有没有被这该死的瘟疫波及?”
元成招呼过英凝,他缓缓的摇了摇头,“二弟,你可知突厥已然完了?”
突厥完了?叶羽诧异,银屏紧张的捂住了嘴巴。
“半月之前,边防斥候回报,突厥遭遇千年不遇的大瘟疫,民族危亡,短短十几天的时间,突厥竟有三分之二以上的民众丧生,军心涣散,人心惶惶,现在对我大梁已然没有了丝毫的威胁。”
事情就这般尘埃落定了?为了不让银屏嫁去突厥,叶羽想了千百个金蝉脱壳的办法,可他想不到竟会是这样的结局,这难道就是天意么?本应高兴的事儿,叶羽却高兴不起来,回头看看银屏,他紧紧的握住了那只小手,四目相交,一切尽在不言中。
“天灾无情,突厥为了生存,孤注一掷进犯我大梁边境也不是没有可能,陛下当机立断,任命大哥我为禁军右营统领,率五万禁军开赴边疆,配合边境驻军,卫国戍边,严防突厥进犯;陛下同时抽调全国各地郎中,分批赶赴边境,要想尽一切办法阻止瘟疫在大梁境内散播。”
瘟疫岂是这般容易控制的?想想檀州城的破败,叶羽苦苦的笑了——无论前生今世,恐怕没有任何的国家机器可以完胜自然灾害吧?
元成神色同样凝重,“五日之前,我们赶到最南边的瀛洲,瘟疫已然开始蔓延,若不是萱儿弟妹……”
“萱儿?她也来了?她难道不知道这瘟疫是要死人的?”
人皆有私心作祟,叶羽宁肯自己经历千难万险,他也不想他的女人受到丁点的伤害。
元成点了点头,“钱神医悲天悯人,如此大事他岂肯留在家里?可弟妹却借口父亲年迈,她要代父北上,为此父女俩还争执了一番,后来也不知道弟妹怎么说服的钱神医,大军开拔之日,她轻装简行,毅然随军而行。”
争执?父女俩恐怕是大吵了一顿吧?以萱儿的性子,她还真能干得出来。
“这瘟疫太恐怖了,短短一天时间,患者竟然增加了近千人,为此弟妹她不惜以身试病……”
以身试病?这妮子疯了?叶羽差点没跟元成急了。
“二弟,你又不是不清楚她的性子,她哪肯听我们劝阻?不过这也多亏了弟妹,虽然没能想出治病的良方,可服用了她开的药,却能在很大程度上抵御瘟疫,否则我大军必然伤亡惨重。”
元成眼中忽而涌起敬服的神色,“二弟你是不知道‘女神医’这三个字在军中的分量,那是救命的活菩萨啊。”
活菩萨?叶羽撇了撇嘴,你丫头如此不爱惜自己的身子,我看你是屁股发痒了。
“大哥,萱儿现在在哪?快点带我去见她。”
“二弟稍等,我去备马!”
看着元成的背影,叶羽真有种望眼欲穿的感觉,“屏儿……”
叶羽扭头,他这才发现银屏正痴痴的望着他,眼眶里聚满了泪水,“屏儿,你怎么了?”
“想到马上就能见到姐姐,人家…心里高兴。”
银屏这话说的有些违心——患难与共,在她最消沉的日子,钱紫萱没有落井下石,她却是积极的帮衬了一把,这帮衬的结果却是和别人分享心爱的男人,银屏不止一次的告诉自己绝对不能对大姐有丝毫嫉妒之心,可这些日子同叶羽朝夕相处,她已然习惯了这样的二人世界,突然听说大姐到来,她心里又怎能舒服——不敢看叶羽的眼睛,她低着头抹了抹眼眶里溢出的泪水。
叶羽想着他的萱儿,哪还在意银屏的异常?看着灰蒙蒙的露出些许曙光的天空,他的心已然飞到了萱儿的身边……
“小姐,那萱儿是谁?她真是公主的姐姐吗?难道也是公主?”
祝小姐冲小菊摆摆手,她没有说话,大梁太宗皇帝仅有两个公主,除了眼前的银屏,还有十几年前客死突厥的金屏公主,此事天下皆知,这萱儿又怎么会是公主呢?可能让禁军将士奉为活菩萨又让公主以姐呼之,英凝到真想见一见这等奇女子……
“萱儿,你开的药……”
中军营帐,钱紫萱眼前简易的书案上摊开着一本医术,她手中捻动着一根银针,眉头紧皱,她正苦苦的思索着什么;在她跟前则是一儒雅的公子,月白色长衫,手中同样捧着医书,可心思却完全不在书上。
“吴公子,小女子有夫之妇,还望公子自重。”
钱紫萱不耐的抬起头来,萱儿这名字也是你能叫的?她又想到了叶羽,“相公,你现在在哪?如果你能陪在萱儿身边多好?”
“钱小姐,吴某突然想到了一事,此疫气属热毒之邪,其发病过程伴随着热盛、伤津、扰神、生风等病变,小姐你所开药物能固本培元,生津祛热,我们何不再加一剂清神定心的药?如此能完全克制疫气也说不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