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朝时,湘绮依旧能见玄恺立在龙书案下首列班,只是英俊的面颊少了笑容,淡了血色,带了几分冷漠苍白。她不敢多看玄恺,只低个头遵旨拟诏,伺候文墨,挨到退朝。
她行得颇慢,也不见了玄恺如平日退朝时一样欢欢喜喜的追她出来,叫笑着陪她去玩耍。群臣们对她都敬鬼神而原之,自她上次在朝堂上连连扳倒四部,群臣对她说话都格外小心。
她行出不到几步,有小黄门太监气喘吁吁跑来禀告:“状元公留步,八殿下吩咐状元公在此候一步。”
湘绮闻听玄恺要见她,也不知道他留自己说些什么话,就点头立在日头里等候。几日不同玄恺讲话,虽然心里如释重负,却还是有些失落和期望。骄阳似火,渐渐升去中天,暴晒得花叶都在打蔫。湘绮挪步到偏殿旁的游廊里,摇把扇子立在那里等着玄恺归来,她想此地不宜久留,大致玄恺也是去去就回。
过不多时,却见一小太监低头甩个麈尾躬身过来道:“状元公,八殿下被长公主殿下羁绊住,吩咐奴才来迎了大人去见他。”
湘绮立在殿外本就是尴尬,来往的人都在好奇地望他,听小太监传玄恺的话要带她去,也不思索就应声紧随而去。
一路沿着高墙林立间的夹道走了许久,穿过重重殿宇,夹道长长,七转八绕,四下僻静无声,所行之处也见不到半个人影。夹墙翠柳飘拂在朱红色宫墙,鸟鸣清幽,朱红色赤色宫墙,四下里却寂无人声。湘绮方是心中暗自生疑,她曾来过深宫,若如此方向去,怕是后宫了。难道玄恺带她进后宫去?后宫是皇家私密之地,外臣无旨不得擅入,心中奇怪,立刻停住步子问:“敢问小公公,这里是何所在?
小太监闻听也停了步说:“是八殿下吩咐奴才引状元公来此相见,说是长公主毛糙,不小心又误污了一幅皇上的御笔之画,亟待状元公代为修补。”
湘绮这才明白,原来是无事不来,是要求她补画。但又想,宫里什么高手没有?莫不是玄恺再寻她开心有意作弄他?将信将疑,但已到了此地,见那小公公倒也面善从容,不似玩笑,心知玄恺平日里举止放纵不合礼数,自
己如此原路返回,怕是那小公公定然不会送她出宫,若是一路上被人擒住反更是百口莫辩了。如此她只需抓住这个小公公,或可有个托辞。
四下望高墙殿庑层层肃立,正殿三敞,四面空廊迂回,廊上挂着遮光蔽日的碧竹帘,遮盖了宫殿的窗台门轩。
“状元公且在殿外稍候,奴才进去通禀。”小公公深深一躬微笑垂手提了袍襟退走到殿内,湘绮就在殿外守候,也不见个人,清静异常。
等了一阵子,也不见小公公出来,四周更是无一人影。湘绮心中越发疑惑,暗思不妙,转念一想,怕是此地有诈。只想到此,暗觉得身上发冷,她提了袍襟匆忙向外走,忽听殿内一声惊呼:“来人呀!来人呀!有贼!”
这叫嚷声传入耳中,犹如轰动一声炸雷惊响在耳边,头脑如被炸裂,嗡嗡轰鸣声一住,心在怦怦乱跳。人如窒息,再也呼不进气息,总是明白那小太监如何鬼鬼祟祟闪入大殿。
呼啦啦不知从何处四面八方涌来无数禁军,银甲在日光下耀眼夺目,手执明晃晃的钢刀,将湘绮包围在其中。
“宁太妃娘娘沐浴,有人偷窥!”有宫娥失魂落魄提着扫帚冲出来,直奔湘绮而来,不假思索地举起扫帚兜头就打。湘绮心头一惊,一场阴谋完全明了。她与玄恺同时被太监请到朝堂外,有人传了玄恺去见皇后,又有太监随后来传她去见玄恺,她便毫不猜疑地跟了去见玄恺,不想中计。
湘绮见那宫娥凶悍扑打而来,只将个身子一闪,将一禁军推出抵挡,不解地四下望着大声嚷问:“可知闯宫者何人?”
“就是这个贼,就是他!”宫娥大喊大叫,扑向湘绮。
宫里一片杂乱,御林军不分青红皂白齐涌而上,湘绮被五花大绑就要推走。
“且慢!”湘绮大呼一声,挣脱束缚。她从容地掸掸袍袖挑高眉头骂道:“一群蠢材,抓错了人还在这里磨蹭耽误,放走了贼人。下官是奉了长公主之命来此补画的,一到此地,就见一男人衣衫不整,鬼鬼祟祟从下官身边匆匆掩面而去,出来南宫门向左跑了。正欲去追他问个究竟,就被尔等蠢材拦下。”
她心里在七上八下,嘴里周旋时间,心里也有了几分思量,她想,如此之事,殿内的娘娘一定是同害她之人串通一气,她不仁,也不要怪自己不义。
“休要听他胡言乱语的,我们分明看清就是他在偷窥,从殿里被我们追逃至此的。”一粉衫石榴裙宫娥壮起胆量指着湘绮争辩道。
“哦?姑娘这话可敢去当了皇上讲?诬告朝廷命官,可是大罪!何况勾结外人秽乱宫闱,还在此信口雌黄,你更是其心可诛!”湘绮板起面孔疾言厉色,反是唬得那粉衫子宫娥张大嘴一时无言以对。
湘绮踱步靠近她,聚精会神注释她的表情质问:“下官是奇怪,那赤身露体的男子若没个内应,如何能在宫廷来去自如如入无人之境呢!”湘绮咄咄bi人,不肯相让,那宫娥慌忙向身后看,神色惶然。
“你慌得什么?来人!还不将这jian妇拿下!”
待聚集的人越来越多,湘绮反是恬然踱步道:“长公主似去寻八殿下去取朱砂印泥,才吩咐下官暂且在此等候。下官是见那人鬼祟匆忙逃走,喊人不到,才自己追那贼几步至此。尔等还不速速寻长公主殿下来此对质,还有八殿下。”
她心里却是格外紧张,兴平在宫里无法无天,人人尽知,怕就是兴平长公主引了外官进内宫来,也不为大过,何况她是兴平的挂名师傅。只是怕有人抢先向兴平长公主盘问此事,而兴平一无所知,言语穿帮,就大事不妙了。
兴平是同玄恺匆匆赶到,一见湘绮,玄恺一头大汗,急得道:“才在那边等我,如何来到这里?”
湘绮见他同兴平同来,心中放心许多,有玄恺在场,那些人定不敢唐突乱问,即便问了,玄恺何等聪明谨慎,定然不会吃亏。湘绮递他个眼色只对兴平长公主抱怨道:“长公主殿下吩咐下官在此等候,恰逢了宫内闹贼,从下官身边溜走,这些人出来就误当下官是贼,叫喊擒拿,下官百口莫辩,长公主邀下官前来,可是要为下官做主才是。”她目光凝望长公主,递她颜色,她说是遇贼,是有两层意思,若说是*贼,怕是侮了皇家颜面,反招惹是非;若是说她是贼,长公主定然不信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