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柯来到时已是天近晌午,听说兴平不肯敷药在等他,有些不快,恼得训斥了她几句,便吩咐太监们热些饭菜来同吃,一面为兴平敷药。
寝宫内只剩他二人时,卓柯悄悄将一枝金簪子递在兴平面前说:“太后娘娘吩咐将这枝簪子退还给你,说是在庙里用不到此物。”
兴平面容上的笑意渐渐散失,目光惶然的不敢看他,只悄悄的将个凤头簪子按在手心下,徐徐的挪到桌案边,轻罗小袖一挡,就将个凤头簪收去了袖拢内。愣了片刻,迟疑地问:“可曾听说驸马爷的消息?”
卓柯摇摇头,审视她的神情反问:“听说这几日太师夫人经常过府来看望殿下?”
兴平一怔,张张口含糊道:“是,婶婶来过……”她目光游移,不敢看他,双手绞了衣角,局促的模样。
见她有些做贼心虚,卓柯心中暗自得意,面上却一本正经道:“我不过是听丫头们提起,太师夫人出手阔绰,天山雪莲、江南深山千年灵芝、蜀地何首乌都尽数拿来。殿下可要知这烫伤最不易补,莫要病急乱投医。”
兴平见他没有在此事上多加纠缠,似是信了自己的话。一颗噗通乱跳的心这才稍加平静,结结巴巴应道:“不吃就是了。”
“还是遣人把补品退还吧,不要一时守不住吃了去。”卓柯说着,掀开她的面纱为她敷药,一双冰凉的手在她面颊上抚弄轻轻擦揉,触及伤处麻麻痒痒的,却有种说不出的惬意舒服。兴平本是闭眼静静的享受这舒适美妙的感觉,不多时忍不住睁眼,直愣愣地望着卓柯那俊美的面容。面前的卓柯有着灵澈如一汪清水的双眸,深深如裁的眼睑,弯弯的长睫。此时日影投射,恰给他那双桃花眼下涂上一层淡淡的阴影,整个轮廓更如玉雕一般唯美动人。侧着望去,整个面庞如一幅精心画就的工笔画卷,令人忍不住大饱眼福的欣赏。
卓柯看她一眼,继续敷药,并未多加理会。他那温热的鼻息就扑在她小巧的面颊上,薄唇微抿,面颊上每条线条都格外精致。
兴平竟然情不自禁伸手去探他的面颊,那软软肉肉的小手触及他的肌肤,摸上去如鸡卵一样的莹润光泽。触手时她一颤,露出可爱的笑意。
“顽皮!”他一笑嗔怪,似不介意。兴平羞得放下手侧头躲避他的目光,被他扳起她尖尖精巧
的下颌正过脸儿来申斥:“讲好不要乱动,如何敷药呀?”兴平一脸无辜的望向他,却不言语,乖乖地凭他摆布。
他扳起她的面颊仔细审视一块疤痕,口中喃喃自语:“奇怪,奇怪!”
或是看不清,一张脸儿紧紧贴近,也不理会她就那边审视着,揉弄那伤疤。
兴平紧紧屏住呼吸,一颗心提到了喉头,他那面容离得如此的近,那温湿欲滴的唇就在她脸边,仿佛她一探头就能够到,她心里一阵撩动。不觉间呼吸加快,心中像有一只蠢蠢欲动的小虫在抓挠,搅得她心慌意乱。她不解,同驸马爷共处时都不曾有过这种心中痒痒的冲动。她甚至心里打鼓暗怕他会一时情不自禁趁机轻吻她一口,想到这里面容羞红,那目光望向卓柯时都带着娇羞的欣喜与异样。可卓柯似是并未察觉,瞄她一眼缓缓的起身去净手,回身来就为她请脉,静心号过一阵才漫不经心地说:“殿下有些阴阳失调,这些时日忧心过重了。”
她支支吾吾,一颗心还在乱跳,又担心他方才可是发觉了自己的异样。他后面说了些什么她却是全不知晓,心中所想全是自己的小念头。直到卓柯告辞离去,她还在床边呆坐不语。
直到太师夫人前来探望,兴平才起身,打发下宫娥奴婢们,将袖中的金簪子拿出递给太师夫人收去袖拢中。
“如何?卓柯那小子不曾看出破绽吧?”太师夫人坐在她身边问。
兴平猛地摇摇头,扮出一脸乖巧的笑敷衍道:“只是劝我不要进过多的补药,说脉象上有些阴阳失调。”
太师夫人温笑着拉兴平贴身坐了叮嘱:“平儿你莫担心,不过几日,你舅舅设法迎你母后回宫来陪你就是。你那小女婿从青州一回京,你就不会阴阳失调了。”太师夫人神色诡诡的,望着兴平一脸难以捉摸的笑意。
“真的吗?”兴平兴奋地问,险些高兴地要跳起来。可能吗,母后过几日便要回宫了!多日不见,她是多么思念自己的母后。
“嘘嘘—”太师夫人左右看看无人轻声叮嘱:“可不能说给旁人听去,你四哥若是知道了,定然不依,若从中作梗反是坏事了。”她一脸凝重的神色,如临大敌般低声同兴平耳语。吓得兴平连连点头,“婶婶尽管放心,平儿不会给别人讲的。”
太师夫人这才放下心来,握
了握她的手作为安慰。
太师夫人匆匆回府,迫不及待地将个凤头簪子递给了魏太师看。
魏太师从中取出字条,展开借着灯烛仔细查看,稍停,面露出得意的笑容说:“到头来还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明日早朝,倒要看看谁笑在最后!女驸马,呵呵!”
“太后写些什么?”太师夫人迫不及待地问,凑上前来看。
“太后说,先发制人。咱们就在朝堂上打个出其不意!”魏太师边说边将字条放到一旁的烛芯中,看那火一点点由小变大,最后“腾”的一下吞噬整个字条。他嘴角勾出得意的笑,胸有成竹的模样。明日早朝便是一搏,至于鹿死谁手,尚未可知。
次日早朝,魏太师一早赶去午门,斟酌了一夜满腹的话,迫不及待地便要向上禀告新科状元杜君玉实为女驸马秽乱宫廷之事。却听宫门口的太监拖长声音懒洋洋地通禀道:“皇上偶感小恙,今日不早朝。”
魏太师本是乘兴而来打擂,却不想当头一盆冷水。仿佛两位绝世高手过招,那铺天盖地的告示已贴满大街小巷,所有人昂首瞩目的一场盛世比赛,而他也摩拳擦掌,跃跃欲试。却在过招的当日被突然告知,擂台被拆了,原定计划全被搁浅,好像被人戏耍玩弄一般的懊丧。他哭笑不得。他左右看看,不舍离去,就见桂丞相踱着四方步款款而至,太师忙上去拦住他提议莫不如进殿去探望皇上。
桂丞相神秘地望望他,谨慎的摇头,低声问:“太师可有兴致去寒舍小酌两杯?”
魏太师焦躁不安,但从桂狐狸诡异的眼神中似看出些不祥,就低声问:“可是出了什么变故?”
“龙颜大怒!”桂丞相神秘地凑在太师近前说:“好像什么大事,皇上气得病了,罢了早朝。”
魏太师心里狐疑,本是满腔欣喜而来,如今一头冷水泼下。便顺口问:“那你我去探望一下皇上的病情?”
桂丞相连连摇头摇手推诿道:“老夫家中还有要紧的事,要紧的事,就不奉陪了。”
反是低声劝告太师说:“常言说伴君如伴虎,这老虎发威,龙颜大怒,何必这个时候凑近前去自讨苦吃?”说罢快步流星的溜走了,只剩下太师一人孤零零的立在那里,也不听不清过往散去的文武百官在他身边走过时见礼时问候了些什么。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