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理寺,死囚牢房。
最里面的一间牢室与众不同。旁的牢室都只在墙上凿个巴掌大的口子,偏这间的窗洞却大得跟半扇门似的。不仅窗洞上没有任何的栏杆窗棂,窗外居然还是个极小的园子,透过园子墙上的雕花窗洞隐约能瞧见外头街上人来人往。
与整个墙面焊在一起的细钢索从囚犯左侧琵琶骨穿入身体后从肩窝透出体外,当胸勒住又从另一边穿透身体右侧后再度与墙面融为一体。铁链留了一段不算短的长度垂到地上,并没有将囚犯牢牢地固定在一个地方。于是那透着外头景色的窗子显然也成了刑具的一种。
因为,绝望才是消磨意志最好的手段。
不过显然能叫大理寺特意想出这种法子的犯人也并不同于寻常。
她安安静静地坐在牢房的中央,一脸的木然,甚至那双眼睛,也像是石头做的假货一样毫无生机。如果不是她胸口还会微微起伏,如果不是她周身的伤口还在流血,或许谁都会以为这只是一个用来恐吓新犯人的假人。
“十二。”
微微的风过去之后,牢房里响起一道低低的男声。
囚犯毫无预兆地抬起眼睛,瞬间便精准地对上了不知何时出现在牢房门口的少年。
少年的长相简直能叫任何人眼前一亮,只可惜他穿了一身灰褐色的衣裤,虽然看起来行动方便,到底叫人忍不住遐想他若是换了粉衫罗裙会是怎生一副光景。
而囚犯注视着少年的目光与其说是镇定,但不如说是木然。她只是直直地看着他,除了偶尔之间会缓缓地眨一下眼,既不开口更加没有任何表情。
到底,还是少年没忍住。
他眉头微蹙,启唇又轻唤了声,“十二。”那声音里,仿佛带上了一丝哀求。
囚犯再次缓缓眨了下眼,这回终于开口,虽然音色粗哑,声音更像是从破风箱里传出来,“好?”
“好。”少年轻轻点了头。
“脸。”囚犯表情平静地说。
“不是。”少年抬眼看她,“她还没碰过我。”
囚犯像是十分困惑似的,却依旧相信了少年的说辞。
“十二,她答应过我的。”少年声音透出一股急切,他甚至朝隔开她们的铁栅栏靠近了一步,双手抓住栏杆,“只要你们愿意隐姓埋名,抛弃解百忧的一切,她可以既往不咎的。”
囚犯奇怪地看着他,这回终于多说了一个字,“不用。”
少年眉尖微蹙,虽然立刻就恢复平静。他仿佛仅仅在一个呼吸之内就放弃了继续说服她。
“她能?”囚犯充满希冀地看着他。
“虽然未必能杀死主人,”少年在提到某个词的时候,下意识放轻了声音,“但她能消灭解百忧。”
“好。”一瞬间,生命的光彩仿佛又重新回到这个囚犯的身上,虽然她还是坐在那里没有动弹,眉眼之间却陡然鲜活起来。
少年沉默了一会,“我会把你跟小烟葬在一起。”
囚犯僵木的脸上,居然因此挤出一丝微笑。
“我去跟她们说,你愿意说出指使你的人。”少年目光定定地看着她身上的伤口,竟然丝毫没有露出半分不习惯和害怕。
囚犯没有开口回答。
少年只是与她对视了一瞬,然后转身离开。囚犯在他即将离开牢房的时候突然开口,“十四……”
“我是枕月。”少年回身对着她扬起一抹干净剔透的笑,“不是十四。”
“谢……谢你,枕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