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情遗恨》第十一章

十一邢国富很快就适应了门卫工作。每当闲散下来的时候,他的思绪依然梦牵魂绕地飞回了家乡。转瞬间来到都市,时差、一切的新奇,让他恍若梦境,唯有家乡人无拘无束的农事唠叨、闲暇疏淡的俚语,还有壮水牛那亮晶晶的眼神以及每天清早芦花公鸡的打鸣,那才是属于自己最真实的重要组成部分。那些生活的细节和质感,一下说丢就丢了,他尤记得,壮水牛拖着木犁的感觉真爽,犁尖扎进温润的土壤里航行,他就能感觉到大地的血脉是与他的生息紧紧相连的,甚至,那种莫名的幸福和激越,能让他感受大地的心脏在激烈地跳动;仿佛,农作物拔节抽穗的声响,总是在耳旁窃窃私语;摘几颗青涩的谷粒,拿手心里捻碎,灌一满肚的浆液随即奔涌而出,展示了丰收在望的一线喜悦。然而,这一切都将成为美好的回忆。

每当邮递员送来大包花花绿绿的信件,邢国富便及时分门别类,井井有条地摆放在木格架上。他渴望有一天,突然能看见家乡的来信,但他非常清楚,这样的渴望多么渺小,家乡人忙着呢,谁有闲心写个信来?

突然一天,邢国富发现了一封来自家乡的信件,好在他再怎么不识字,但儿子的名字还是认得出的,信封上面分明写有“邢雨明亲收”字样。凝望带着纸香的信封,邢国富心生好一阵激动。可是,恰是邢雨明到邻近院校支教去了,得半月才能回来。邢国富欲拆开信件看看,信里准有家乡人的问候和亲切关怀呢,拆开了又有啥用,斗大的字识不了半个,他懊丧不已。此刻,就有几名学生从门卫室走过,邢国富正欲找学生帮忙念念信件,但转念想这有些不妥,你个老东西麻烦人家孩子们岂不遭来讨厌,他总算打消了这个念头。说也巧,恰在此刻就见罗院长走过门卫室,邢国富抓住了这个绝好的机会,迎了上去:罗院长,您来的正是时候,家乡人为我儿子来信了,说不准有啥要紧事呢,我想麻烦您念给我听听。

罗院长笑笑说:老人家,这只怕不妥吧,我怎么能随便拆看别人的信件呢?邢国富信誓旦旦地说没关系,这是他允许的事情,不关别人的事,绝不会有谁来找麻烦。见急于听听家乡人声音的邢国富渴求的样子,罗院长只好拆开了信件。“亲爱的邢雨明……”罗院长刚念出声,立刻折叠了信件,还原信封,一脸的严肃:老人家,这个信件我得亲手交给您儿子,您就别管这事儿了。

信上咋说的?邢国富不明就里,心生疑虑,家乡人谁有重大的私事找儿子的呢,他不便多问,就自叹:好吧,找我儿子的信,我就别听了。

罗院长将信件塞入怀中,紧锁双眉,满脸的阴云,冲冲而去。

罗院长换了个人似的突变,让邢国富百思不得其解。是封啥样的信件,居然惹得罗院长这般不愉快?或是儿子遇到什么麻烦了?凭直觉,邢国富料定那封信件,准是带来了不祥之兆,他恐慌、焦躁难安起来。

邢雨明支教归来,邢国富的第一庄事,就把家乡来信的事儿告诉了他,并强调罗院长看了信件的突变反应。邢雨明心头一紧,意识到了什么:爹,我这就去找罗院长拿来信件。

好的,孩子你快去吧,邢国富甚是担忧地说:我想那信上说的准不是什么开心事儿。

走进罗院长办公室,邢雨明一反常态,低眉顺眼:罗院长,听我爹说有封家乡的来信在您这儿?

不错,我为你保存着呢。罗院长阴沉着脸说,随即拿出那封信件递给了邢雨明。

亲爱的邢雨明你好自从你去了学院,仿佛我浑身都抽空了,空前的失落。你是我人生中一颗闪亮的钻石,为我留下了刻骨铭心的甜蜜记忆。无论你走到哪里,我绝不会把你忘记。

我要告诉你个意外惊喜,我与你的孩子顺利降生了,一直放我娘家照养。可是,他即将退伍与我完婚,我想让你尽快为孩子找个好去处,暂时寄养下来,这事儿迫在眉睫,万万不得耽误,切忌!

你曾经的江水月。

读完信件,如石破天惊,邢雨明傻愣愣地望着罗院长,不知所措。

罗院长非常气愤地说:看不出啊,原来你还有天大的本事,你知道不,人家是军婚,要是事情败露,我看你得锒铛入狱!

邢雨明哭丧着脸说:罗院长,当时我也是迫不得已,可是……

不及邢雨明说下去,罗院长就打断了他的话:如今你什么也别说了,你得把事情的来龙去脉给我好好交代、反省!我真为你担心,人家要是找到学院来添乱,谁来招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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