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魔鬼教育

更新时间:2013-8-31 8:28:16 本章字数:12489

勃然大怒的太史大人昂首阔步地走了。

抱抱男人不可耻,诉诉衷肠无所谓,但是!某些人想要瞒天过海,必须惩罚!

太史阑一想到自己好不容易鼓起勇气来点柔情,结果先给一个陌生人享受了,顿时觉得是不是老天爷在惩罚她,暗示她根本就不适合谈情说爱来着?

她大踏步而去,容楚半晌从井里爬出来,头顶上滑稽地顶着根草。

他的护卫就在附近,但没人敢来救援——谁也不敢保证撞到了主子狼狈模样将来会不会有后遗症,又或者在这个时候救援主子会不会引起太史大人更大的怒气?

容楚的护卫现在对太史阑的忌惮,可以说和对主子的不相上下——他们早瞅着这是未来女主子了,而且大部分都觉得这未来女主子一开始虽然各种接受不能,时间久了却能发现很多别的女人没有的好处,比如利落,比如不粘缠,比如独立,比如能保护好自己。

不像以前那三任未婚妻,娇滴滴的,第一任未婚妻扭个脚都叫人传话到国公府,希望国公去看她,结果国公没去看,但这千金小姐居然真的因为扭伤恶化,死掉了。

主子连死三任未婚妻,护卫们时间久了也很忧心,闲着没事聚在一起时也讨论,什么样的女子能牢牢霸主第四任未婚妻的位置,并坚持不英年早逝和主子白头到老呢?就在渴盼越来越强烈而希望越来越渺茫的时刻,太史阑出现了!

这是救星!

必须当神一样供起来!

护卫们都愁未来女主子太强大太冷酷,没啥他们用武之地,也没啥好让他们替主子献媚的,难得碰上太史阑欺负主子,顿时觉得他们的沉默也是一种态度,一定可以帮主子在太史阑面前博个印象加分。

啊,主子。

反正没水,淹不死,呆着吧。

周七蹲在一边屋檐上淡定地瞧着,还觉得主子爬出来太早了些,太主动了些,应该就在井里死扛着,装摔折了腿或者跌破了头啥的,有本事熬到晚上,太史阑再大怒气也不得不过来瞧瞧,凭主子的手段,这一瞧保不准就气消了,就心疼了,就你侬我侬了,正好夜晚月光好气氛好人又少,把白天没能干成的事顺利干成也未可知……

自己爬出来做啥?傻!

被骂傻的那个,一点也没在意自己护卫们那些无良的心态,虽说自己爬上来了,却也没爬出来,顶着一根乱草,趴在井沿上,越想越乐。

他乐的事,和护卫们相比,艺术性也没高到哪去。

他乐的是太史阑越来越女人了。

他乐的是她只在他面前越来越像女人。

他乐的是像女人不仅表现在那主动一抱,还在她后头的怒气。

那怒气叫什么?撒娇?恼羞成怒?女人小性子?总之那可是小心眼女人才有的行为,完全不是她平常风格。

她在他面前越来越自如,越来越鲜活,越来越放纵,脱开了旧事和身世的约束,是一个懂得娇嗔和使性子的纯女人,而让他最乐的是,这个逐渐鲜活的纯女人,是独属于他的。

一直以来,他爱她的冷峻、强大,自立和霸气,觉得这是属于她的独一无二的骄傲,爱一个人就是成全和全面接受,所以他从未想过要打磨掉她的锋利尖锐,让她学会温柔娇憨,雌伏人下。

那不过是千人一面的普通女子,太史阑天生光彩,不该为做一个普通女子而湮没她的独特。

让她完全地做自己,是他对她的珍视。

所以当她真的自然而然,展示出属于女子那一面的小性子时,他更爱她这样只为他展现的独一份。

被踢到脏井里的国公心情大好,看这片不怎么样的竹林子都觉得是人间胜景。

乐呵了半天的容楚,跳出井,决定趁热打铁,去再次领略一番某人的小性子,对面屋檐上的周七倒挂下来,对着他连连拍脑袋。

国公愣了愣,随即白他一眼,想了想,对护卫手一摊。

周七顺手扔过一管药膏,挤出来是青绿色的一坨,容楚把那药膏涂在额头上,看起来额头就青紫了一小片,冒充脑震荡啥的挺逼真。

乱着发,青着额头的国公娇弱地去找肇事者了,周七盘腿端庄地坐在屋顶上,心想眼瞧着有戏,要不要再加把火?老夫人那天的密信又要求护卫们帮忙拉皮条了,还给介绍了京中一个出身清白的淑女,嗯,要不要拿去给太史阑瞧瞧,不过这个分寸很难拿捏啊,小醋怡情,吃大醋了可是会棒打鸳鸯的,唉,有点难。

秋日火辣辣的太阳下,晒得冒油的周七忧愁而严肃地替主子想着怎样拉皮条。

秋日火辣辣的阳光下,晒得冒油的三公忧愁而愤怒地,围在太史阑屋子外。

大司空章凝张着双臂,扑在门上在擂门,“哎,您开门呀,您倒是开门呀!”

大司马宋山昊皱着眉团团转,不时仰天长叹。

大司徒席哲冷着脸,坐在窗下,抓着一卷《义礼》,不时对里头读一句,还伴随一句半句议论,比如“君当以天下为先”“为上位者无私”之类的话儿。

不过不管三位大佬怎么鬼喊鬼叫,晓之以情动之以理施之以威胁,那门就是紧紧关着,里头还有摔打东西的声音,夹杂着景泰蓝奶声奶气又愤怒的抗议,“不理你们!不理你们!就是不理你们!滚!滚!”

说来也奇怪,门其实只是关着,三位大佬护卫无数,只要召个护卫们一脚就可以把门踹开,但三人就是在门口耗着,愣是没进门一步,可怜宋山昊的红脸晒得冒油,都快成黑脸了。

太史阑踹完容楚回来时,看见的就是这幅景象。

她立即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微微有些犹豫,脚下步子却没停。

шωш. TтkΛ n. ℃O 三公看见她过来,都唰一下转身的转身,站起的站起,眼底射出惊喜和释然的光。

三公已经知道她逼走李秋容的事,三公听到消息不敢相信,还特意追到门口去“送”李秋容,其实也就是为瞧瞧到底怎么回事,结果瞧见老李神色恍惚,心不在焉,一脸被打击到的模样,对于不再寻找容楚,忽然回京也没个解释,只说有急事,随即匆匆走了。

三公啧啧称奇,别人不晓得李秋容的厉害和地位,他们可清楚得很,李秋容武功高,出身好,受太后信重,人还谨慎多智,掌握宫禁大权却从不轻狂擅权,三公想剥夺他权柄都没有借口,这样一个人,要做什么事也从来没不成功过,三公本来还在担心贸贸然冲出去拦他的太史阑要吃亏,没想到最后吃亏的竟然是老李。

这一惊,对太史阑更加好奇和佩服了几分——这个怪异女子,到底还有多少没拿出来的本事?

“太史阑。”章凝首先向她求救,“你来得正好,快,快,给叫开门。”

里头忽然没了声音,大概是景泰蓝趴在门后听,听见这句立即在里头摔东西,大叫,“麻麻不给开门!麻麻不给开门!”

太史阑站在门前,回望满头大汗的三公,“三位大人,为何不破门而入?”

三公对望一眼,宋山昊苦笑,“总要人心甘情愿。”

“我推开门,他就心甘情愿了么?”太史阑冷笑一声,转身,走到窗前,轻轻松松掀开窗户,爬了进去。

三公瞠目结舌地看着掀开的窗户——咱怎么没想到!

太史阑一进屋,那么淡定的人都险些吓一跳。

乱!

太乱!

满地的纸笔和书,乱滚的瓶子和垫子,床上的被褥被翻了一地,椅子和凳子都被拖开,顶到门上,门背后计有凳子一条,椅子一个,水盆一个,被窝三卷。真不知道景泰蓝小小力气,是怎么把这些东西堆垒起来的。

屋子里第一眼看不见景泰蓝,太史阑眼光向下一落,才看见屋子中央有个小小的被窝团儿,被窝团里露出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

他躲在被窝里呢。

看见太史阑居然是从窗户进来,他才探出脑袋,嘴角一撇,一个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的表情。

太史阑直接走过去,掀掉了他的被窝铠甲。

“有出息不你?”她道,“觉得不爽就揍人,再不爽拿出你的架子来,再不爽让逼你的人都去死。抵着门躲在被子里做什么?穿上被窝人家就不认识你了?你以为你是娘们?”

屋外竖着耳朵听的三公,砰一下撞到了墙。

“她就是这么教育……陛下的?”席哲直着眼睛问章凝。

“你不是说,陛下给她教得很好吗?”宋山昊在抽气,“你听听她说的什么话?教唆陛下让我们去死?你确定她不会教出个暴君?”

章凝搓着手,脸上讪讪地,不住干咳,“咳咳,其实吧,怎么说呢,她满特别的,满特别的,你们别急啊,听下去,听下去……”

一个挂满干草的脑袋忽然凑过来,笑吟吟地道,“是啊,三公,莫急,听下去,太史阑自有她的办法的。”

三公转头,瞧了瞧那只一贯漂亮此刻满脑袋花花草草的家伙。

这谁呀?

啊,容楚。

咋混成这样了?

哟,脸上还有淤青!

哈,给太史阑打的吧?

这太史阑啥魔力,小的就听她的话,大的被打还在笑!

笑!笑啥笑!

一肚子气的三公伸出爪子,一把将凑近来的容楚推了出去,怒喝:

“别靠近我们!男人之耻!”

……

男人之耻一点也不觉得耻辱地坐下了,和三公排排坐,四位朝廷大佬,听里头三娘教子。

太史三娘一点也没把外头四只尊神当回事,居高临下站着,看着她家小子。

小子抿着嘴,自己也觉得裹着被窝发脾气有点丢人,乖乖地从被窝里爬出来,抱住了她的腿,仰起脸道:“可是我今天没有哭,而且我有想办法把他们关在外面。”

太史阑摸摸小子干燥的眼睛,确实没有哭,以前之类的事情他总是要哭的,这是个进步。

孩子有任何进步都要及时夸奖,这是她的教育理念,她立即点点头,赞扬,“是,景泰蓝越来越有勇气了,你是怎么把他们关在门外的?怎么来得及把门给顶上等到我回来的?”

容楚回头看了一眼,三公开始咳嗽,默默低头——刚才他们趁容楚和太史阑都不在,想趁这个机会,把景泰蓝抱走直接带回京,章凝本来觉得这样做不大好,可是宋山昊和席哲都坚持,宋山昊认为陛下既然已经找到,而他们也要很快离开,怎么能不一起带走陛下?席哲则对章凝所谓“太史阑将陛下教得很好,或者可以相信她”嗤之以鼻,三公商量的结果,最终还是决定立即带走陛下。才有了这“逼宫”一幕。

虽然三公理直气壮,不过此刻被容楚这一瞧,顿时也觉得心虚,好像当人家父母抢人家孩子是有点不地道?心虚完了回过神忽然又觉得愤怒——喂,你容楚瞧什么瞧?鄙视什么鄙视?这和你有什么关系?你凭什么用这种儿子差点被拐卖的表情来瞧我们?你谁呀?再说咱们,咱们心虚啥呀?

愤怒且觉得自己也变得莫名其妙的三公,再次怒而推出容楚,“让开!男人之耻!”

把男人之耻再次挤出去后,三公想到马上要听到的控诉,顿觉一世英名付诸流水,都默默地捂住了脸……

果然听见里头景泰蓝绘声绘色地道:“麻麻,他们有来骗我哟,说带我出去吃最有名的红碗小馄饨哦,我本来都要跟他们去了,可是那个奸坏奸坏的席老头子……”

“大司徒。”太史阑道,“景泰蓝,这是你朝中忠心耿耿的重臣,任何时候你不能不尊敬他。”

险些泪流满面的席哲,终于感激地瞧了太史阑一眼。

“哦,大司徒。”景泰蓝从善如流,笑眯眯地道,“我听见大司徒悄悄让一个护卫,去房里将我平常惯用的东西拿出来,我听着就不对啦,他们要……要……要……”他翻着大眼睛,肥肥的手指头顶着下巴想了半晌,一拍手,“拐卖我!”

三公的脑袋再次撞在了墙上。

啊啊啊这是一种什么节奏的拐卖啊。

啊啊啊能拐卖到金銮宝殿上去我们也想被拐卖一次啊!

……

“然后?”

“然后我当不知道啦。”景泰蓝搔着下巴眼珠乱转,“我跟他们说,我想吃糖,吃后院里姚婆婆做的那种高粱饴糖,不给我吃我就不走,他们便让护卫去拿,我说不要护卫去,就要他们去,他们就去啦,然后我就跑回屋里,让人帮我把椅子凳子都拖过来顶着,再让他们从窗户出去……”他扁扁嘴,扑到太史阑怀里,打着哭腔道,“麻麻你干嘛去了,你来迟了我就被拐走啦,幸亏他们比较笨,不晓得从窗户爬进来啊……”

“三公不是笨。”太史阑说。

老泪纵横的三公抬头,再次默默感激地看了太史阑一眼。

随即太史阑的话便让这感激幻灭了。

“他们只是傻要面子,不好意思爬窗户而已。”太史阑道,“朝廷的官儿很多都有这种奇怪的病,叫做面子病,很多时候要面子不要命,你记住这一点,以后可以利用。”

三公悲伤地预见了南齐官员凄惨的未来……

“你今天做得很好,”太史阑继续表扬,“及时发现了问题,还能保持冷静,然后使计调虎离山,我这段日子对你的教育没白费。”

景泰蓝四十五度天使角微笑。

“而且你知道三公不是赵十三,你让他们去死他们也未必真的受你威胁。”太史阑继续教坏小孩,“不过你还是犯了一个错误,你应该明白你是孩子,势单力孤,任何时候不该逞能,而该学会借势。”

“借势?”景泰蓝眨巴着眼睛。

三公也坐直了身体,想听太史阑到底怎么教育孩子,这段时间她教育的成果斐然瞎子也看得出来,如果可以的话,他们也希望知道其中诀窍,回去继续对陛下施教。

最好是取其精华去其糟粕,三公都觉得,陛下是被教得进步飞速,身体也棒了,吃饭也香了,路也走快了,话也说齐全了,书也读多了,世情也明白了,但是……使坏也让人吃不消了……

“借势,就是用别人的人。”太史阑理直气壮地道,“这附近不是有护卫吗?三公的护卫不能用,昭阳府的兵丁不好用,但你可以用公公的护卫啊,公公的护卫都很傻胆大,你让他们出手,把三公撵跑不就得了?”

三公的脸黑了……

他们黑着脸齐齐回头瞧容楚,想看看国公爷对于这个实在很无耻的建议,是何反应?

这个女人竟然毫不顾忌要景泰蓝用晋国公府的护卫来撵朝中大佬,给他惹天大麻烦,晋国公这回该生气了吧?

容楚迎着三公目光,眯着眼,怡然微笑。

“好,好极!”他赞,“正该这样!我家太史就是聪明!龙魂卫闲得很,为什么不让他们松松筋骨?”

三公,“……”

屋顶上周七探下头来,三公瞧瞧这位龙魂卫大头领——主子乱命,你们该生气了吧?

“我觉得。”周七严肃地道,“我们最好戴个面具,以示对三公的尊重。还有,”他肃然敲敲窗户,“我们是胆大,不是傻胆大,请不要背后非议我们。”

“嗯,下次当面说。”太史阑虚心受教。

三公,“……”

最后三公决定还是换个窗户蹲吧。

太史阑以及太史阑周围的人,似乎都不太正常。

或者,时间久了,在太史阑身边的人,都必须变得不正常,才能适应她强大无耻的逻辑?

太史阑把屋子理了理,也不理外头那几个,问景泰蓝,“你今天的功课做好了没?”

“好了。”景泰蓝抽出几本本子。上面分别有太史阑以狗爬字写着:美术、地理、历史、时政。

三公本来有点不耐烦,此时忽然来了兴趣——瞧瞧太史阑到底怎么上课的?她到底给陛下教了什么?让陛下短短几个月中,脱胎换骨?

章凝靠在窗边,看见太史阑先翻开了美术本子。

宋山昊满是希望地瞧着,指望着能瞧见儿童优美的笔力娴熟的画,然后……

然后他张大嘴,瞬间觉得眼前金星一片。

那是什么?

裸……裸女?裸男?

画上赫然是一对男女,画得虽丑,但器官齐全,甚至标明了内脏和所有要害,在每个器官上,都涂了对应的颜色,心是红的,气管是白的,肝是青色的。

这是……这是一个三岁孩子的画?

她教一个三岁孩子画这样的画?

三公瞬间都觉得有点腿发软。

不行!必须立即把陛下带回去!

“嗯,”太史阑却似乎很满意,点头道,“这次终于一个都没错。”

景泰蓝笑眯了眼。

太史阑问景泰蓝,“北严之战里,在阴山,你曾遇见几个西番士兵,当时你用刀,扎了他们哪几个部位?”

景泰蓝小肥手指,准确地指了心脏和肝脏位置。

三公在屋外一阵发抖——什么?北严之战里,三岁的陛下曾经单独面对西番兵?

什么?他那时已经能准确认出敌人要害,杀了人?

天啊……

宋山昊忽然眯起了眼,他是大司马,军人出身,此刻忽然有点明白太史阑的用意,也终于明白,陛下是怎么安然渡过北严之战的。

“记住人体的所有要害,骨骼、肢体、内脏。”太史阑淡淡道,“记住哪些可以致人死命,哪些可以令人短暂丧失行动力,哪些地方受伤会极其疼痛,哪些地方可以作为缓冲……景泰蓝,这些都和生命紧密相关,别人的,以及你自己的。”

“嗯。”景泰蓝点着大头。嘻嘻笑着指着画上男女的腿间,“丑……丑。”

三公闭上眼——哦不,太史阑,你连这个,都要教给一个三岁娃娃吗?

容楚忽然目光闪亮地凑上前来——他想听听太史阑对于这事的看法!

“这是男人和女人的性征。”太史阑果然一脸毫不避讳的模样,“有男女之欲,才有血脉传承,这是天下最正常,最合理的事情。”

容楚频频点头——是啊是啊,天下最正常,最合理的事情,嗯,你什么时候和我来一场正常的男女之欲,搞一个血脉传承?

“女人……”景泰蓝嘻嘻笑着,“她说……女人……我会有很多……”

“你想有很多女人吗?”太史阑问他。

景泰蓝却在犹豫,眼珠子转啊转,太史阑知道他一定是想起了小映。

小映一家留在了北严,景泰蓝是孩子心性,哭闹了几天也罢了,太史阑也不去特意提醒,孩子小,心性不定,她从不会拿自己的意志去干涉他。

半晌景泰蓝摇摇头,“不要……不要……”

“不管你要不要,将来女人是多还是少,这个不重要。”太史阑道,“只是你看,女人就是这样子,她们或者美丽,或者可爱,或者故作神秘,但终究都是女人,从肉体上来说,给不了你特殊的幸福,所谓男女之欲的真正美好之处,还在精神的愉悦和共通。享用很多女人未必那就是幸福,更多时候,男女应该因为喜欢在一起,因为喜欢,所以快乐,和喜欢的那个人在一起,才能体味人间所有事情的真味。”

景泰蓝眨着眼睛,听得似懂非懂,无论如何,这些话对他来说,还是深奥了。

太史阑在心中叹了口气。

她何尝愿意和景泰蓝说这个?这实在不是一个三岁孩子能理解和该听的话题,最快,也应该在他青春启蒙期说才对。

可是今天,她逼不得已,必须当着三公的面,把这一课给景泰蓝补上。

她不知道是否下一刻就是离别,那么在离别之前,她要利用自己对景泰蓝的影响力,将一些话深深地种在他心里,希望将来某一日,这些话能在关键时刻跳跃而出,帮助这个孩子,做出正确的选择。

她一直很担心宗政惠。

从景泰蓝几次断断续续提到宗政惠的话语中,她隐约察觉,年轻的皇太后,似乎并不如何端庄,也似乎很擅长以女性手段,来征服男人。

历史上的名女人,确实大多也是靠美色和女性天生的柔婉坚韧,来博取男人的力量,借势上位。

女人掌握住男人的手段,也不过就是那一种。

宗政惠深知女色对男人的作用,那么她会不会用同样的手段,来戕害和影响景泰蓝?

景泰蓝小小年纪,爱大胸女人,是不是也是受了她的影响?

她曾对景泰蓝说过的“将来想有多少女人就有多少女人”,听起来实在不是教导明君的节奏,倒像冲着昏君的方向去的。

小小年纪,就给他种植下这样“君王坐拥三千,女人天下我手”的观念,给他配了无数大波美貌宫女,将来景泰蓝的成长过程中,如果过早受她影响,沉溺于女色,那么,他能顺利长成吗?

太史阑不能确定这些,她只能以一个母亲的担忧,未雨绸缪地做着这一切,她只能确定她呆在景泰蓝身边的时间,不会比得上宗政惠,那么,她只能利用她的影响力。

早早告诉景泰蓝,女人没什么神秘。

早早让他知道,男女之欲,不是值得人沉溺的事情,只有和所爱的那个人在一起,才能寻求到精神的升华,爱欲,才是美的。

早早为他破除性的神秘,以免他少年时期因为过于懵懂而被那女人引诱,走向沉溺女色的路途。

很多事,因为神秘而引人追索,遮遮掩掩会让人更加好奇。一旦揭开那层神秘的面纱,也不过就那回事。会让人兴趣大失。

太史阑知道此刻揭还是太早了些,但是,她总要尽力。

她希望她的景泰蓝,因了解而强大。

景泰蓝嘻嘻笑着,翻着那人体画儿。

屋外四个男人,却同时陷入深思。

三公觉得这观念新鲜,却也很有冲击力,贵族阶层都以拥有更多女人为荣耀,这个女人,竟然是秉持一夫一妻制的。

章凝却很赞赏地点头,他最早感觉到了太史阑的深意,她的行为言语看似惊世骇俗,却对陛下会有莫大影响。真是用足了十分苦心。

正因为感受到了这份苦心,三公对视一眼,眼神都温和了些。

无论太史阑怎么行事狂妄,但对陛下的心,苍天可表。

容楚也在沉思。

太史阑这番话,何尝不是说给他听的。

随即他就笑了,敲敲窗子。

太史阑回过头来,就看见顶着一根草,青着额角的国公,用口型对她说,“我亦心愿如此。”

太史阑白他一眼,回过头去。

呸,自恋狂。

屋外的人怎么想,太史阑不管,她继续每天的功课——哪怕下一瞬景泰蓝就要走,她也必须做完该做的事,这是规则和规律,也必须给景泰蓝养成遵守规则的习惯。

下面是地理,三公在外头听着,啧啧称奇,太史阑的地理课,竟然是拟人拟物版天下志,学的已经不仅仅是南齐山河,甚至包括了大燕东堂大荒等异国,在太史阑自制的地理课本里,大燕是一枚叶子,上圆下尖,三道主河流是叶上的脉络,叶子上端盘着一条青虫,那是半独立状态的云雷高原……

在这片叶子上,插着小小的刀剑,粘着丝绸,以及各种代表物,从图上一眼就可以看出,这个国家哪些地方是军事重镇,哪里盛产丝绸和谷物,哪里的马比较好,哪里的地形比较特别。

这样学地理,直观,鲜明,实用,充满目的性,三公频频点头,都觉得难为太史阑,搜集这么翔实的各国资料本来就不容易,还能把这些枯燥的东西用这样活泼的方式表现出来,真是闻所未闻的奇招。

不过他们听见太史阑给景泰蓝布置的地理作业时,瞬间惊悚了。

“如果大燕想要攻打南齐,在不经过云雷高原的情况下,你觉得会从哪个地方先开战?会为什么原因开战?”

三公面面相觑——这哪里是学地理,这完全是高级分析啊!是都督总府军事高级幕僚才会考虑的问题啊。

太史阑不以为然,她一直在培养景泰蓝的思考能力,现代那一世,她没机会进入课堂就学,也因此一直庆幸没有参加应试教育,应试教育的填鸭式教育、僵化的、流水线般的知识灌输,是她极为厌恶的方式,授之以鱼不如授之以渔,很多知识灌输了只为应付考试,走上社会后毫无作用,培养孩子的思考能力,逻辑能力,应变能力和处理事情的能力,才是教育的真谛所在。

教会他思考,胜于教会他“南齐有多少个行省?”

南齐有多少个行省重要吗?他迟早都会知道的。

布置完地理作业,下面抽查历史作业,历史作业让学富五车的三公直接给跪了。

“如果天熹十三年,五越之主没有建一万阴兵,打入南齐南境七城,你认为现在的南齐乃至整个大陆应该是什么局势?”

景泰蓝的答案是,“我觉得,五越之主短期扩张太厉害,导致五越内部出现乱子,他如果没有出兵,五越可能现在还没有分裂,那么经过这么多年,五越会越来越强盛,很可能现在已经独立。”

三公面面相觑——这是一个三岁孩子能答出来的吗?虽然分析得还很浅,意思表达也不明确,但他只有三岁啊,能说出这样的话已经是奇迹。

三公险些老泪纵横抱头痛哭——啊啊啊天赐明主啊!啊啊啊南齐中兴有望啊!

太史阑也点点头,她知道这个答案里,只怕景泰蓝多少找了枪手,但没关系,他会通过这个问题,去思考五越的情况,将来总有一天,他会警惕这个民族。

“你这个答案对你来说已经很不错。”她挥笔画了个四分,然后道,“不过正确答案当然不是这个。”

三公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聚精会神地凑在窗户上,他们想知道,太史阑会给出什么分析?

“天熹十三年,五越之主建阴兵,成就一时伟业,阴兵所向披靡,一直打到了南齐内陆,这是五越最辉煌的时期,也是它没落的开始。”太史阑道,“五越之主性情刚愎,穷兵黩武,五越当时的国力,其实根本不够支持战争,想发动战争,最起码还要经过十年养息,可五越之主野心勃勃,连年战争,巨额的军费使当年五越大部出现粮荒,饿死数万。当时五越各地状况不一,已经出现分裂迹象,所以你的第一个看法是对的,五越不出兵,十年休养,必定能够一统,独立,甚至能够占据南齐一半江山。”

三公眉头一挑,点点头。

分析得很到位。

不过太史阑还没完。

“五越会在十年内出兵,占据南齐南部,但当时一定不会是五越之主主政,五越会在极速扩张后再次分裂,那时候,即使是分裂的五越,也已经有了足够的力量去保住自己的地盘。那么,整个南齐南部,会成为五越的分战场,和南齐西南边境接壤的东堂,必然会趁火打劫,东堂有昭河水利之便,可以趁乱顺水南下;如果战役发生在冬天,北面的大荒也有可能趁沼泽冻硬,越沼泽而过,夺取北越五遥山北面那一片地盘,和云雷高原连接在一起,而云雷和大荒可能因此会有一场战争。”

三公愣愣地听着,越听腰越直,越听眼睛越亮,大司马宋山昊两眼发直,喃喃道:“奇才……”

容楚微笑,满眼都是骄傲。

太史阑依旧在侃侃而谈。

“云雷和大荒之战,如果大荒胜,一切不必说,如果云雷胜,那么云雷的地盘和势力会进一步扩大,如果云雷不服大燕管束,就可能引发一场背叛,正好,东堂也可能占据靠近云雷的山南关附近地域,如果东堂和云雷形成协议,反过来卷向大燕,大燕也会出现分裂,大燕历代皇帝不能长寿,个个暴毙,早期政权极其不稳定,出现分裂是极有可能的,那么,南齐、东堂、大荒、云雷、五越、大燕,这世上稍强盛一点的势力,都会卷入这场战争,这将是第一次世界大战,而最后形成的版图,应该是这样的。”她拿起笔,在大陆疆域图上一阵大劈大砍的涂改。景泰蓝瞪大眼,不住惊叫,“哗!大燕不是叶子了,是猪肝了!云雷成靴子了!大荒好长!呀,咱们南齐只剩这么点啦!”

他比了一个眼屎大小,喊得高高兴兴,屋外三公捂住心脏靠在墙上——这女人能不要这么可怕么……

这图虽然是虚拟,但回头想想,还真有可能,再往深里想,众人忽然出了一身冷汗——虽然已经过了这许多代,但大陆的疆域局势还是没有太多变化,如果五越真有人能大一统,再休养生息,按照这个计划一步步来,那么,这个假设依旧存在!

整个大陆的风云,还是很可能会因此被搅动!

如果有人听见这一番话……

如果有人看见这一张修改过的大陆局势图……

三公直勾勾地瞪着那被改得一塌糊涂的图,看着只剩下一半地盘的南齐,都开始觉得呼吸困难。

然后他们听见,那个可怕的女人又道:“刚才是从战争角度分析,五越不出兵导致的后期局势。现在我们可以从巫蛊的角度来重新分析,如果阴兵不出,当年的巫蛊之术不会盛行,那么天熹十四年南齐西南部的大瘟疫不会发生,瘟疫不发生,各种教派就不会兴盛,教派的传播保证了民心安定,南齐南方至今多信教。如果教派不能盛行,民众没有信仰,天熹十五年的姚兴儿起义很可能就会成功,那么南齐南部还是会陷入战火之中……”她巴拉巴拉把历史从教派的角度又分析了一遍,最后得出一个结论,“嗯,最后还是差不多,南齐的疆域,可能是这样的。”说完又画了画。

“哇!”景泰蓝瞪大眼睛,“更小了,现在像个毛毛虫,哈,咱们南齐,原来能混到今天,是靠运气好呀。”

“嗯,还可以从文化角度分析,如果五越不出兵……”太史巫婆目光灼灼还要继续,蓦然窗子一响,砰地一声,太史阑回头一瞧——

刚才那么急着想带走景泰蓝,都为了形象不肯爬窗的爱面子的三公,现在从窗子里爬进来了。

三个老头撞到地面,砰砰连响。

滚了一地的三公,来不及拍袍子上的灰,一气冲到太史阑面前,抱起景泰蓝,往她面前一送。

“别说了!”

“我们先不带走他了!”

“你教吧!”

第三十四章 带刺的玫瑰不能采第二十章 救你媳妇去(二更)第八十一章第十三章 纯情初哥第十八章 补天的容楚第五章 夜来杀机第四十一章 谁来拉架吊死谁!(二更)第十九章 你真丑!第七十五章 一家团圆第二十章 大闹容府第六十六章 斩爱第二十五章 容楚的告白第七章 国公府家书第二十八章 容楚的噩梦第二章 跟我去养胎!第五十章 乱流第六十七章 拿铁传讯第十七章 探望第二十二章 天下第一定情信物第五十三章 一对璧人?第六十二章 有了老婆忘了娘第七十七章 深情第二十八章 容楚的噩梦第二十七章 路遇第五章 容 楚VS李扶舟,绝世之争第三十八章 最难辜负美人恩第六十二章 有了老婆忘了娘第九章 夜袭第五十五章 我想你要我!第三十五章 容楚的计划第十七章 表白第三章 雄风大振的虎鞭(二更)第十八章 景泰蓝VS宗政惠第四十九章 兴奋国公府第三十五章 你一口来我一口(二更)第十五章 春光煦煦,有美一人第四十章 寻妻(二)第三十七章 投怀送抱?(二更)第四十章 寻妻第二十五章 一个人的屠杀第八十六章 真爱天地,她的赠礼第三十章 醋意第七十五章 鲜花示爱第七章 御姐与正太第六十二章 双生第十九章 我要保护你第六十二章 有了老婆忘了娘第七十六章 空手套白狼的容楚第五十一章 徒儿请受师傅一拜!+V公告第五十八章 别再和我抢女人第六十一章 坑爹公婆第十九章 我要保护你第十九章 我要保护你第三十七章 旧情难忘?第六十八章 处女座小甜甜第十八章 补天的容楚第三十三章 心事第七十五章 一家团圆第九十五章 团聚第二十五章 神秘人第四十二章 戳套套保幸福第四十章 寻妻(二)第三十章 请君上钩第十三章 纯情初哥第九章 叫花鸡你好,叫花鸡再见!第九十七章 急追第一章 理想姐夫第六十一章 坑爹公婆第一百章 为她挽旗的手第十七章 表白第十二章 产室交锋第四十三章第十二章 产室交锋第四十三章 铁血“女”总督第四十章 温情与杀机第五十五章 我想你要我!第五十二章 给她弃书第八十八章 谁的幸福第三十三章 我可以照顾你吗第七十一章 发飙景泰蓝第五十五章 我想你要我!第七章 国公府家书第十九章 我要保护你第二十八章 南齐之秘第八十二章 “贤伉俪”第六十八章 索爱第十七章 探望第六十章 奇女子第六十一章 容楚的心思第四十五章 霸气贤惠好男人第二十五章 神秘人第九章 夜半摸上美人榻第二十八章 南齐之秘第六十四章 武帝第八十章 满月酒与美男计第六章 醋霸王第五十四章 女霸王VS绿茶表第三十一章 我们都爱洗刷刷第三章 雄风大振的虎鞭(二更)第五十三章 一对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