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静静挂在空中,离国虽无宵禁之说,但是因是冬夜,所以街上并无什么人走动。
于是林星影和卢友亮两个人的脚步声,似乎就是这冬夜里唯一的响动。已是初春,梅花正艳,杏花也开始蠢蠢欲动,努力绽放腰支,准备绽放人间了。
林星影只想着早一点回去船坊,并不打算再和走边的卢友亮说些什么了。因为今天和他说的太多了。
可是她不说话,不代表卢友亮就不说。
“这杏花是否也可入茶?”
“与杜仲和普通花茶一起冲泡,可祛风湿,强筋除痹。”
虽然回应了他的提问,但是林星影却是两眼望着前方,并不曾侧过头看他。这已经是很无礼的行为了。与人对话要望着对方这是礼貌,可现在林星影对于卢友亮是没有什么好气的,自然不可能看向他,能回应已经算是客气的了。
如今,他也知晓了她的身份,所以林星影反倒觉得不必活得那么小心翼翼的了。因为她之所以在这里深居简出,还终日蒙面的,还不就是为了躲有可能寻找她的人。既然这位卢友亮卢大人说了不会让她回去君无情的身边,那么,她也就不怕什么了。
那风帽戴着实在不是什么舒服的感觉,连路都看不清的。这下好了,以后只是半遮着脸,防着别人乱瞄她受伤的脸也就足够了。私下里说,这样一来,林星影反倒是轻松了许多呢!
不过,林星影并不打算让卢友亮看出她的轻松。那个人固执的要命,刚才她好说歹说,苦口婆心的说了半天,他就认准了死理了。
似乎不把他妻子的早亡算在君无情的头上,他就不舒服似的。想到这个,林星影就不舒服。丝毫也没有注意,她也是固执的那个。而现在,她爱君无情已经爱到容不得别人说他不好了。
“哦,居然还可以这样?如果我没有听错,那杜仲是一味药材吧?”
林星影终于明白了,这位卢友亮卢大人是在与她没话找话说呢。杏花还有杜仲全在她列出的单子上面,交于徐娘子让她和杂货店老板商议进货的事情,她不信这位好奇心极重的卢大人会没有看到。
所以可以说,现在的他,就是在与自己没话找话说。懒得回答他了,只是点点头算做回应。心中却不免腹诽。他一会儿不会又提桃花吧。同是春季里开花的,提到杏花,自然就会想到桃花,只是桃花开的比杏花稍晚而已。
果然,才想到这里,就听到了卢友亮的声音传来。
“那桃花呢?是不是也可以?”
林星影终于有些发作了。受不了这个人一会儿这样一会儿那样的情绪。刚刚从他别院出来前,两个人可算是将一切闹开,把事情都摊开来说的。这会儿,他迈出那道门坎,就仿佛变了一个人一样,又变会成了之前那个卢大人。
“卢大人,你想说什么尽管说好了,这样拐弯抹角的好没意思!”
“娘娘,我想说的是,还请娘娘记住卢某刚才所说,不要忘记了才好。”
“哦?如果我非要回去,你又拦得住我?”
林星影并不想回去的。其实也不是不想回到君无情身边,尤其是听卢友亮说君无情一直病着,说他思念成疾。听得她心里好一阵酸楚,只恨不得亲眼看看他好不好。可是见了又如何?她是真的不想再背着朝云郡主这个身份过活了。
她要回去,也会回去。只是再回去时,她只是林星影,不是别人,不是朝云郡主的替身。
“相信我!娘娘,我说能困住你,就一定能。再怎么说,我也是这临江城的知府。也许我不能把娘娘如何,但是徐娘子他们一船人可还是要在我这临江城赚钱活命的。”
“你!”
林星影怒目而视。虽然知道他这一句不过是威胁,以她看他的为人,不认为他真会做些什么。可是她真的不敢赌。已经有人为她而牺牲了。她不要再有人如此了。尤其是徐娘子他们。因为他们可是救过她的命啊!
“所以娘娘还是安份些。以一颗平常心平常过活,卢某一定会让娘娘过得舒舒服服自自在在,不会有宵小之辈敢去娘娘那里捣乱。”
林星影心中忽然一动。
“这才是你要入一股的原因?”
“早就说了娘娘的聪慧过人,深令卢某佩服。”
听他这样说,林星影却是笑了:“卢大人兜了那么大的一个圈子,原来为的是这个。做戏做到连令妹都入了戏。以为你是想……”
林星影不过是顺口而说的玩笑话,却没有想到卢友亮突然逼近了她。
“娘娘是在暗示卢某要做些什么吗?”
可是因为经历了今日之事,林星影才不信他这一套呢。笑着推开了他。
“你这一招要是没有刚才之事,也许还能吓住我,可是现在却是不成了。至少在我看来,你,不是那样的人!”
林星影的这一句话,却似乎让卢友亮很是开心,身体随着林星影的这一推,向后退了一大步。也笑了,人也显得轻松了许多。
“娘娘又何尝不是?娘娘要是想要回去,想必早就回去了。之所以一直流连于此,必是心中有不平之事难以介怀。所以说,我不想你回去,而你也不想回去。其实娘娘与卢某本身并无分歧的。”
林星影听完突然站住了,很认真的看着卢友亮:“我想要问你一个问题,你要认认真真以真心来回答,你可答应?”
“娘娘尽管问来。”
“你是不是有谋反之心?”
卢友亮没想到林星影会这么直接了当地问出来,人自然被问愣了。不过愣过之后,却是正色回应。
“有过。娘娘也知我心有恨意。不过刚才听了娘娘所说的一番话也确实很有道理。我不能因为个人恩怨,而至百姓于不故。况且以我个人之力,也做不到。但是如果娘娘以定国公后人的身份来主持大局,卢某定全力以赴,肝脑涂地。”
林星影猜也猜得出他一定是这样的回答,抬起头看着皎洁的月,喃喃而出。
“兴,百姓苦。亡,百姓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