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未央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鼻尖萦绕着一股幽香,唤起了她内心最深处的记忆,她缓缓的睁开眼,柔和的橘光令她能够将周围的环境看的一清二楚,而周围的一切于她也是在熟悉不过,是未央宫后的温泉池旁,池边的子夜花开的甚是灿烂,在夜未央的对立面,一个紫袍男子屈膝而坐,手执一把十二玉骨扇,不急不慢的徐徐扇着,转眸见她之时,嘴角缓缓向上扬起,说不出的妖娆众生“央儿。”
只一句,夜未央强撑许久的面具恍然破碎,她努力去忘记的人,再度出现在她的眼前,她想走进,想离那个人更近一点,却发现自己浑身虚软无力;
“逝颜。”
她低声呢喃,却也只能瞧见那个绝世之人魅惑一笑之后,渐渐在她的眼前模糊,直至眼前一片黑暗,她怎么还能奢想,那个人早已经在紫幽之时,便已经与自己两不相欠了;
当夜未央再度醒来之时,映入眼帘的并非是柔和的橘光而是清冷的白光,夜未央掀被而起,妘熙立刻从角落里迎了出来,拿了件袍子为她披上,夜未央捏着袍子领子,就朝后花园跑去,妘熙这才发现,夜未央竟然连鞋也未穿,连忙将夜未央的绣花鞋提着伴同着她一同朝后花园跑去,后花园的温泉冒着飘渺的热气,周围的子夜花开的极好,一切的一切,就与夜未央看到的一样,只是温泉对面,少了一个人,少了一个紫衣华袍,手执十二玉骨扇的凤王爷;
妘熙提着鞋追了上来,用丝帕将夜未央的脚擦拭过后,为她将鞋子穿上,抬头,却见夜未央一脸呆愣,面如死灰“娘娘.....”
妘熙不安的低呼两声,夜未央扭头狐疑的看着她,这样的夜未央,让她想起紫幽那个冬天里的夜未央,也是这样,似乎对待一切都已经没有了希望一般;
“娘娘,您别吓唬奴婢啊......”
“妘熙,本宫睡了多久?”
夜未央怔怔的开口,妘熙啊了一声,迅速回禀道“娘娘已经睡了整整三天了。”
“是安颜送本宫回来的吧。”
夜未央拢了拢身上的袍子,转身朝着寝殿走去,既然此处没有她想要找,想要见得人,她自然也无需在此浪费时间,明明那只是一场梦,却还是骗自己,他曾经来过,他即使不恨她,想必也不怎么想再见到她了吧,紫幽城外最后一面的相见,恐怕已是此生最后一次的见面,至于他为她取得皇后之位,恐怕,只不过是他一时兴致所至,亦或是,这不过是他闲来的一场游戏;
“的确是安颜送娘娘回来的。”
妘熙亦步亦趋的跟在夜未央身后,想到那一日安颜带着一身肃杀之气抱着夜未央回来出现在她的面前之时,妘熙不禁打了个寒颤,谁也不会想到平日里那个文质彬彬的安夫子,身上竟然有那般浓厚的杀气,着实应了那句老话‘知人知面不知心。’“安颜现在何处。”夜
未央坐在梳妆台前,镜中的她青丝散乱,面色苍白,眉心的未央花都有些暗淡了;
“准备香汤,本宫要沐浴更衣。”
妘熙立刻遣了人下去安排,待夜未央沐浴更衣之后,她这才想起,妘熙尚未回答她安颜如今尚在何处,那日在冰窖之中,打昏她的必然是安颜,只是令夜未央想不通的事情是,安颜为何要打昏她,安颜到底有多少秘密,是她不得而知的事情,安颜,安颜......
这个名字在她的脑海中萦绕,就像是一堆云雾,将她的脑海弄得一片混乱;“回娘娘,安夫子昨日便已经走了,希澈殿下昨夜还哭了好久,半夜还发烧,今日一早连学堂都未曾去。”
“是吗?”
夜未央对此有些许惊讶,希澈这孩子总是比同龄的孩子早熟许多,也甚少哭泣,安颜究竟与希澈这孩子有多深的交情,以至于他走了能够令希澈痛哭不已;“本宫去看看希澈吧。”
金簪挽发,凤袍加身,夜未央这一刻,依旧是夜阑的皇后;紫宸宫外,璃轩站在合欢花下手执书卷,一副小大人的样子,见到夜未央的轿撵,连忙上前请安“儿子见过母后。”
妘熙掀开轿帘扶着夜未央下了轿,夜未央将请安的璃轩扶了起来“本宫的璃轩果真长大了,都会自己看书了。”
璃轩有些害羞的笑了笑,夜未央让璃轩继续看书,由妘熙扶着进了紫宸宫的寝殿,数十个宫人都守在床榻边,随时听候差遣,就连老御医此时都守在紫宸宫,见夜未央到来,连忙请安,夜未央摆摆手,快步走到床榻边,希澈气息均匀,只是双眼有些浮肿,脸色也有些许苍白了些;
“太子殿下无碍吧。”
未曾坐在宫人搬来的椅子上,夜未央理了理衣袖,直接坐在床榻边,瞧着希澈那苍白的脸色,暗暗心痛,这始终是她的孩子,是她肚子里掉下来的肉,她又怎么会不心疼呢?转眸朝着御医问道,御医点点头“只是有些微热,应是无碍了。”
“太子前些日子吃了些不干净的东西拉肚子,身体尚未复原,此番又病了,不会落下什么病根吧。”
对于此,夜未央始终有些担忧,希澈年龄尚小,身子骨什么的,始终不如大人,这两场病接连而来,难保会损了元气,伤了身体;“娘娘放心,殿下虽然年幼,身子却也是比同龄的孩子强健些,再加上保养等,不会落下病根。”
“这便好。”
夜未央感觉有人拉了拉自己的衣袖,顺着瞧去,是希澈,许久是母子间那种割不断的血脉亲情,那一刻,夜未央明白希澈的意思是什么,她挥挥手,屏退了众人,连妘熙都没留下;
“澈儿是有什么要跟母后说的吗?”
夜未央半抱起希澈让希澈靠在她的怀中,算起来,母子二人自从相逢以来,这样亲密,是甚少出现的;
“母后,并非是儿臣
有话,而是安师傅留下话,让希澈转达。”
闻听是安颜有话留下,夜未央的眉头不禁蹙起,安颜的不告而别还有那夜冰窖之事,一直是她心中的一块大石,如今看来,这块石头,是要由希澈口中的话来平稳放下了;
“师傅说,母后不要在追查素雪姑姑的死因了,逝者为大,师傅还说,母后只需要当好自己的夜阑之后便好,不要在分心于那些阴谋,如若母后不想落得色衰爱弛,以至于最后葬于深宫的话,母后还是多多放心于父皇身上,有些人,母后无需再想。”
夜未央无声的笑了,安颜,好一个安颜,好一个能够看透人心的安颜,安颜是将她的心看的透透的,一点也没落下,而安颜于她,她自负能够看透安颜的心,到了,却是一丁点也没瞧出;“母后知晓了,母后会自己把握的,澈儿好好休息吧。”希澈点点头,顺着夜未央的手腕靠在了玉枕上,在夜未央的清唱的童谣下渐渐进入梦乡;
望着希澈那张稚嫩的脸庞,平日里的希澈,总是摆出一副小大人的成熟样子,只有沉睡的希澈,看起来,才会像一个孩子,像一个应该还在父母膝下承欢的孩子;“娘娘。”妘熙悄声走了进来,夜未央将食指放于唇上做出噤声动作,指了指希澈,又指了指外面,妘熙心领神会的扶起夜未央二人悄声朝着外面走去,璃轩依旧在外面读着诗书,夜未央隐隐约约的听到声,却又听得不真切;
“娘娘,刑法司来报,素雪的尸身并无不妥之处,问娘娘是该怎么做。”
夜未央瞧了瞧院中的合欢花,一朵一朵的,绒绒的,好似前些年姑娘们爱戴的绒绢“厚葬了吧。”
妘熙点点头,却并未退下,好似还有事情禀报,夜未央狐疑的瞧着妘熙,妘熙附耳道“方才御前总管来请,明日陛下在圣天宫摆家宴,问娘娘可曾得空前去。”夜未央想了想,既然是家宴,她贵为皇上妻子,又是众位亲王的嫂嫂,不出席的话,怎么着都说不过去“去,怎么不去,回皇上的话,明日本宫,定会前去。”
“是。”
妘熙这才退下,夜未央在廊下站了许久也觉得无趣,便朝着背书的璃轩走去,站在台阶之上,她对着璃轩招了招手,喊了一声“轩儿.....”璃轩立刻拿着书屁颠屁颠的朝着她跑去扑了个满怀;
“轩儿在读什么呢,读给母后听可好。”
璃轩开心的点点头“这是安师傅交给轩儿的,安师傅说这词叫《鹧鸪天》。”
“彩袖殷勤捧玉钟,当年拚却醉红颜。舞低杨柳楼新月,歌尽桃花扇低风。
从别后,忆相逢,几回魂梦与君同。今今宵剩把银釭照,犹恐相逢是梦中。”
一词终,不知从何处刮来一阵狂风,合欢花被吹得漫天飞舞,合欢树被吹起涟漪,连带夜未央那颗从未曾真正死去的心,也被吹起涟漪阵阵........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