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确实,死有余辜……
七个字落,骄阳立即抬头,不可思议的望着上邪辰。
朵儿,那可是王妃出嫁时带来的随嫁丫鬟啊!通常来说,那必定是心腹中的心腹!
这么多日子,朵儿伺候公主也算是鞠躬尽瘁,上次苏侧妃用小蛇害王妃时,朵儿还替王妃挡了蛇的攻击!可是,王妃为什么……
她想起上次苏侧妃事件中,王妃那么狠的处死了蓝心!
她忽然觉得,也许,她错了!这位貌若天仙,不争不抢,对下人极好的王妃,其实是比苏侧妃更加蛇蝎心肠的女人!
一瞬,原本对上邪辰还有几分期翼的心冷却下来,双眸中,原本的惊诧也好,失望也罢,瞬间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沉寂。
天家,天家的人,不正应如此吗?冷酷,无情,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没有对错,只有利益……
对于上邪辰来说,这样的眼神,她见过。她看着她,忽然就愣住了——
那时,她和其他小伙伴在孤岛上受训,四五岁的年纪,谁都有亲密的伙伴,六岁那年,第一场淘汰赛中,她和曼联手杀了另外一个小伙伴,顺利晋级;九岁那年,她和曼再次杀了另外一对,原本60个孩子,剩下的就只剩下20个,谁都以为不会再有内部的屠杀,直到她十五岁那年,岛上培训他们的人说:从现在起,没有任何规则,他们也不再接受任何训练,但是,一年后,能从这里活着走出去的,只有五个!
那一次,她和曼联手杀了好多人,然而,到最后……当她面对她和曼联手也杀不过的那四个人的时候……
她杀了曼!
那是她上辈子这辈子加起来所有的时光中,最后悔的一件事!当匕首插入曼的胸膛,曼看着她的眼光中,亦是这样的惊诧,这样的失望,然后,曼笑了,紧接着,便是她眸光中深深的沉寂。
很多年后,无数个午夜梦回,她都会想起曼,深深的自责。
从那以后,她便开始爱笑,从一个拘谨的女孩忽的变得爱笑,无论是好事,坏事,舒坦的,疼痛的,她都会笑,这个世界上,再没有比因贪生怕死而杀死自己最好的朋友更可笑的事情了!
久而久之,笑,便成了她的招牌表情。没有人知道,她的笑容下,究竟是开心的,还是嘲弄的,也没有人知道,笑的下一刻,她会不会拔出手枪,扣下开关。
从那以后,她再不敢和任何人交朋友,无论是杀手,还是普通人。她怕,怕自己再次因为自私而害了朋友,当然,她也怕被朋友杀害……
叹气。
在这个等级森严的年代,原本她没有任何向骄阳解释的必要,可是,她看着她,她想起了曼,于是,她开口了,缓缓的。
“朵儿勾结靳王,在厥国公主和亲的路上,给将士投毒,杀害三千将士……”
不出所料的,骄阳微愣,上邪辰也不想说话,遂一个人走了出去。
骄阳很快回过神来,她跟着冲出去:“王妃,您还没用膳!”
上邪辰摆了摆手,侧头,对离自己很近的骄阳道:“我想一个人走走,别跟着我!”
……
夜色已沉,一座连着一座的帐篷中,有的亮着灯,有的已然熄灭。巡逻的士兵穿梭在各个帐篷间,神情肃穆。
她的目光朝端木靳议事的帐篷看过一眼,里面灯火明亮,五六个身影投影在帐篷上,最中间的两个,赫然是端木靳和萧轻舟。
嘴角划过一丝弧度,若不出意外,他们将于今夜救人!
不过,这与她有什么关系,上邪辰转身,朝另一个方向走去。
刚走了不远,她听到身后有异响,转身,便看见一袭戎装朝自己走来的上邪岩。他的手上,还托着一个蓝色的锦盒。
“可汗这么晚还不睡?”上邪辰笑吟吟的看着上邪岩。
“怎么不进去看看?”上邪岩的下巴往端木靳议事的帐篷一抬。
从上邪辰和端木靳结伴到厥国借兵到现在,那两人展示在他面前的就一直是恩爱有加的模样。后来,上邪辰带人久攻幽冥宫不回,端木靳更是将战事江山放至一旁,直接率兵到东海去寻。
这样的深情,他自问,他上邪岩做不到!
至少就算他明知上邪辰本尊是端木靳害死的,他依然没有对端木靳痛下杀手,而只是泄愤般杀了朵儿!到端木靳和上邪辰一同回来时,看见他们珠联璧合般对付端木羡的时候,他更是半点杀端木靳的想法也没有了!
对于眼前这个上邪辰,他有一些疼惜。大概是因得占了辰儿的身体,却是截然不同两个灵魂的缘故,他对她,没了从前男女的情愫,却多了一点原本应该属于兄妹的感情。
“有什么可看的?”上邪辰笑,“我对救上官云没兴趣。”
“既然不喜欢,为什么不直接告诉端木靳?”上邪岩问。今日在城门下,他看得出来,端木靳对上邪辰的上心程度,远比对上官云高。
“告诉他又如何?你以为他会放弃?”上邪辰笑着,“那个女人,是他的初恋。这半年,端木羡没给边关发放一文钱,所有军队开销全部由靳王府承担。靳王府很快财政不支,在这种捉襟见肘的情况下,端木靳依然会拿出大量银子,替上官云打点宫中关系!对于明知道结果的事情,我没兴趣改变。”
上邪岩默了一下,就她对如今这个上邪辰的了解,他第一次见到她时,她住在这个羸弱的身体里,却偏偏要忍受苦寒的锻炼身体!有着那样坚强毅力的人,他以为她会是未达目的,用尽各种手段的人。
“你有没有想过,往后他做了皇帝,你怎么办?”同样是一国皇帝,他很清楚他下面那些女人,为了争*,什么事情都干得出来!“到时候,三宫六院,还有那位上官云,必定也在后宫之中。”
“那样的事情,不是还没发生吗?”上邪辰抬头,轻飘飘的反问。
关于上邪岩说的问题,她不是没想过,这回程的一路,她一直都在想。只不过,有些事,她还没有想清楚。
如果她足够爱他,她自会想办法霸着她,后宫当中,该清理的,她绝不会手软;可是,如果她不够爱他,那么,他有再多的女人,与她又有什么关系?
这时,上邪岩笑,他点了点头,看着上邪辰,然后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朕希望你,朕的皇妹,幸福!”
从千里奔赴靳城为上邪辰讨公道,发现这是个赝品,再到上邪辰和端木靳结伴去厥国借兵,再到如今,他上邪岩总算从心里正式将上邪辰认下!
他抬手,托起手上锦盒:“这个,谢了。”
这个?上邪辰挑眉,这是什么?
上邪岩立即觉得事有蹊跷:“怎么?这不是你送给朕的?”
下午从城门口回来,端木靳和萧轻舟等人讨论如何救上官云,他没有兴趣,就回了自己的王帐,随后,宇赫南从外面走了进来,把这个锦盒给他,说是公主送的。
呵,却原来……
看着上邪岩如此表情,上邪辰立即猜到是怎么回事,必定是宇赫南听到她给端木靳和萧轻舟都送了礼物,唯独没给他家可汗送,他又不好意思问自己讨要,遂自己买了东西,以她的名义送出去。
上邪辰笑,坦坦荡荡的:“不是我送的!”她顿了一下,“我给你准备了更好的东西,晚点给你。”
关于上邪岩,关于厥国,她的记忆里有太多美好的事物,那是上邪辰本尊最珍贵的记忆,而她,她希望自己能代上邪辰本尊,送给上邪岩,送给厥国一份礼物。
上邪岩点头,眸中几分关切:“你早点休息,朕估计最晚明日清晨就会攻城。”
“好,你也是。”上邪辰说着,目送上邪岩托着锦盒,往王帐方向走去。
“对了。”上邪岩忽的想起一事,他回头,看着上邪辰依旧朝着自己的方向,“朕把朵儿杀了,改日重新选几个信得过的侍女送过来。”
“不用了!”上邪辰毫不犹豫的一口回绝,“我不需要。”
上邪岩微愕,他看着上邪辰的眸子,那双眼睛,依然湛蓝如世上最美的宝石,只不过,此刻,他想起了一种动物——
狼。孤独的狼。
这两个完全没有共通点的人和动物,他居然觉得无比契合。
他看着她,然后略一颔首,重新往王帐走去。这个女子,确实比他从前的妹妹坚强太多,甚至,都不需要他的保护!
看着上邪岩走的远了,上邪辰这才继续往前走去。
月色很浅,只淡淡的一钩。
她没有目的地,只是瞎乱的走着。
所到之处,巡逻的士兵皆朝她行礼,她或颔首,或摆手,或根本没看见般,只自顾自己走着。
有些事,原以为无所谓,不在乎,却原来,自己根本做不到!
是的,最晚明天早上就会攻城了,可是……
她的心里一片茫然。
忽的,一个熟悉的声音从旁边一帐篷响起——
“喂,你怎么在这里?”三分谨慎,三分惊喜,却还有四分是夸张。
上邪辰顿时就笑了,这个声音,不是别人,正是宇赫南!
当日,还在船上的时候,端木靳为了和她搭话,使劲收罗的话题中,其中一个就是宇赫南!听说宇赫南霸占了一个安抚处的小倌,闹得很多士兵意见大得很!
如果没猜错,此刻在这个帐篷里的,除了宇赫南,另一个人就是凤歌了!
现代的时候,上邪辰见过不少男`男,她一直将这种纳为正常范畴,也没有倾注太多关心。
可此刻,或是想找个新话题冲淡内心的茫然,她停了下来,站在帐篷外背光的地方。
很快,凤歌的声音传来:“奴凤歌见过宇赫将军!”依然是温温柔柔的声音,少了男人的霸气,却多了女子的柔和,听在耳里,有着说不出的舒坦。
“你姓凤?”宇赫南皱眉,心中的三分谨慎瞬间化为警惕,就连声音中也有了几分厉色,“幽冥宫宫主和你什么关系?”
“幽冥宫宫主?”凤歌显然觉得意外,“幽冥宫不是天下第一邪教么?和奴有什么关系?”
“幽冥宫宫主,也姓凤!”宇赫南警惕不减。凤这个姓,可不多见。
这时,帐篷外面的上邪辰,只觉得腮帮子有抽动的趋势。她忍了忍,以前没觉得听墙角这么好玩啊!烟花中人,谁会用真名?!这个宇赫南,果真还纯洁的很!
果然,下一刻,她就听见凤歌柔柔的笑声:“宇赫将军误会了,奴并不姓凤。凤歌只是奴在烟花场所的一个代号而已。烟花之地,没有人会用真名。”
原来是这样!宇赫南恍然大悟,随后,他就为自己的无知感到后悔,干咳两声后,他问了另一个问题:“你怎么会在这里?”
“将军忘了?是您吩咐奴到此伺候的。”凤歌徐徐道,“那会阳的时候,您吩咐人将奴带到您的帐篷,之后,奴就一直没见到您,后来问询之下,才知您护送王妃离开了!”
宇赫南再次恍然大悟,那一日,貌似有那一桩事!他对凤歌起了好奇之心,本想叫人带到自己帐篷好好问询一番,岂料,幽冥宫凤丹凝忽的用毒,迫使他们退兵10里,再之后,他就被可汗派走了!
却没想到,凤歌居然真被人带到自己帐篷,而且看他这样子,似乎这么多天,他一直住在他的帐篷里。
“好了,这里没你事了!你走吧!”宇赫南挥手。
凤歌眸中飞快划过一丝自嘲,然后盈盈朝宇赫南拜下:“是!”随之往外面走去。
看着他的背影,宇赫南想起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那样没有羞耻的姿势,正被人……
他的心里一阵心烦意乱:“算了,你留下!”
听得这句,帐篷里的凤歌和帐篷外的上邪辰齐齐眼睛发光,凤歌想的是,终于可以离开安抚营了,上邪辰想的是,马上就是基`情了吗?
她犹豫了一下,要不要继续听墙角。这时,远远的,一小队士兵押着一个黑衣女人走了过来。
这个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