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3章 情跟深种

大家看安清源离开后,都向昏迷在天师府大门前的龙渊围过去,堀田家的武士全部收刀入鞘,宫部良藏首先冲到龙渊身边蹲下,扶他坐起来。丹羽如云也马上来到龙渊身边给他把脉诊治。

堀田正睦和张培原及蓝素素互相沟通过之后得知,他的直觉正确,他不再跟安清源离开的选择也最合理,因为山下叶隐果然已经在狂雷猛击中消失,忍者兵团也被全歼在地下迷宫中,要依靠安清源的事情已经完全解决;至于《龙诀》本非他们来中国的初衷,他为给天师府所添的麻烦作了诚恳的道歉。

邓尧也对蓝素素说过在冥狱之界里发生的事情,把《斩龙诀》落到安清源手里的过程一五一十地说过一次,而张培原也向蓝素素说明了《斩龙诀》的使用和构成,这让蓝素素知道安清源得到了《斩龙诀》后并不可能马上实施斩杀龙脉,心情也稍为放松。

这时蓝素素趴在杰克背上,坐得最高看得最远,看到三匹快马在落日下沿泸溪远远奔来。快马来到面前一看,原来是蓝素素的二哥安清远,带着秦大海和吕顺两个镖师。安清远一到天师府前,也远远看到高高在上的蓝素素,他飞身下马跑到蓝素素面前,拉着蓝素素的手就问:

“小茹!担心死我啦,我求了无味大师三天三夜,还捐了几百两香油钱他才告诉我你到了天师府,我们几天马不停蹄赶到这里。发生什么事了?你怎么伤成这样了?你盘起发髻是不是嫁人了?”

蓝素素一看到安清远就哭得伤心欲绝,她掐着安清远的脖子一边用力地摇一边说:“二哥,你又来迟啦……”

在丹羽如云的救治下,龙渊很快就醒过来,他醒来后一脸茫然地摸摸胸前扯破的棉衣,猛地站起来对蓝素素说:“素姐,书被人抢了,我去追回来!”说完发足向上清镇外跑去。

宫部良藏连忙追上去抱住他,杰克背着蓝素素赶到龙渊面前,蓝素素对他说:

“龙儿,你已经做得很好,其他事从长计议吧,先在这里好好休息养伤……”

龙渊一脸愧疚,低着头对蓝素素说:“对不起,是我太笨了。”

蓝素素慈祥地摸着他的头说:“龙儿,你不笨,你是素姐见过最勇敢的人……相信素姐说的话,人善人欺天不欺,人恶人怕天不怕。”

杰克也微笑着对龙渊说:“张天师都告诉我们了,你才是最有能力驱动《斩龙诀》的人,那本书就算给坏人得到,他们也不会用。你先养好伤,我们再一起努力把书夺回来。”

龙渊也笑了笑,没有再多的表情。

睦田正睦手上拿着忍刀无明走到龙渊身边对他说:“龙儿,这把刀是甲贺忍流三大忍刀之一,名字叫做无明,在日本国是传说中的宝物。你和这么多中国朋友歼灭了追杀我们的忍者军团,解决了我们无处不在的生命危机,这把刀是属于你的荣誉……”

龙渊正在推托,睦田正伦也说:“你向宫部先生学习了最强的剑法,没有一把好刀不能发挥你的剑术,龙儿君,请不要推辞。”

龙渊接过刀,脸上露出诚挚喜悦的笑容,他向几个日本武士鞠躬道谢后,张培原就招呼大家进入天师府。

当大家回到玉皇殿找孙存真时,他已经不知去向。

经过一段时间的安顿和治疗,各人都开始为自己的下一步作安排。

经大家研究,都认为安清源得到《斩龙诀》后,必然会马上试用,也必然会没有效果,那么他再来找蓝素素或是龙渊的可能性非常大。所以要夺回《斩龙诀》,目前来说一动不如一静,从明处转入暗处对其进行反击是最明智的做法。

要转入暗处的话,最好莫过于远走他乡一段时间,于是安清远提议蓝素素夫妻等人和他一起到云南腾冲玩上一阵,反正蓝素素很喜欢玉石首饰,她可以学习赌石,一不小心还会发个大财。这话听得蓝素素喜上眉梢,天天单脚跳着说要上云南。

一众日本武士不但对蓝素素等人非常感激,还和张培原天师成了好朋友。他们在天师府住了十多天,参加了对受伤道士的治疗和对天师府的整修工作后,整理好自己的行装便与大家告辞,重新上路寻找强国之道《海国图志》。

一个月后,蓝素素的脚伤恢复得差不多了,这期间她和龙渊都正式受录成为天师道的道士,得到张培原天师亲授的天师道秘法,功力和符术都更进一步。

一天,蓝素素和大家商量,应该是时候上路去云南了。杰克当然举双手赞成,邓尧也很乐意先避开官府对他追捕的风头而一起去云南,只有龙渊搭着大花背坐在一旁默不作声。蓝素素早就发现,从天师府一役以来,龙渊就一直过度地沉默寡言。

蓝素素试探性地问道:“龙儿,想不想去云南玩?”

龙渊这些天一直在想安清源对他说过的话。安清源问过他,有没有想过自己的未来,是不是可以一辈子跟着蓝素素,一个男子汉应该怎样活着?

蓝素素没有和杰克成亲之前,龙渊喜欢跟着蓝素素,愿意为蓝素素做任何事,可是现在他从中得到的只有痛苦;就算蓝素素接受自己跟在身后,自己也已经不是当天甘心做一辈子下人的龙渊。

在青原山上和安清源、堀田正睦把酒赏月,临风观水畅谈天下大势的晚上,龙渊问过安清源,男子汉应该怎样实现自己的人生,怎样建功立业。安清源告诉他,首先要有一个远大的目标,然后要了解要达到这个目标的路,最后就是脚踏实地一步步去走。

路也许会错,走得也许会不那么快,可是只要不停下来,目标没有变,每走出一步,都会更接近目标。

从安清源的话中,龙渊学会了不甘心,这让他不想再按过去的方式生活。蓝素素无疑是他的人生目标,可是现实中这个目标不可能达到,一个不实际的目标怎么可能通过努力去实现呢?

蓝素素给了龙渊新的名字,新的人生,也给了他生存的能力,但是再跟着蓝素素,就会陷入另一种一成不变。

他仍然带着期待中的答案反问蓝素素:

“素姐,你想我跟你一齐去云南吗?”

蓝素素听出话中有话,她走到龙渊面前,意味深长地微笑了一下:“路是自己选的,三个月前的路我由你选,今天的路也一样……”

看似顺从却没有挽留和要求,这不是一个有需要的回答。龙渊黯然神伤地说:“张天师说我可以留在天师府继续修练。”说完,他低下头自顾自地摸着大花背的头。

蓝素素轻声对龙渊说:“那好,江湖再见。”

蓝素素离去的第一个晚上是十五月圆之夜,龙渊带着大花背走到泸溪旁,久久看着蓝素素等人离开的路。

银色的月光下,结着薄冰的河岸边,大花背卷着身子一寸一寸地舔着身上的毛,然后舔干净自己的四肢和爪子,最后有如虔诚的宗教仪式般用爪子洗干净自己的脸;前脚高高撑起身体,后脚用力后蹬挺直腰身,仰头向着圆月发出长长的狼嚎声……

龙渊发现,这只杂种狗的身体里,流着纯种的狼血。

无力再承受下去的孙存真,从天师府不辞而别。

他离开净居寺时,无味大师对他说过,觉得苦的时候就回来,他回到净居寺之后,一直跪坐在大雄宝殿的佛祖面前。

三天后,晚课已完众僧散去,大雄宝殿中只有孙存真一人跪守在青灯前,矮小精瘦的无味大师拄着比他高一头的禅杖,再次走到他身边,站了一会突然问道:“明白了吗?”

孙存真没有回答,无味大师看到他遮脸的黑布微微颤动,从他嘴里吐出一个字,“苦”。

无味大师小声问道:“什么苦?”

“求不得……爱别离……怨憎会……五蕴炽烈……”

无味大师微笑着回头看一看高大的佛祖,慢慢转过身用手掌贴着孙存真的额头,轻轻地吟诵道:

“有情来下种,因地果还生;

无情即无种,无性亦无生。”

良久的静默之后,孙存真全身剧烈地抖动抽搐,无声地痛哭,双手掩面深深跪倒在蒲团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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